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压岁钱
2021-03-19孙博涵
孙博涵
今年过年同往年最大的变化,大概是我从收压岁钱的人,变成了发压岁钱的人。
虽然我和女朋友都还在上学, 收入基本靠奖学金和实习,然而我们已经订婚,女朋友家里还有两个侄女,作为未来的“姑父”,我要准备好给两个孩子的一份压岁钱。
两个小侄女,一个叫彤欣,上小学三年级;另一个叫奕欣,今年刚上幼儿园。在她们这个年纪,我和女朋友的压岁钱都是交由父母保管的,基本最后结局只有两种,要么是说:“我们先帮你存着,压岁钱是要留着等你以后长大了,给你娶媳妇用的。”要么是说:“你想想,是不是我们先给了弟弟压岁钱,大舅才给你压岁钱的?所以这不是你的压岁钱,只是我们和大舅之间的一种等价交换而已。”
长大后我们才明白,其实这样还算是好的,至少我们切切实实地见到了那些“属于”我们的压岁钱,并且享受过它带来的喜悦。而另一些孩子,比如邻居家的那位,小时候每次过完年去找自己爸爸妈妈要他们代为保管的压岁钱时,得到的都只有一句话:“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就给你。”
寒假作业当然是写不完的,永远只会等到开学前一天才拼了命地去补。所以那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在过完年后再看见过一次自己的压岁钱。
这的确是个悲伤的故事,但无论如何,压岁钱对于孩子來说都是个念想,是个盼头,是个过年时欢天喜地的理由。听说今年她们的孙叔叔会给她们每个人包一个“大”红包(100元)之后,两个孩子可高兴了,年前就开始盘算着这笔额外的压岁钱应该怎么花,列了个长长的清单。
清单里既有“咪咪虾条”“上好佳”这样的零食,也有《精灵叶罗丽》和《小王子》这样的书籍,还有“超级飞侠”和“汪汪队立大功”这样的玩具。100块钱在孩子的世界里竟然能买这么多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发现。
按照习俗,我大年初二才能去未婚妻家拜年。刚到门口,两个孩子就飞奔而出,围着我要红包。两个“大”红包早已准备好放在包里,红包封面是专门在小学门口买的,上面画着穿着大红棉袄的“小猪佩奇”。说是红包,其实就是薄薄的两张纸,被两个更薄的红包包着,薄到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拿到压岁钱的孩子要给她们的“孙叔叔”说吉祥话。她们显然是有过准备的,只是年纪太小,没有办法判断如何把正确的词句代入正确的语境。于是,我只能默默接受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寿比南山”等略显提前的祝福。
想起小时候排队领压岁钱时的程序了。一般是在吃完年夜饭后,要先在客厅铺好磕头用的垫子,然后拿纸巾擦嘴,再排队磕头,说吉祥话,领压岁钱。擦嘴的寓意,是想把去年一年说过的不吉利的话带来的戾气和霉运去除,只留吉利话带来的好运和祝福在身上。磕头则是对长辈的礼敬,感谢他们生我育我,爱我护我。
小时候磕头的时候一直想知道,长辈们给我们压岁钱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在期盼我们说的吉祥话应验吗?还是在期盼我们这些儿孙今年能少捣点蛋少惹他们生气呢?等到如今已然角色互换,把压岁钱放到彤欣和奕欣手里的那一瞬间,我才猛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什么都没有去盼望。思绪可能有万千,却惟愿眼前的两个孩子能够平安喜乐、茁壮成长、学业顺遂、前程坦荡。我们也不可能一辈子保护着他们,他们终将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我们多么想把这些祝愿的话语亲口吐露,但看到他们欢腾雀跃的模样,却又笑了笑,默然无言。
责任编辑:方丹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