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发改委主任谈“十四五”规划

南方周末记者 苏有鹏 南方周末实习生　周海涵 朱文清 肖祥露

多地在“十四五”规划中提出要加快5G建设。图为2021年1月　26日，杭州市民从5G标识前走过。　　　　视觉中国　❘图

青海的“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把生态保护优先放在首要位置。图为青海玉树，三江源国家公园的生态管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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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改革创新为根本动力”，在五年规划史上这是第一次。

河南具有1亿人口和6500万劳动适龄人口，高考考生和考研考生人数全国第一，我特别关注的一点就是国民素质提升。

在过去的五年规划中，涉及国民素质的内容往往是放在民生保障部分，“十四五”规划将这部分内容单独成篇表述，就是着眼于解决“教育、健康、养老”这一贯穿人的全生命周期三件大事。

很少有国家像中国这样，自1953年以来，将五年视为一个时间单位，用数值和指标勾勒未来的模样，并坚持了六十多年。

不过，一个更大的背景也无法忽略：六十多年来，中国早已从计划经济迈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规划”也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革新。

2020年10月29日，《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经十九届五中全会审议通过。进入“十四五”开局之年，各地相继审议通过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建议，关注的重点囊括科技创新、都市圈发展、民生保障等方方面面。

规划的制定，离不开地方“综合研究拟订经济和社会发展政策”的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近日，南方周末邀请河南省发改委主任何雄、青海省发改委主任党晓勇、杭州市发改委主任孔春浩、大连市发改委主任赵永勃，分别谈谈他们眼中的“十四五”规划。

“五年规划史上的第一次”

南方周末：“十四五”规划跟以前的五年规划比，你觉得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何雄：“十四五”时期，我们进入了一个新发展阶段，社会主要矛盾也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集中体现在发展质量上。特别是面对日趋复杂的外部发展环境，应对外部冲击、化解内部矛盾，都需要我们大力提升发展质量和效益，加快推动高质量发展。

我感觉有两点：一个是“三新”的逻辑主线和“三高”的战略方向更加清晰。具体而言，“三新”逻辑主线是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三高”战略方向就是加快高质量发展、创造高品质生活、推动高效能治理。

值得一提的是，在“十四五”规划中，第一次提出“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另一个是，国家“十四五”规划在指导思想中明确提出“以改革创新为根本动力”，在五年规划史上这是第一次。

孔春浩：国家“十四五”规划具有里程碑意义，是开启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第一个五年规划。在我国历次五年规划编制过程中，远期展望的仅有世纪之交的《“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因此，站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十四五”规划纲要草案为第二个百年开局指明了新发展阶段的航向。

南方周末：在“十四五”规划中，你更关注的是哪一块内容？

赵永勃：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央“十四五”规划建议，将科技创新放在“十四五”时期重点任务的首位。我们认为，面向未来，国家间的竞争将越来越趋向于科技创新方面的竞争，谁能下好科技创新的“先手棋”，谁就将在竞争和博弈中取得显著的“先发优势”。

因此，在“十四五”规划中，我们更加关注“科技创新”方面的内容。一是更加关注国家对于科技创新领域的新理念、新导向和新政策；二是更加关注国家将如何鼓励引导政府、企业和个人加大对科技创新的投入力度；三是更加关注国家将在科技创新方面布局哪些重大工程项目。

何雄：河南具有1亿人口和6500万劳动适龄人口，高考考生和考研考生人数全国第一。在“十四五”规划中，我特别关注的一点就是国民素质提升。在过去的五年规划中，涉及国民素质的内容往往是放在民生保障部分，“十四五”规划将这部分内容单独成篇表述，就是着眼于解决“教育、健康、养老”这一贯穿人的全生命周期三件大事，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趋势，降低生育、养育、教育“三育”成本，不断提高国民科学文化素质和身体健康素质，优化人口结构，拓展人口质量红利，提升人力资本水平。

孔春浩：我最关注“第二篇坚持创新驱动发展全面塑造发展新优势”。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草案提出“适度超前布局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提高共享水平和使用效率”，让我们感到备受鼓舞。特别是“专栏3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提到了杭州正在加快建设的超重力离心模拟与试验装置。从国际经验看，大科学装置是各个湾区站上科研浪潮之巅的重要密码，旧金山湾区的伯克利国家实验室、纽约湾区的布鲁克海文国家实验室无不如此。杭州也将加快以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为依托，引领全省大湾区建设。

发展的“火车头”

南方周末：据有关机构预测，“十四五”期间我国经济年潜在增长率有望保持在5%左右。在“六稳”“六保”的背景下，你认为当地如何能更好实现经济发展目标？

孔春浩：杭州“十四五”规划纲要设置的增长目标为年均增长6%以上。相较于速度指标，我们更加关注发展质量。而追求高质量的背后，是以科技，特别是数字变革为前提和动力的。为此，我们提出了“5+3”重点产业，“5”就是文化、旅游休闲、金融服务、生命健康、高端装备制造等五大支柱产业，这五大产业占了全市生产总值的40%以上，是“基本盘”；“3”是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信息软件三大先导产业，这三大产业虽然体量不大，但增速很快，是发展的“火车头”。

何雄：河南将从四个方面入手。一是抓投资。我们将以“两新一重”和民生领域补短板为重点，加快5G网络、大数据中心、高铁网、高速公路“13445工程”、外电外气入豫通道、现代水网、老旧小区改造等项目建设，多渠道吸引社会资本。二是促消费。不断提高教育、医疗、养老、育幼等公共服务支出效率，最大限度释放消费潜力。三是强主体。在不折不扣落实好各项减税降费让利政策的基础上，我们将进一步畅通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渠道，加大直接融资力度，提高中小微企业首贷率和信用贷款比重，把市场主体保护好发展好。四是控风险，突出抓好高风险国有企业债务、地方政府隐性债务、中小金融机构风险、非法集资和非法互联网金融活动，牢牢守住风险底线。

南方周末：2020年以来，着力防范化解重大风险也成为中国发展遇到的新课题，就你的观察，当地的发展中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而从规划的层面来看，又该如何防范和化解相关风险？

何雄：从产业链风险看，既有外部打压、断供断链的影响波及，又有沿海产业出口转内销形成的挤压；从财政金融风险看，金融机构不良贷款率有所上升，地方政府债务还本付息压力比较大。从社会稳定风险看，影响社会稳定的风险源增多、燃点降低，迫切需要进一步解放思想，拿出更大的勇气、更多的举措破除深层次体制机制障碍。因此，我们在编制“十四五”规划时，也把统筹发展和安全放在重要位置，对不同维度的风险都提出相应的应对思路。

孔春浩：杭州常住人口2021年预计要突破1100万人，到2025年，杭州预计常住人口要达到1500万，实时管理人口将达到2000万人。“十四五”期间，杭州将系统开展城市安全风险辨识评估，建设空天地一体的城市风险感知网络，构建城市安全监测预警平台，提升城市安全风险精密智控水平。

南方周末：“十四五”第一次为科技工作赋予了“战略力量”的重大属性，对此你怎么看？企业是否将成为科技创新领域的中心角色？

孔春浩：我非常认同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并把创新摆在各项规划任务的首位。杭州科教资源相对匮乏，支撑起“十三五”期间R&D（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占比年均增长0.1个百分点的，是大规模的企业创新投入。我们相信，龙头企业正逐渐成长为科技创新领域的中心角色。

在杭州的纲要中，也提出支持龙头企业牵头与高校院所、上下游企业组建创新联合体，搭建产业共性技术和关键技术供给平台，加快产业链关键环节协同创新。

何雄：对河南来讲，面对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要求，创新的使命更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重要和紧迫。如何把科技研发能力转化为经济发展实力，企业必将是这个过程当仁不让的主力军，因此，我们要多策并举不断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

目前，河南已经初步建立了企业创新引导促进和梯次培育机制，正在完善落实促进各类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的一揽子举措，着力培育一批“瞪羚”甚至“独角兽”企业，力争高新技术企业数量五年内实现翻番。

地方“十四五”编制各具特色

南方周末：你所在地“十四五”规划纲要的亮点有哪些？

党晓勇：青海“十四五”规划纲要有两个突出亮点。第一是把生态保护优先放在首要位置，聚焦建设全国乃至国际生态文明高地，坚决保护好“中华水塔”，全力打造国家公园示范省，高水平建设三江源、祁连山国家公园，规划建设青海湖、昆仑山国家公园，率先在全国建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特色鲜明的自然保护地模式和样板，努力建设生态安全屏障、绿色发展、国家公园示范省、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生态文明制度创新、山水林田湖草沙冰综合治理、生物多样性保护“七个新高地”，为美丽中国建设作出青海贡献。

另一个是把深度融入新发展格局作为战略重点，注重发挥投资对优化供给结构的关键作用，瞄准“两新一重”积极谋划战略性投资新领域；增强消费对经济发展的基础性作用，稳定传统实物消费、培育新型消费、适当增加公共消费；积极对接强大国内市场，推动产业链高效融入全国市场、创新链有效融入全国网络，推动更有效的区域协同，构建更加高效的现代流通体系，实现更加顺畅的要素配置，建设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积极参与国际循环，打造国内大循环的战略回旋空间、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纵深支点。

孔春浩：杭州“十四五”规划最突出的亮点，就是提出了“数智杭州·宜居天堂”的发展导向。

从广义上讲，纲要除第一篇阐述形势分析、远景目标、总体要求、主要目标，第十四篇阐述统筹发展与安全，第十五篇阐述实施保障外，都是围绕“数智杭州·宜居天堂”展开的，数智杭州主要是第二篇至第七篇，宜居天堂主要是第八篇至第十三篇。

赵永勃：我认为有几个亮点和特色。一是坚定不移落实国家和省赋予大连的重大战略。二是坚定不移落实高质量发展要求。在重点任务、目标指标设置方面充分体现了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体现了发展质量、结构、规模、速度、效益、安全相统一，体现了经济发展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换、发展目标从“有没有”向“好不好”转变的时代特征。另外，大连市规划纲要以《大连市2049城市愿景规划》为引领，聚焦创新驱动发展、深化改革开放、优化区域布局、提高民生福祉等重大问题。

在“十四五”期间，我们将聚焦制造业、现代服务业、战略性新兴产业和都市型现代农业，构建“5+4+3+1”现代产业体系。同时，还将更加积极主动拥抱数字时代，加快布局5G、绿色大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等数字基础设施。

何雄：河南“十四五”规划最大的特点是“实”，我们聚焦国家所需、河南所能、群众所盼、未来所向，设置14个专栏，提出了51项重大工程，强化对各项目标和任务的支撑。

最大的亮点是提出了实施12项具有基础性、引领性、突破性的战略行动，这不仅是贯彻新发展理念的务实举措，更是破解发展难题、厚植发展优势、融入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抓手。

比如，科教资源引聚突破行动，就是抢抓机遇，以超常规举措争取国家重大创新平台和科技基础设施在豫布局，以一流的创新生态加速引育一批高水平科研院所、新型研发机构和高端人才团队，不断增强科技创新这个战略支撑。另外，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行动，就是全力实施战略性新兴产业跨越发展工程，拓展数字赋能和智能制造覆盖面，全面推进产业集聚区“二次创业”，培育形成10个万亿级产业和10个千亿级战略新兴产业集群，力争新兴产业规模五年内实现翻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