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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解读中文言文教学落点的选择与突破

2021-03-19郭跃辉

教学与管理(中学版) 2021年1期
关键词:炼字落点章法

郭跃辉

摘   要

文言文教学落点往往是文章本身的言语意蕴、言语主旨的深层,也是文章的创作意图、文学意义与文化意义。关注文言文本身的文体特征,从文言文的“炼字炼句处”“章法考究处”入手探究,才能准确把握文言文的教学落点。这一切都要以文本解读为基础。

关键词

文本解读  教学落点 文本体式 炼字炼句 章法考究

教学落点是针对一节课的教学内容而言的。与“教学重点”概念相比,教学落点不仅强调教学重点内容的选择,而且要关注选择的过程与依据。教学落点应该包括“落点”与“落地”两个内容,它是一个动态的生成与选择的过程。初中文言文教学落点的选择,在理论与实践上还存在着差距。理论上应该将文言文看作是“文章”,即实用文体篇章、文学篇章、文化篇章等,而实践中“重知识轻篇章”“重言语轻文化”的现象还比较突出。文言文的教学落点不应该是碎片化的文言知识,不应该是文言文“写了什么”的内容层面,而应该是经由言语知识、言语内容到达言语意蕴、言语主旨的深层,后者才是文言文教学的“落点”。这一切,都离不开对文本本身的解读。

一、依据文体特征把握教学落点

中国古代文体学非常发达。刘勰的《文心雕龙》无疑是文体学的集大成者,此前曹丕的《典论·论文》、陆机的《文赋》都有关于文体的阐述。统编初中语文教材中的文言文,也隶属于不同的文体类别,有的是“史传类”,有的是“论说类”,有的是“叙记类”等等。文体类别不同,文本阅读的方式自然也有区别,而教学落点的选择也有较大的差异。例如《陋室铭》与《周亚夫军细柳》的教学落点势必会有区别,原因就在于二者的文体特点不同,《陋室铭》是属于“论说类”文本,《周亚夫军细柳》则属于“史传”文本。把握一篇文言文的教学落点,首先应该明确该文的文体特征。

对于统编教材七年级上册第六单元的《寓言四则》中的《穿井得一人》的教学来说,那就首先要明确这篇文章的文体特征。多数教师都认为该文是“寓言”,这个判断没有偏差。但如果仅仅认定《穿井得一人》是寓言的话,就没有把握中国古代寓言故事的独有特征。试将《赫尔墨斯和雕像者》《蚊子和狮子》两篇选自《伊索寓言》的小故事与《穿井得一人》《杞人忧天》相比,就会发现前两则寓言的“故事”与“寓意”是一一对应的,故事结尾都有“这故事适用于……的人”等揭示寓意的句子,但后两则寓言缺少与故事一一对应的寓意。《穿井得一人》的结尾有“求闻之若此,不若无闻也”的句子,但这句话并非真正的寓意,《杞人忧天》连这种议论性句子都没有。

这一点不难解释。前两则寓言本身是独立的故事,是故事和寓意的统一体;后两则寓言不具有独立性,只有故事,而寓意不明。这是因为《穿井得一人》《杞人忧天》的文字选自更大的言语表达系统,即《吕氏春秋》和《列子》。对于《穿井得一人》这则寓言故事的解读与教学而言,就有必要补充相关原文,在“论说文”的文体类别下理解其寓意,进而把握其教学落点。

《穿井得一人》选自《吕氏春秋·慎行·察传》,“慎行”是《吕氏春秋》的“六论”之一,“论”就是论说,即阐述关于治国理政、养德修身的各种道理。“察传”即仔细考察、辨析某种传言,这其实是“慎行”的必要环节。《察传》第一句话就是:“夫得言不可以不察。数传而白为黑,黑为白。”[1]接着举了历史上正反两方面的事例,在“丁氏穿井得一人”的事例后,作者说:“求能之若此,不若无闻也。”(教材依据清代人毕沅的考证,改“能”为“闻”)这句话只是对这件事的评论,不是故事的寓意。这则寓言的寓意,其实是《察传》所要真正表达的意思,即本篇的最后一句话:“辞多类非而是,多类是而非。是非之经,不可不分。此圣人之所慎也。然则何以慎?缘物之情及人之情以为所闻,则得之矣。”[2]意思是说,言辞有很多是表面上错误而实际上正确的,也有似乎是正确的实际上是错误的。对与错的区别,不能不区分。这是圣人都谨慎对待的事情。究竟如何慎行呢?那就应该顺着自然和人事的情理来考察辨别听到的传闻,这样就可以得到真实的情况了。这则寓言的真正寓意不在于“反面教训”,而在于“正面建议”,即人应该根据人情物理去明察传闻。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这则寓言的教学落点应该是“宋君的言行及其寓意”,国人的言行只是反衬宋君“察传”的。除此以外,《吕氏春秋》的“慎行”篇作为“论说类”文体,其目的“是向君主建白治国方策”[3],而不是对普通民众进行道德规劝。宋君首先根据“物之情及人之情”对传言进行了质疑辨析,其次又派人向丁氏求证,这就是一种“察”的行为。而教材文本的最后一句话“求闻之若此,不若无闻也”对教学落点的选择起了一定的误导作用。

二、從“炼字炼句处”把握教学落点

童志斌教授说:“文言文阅读教学着力点,是引导和帮助学生通过‘章法考究处、炼字炼句处具体地把握作者的‘所言志所载道。”[4]炼字,就是文言文的关键字词;炼句,就是文言文的关键语句。“关键”,并非语法知识意义上的重要,而是这些字词语句承载着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旨,此意旨自然也是作者的写作意图,是作品的文学意义与文化意义所在,而这一点也是文言文教学的落点所在。

蒲松龄的文言短篇小说《狼》的主旨一般被认为是“对于像狼一样的恶人,一定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5],这也是《狼》的写作意图与文化意义。但对该主旨的理解,不能通过“贴标签”的方式使学生获得抽象的结论,也不能对学生进行大而无当的价值观教育,而是要从文本的“炼字炼句处”出发,细细揣摩作者的写作意图。例如本文最后一句话:“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很多教师都能注意到“矣”“哉”“耳”等语气词包含的嘲讽意味,但这句话还有两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一是“狼亦黠矣”中的“亦”字。“亦”字从何而来?是狼与何物相比?二是“禽兽之变诈几何哉”中的“禽兽”,作者为什么不直接说“狼之变诈几何哉”?除此以外,第四段最后一句话“盖以诱敌”中的“敌”字用得也很奇怪:前狼假寐,明明是在迷惑屠户自己,作者写屠户的心理活动,为何要用“敌”字而不说“盖以诱己”?这些“炼字炼句”的关键处,往往是作者暗示、强调写作用意之处,而要想透彻把握文章的真实意蕴,只有抓住这些关键词句进行分析比较。

首先,作者写“狼”,实际上是“以狼喻人”,把社会上那些残暴的恶人比作狼,人之恶有时候甚于狼之恶,因此作者说“狼亦黠矣”。其次,作者之所以用“禽兽”而不用“狼”,这又意味着在作者心目中,那些恶狼、恶人的行为,都是“禽兽”之行为。从这个角度理解,对“对于像狼一样的恶人,一定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的主旨理解才能够落到实处。此外,屠户在内心深处将自己视为狼之“敌”,说明在“我”心里,狼是“我”的敌人;在“狼”心里,“我”也是它的敌人,这也意味着人与狼是截然对立的,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斗争关系。这也印证了蒲松龄《狼三则》“三事皆出于屠;则屠人之残暴,杀狼亦可用也”的结论[6],即人的残忍、残暴,是可以用在狼身上的。

要对学生进行价值观教育,仅仅理解到“对待像狼一样的恶势力,不能存在幻想以及妥协让步,只有勇于斗争、善于斗争才能够取得成功”[7]还不能止步,毕竟这样的表述对于学生而言过于抽象。当然更不能脱离原文引导学生学习狼的“团队合作精神”。教师应该在“与恶人斗争”的基础上,教育学生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不要成为恶人。这一点也是教师进行价值观教育的落点。这样的价值观教育是有依据的,明代何守奇曾对蒲松龄的三则以狼为叙述对象的小说进行评论:“狼以贪死,以诈死,恃爪牙而亦死,乃知禽兽之行,决不可为。”[8]所谓“禽兽之行,决不可为”意思是说禽兽的行为,是万万不能有的。围绕这一点实现学科育人,才能够真正把握到文言文的教学落点。

三、从“章法考究处”把握教学落点

童志斌教授说的“章法考究”,指的是文言文在结构、写法方面的特征。他认为,“章法”其实就是行文结构、选材剪裁之类,古代作者选择怎样的“章法”形式,与他所想传达的“志”和“道”是两相对应的。要想读懂文言文,读好文言文,必须对文言文的行文章法有足够的重视[9]。既然章法是读懂文言文的关键,因此,文言文教学的落点也要放在章法及其所传达的“志”和“道”上。

周敦颐的《爱莲说》是初中教材文言文经典篇目,多数教师都能够围绕“托物言志”的知识点,将莲之特征与君子人格一一对应,并分析二者之间的内在联系。但对于文中描写莲花特征的几句话,即“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章法分析不够。首先,这七句话的前两句如果去掉“予独爱莲之”,剩下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相对整齐的对偶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四句字数相等,最后一句是散句,整散结合的句式值得注意。其次,从描写对象上讲,前两句是围绕“莲”与“外物”即淤泥、清涟等关系展开,中间四句写莲本身,最后一句写“莲”与“人”的关系,这就形成了一个圆环结构。再次,“中通外直”和“亭亭净植”在语意上是有重复的,不论是“直”还是“植”,都强调莲花的笔直、挺立,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呢?这些章法上的艺术,一定是为了达成某种表达意图。笔者认为,莲花的特征不是“多项并列”,而是以“笔直挺立”为核心的“辐射结构”。这一点也正好对应君子人格的核心——正道直行:正因为君子正道直行,所以才不与世同流合污,保持自身高洁的精神追求,才能美名远扬。

对于课文的第二段,有教师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第一段中三种花的排列顺序是“菊—牡丹—莲花”,第二段前半部分的排列与第一段一致,但后半部分的排列变成了“菊—莲花—牡丹”,作者为什么要有意识地改变三种花的原有排列顺序呢?这种特殊的章法,自然也是有表意方面的考虑。首先是作者对“菊”和“莲”的态度略有区别。作者在写到陶渊明和自己时,都使用了“独”字,即“晋陶渊明独爱菊”和“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第二段中,作者写“花之爱”时,又将“陶后鲜有闻”和“同予者何人”这种相似语意的句子放在一起。这都表明自己和陶渊明都有一种“精神孤独”之感慨,这也是他们内在的相通之处。陶渊明“独”,“我”亦“独”,于是在“鲜有闻”和“同予者何人”之间,不难读出某种“惺惺相惜”之意。但是,虽然两人都有着精神上的孤独,但二者的理想与志趣大不相同,这一点在菊和莲象征的人格差异上表露出来了:菊象征的是隐逸,本质上是躲避时代社会,这是一种消极避世的态度,而且只追求自身精神的愉悦与完满;莲象征的是君子,君子不会逃避时代,而是在与时代社会往来时保持自身的精神独立,即不仅追求自身精神的完满,还要积极影响他人,所谓“香远益清”,隐含的意思就是说作者要向莲花散发香气那样,用自己的人格去影响他人。说到底,周敦颐理想中的“君子人格”是一种儒家的积极入世理念,其理学主张也是儒家思想体系的一部分。这与陶渊明的隐逸人格有相通之处,但也有巨大差异。

其二,作者借“莲”针砭时弊。作者说“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而不说“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莲之爱,同予者何人”,其意图就在于,作者并非单纯地“托物言志”,而是通过某种特殊意象表达自己的理想信念,是针对“牡丹之爱”的批判与反驳。作者说“牡丹之爱,宜乎众矣”指向的就是当时社会追求富贵而不追求君子人格的现象。从这点上讲,《爱莲说》不仅仅是彰显君子人格的散文,也不仅仅是暗示其理学思想的论说文,更是一篇针砭时弊的“战斗檄文”。

由此可见,体会章法背后的“言志载道”深意,不仅是对原文进行思辨性解读的关键,同时也是《爱莲说》这篇文言文教学的落点之一。重视文言文的文体特征,细品文言文的炼字炼句关节,关注文言文的章法,才能够使得文言文教学侧重点“落”得更准、更深。

参考文献

[1][2][3] 张双棣,等.吕氏春秋译注[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810-811.

[4][9]王榮生主编.文言文教学教什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4,38.

[5][7] 褚美娟.《狼》教学设计[J].语文教学通讯:B刊,2018(06):80.

[6][8] 张友鹤.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M].上海: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2:796.

【责任编辑  关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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