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派系接收东北的斗争
2021-03-08王博思
王博思
摘要:抗战胜利后,东北接收中的人事安排成为了第一要务,对此国民党内的派系展开了一系列的斗争,东北籍与非东北籍的斗争、熊式辉与张治中的斗争、李宗仁与熊式辉的斗争,这些斗争都是基于个人利益或派系利益的考量而非国家利益,斗争的结果是统治集团内耗,为接收工作树立更多敌人,导致行营在东北的失败。
关键词:派系斗争 东北接收 失败
东北接收提上日程后,其长官人选成为文武官员广泛关注的所在。国民党内一向派系林立,派系间常为了官位展开联合或斗争。经过抗日战争期间的发展,派系势力划分已基本稳定,无论是个人晋升还是派系成长都进入了瓶颈。而东北属于权力真空地带,自然会引发争夺。
一、东北籍与非东北籍的斗争
东北籍官员在东北有地缘关系,同时也承担着“丢掉东北”的骂名,难免存在着收复东北洗刷骂名的心理,正如何柱国说“我们东北军的夙愿是收复东北”。因此在筹划接收人选时,不少人要求派遣东北籍官员去收复东北。
在舆论影响下,蒋介石以何柱国为东北行营参谋长,何柱国是东北军出身,参加过西安事变,时任第十五集团军总司令。对何的任命,侵犯了国民党内非东北籍官员的利益,因此陈诚诬陷何柱国将成为第二个张学良,熊式辉等同事也不信任他,把他的职位限定成“纯幕僚的从属地位”,最终在官宴上,何柱国饮酒后“疑似中毒,导致双目失明”,成了争夺东北的牺牲品。
1945年8月吉林籍董彦平被任命为东北行营副参谋长,兼任驻苏联军事代表团团长,“与苏军总司令部谋取联络,并为行营进抵长春预作部署。”可熊式辉对他“督饬言辞笔墨间太严厉,疑为不信任”,灰心下装病谋辞退。对其他东北籍官员,只给与委员职务,莫德惠原是中东铁路理事长,但在接收中被政学份子张嘉璈抢占,莫只落下“监事”头衔。辽宁省主席万福麟被徐箴替代,省府解组万福麟竟不知情,预示了他在行营中的边缘地位。
这种情况引起了下层东北籍人士的不满,在东北同乡纪念会上黑龙江省主席被质问“你何以不准我们回乡。”六届二中全会时,他们批评行营工作失误,一些东北团体则提出了惩办熊式辉的要求。
接收进入僵局时,莫德惠向张嘉璈推荐抗日名将李杜,因为他“与周保中、李延禄等有旧交”,但张嘉璈认为“国共对立,已无私人交情之可言”,未采纳他的建议。东北军事败局已现时,关吉玉向熊式辉推荐“由万福麟、马占山等为游击司令,以备沈阳不守时潜伏地下工作”,被熊式辉批评为“殊属荒谬”。杜绝了一切利用东北籍军政人员的可能。
东北籍与非东北籍的斗争,使接收中没有当地人的配合,行营本身缺乏对东北情况的了解,在地方受到苏联的制约,在中央又饱受东北籍人士的攻击,日益陷入孤立,最终行政接收、军事接收双双失败。
二、熊式辉与张治中的斗争
熊式辉是新政学系的首脑,1943年任设计局局长,这是一个幕僚性质的工作,没有实权,因此新政学系成员积极为其谋划出路,张群建议他加入行政院,但熊式辉与行政院长宋子文有矛盾不愿意去。
1945年6月9日,蒋介石对接收人选发表观点“上海以熊式辉、东北以张群”,不久蒋介石又调熊式辉去东南,熊式辉建议俞鸿钧或吴铁城去上海,陈仪去东南由他去华中,蒋不同意反询问熊何时出发,熊式辉推诿“与地方周旋未可轻率,须先有准备,稍费时日”。熊不愿去东南、上海,是想把地方党政军权集于一身,这可从他建议东北接收人员应“俾以综合党政军指导之全权”上看出,而他若去东南或上海只能成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的附庸,所以唯有去东北。
与此同时张治中为任职东北进行的活动已经收到成效“政府需派军事和行政两个代表与苏军作联系,内定熊式辉和张治中”,但熊式辉试图与杜聿明结盟取代张,同时也利用政学系的人脉资源,在蒋介石面前诋毁他,“张治中和熊式辉皆不乐意去,张治中尤其不想去,还是熊式辉去好了。”这是张群的阴谋,目的是阻止张治中去东北,使熊式辉手握军政大权。
张治中未放弃去东北的努力,8月14日,熊式辉从宋子文处得到张治中将任军事代表与他同去东北的消息,为了抵制张治中,熊式辉采取欲擒故纵之策,请吴鼎昌向蒋介石转达“文白往东北,余愿任西北”,表示不愿与张合作。最终蒋介石放弃了张治中的任命,熊式辉如释重负。
张治中不知道熊式辉的反击,“把蒋介石内定他去东北的消息向王世杰透露”,暗示王世杰人事安排已定,政学系只能与他合作。可最后蒋介石任命熊式辉去东北,张治中认为“是王世杰和张群使用手法,夺取东北大权”。王世杰、张群、吴鼎昌与熊式辉都是政学系成员,在东北问题上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他们打压张治中,促成熊式辉的东北之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熊式辉与张治中的斗争既是个人利益之争,也是战后新政学系扩张政权、排除异己的政治斗争。出于双重利益考量,熊式辉即便有着“自己与东北关系素浅,更无准备”的清醒认识,仍然力争东北。他把派系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前,最终酿成了苦果。
三、李宗仁与熊式辉的斗争
桂系是國民党内的地方实力派,以李宗仁为政治领袖,蒋桂之间多次发生战争。抗战后期,在日本战败已成定局、党内的权利格局重新洗牌的大背景下,李宗仁重新谋划对战后政权的角逐。
对战后政局,李宗仁认为“战争在华南,问题在华北”而“东北为最重要的地区”,所以他的设想是占据华北力争东北。1944年他向蒋介石举荐黄绍竑去接收东北就是图谋的开始,但被蒋拒绝了。
李又从人事上向东北渗透,以原东北军军需人员张寰超为经理处长,以曾在张学良西安总部任职的李宇清为汉中行营副官主任。何柱国被任命为东北行营参谋长后,白崇禧对何柱国说“你去东北很好,以后关外关内中央地方,你要多联系”,这是李宗仁试图渗透到东北行营的计谋。
熊式辉被任命为东北行营主任后,李宗仁图谋东北的计划受挫,因此造成了他和熊式辉的对立。李宗仁认为熊式辉“缺乏眼光,不敢承担责任,对陈诚解散伪军的命令没有搁置反倒执行”,致使伪军倒戈接收失败。熊式辉心腹张嘉璈则认为李宗仁是“不明真相,易于批评”。
东北行营与北平行营在辖区上权责不明确,也加大了两人的矛盾。热河省属于北平行营,可省主席刘多荃却听命东北行营,军事委员会也给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下命令向热河进攻收复承德,为了配合收复热河的战略行动,将天津至山海关划归东北行营,两人对此区域的争夺,导致热河作战计划搁浅。
天津问题激化了两人的矛盾,李宗仁在几次战役中都不配合东北行营。12月26日熊式辉向李宗仁提出热河进攻计划,但李宗仁借口“苦无兵力”,只表示“热河方面有两师出古北口”,但共军实力远超于此,所以热河作战计划夭折。1946年8月13日,李宗仁故意不放经蒋首肯调入东北的林伟俦部,熊式辉上书蒋介石谴责他“违抗原定计划”,但蒋也无可奈何。1947年6月19日四平被共军三面围困,熊式辉急电李宗仁“催即开拔留置天津刘师”,但李宗仁仍然拖延援助,两人发生了激烈争论。
北平行营本应与东北行营相互配合,以山海关一线为运输通道,达到双方兵力的灵活补充,但李宗仁却对熊式辉颇多掣肘,使得东北行营没有稳定的后方,而中共却能得到来自华北的兵力补充。从兵力支援上看,东北行营就已经没有胜算了。
总之,国民党内的派系斗争,是接收失败的重要原因。东北籍与非东北籍的斗争,使行营在地方得不到支持,在中央又被质疑。熊式辉与张治中的斗争使熊式辉名声受损,更容易被攻讦。李宗仁与熊式辉的斗争,使行营的战略行动得不到配合反受掣肘。与国民党相反,苏联在东北未撤兵,能够给予中共掩护;在战略地域上,晋察冀解放区与东北解放区对国民党形成包围之势;运用与东北有历史关系的人物,打消了当地人的疑虑。共产党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国民党则是人事倾轧、相互拆台,又怎能不败。
参考文献:
[1]何柱国.我的双目是怎样失明的[A].文史资料存稿选编(第19辑)[Z].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
[2]张潜华.政学系在东北接收问题上的如意算盘[A].文史资料选辑(第42辑)[Z].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3.
[3]董彦平.苏俄据东北——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苏俄侵据东北折冲纪要[M].台北:文海出版社,1965.
[4]熊式辉.海桑集——熊式辉回忆录(1907—1949)[M].香港:星克尔出版有限公司,2010.
[5]金冲及.较量:东北解放战争的最初阶段[J]近代史研究2006年第4期.
[6](日)伊原泽周.战后东北接收交涉纪实以張嘉璈日记为中心[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7]齐世英.齐世英先生访问纪录[M].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7.
[8]程思远.政坛会议[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3.
[9]李宗仁.李宗仁回忆录[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0.
[10]何柱国.新桂系与东北军之间[A].广西文史资料选辑(第4辑)[Z].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