APP下载

《国史大纲》中的民族认同书写研究

2021-03-24王宇

科学与生活 2021年29期
关键词:民族认同抗日战争

摘要:在抗日战争时期,钱穆先生以《国史大纲》为武器,从不同角度来书写其对民族认同的认识,将爱国思想展现的淋漓尽致,用文字传递民族责任感,书写危急存亡之际的民族复兴,用历史知识指出国民所需,从近代教育鸣国民所缺,以全书爱国之温情与敬意激发全民族持顛扶危的决心。这既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日伪奴化宣传的不利影响,也彰显了近代民族主义知识分子的责任与担当。

关键词:国史大纲;民族认同;抗日战争

钱穆先生作为新现代儒学的代表,既有传统文化的儒雅,也有现代文学的进步。他在《国史大纲》中对民族历史进行淋漓尽致的书写,以此来激发人民内心深处的爱国主义情怀。作者在民族危亡时刻,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态度写下这部不可磨灭的民族史书,许倬云说:“抗战期间,他编著了《国史大纲》,在警报声中,教导学生欣赏中国文化的源流和可贵之处。这部书至今还是中国通史中难以代替的名著。”此书承载了国民中的知识传播和思想启蒙,是对民族历史、民族文化的颂扬,具有浓厚的文化担当和时代责任,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当代年轻人价值观和历史观,书写了国家历程中民族文化的认同。

民族一词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但说熟悉,并不尽然。顾颉刚在《中华民族是一个》的文章讲道:“凡是中国人都是中华民族—在中华民族之内我们绝不该再析出什么民族—从今以后大家应当留神使用这‘民族’二字”[1]由此可知,“民族”二字象征一个国家的整体和团结,是国家大义,凡是一国之国民,都归属于此。而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作为一个中国人首先要具备最基本的本国历史常识,“否则最多只算一有知识的人,不能算一有知识的国民。”[2]拥有一定的历史知识,仍需持有温情与敬意的态度来深入体会本民族历史,宾四先生讲到:“所谓对其本国以往历史有一种温情与敬意者,至少不会对其本国历史抱有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即视本国...一切诿卸于古人。此乃一种似是而非之文化自谴。”[3]保持温情与敬意,既不能推诿塞责,也不能妄自菲薄。与此同时,知人论世,以“同情的了解”为标准。要有同情的了解,不能不对其情境有所体会,所谓身临其境方能感同身受,紧密联系当时的社会背景,便能感受到《国史大纲》中于民族历史的“惟知之深,故爱之切”[4]。

一、从历史知识论国民所需

历史是一门关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学问。通过了解过去,去了解我们如今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历程才形成如今的状态。这是一个自省的过程,也是自知的基础。如果我们摒弃前人的史料而空谈历史,那么凭空臆断,所得内容哗众取宠,却并非真正的历史。钱穆先生正是从历史知识中结合我们的实际国情,在《国史大纲》中高呼“民族”二字,从当时“国破山河在”的历史背景下,寻找出国民所亟需的是什么。近百年来,中国屡遭列强侵略,《国史大纲》一书作为当时课程的讲义,在激发学生的民族自尊心,增强民族认同感上展现了极为强大的生命力。

历史知识来源于历史材料,随着时代变迁而逐渐丰富。钱穆指出:“历史知识,随时变迁,应于当身现代种种问题,有亲切之联络。历史知识,贵在能鉴古而知今。”[5]历史知识应与时代相结合,相联系,做到内化于心,外化于形,方能实现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国民对于历史知识的情感,直接决定着他对国家的感情。而当时国家深处水深火热、山歌破碎之中,国民却不能为之奋斗牺牲,故中国“今日所缺,则并非以往积存历史之材料,而为今日所需历史之知识”[6]。而且使“其国民对国家有深厚之爱情,必先使其国民对国家以往历史有深厚之认识”[7],因为历史知识是民族之基石,基石稳而高楼立,想要铸就高楼大厦,就不能不对“基石”有所研究和了解,从而与民族历史心生爱意,“凡所爱,必其所知”[8]。半壁江山犹存,“在此国家危难之秋,重读国史显然已成为青年、甚至普通民众的急切需求。”[9]所以说民族历史在此种危急时刻,正是“我人今日所需之历史知识”[10]。

二、从近代教育论国民所缺

钱穆一直坚信现代中国的历史学问题很大程度上就是历史教育问题,他认为好的历史教育能够不断培养富有文明担当意识的好青年,维系作为政治与文化共同体的中国的长久发展。用历史知识塑造中国人的情感、认同与智慧,让国人热爱国家与民族是治史的重要任务之一。钱穆在他的史学中一直强调历史教育与历史普及意涵,究其原因,无外乎有以下几点:

(一)基于国家复兴之希望

历史教育对于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具有自身特殊的历史意义。这种历史意义不仅是过去演进的痕迹,更是未来希望和目的的昭示。“中国之前途,将决于中国之文化”。 倘若国民对中国的历史文化毫无尊重之意,并抱有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视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源均为历史所遗留,对民族文化持一种全盘谴责。即使有所改进,也“等于一个被征服国家或次殖民地之改进,对其国家自身不发生关系”。

对于中国来说,所谓“真切爱护国家民族及能真切为国家民族服务之人才”,实即一真正的中国人。而到底怎样才能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呢?钱穆认为,“要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我想惟一的起码条件,他应该诚心爱护中国。所谓诚心爱护,却不是空空洞洞的爱,他应该对中国国家民族传统精神、传统文化有所认识了解。譬如爱父母的儿子,他必先对其父母认识了解一般。这便是史地教育最大的任务。”[11]为了造就真正的中国人,史地教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现实当中的史地教育又是处于怎样一种状况呢?晚清以来,很多流行在学术界、言论界以及曰常生活当中的观点,政体方面如“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专制黑暗之政体也”、“《二十四史》乃帝王之家谱”。为此,钱穆先生一生为“国故”招魂,书写了一个国民之历史责任,用《国史大纲》阐述了国家复兴之希望与可能。

(二)基于文化复兴之重任

研究历史“最应注意者,乃为此历史背后所蕴藏而完成之文化”。历史教育与历史普及的直接作用,就是“能将我国家民族以往文化演进之真相,明白示人,为一般有志认识中国以往政治、社会、思想种种演变者所必要之智识”。否则,将无法“求出国家民族永久生命之泉源,为全部历史所由推动之精神所寄”。为广大民众提供恰当的历史知识,这是历史教育,更是政治教育;而学术思想方面如“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思想停滞无进步,而一切事态,因亦相随停滞不进”、“此二千年来之思想,相当于欧洲史之所谓‘中古时期、要之如一丘之絡,非现代之所需”、“二千年来思想,皆为孔学所掩胁或为老学所麻醉”、“思想限制于文字,欲一扫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思想之沉痼积痗,莫如并废文字,创为罗马拼音,庶乎有瘳”、“中国人二千年来闭关自守,不与外来民族相接触,因而养成文化上自傲自大深闭固拒的态度”;社会形态方面如“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年,皆一‘封建时期’”等。钱穆认为,上述观点实际上只是“历史的叙述”,而非“历史的真相”。钱穆的文化复兴之责任感还体现在其教学上,钱穆在西南联大继续教了两年通史,由于选他课程的人数众多,课程被安排在学校最大的一个教室,有一百多套桌椅,可坐两百余人,即使如此每次上课依然人山人海,两人的课桌挤了三人,地上、窗台上坐满了人。每次上课钱穆都充满激情,一位学生回忆道:回忆先生作此讲演时,感情是那样的奔放,声音是那样的强筋而有力,道理是那样深切著明。那时正是国难方殷,中原陷没,学校播迁甫定,师生们皆万分悲愤之际。因此,先生的讲演,更能感人动人,异乎寻常。两个小时的课,至始至终,人皆屏息而听,以致诺大一个教室,人挤得满满的,却好像阒无一人似的。从先生的讲授中,学生们不惟大大增加了国史的知识和兴趣,而且强化了爱国思想和民族自信心。[12]我们国人应该澄清我们目下流行的一套空洞浅薄乃至于荒谬的一切历史叙述。我们应该设法叫我们中国人知道自己真正的中国史,好让他们真正的知道了而发生真正的感情,将文化复兴之重任肩负起来,这样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

三、用《国史大纲》救国民于水火

1930 年代中期以来,钱穆的治史方向发生重要转变,转变的原因除受传统史学经世思想的影响外,还主要与受严重的民族危机的刺激有关。“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把侵略的魔爪伸向华北。1933 年,日军吞并热河,逼近平津,“飞机盘旋北平城上,仰首如睹蜻蜓之绕簷际”。[13]1935 年,日军策动华北“自治”,企图把华北变成第二个“满洲国”。华北事变后,北平上空经常有日军的飞机盘旋,城郊有日军频频的作战演习,北平城中的知识分子深有“刀临头顶,火灼肌肤”之感,诚如钱穆在当时所写的一篇文章中所言: “是时华北之风云骤紧,日处危城,震荡摇撼,奇诼蜂起,所见所闻,疑非人境。”[14]钱穆是一位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学者,日军在华北地区的横行,日机在北平上空低空盘旋的事实时时萦绕在他的脑际,挥之不去。

在钱穆看来,体现民族精神的历史文化,乃是一个民族生存发展的命脉所在、精神所寄,因此从本质上说,历史就是民族文化精神演化发展的过程,历史学的根本任务就在于研究民族文化精神及其具体的表现形式的发展历程。钱穆以鲜明的民族文化立场表明了自己学问的宗旨和人生的终极关怀,即关心中国历史文化的传承,肩负起民族文化托命的责任。至此,钱穆的文化民族主义史学思想正式形成。《国史大纲》是钱穆第一次系统、全面地阐发他史学思想的代表作,而文化民族主义思想则是他史学思想的核心。钱穆的文化民族主义思想主要从如下几个方面展开。

其一,强调文化是民族和国家认同的基础。钱穆在《国史大纲》中阐述了文化在民族和国家形成中的决定作用,他说民族和国家,都是人类文化发展的产物,只有共同文化的形成,才会有民族之形成,国家之创建,一旦文化的演进中辍,“则国家可以消失,民族可以离散”,因为没有民族文化尚且灿烂光辉而突遭灭顶的国家,也没有民族文化颓丧而能苟存于世的国家。中华民族的文化是先民“血液所浇灌,精肉所培雍”而成,故“我民族国家之前途,仍将于我先民文化所贻自身内部获得其生机”。[15]钱穆对学术界在欧风美雨冲击下形成的文化自卑情结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对偏激的虚无主义、浅薄的进化观、似是而非的文化自谴论痛加挞伐,他语重心长地提醒国人,“非国家、民族不永命之可虑,而其民族、国家所由产生之‘文化’之息绝为可悲。”[16]

其二,提倡国史教育来苏醒国魂。钱穆提出新国史( 新通史) 的撰写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第一,“必能将我国家民族已往文化演进之真相,明白示人,为一般有志认识中国已往政治、社会、文化、思想种种演变者所必要之知识”; 第二,“应能于旧史统贯中映照出现中国种种复杂难解之问题,为一般有志于革新现实者所必备之参考。”[17]钱氏新国史撰写必备的第一个条件实质上是通过对国史真相的阐发为民族及其文化提供认同。近代以来,在西方文化的强烈震荡、冲击下,国人出现了认同危机,包括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在内。钱穆文化民族主义史学思想的形成为,要使国人能真切地爱国家、爱民族,就必须对国家民族以往的历史文化有一个真正的认识和了解,所以他十分强调国史教育的重要性,力倡通过国史教育去挖掘和培養国人爱国家爱民族的情感,以期苏醒国魂,恢复民族的自尊、自信。他说: “欲其国民对国家有深厚之爱情,必先使其国民对国家以往历史有深厚的认识,欲其国民对国家当前有真实之改进,必先使其国民对国家以往历史有真实之了解”[18],故新国史撰写的首要任务,“尤在将国史真态,传播于国人之前,使晓然了解于我先民对国家民族所已尽之责任,而油然兴起慨想,奋发爱惜保护之挚意。”[19]钱穆撰写新国史必备的第二个条件实际上是通过历史经验“解释现在,指示将来”,通过历史知识的解释和阐发,为改革现实服务,达到史学经世的目的。

四、结语

在当时《国史大纲》可以说将民族文化的集中体现,将国民所缺的爱国精神强烈的表达出来,是实现培养目标的最直接的载体,在一定意义上,有什么样的教科书,就有什么样的年轻人,也就有什么样的国家未来[20],其在国民价值观的塑造、民族认同思想的建构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抗战时期,社会动荡不安、社会秩序混乱,在此背景下,钱穆将民族认同思想贯穿全书,以朴实的语言、有趣的形式向国民讲述着中华民族侵略与反侵略历史,叙述着中华民族的荣光与复兴。其通过叙写民族苦难,再现帝国主义的侵华历史,深化学生的国耻教育;通过赞扬仁人志士的爱国行为,通过书写中华民族的文明成就展现民族荣光,激发民族自豪感;通过主张建立民族联合战线,增强民族团结,提升民族凝聚力,构建民族认同,同时也在无形中发挥着唤醒民众、启蒙国民、改造社会的重要作用。钱穆主张从“中华文化传统中寻找民族自信力,形成民族精神的支点,提高整个民族的抗战凝聚力和文化认同感,明确中华民族的复兴,肩负着拯救人类公义和平的重任”[21]。在建构民族认同方面的重要地位与作用,更好地突显其历史价值。《国史大纲》重视激发和培育国民的民族精神,通过对民族苦难的叙述,有助于锻造民众的抗战精神。这也启示我们要注重加强历史教育,传承历史文化,培养学生的爱国情怀,促进民众的国家认同感;要积极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传统文化中寻找民族自信,积极培育民族精神,进而为中华民族认同的建构奠定精神根基。

参考文献

[1]周文玖,张锦鹏:《关于“中华民族是一个”学术论辩的考察》,《民族研究》2007年第3期。

[2]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页。

[3]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页。

[4]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4页。

[5]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4页。

[6]钱穆:《评夏曾佑中国古代史》,《大公报》1931年3月31日。

[7]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5页。

[8]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4页。

[9]冯峰:《钱穆<国史大纲>研究三题》,《史学史研究》,2013年第4期。

[10]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4页。

[11]钱穆:《革命教育与国史教育》,《文化与教育钱宾四先生全集》(第41册):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8年,第273-274页。

[12]江苏省无锡县政协编:《钱穆纪念文集》,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 9 -11 页。

[13]钱穆: 《先秦诸子系年·跋》,中华书局 1985 年版,第 624 页。

[14]钱穆: 《崔东壁遗书序》,《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 八) ,台北东大图书公司 1980 年版,第 284 页。

[15]钱穆: 《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8页。

[16]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28页。

[17]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7页。

[18]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3页。

[19]钱穆:《国史大纲》,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7页。

[19]石鸥、石玉:《论教科书的基本特征》,《教育研究》2012 第 4 期。

[21]吴小鸥、姚艳:《民族脊梁:1933 年“复兴教科书”的启蒙坚守》,《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5 第 4 期。

作者简介:王宇(1996-),男,山东潍坊人,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理论。

猜你喜欢

民族认同抗日战争
抗日战争时期的邓宝珊——支撑北线,保护边区
9月历史大事记
论抗战时期的“夫人文学奖”
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和谐关系建构取向
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疆民族问题的特点
民族旅游与民族认同:互动与建构
法治变革中的法律移植
伊斯兰教消费观与回族穆斯林消费行为研究
孩子们的抗日战争
孩子们的抗日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