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 子
2021-03-08□李更
□李 更
据说,王蒙大师最烦喷子,因为喷子没原则,一不高兴就开喷。他批评过一些喷子。有人说他是按照地域标签来批,从来都是绕过周围;比如,大家公认中国文坛最大的喷子是王朔,但你们看到过王蒙批评王朔吗?王朔不仅是他的本家,还是北京的,王朔就是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河东狮吼,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大不了像鲁迅先生之不适应猫之叫春,搞就搞呗,叫什么叫?
至少我不认为王蒙老师有地域歧视,也没有“王”之天下皆兄弟也。比如江苏二王,一曰王干,二曰王彬彬者,王蒙老师就甚有区别,评前者能干,批后者黑驹。有人理解,前者善于对话,顺着对象的毛摸;后者“彬彬无礼”——自然,你懂的。
还有人解释,王朔本人就是作家,有干货的,也是一代大家,所以惺惺相惜,王蒙大师自然不会批评王朔大师。
文学理论家,怎么着也是天桥把式,撂地开练之前,要说半天话。所以必须先学习说话。你说得不好听,就没观众了;没有观众,就没有打赏的了。
源于河南土语的“喷子”,本意为能说会道,讨好卖乖,后渐变贬意,废话多、背后说坏话、造谣传谣、告密、骂街,等等,都属于喷子专业。王蒙大师生气的,可能是喷子往往成事不足。但是喷子本来就不是来成事的,很多时候只是看不惯,属在野党的心态——当然,谁敢说王朔是在野党?那不是找喷吗?
可能很多人认为,喷子的作用就是批评。其实,喷子最大的功能是广告。
前一阵,有个叫郑正西的,批评某个诗歌会,说是这个会吹捧了很多女生。但是大家感觉郑大爷是在宣传丽江那个奖,属于小骂大帮忙。培养女诗人是中国当代诗坛的当务之急。各地都有“急人”,比如,有个河池兄弟,办了一个诗歌高研班,一百多人只有几个男性,让人以为走错厕所:是妇联活动,还是玫琳凯集会?
有人介绍,现在文坛喷子有两个派别:北王朔,南郑正西。
王朔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这个郑正西。这是哪路神仙?很容易和镇关西混淆。有人告诉我,郑正西一个自媒体的影响,顶十几家诗歌刊物的能量。有那么夸张吗?人家说,一个诗会,往往花了几十万上百万,结果都是泥牛入海,石头扔到河里连个水花都没有;他郑大爷一批评,就恶事传千里。他充分利用了一些好事之徒的能力,批评才是生产力。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湖北老乡。湖北出杂文家,这我是知道的,但是郑大爷的家乡大冶,传统上不是生产“口炮”的地方。那人家又说了,传统上大冶市也不是生产酒的地方,怎么出了个劲酒?经过我的分析,劲酒,既不是浓香,也不是清香,更不是酱香,说白了,什么香都不是。他自己取个名字,叫“配制酒”,但是其市场直追茅五剑郎汾。什么原因?营销手段好!
熊召政曾经叫李某人是“文坛之牛二”。我今天说,今年八十岁的郑大爷是真正的“文坛古来稀”。按照湖北人的说法,这个年纪还不熄火?你看张爱玲,人家二十三岁就出名了,过了这个年龄,再怎么努力,也是晃晃。
如果没有什么作品,也总是可以拥有品评作品的权利吧?我不清楚郑大爷的作品怎么样,但是他的批评每次都能让我醍醐灌顶。我甚至大概率地认为,他一定是有个团队的,不然,按照他自己介绍的,目前只是一个退休公务员,何以有如此能量收集到那么多文坛资料,而且具体到一些关键数字、人名?
这不,莫言获了什么“长诗奖”,郑正西郑大爷又出来喷了。可谓活到老,喷到老。
得了诺贝尔奖还去捞“虾米奖”,感觉莫言大块吃肉后,别人牙齿缝中那点肉沫他也不放过。你当个评委不就妥了?
好像诺奖以后还要別的奖的,就只有莫言同学了。闲着也是闲着。就纳闷了,娶了一个漂亮老婆,还会出轨丑女人?这是一个生理问题,还是精神问题?
莫言到底没有出席颁奖现场。当场拿红包没有问题,关键是狗血红包还是猪血红包?莫言心里清楚吗?就像宗教仪式,人家哭着闹着请你摩顶开光,借你的光源照亮他的秃头。莫言心里也许明镜似的。
刚才有了解内情的说,当地一个写诗的领导,当年写了长诗,给自己颁过奖。为了在历史上站住脚,就利用自己的身份推广此奖,已经颁了好几届,水花四溅,但都是小鱼吐泡泡,今儿个一定要抓条大鱼。经过沟通,请君入瓮,让莫言做个托儿。但莫言到最后还是不愿出现场,否则不就是坐实站台了吗?这就让靠诗歌吃饭的华威先生们颇为尴尬了。
让莫言挂帅,相当于由莫言买单,活动费用才有报销名目,给财政一个合理交待。郑大爷大概不理财,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当然,不知者不为罪,郑大爷毕竟不在现场。
我觉得郑大爷太有使命感。其实诗歌在该地就是一种职业,就像工人进车间、农民下地一样平常,很多时候就是吃饭的借口。能凭诗歌的由头找个冤大头出点血,就吃个大餐;如果发现还有领导欢喜写几句,说不定还能拉有关方面入伙,叫别人来购买服务,大家一起山珍海味一下,总比上街寻衅滋事好。很多写诗的人都是热血澎湃的,要疏通,要正确引导,以免群体性事件,是不是?
再说,领导写诗也是净化诗坛空气,定调子。大方向正确,店小二们就知道怎么吆喝了。领导得奖是当地的风俗习惯。无论什么奖,开头都是领导剪彩。领导不动筷子,你好意思夹菜么?就是转盘把好吃的转到你口边,你也不能动筷子。第一个吃螃蟹的是勇敢的人,只有领导吃了第一口,其他人才好吃做一团。
前一阵,李某人表扬三个文坛“自嗨”的代表,上了网络热搜。几乎是秒杀,武汉有个谷未黄先生马上到处解释。其实我是经常调侃未黄兄的,他的性格是我所喜欢的,像个农民工一样,像个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地为我们这些写字人服务,组织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采风写作活动。我曾说,有谷未黄的武汉,根本不需要湖北作协武汉作协,只要谷未黄踏破皮鞋,大家就都是他的同学。
不能完全说未黄兄不懂幽默,可能他骨子里也有幽默,但是他的幽默属于直率的、直白的幽默,所以他在阅读我的文字的时候,缺乏一定的鉴赏力,何况我在文章里还有一句特别声明。我其实是非常欣赏这一类人的,想向他学习,只是自己的功力还达不到。
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篇《自嗨》的重点,在于公款为自己建立写作中心,研究自己的中心。未黄兄这一认领,把情况搞复杂了。
管用和说:不要那么严肃认真地对待李更的评论。他写得很随意,批评讽刺过一些人,也表扬过一些人。文章嬉笑怒骂,泥沙俱下,这也是一种文风。写批评文章,不可能句句属实,更不可能句句是真理。我很欣赏这样一种人,他被李更讽刺挖苦了,能一笑了之。
我认为用和老师的话对郑正西一样管用。阎连科都说自己讨人嫌,连家乡人都烦他。
优秀的作家往往都是讨人厌的人。你人缘好也许是因为水平低。一个没有个性的人就是平庸的人,谁也不得罪,啥也不会,只在文坛混个脸熟。这样的人,只有靠文化扶持费过日子,离开外行的官员,他们连站着都不稳了。
再说,让人批评也是一种胸怀。批评甚至比表扬的宣传力度更大。我一向认为,别人批评你,是看得起你;最大的蔑视,就是熟视无睹。
只是,郑大爷也不能一直倚老卖老,还是应该费厄泼赖一点。
这涉及到一种生态。我们今天讲所谓内循环,在艺术界早已存在,就是藏家或画家把自己的东西在拍卖场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顶回来,你卖我,我卖你——万一遇到哪个楞货愿意交学费呢。不管什么画,多拍几次就有知名度了,就有故事了。讲故事就是最有效的营销,不信你试试。诗人们互相吹捧甚至互相扯皮也是一样。
我一直觉得笔墨当随时代。文化其实是蚂蟥,除了依附,传下去的渠道并不多,一为皇家庙堂,一为宗教丛林。“文革”中有云,大帽子下开小差。私我与独我,刻意回避现实,人品上似乎干净了,却失去资源,肉体痛苦。当今大量伸手乞讨的文化人,也可能不乏权宜之计,你可以杜甫,人家可以李白;或许,也可以三十年李白,四十年杜甫。目标不可存疑,手段可以多样,关键还是要有作品。甚至有人说,有作品者,不一定要人品。还有人说,如果没有使命感,文学就是娱乐。现在拿了课题费的作品,将来绝对留不下。
我不这么认为。中国古代,很多美篇也是应命。文章稻粱谋,所谓不为五斗米折腰,你再多给他五斗、五十斗试试?这当然有个适应过程。
郑大爷当喷子,我认为是很好的养生。体内有气就得放,放慢了会憋出毛病。有作家说她有个九十多岁的亲戚,长寿的秘诀就是发脾气、骂人。我也认识一个老人,好好骂街,天天快乐。
诗人们颁奖“过家家”,也是养生,都是为了健康快乐地活下去。至于要以此千古流芳,连他妈都不会相信。
韩石山说过,才气跟屁一样,夹是夹不住的。李某人说,也可以夹一阵,那会放得更响!所以,郑大爷放的,你可以认为是气,也可以认为是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