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访顾慧
2021-03-08王道
王道
闻军 摄(君子影艺供稿)
上篇
过云楼后人中以顾公可一支最为“神秘”,不少媒体用了“不知下落”来描述。其实只要找对人,就能轻易找到这支的下落。
2014年1月13日中午,我陪顾氏后人顾建新到上海,与邮局谈顾野王特邮发行情况。途中拨通一个电话。我自我介绍,并报上了顾笃璜先生的名字,对方是一个阿姨的声音,说那是我堂哥啊。就这样,我们联系上了顾公可的后人顾慧女士。根据提供的地址赶过去,走出电梯时正好看到了一个老太太要出门,看上去不过七十多岁,手里挎着一个精致的坤包,一手拿钥匙关门。介绍后,她很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屋去。
进屋落座,谈了没多久,顾建新拨通了顾笃璜先生的电话,说我们已经来到上海,见到了顾慧女士,她要与你通话。交谈中,顾慧女士很激动,用带着苏州腔的上海话说:我是小妹妹啊,你好吧,我一定要过去看看你。由此说到了双方的年龄,顾笃璜生于1928年属龙。顾慧说,那我大啊,我属虎,今年88。姐弟之间在一阵家常话后,互道保重,说一定要见见面。
顾慧显得有些恍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苏州那个笃璜先生是她的堂哥,现在突然自己成为姐姐了。“我在家里排行老小,上面有很多哥哥姐姐,以后我再去苏州他要称我姐姐了,哈哈,我大。”一旁的我更是恍惚,八十八岁的老人,哪里看得出!双眸明亮,显出了童真,新烫的发型,时尚而得体,看上去像是挑染了一下,听力没有任何问题,思维清晰,口齿清楚,普通话转换着上海话,谈话时不时会想起来一些旧年细节。
早年分家时(应该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期),顾公可三个弟弟陆续搬出铁瓶巷顾宅,也就是过云楼所在地。“最多的时候那里住着一百多人,都是我们家族的,我太小了,很多人都不认识的,后来其他人陆续搬出去了,搬到了朱家园(其中一部分去了醋库巷西津别墅)。”最后只剩下顾公可一支居住在那里了。
小时候,顾慧就在后花园怡园游玩,她说那时候好像不对外开放的。当我们拿出一些怡园老照片给她看时,她看到一只白鹤,很是兴奋,说我见过这只鹤的,是祖父辈养在园子里的,就在荷花厅的对面,那就是它蹲的地方。它会飞,但是飞不高。当我们告诉她,这只鹤后来被侵略苏州的日军杀掉吃了时,她说那就不知道了,日本人来时,他们家正在太湖边上逃难呢。在老照片中,顾慧还认出了怡园长长的回廊,说可以通往前面的住宅。我家住的就是现在靠近护龙街(现人民路)一侧,就是靠过云楼的一面,西面是祠堂。
青年顾慧
如今,顾慧还记得,大姐顾宁深得祖父顾麟士疼爱,长女嘛,总是比较受宠一些,祖父那时找来一个烟缸,经常往里面投零钱,让大姐自己拿钱去买小吃。我大姐后来嫁给了苏州桃花坞的吴家,先生叫吴绥之,诗词很好的,对我也很好。我大姐拿我当女儿的,她新婚时我还睡她的床呢,她比我大好多呢。她去年去世了,我也没能回去。她的孙子叫吴刚,也喜欢这种传统文化的,我好长时间没见他了。顾慧有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大约是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就是在过云楼拍的,短发,精神,可爱,穿着短袖的针织毛衣,脖子上系着丝巾,看起来很是时尚,她说身上的毛衣应该是姐姐给织的,不是大姐就是二姐,她们手很巧的。
在一堆老照片中,她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是我小叔叔(顾笃璜父亲顾公硕),他排行最小,很喜欢和我们玩的。接着在顾公硕身边又发现了一个长辈,“我姑父,我就一个嫡亲的姑姑,嫁给了陆家的陆楚善,在上海开味精厂的,厂子很大,好像厂里有日本人的,还帮助了顾家人逃难。”顾慧说,她和陆家几个表姐小时候玩过,后来就各自散去了,再也没能见到过。
顾慧说,父亲年轻时喜欢唱昆曲,俞振飞经常来后花园(怡园)教他唱曲,那时候俞振飞还很小,也没有什么名气,每次来我们家时,保姆就说,“又来蹭饭了”,呵呵,真好玩,是玩笑话。我父亲就是这点爱好,可能是看上去不够上进,祖父不太喜欢他,分家的时候他得的东西应该说最少。说到底都是身外之物,况且自己又不太喜欢那些东西。父亲是在抗战时期去世的,肺病,我们都不能接近,怕传染,蛮可怜的。我母亲是苏州潘家的大小姐,跟我祖母是一个家族的,她识字不多,但人很好,不大说话,她活了八十多岁去世的。
说着,顾慧起身去翻找老照片,说有一张母亲的照片,就那一张。翻了半天没翻到,她说等以后我找出来一定给你看看。后来在一张孩子们的合影照中的背景处有了发现,那里有个相框,就是母亲的照片,一脸富态,一脸慈祥。她叫什么名字?潘蘅,衡字上面有个草字头。她对我们管得蛮严的,但她没上过学,对读书也不懂,所以我大学的专业就是自己选的。
顾慧说,她上的是教会学校,条件很好的,震旦女子学校(文理学院,中文、英文、教育、经济、社会、化学、家政七系),我学的是家政,学烹饪,学校是法国人开的,学做西餐,法国菜,还有裁缝、刺绣什么的。怎么要学这个专业呢?就是读书不用功,觉得好玩,但文化课也是要学的。毕业后也没有出去工作,就在家里待着。我问她在家里做菜吗?顾慧说不做。她说:“我先生做的,他都会的,我一样都不会的,哈哈。”解放后,不能再做家庭妇女了,“他们要求我出去工作。于是就安排我去教书,教中学的数学,一直教到退休。我对书画那一套不懂,完全不懂。”我说,好像顾家到你这一辈都转为工科了,她说好像是的。
在交谈的时候,顾建新为顾慧女士拍照,她连说不要拍了,不好看,还说“我给你找以前的照片看看”。她找出来的一张黑白照,放在纯白的相框里,我们看了半天没有说话,这是一种具有时代穿透力的美,照片中的人就坐在眼前,却又觉得那么不真实,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同一个人,因为她们虽然隔着年代、隔着年龄,但骨子里有一种始终如一的美感。精致的发型,鸭蛋脸,施淡妆,细眉,唇色闪着光泽,高领旗袍,时尚的设计。眉宇之间一片清白,彰显着那个时代的淡雅和不拘泥。雍容的气息,华贵的遗风,整体看来有一种极致的洁净。这是她寥寥几张幸存下来的老照片之一。
中年顾慧
我们叹息这样的倩影不再时,顾慧女士继续翻着照片,说再给你们看几张。拿出来一看,不是她。这是谁呀,真美!妆容、发型在今天看来仍然是不过时的,略略有些夸张的时尚感,但时尚的内涵里不就蕴含着些许夸张吗?只要是美的,令人赏心悦目的,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启示,不就是时尚的升华吗?顾慧说,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同学。上海先施公司老板的女儿马景贤。先施公司知道吧,香港的,在上海开了很久的,当年的四大商场,什么都有,吃的,用的,穿的,大衣什么的可时髦了。跟永安百货一样,很大的。她后来嫁人回香港了,去年去世的。我们很要好的,我常常会想起她。有好几张顾慧和马景贤的多人合影照片,她们俩都是站在一起的,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闺蜜”吧,但她们是真正的一代闺秀,只不过她们已经走出了闺房,她们已经向现代化的进程迈进了一步,她们开始接触科学,开始趋于理性,她们身上的传统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变化是美的,是令人向上的,是处在一个时代的先潮的。要知道,先施公司最早在上海打天下时,要招聘女营业员时,简直是石破天惊,最后反倒是一位牧师的女儿站了出来应聘,由此拉开了先施大业的帷幕。从马景贤的照片上,你可以看到上海一个时代的女性时尚缩影,也是一个时代渴求突破和引领一些什么的先风旧影。上海就是这样的,上海的女性就应该是这样的,看着这样的照片,你会更加肯定这一点。
顾慧说:“父亲去世后,家里的确是困难了点,但是还能过得去,因为我哥哥开始做生意了,收入还可以。我的小哥哥顾笃躞上的也是教会大学,上海圣约翰大学。我有三个哥哥,有两个去了美国,我大哥会画画的,业余画画。早期他给过我家传的东西,好像就有古画,但好像不太真,一个砚台也是破的,还有册页,现在都没有了,因为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从在教会学校读书时就信教了,我母亲是信佛的,每到什么生日、节日她都吃素的。”
我注意到,在这个新式的洋派高层公寓里的宽阔的大客厅里,与真皮沙发、现代家居电器和谐相处的还有几个老古董家具。顾慧女士平静地说,就剩这四个了。一个供几,一个方桌,两个蒸笼。大红圆的蒸笼顶部写有“喜”字,看上去就有一种真材实料的气息,是红木的。“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嫁妆,以前都不用水擦的,要用干布擦,越擦越亮的。”顾慧说着用小巧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掉漆的小疤痕,有点心疼的惋惜感。它们静静地立在经过打蜡后的地板上,像是几个远道而来的贵客。不远处的饭桌上,素色的纱罩下是两盘清爽的素菜。新旧之间,泾渭分明,相互之间,却是安之若素。
这场景让我想到了王安忆文章里的一个细节:“沿了木扶梯上楼,忽就进去了,只一间房间,极小,却干净整齐地安置了一堂红木家具。那堂红木家具一点不显得奢华,甚至不是殷实,而是有依靠。”王安忆说:“与自己无关的物件,是不大留心细节的。但因是经过使用,沾了人气,便有了魂灵,活了。走过去,是可感受到气氛。”相信有些老物件一定是有灵魂的。
翻照片的时候,我找到了一张顾慧家的全家福,他们夫妻,三个女儿,加一个女婿。我问她是什么时候拍的,她答:“六十年代(二十世纪)的,你看呢,头发都剪掉了,不准烫头发的。”
说到丈夫朱鸿时,顾慧拿出了朱鸿的照片,青春、帅气,一张干净的面孔,眼神里透露着气定神闲。朱家是做大买卖的,上海朵云轩一度就是他们家的。朱鸿弟兄很多,他是最小的一个。只是到了朱鸿快成年时,他的父亲就去世了。顾慧说他们是在上学时认识的,自由恋爱,不是媒妁之言。他们常常跑出去约会,一起骑马,至今顾慧还珍藏着一张她骑在马上的照片,飒爽中不失婉约之美,只是他们一起合影的骑马照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了。顾慧说:“他(朱鸿)人很好的,不大爱说话,其实我也不大讲话的,就是教学的时候说话,之外就不乱说话,因此我没有受到批斗。今天和你们算是缘分,谈了这么多话。”
我问顾慧女士,平时有什么爱好?“我喜欢听外国歌曲的。”说着她起身用功放机播放,英文歌回荡在屋内,一本英文歌曲集就摆在功放机旁。我说你英文很好。她笑笑。“我一个人在家时,喜欢听听这些,否则不要老年痴呆,哈哈。”你会唱吗?“唱不了了,嗓子坏了,上课上的,都哑了。”
老人不时起身给我们倒水,还拿出了日本的糖果、英国的点心给我们吃,吃了问好吃吗?说好吃,那就再吃一块,后来又给每人带上一块糖说路上吃。我在门口换鞋时,她拿出一个老古董的小凳子递给我坐。走时她一再坚持送送,一直下楼送到出了电梯。
院子里是数九寒冬,她挎着小坤包和我们说话,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去的意思。她说正好要出去买点东西。她一再送到地铁口附近,一路上车多人多,她轻轻地说,最近被撞过两次了(后来证实是三次,被电瓶车撞的),没事的。我们站在马路中间的缓冲区等红灯,她就在后面继续立着,望着我们,很远了还在望,看到我们挥手,她就挥手,眼神真好。我想,当年如果没有战争的变故,她还是苏州顾家的大小姐呢,安安然然过日子。她说,我不大喜欢苏州的,还是出来的好,要见识见识,要从大家庭中走出自己的路来。
下篇
2017年6月13日,时隔三年,我如约又来到了顾慧女士所在的公寓,先与顾慧的二女儿朱佩芝女士取得了联系,她就住在母亲的楼下。
门开了,看到了顾慧女士,几乎与三年前没有什么变化,面目清秀,一派素雅。她看着我很熟悉的样子,只是站在那里微笑。坐下来后,我拿出了当年拜访她的照片,她一下就想起来了。接着我又让她看新带去的老照片,一看就认出了几个熟人,陆家的,姑父陆楚善家的女儿,表姐,后来嫁到了叶家,就是苏州叶受和老字号的创始之家,后来好像去了巴西。看到顾鹤逸夫人潘志玉的照片,她说,这是我祖母,潘家的,我母亲也是潘家的。当我拿出顾家制作带有“顾得其”字样的虾子酱油时,顾慧当即说,我们家里是有酱园的,我外公家也有酱园,叫什么来着,我说是潘所宜吗?她说好像是,还微笑着反问我:你说他们会不会“打架”(意思指竞争)?接着继续看照片,顾慧的两个女儿突然发现一张老照片里有母亲,那是和潘家人的合影,顾慧穿着深色绣花旗袍,手里拿着小坤包。她说应该是20岁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是在上海,记不得了,她没有这张照片。当我把这张照片送给她时,她紧紧捏着,一直说着谢谢。
接着谈到了顾家人开枝散叶之后各自的经历。说到笃字辈,她说除了和两个姐姐外,来往的不太多,可能与父亲去世比较早有关系。父亲去世的时候正是抗战时期,上海又是孤岛时期,很多亲戚都不能来往,因此父亲的葬礼很简单地就办了。说到父亲考中名牌大学后却去学昆曲,她觉得是有点“叛逆”,但那是他的爱好。说到这一点,顾慧的女儿则认为母亲也是“叛逆”的,小时候家里不让她去学体育,她就偷偷把跑鞋藏在书包里,和同学一起去练短跑、跳高、跳远,结果她的体育好得不得了,体育三项都是第一名。顾慧闻听后笑笑,说就是喜欢。顾慧女儿说你看看她现在背都很挺直的,走路也很利索,被人家撞了几次都没事,人家倒是吓得不得了,后来看看没事就让人家走了。年逾九旬的顾慧女士依旧是平和地笑笑。
顾慧近照
说到母亲时,顾慧和女儿又想起了照片的事,终于找到了潘蘅的一张个人照,端庄而慈祥,眉宇之中透露出来江南盛族之家的规矩。顾慧说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当时潘家来了很多人,亲戚很多的,因此母亲的葬礼比较隆重一些。后来,顾慧的三女儿朱瑢芝又找到了一张大合影,是在怡园拍的,有假山、池塘和花木,看画面中人穿着应该是民国初期,男着长袍,女着旗袍。其中有一女子颇似潘蘅。
顾家人在怡园中的大合影,此为不多见的一张,此时的怡园尚未有大的改变,林泉依旧,木石依旧,风气依旧,难怪顾家后人要视为珍藏。说到怡园,顾慧的女儿说,母亲在八十八岁那年回了一趟苏州,她要进怡园去看看,还要买门票,“回自己家看看还要买门票?”当然说的也是笑话。顾慧女士说:怡园变化很大,小时候假山石头很多的,也不卖门票的。如今再到怡园去看看,心里还是很温馨的,就会想到小时候的时光,钻假山洞,特别是夏天,很凉快。还有去观前街买东西,家里时不时还会唱戏,逢年过节的时候可热闹了,人都不认识的。朱佩芝说,她所在的小区里有个小花园,母亲常常喜欢过去散步,说有点像怡园,说到底,母亲还是想着小时候待过的园子。
告别顾慧女士,依依不舍,和她聊天后总觉得相识了很久很久,她更像是对待久违的晚辈那样慈祥而得体,若不是其女儿拦着,她又要送下楼了。
约定了日期后,我们终于坐在了一起吃饭。粤菜,广式茶餐厅。顾慧女士一身简约的夏季素装,原色的灰白头发,柔顺而发亮,颈子上悬着一个十字架的玲珑项链,尽显着新式老太太的大家风范。前段时间顾慧曾想染发,但被女儿劝阻了,说医生说的,染发剂对身体不好。老人也就听从了。老人是个完美主义者,这是女儿们都知道的。因此,当要给她拍照时,她总是婉拒,说不好看,她更爱年轻时候的自己,但在略微打扮之后,她还是乐意拍照的,她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
就餐的时候,顾慧女士不大说话,认真地品味美食,她爱吃肉类的菜,她总是不断地用公筷给我夹菜,我不能多吃,总是辜负她。因此我就说吃不下,别浪费了。顾慧女士说,你不吃才是浪费呢。然后她就默默地吃各类烧菜、蒸菜和煲汤,似乎在证明给我看,不管到了多大年龄,都应该多吃才对。她的两个女儿说,前段时间母亲真是受苦了,肠胃不好,吃了一些药,只能吃些素菜,实际上多吃点荤菜才是有助于消化的。她们孝敬母亲,特地去挂了上海有名的专家号,但母亲一听说专家号的费用,就不乐意了,说浪费钱。女儿们知道,母亲一向是节省的,心疼钱。这个年纪了,还是改不了。顾慧女士听了,也只是笑笑,继续吃自己的饭。她在嚼东西的时候不说话,吃完了还要拿包榴莲酥的纸把骨头盖上了。吃完了,顾慧女士笃悠悠地喝着女儿给她泡的白茶,提醒她喝茶有利于消化,看得出来,女儿们对母亲的照顾无微不至。这关心同时还体现在精神层面,她们总愿意和母亲说说以前的事,尤其是更早时期过云楼、怡园的旧事,她们觉得,一说起这些事,母亲就很开心,人也显得精神了,记忆力也恢复了很多。她们总是“逗”母亲说,你和爸爸那个时候多好啊,吃吃喝喝,骑马约会,多浪漫。顾慧女士听着,只是笑笑。
当然,大家谈话时总会说到顾慧女士的兄弟姐妹们。由此便提到了顾慧的哥哥顾笃瑾(荣木),少年时期就喜欢上了国画,一生执着于丹青事业,似乎从未放松过,因此他的画艺曾得到名家、大家以及家人的赞同,顾笃璜先生曾专门撰文介绍这位堂兄的绘画风格。顾慧也知道这位哥哥画画很好,只是她自称不是太懂,倒是几个女儿都对荣木舅舅的绘画钦佩不已,说他应该是这一代人里画得最好的,也可以说是有了一些家传了。当然,顾荣木老先生则是一生谦逊,虽然画艺精湛,画风高古,但老先生却自言,是以一生愧疚,重理绘事,承继文脉,权作回归。顾荣木先生在画作上的用功,应该说是有着强烈的个人爱好,而这爱好则缘于幼时的家族风气熏陶,于是他对画艺的执着多多少少是承载着家传文脉的。
与荣木哥哥所不同的是,顾慧那种沉淀在血脉里的家传,并没有以实际的笔墨丹青形式呈现,甚至没有与古籍版本、昆曲园林以及各种嘉藏发生关系,但她骨子里却是蕴含着家传的,如影随形,举手投足、待人接物、日常相处、心所向往等等都会在无意之间自然流露,善意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