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人的职业之路(上)
2021-03-08刘新圈
□刘新圈
我和我的歌词
歌词是什么?我最近有首词《听到花儿就想家》,其中有一段歌词是这样写的:“千言万语也说不清,听到花儿就想家,花儿是一阵风刮来一场雨,花儿是这辈子最想和你说的那句话。”歌词也是,它是你内心的话,和受众交流,发自肺腑,充满真诚。
听到一首歌,尤其是口水歌,我不止一次听人说,这就是歌词啊?要这样的话,我也会写!这不开玩笑,你真会写。歌词没那么夸张,要不你看为什么现在几乎人人能写词,歌手随手弄两句,曲作者随手弄两句,尤其有些领导,没准一弄就不是一两句了,出门不带刹车,直接就一览众山小了。我曾经和一个电视剧组合作,词怎么也通不过,后来用了一个词,据说是这个剧组剧务写的。我看了,感觉还真行。
歌手也是,一个歌手,天生五音不全的人,朋友和他开玩笑,说你要火,狗都会火,结果狗还是那条狗,人火了。什么事只要你想做,你用心做,做得对路,肯定能成。不是有人说过嘛,专注一个行业,五年你就是专家,十年你就是权威。
有点文学积淀,再就是懂得一些说话的技巧,没准就可以开始了。这就是我们平常说的,这个人会不会说话了,同样一件事,有人说出来就容易被人接受,有人说出来却事与愿违。我就经历过:两口子吵架,劝架的人是真不会劝,结果两口子之间不吵了,一起和他吵。还有一次,四个人一起喝酒,甲问乙:“最近怎么没见你女朋友?”乙说:“出差了,可能得一星期才回来。”甲说:“昨天我见一个女孩特别像你女朋友……”话没说完,丙着急了:“咋这么磨叽呢,我告诉你吧,那就是你女朋友,昨天晚上和一个老头开房了,我亲眼所见!”乙当时就火了:“去你大爷的!”端起一杯啤酒,直接泼丙一脸。我想,歌词大概更需要甲这种说话方式吧。
有人问,既然人人能写词,既然很多人随手弄几句就能成歌了,那我们还有必要做职业词人吗?
我们要看到,除了人人都能写出来的作品,我们暂且叫它“大民工场”(郭仔语)吧。之外,受众对音乐还有更高品质的要求,随着全民文化教育水平的飞跃式提升,这样的人群只会越来越大,最终成为市场主流。他们是我们的明天,失去他们,我们就会失去未来。
人人能写,而又存在不是人人能写的作品需求,这类作品需要职业词人完成,这就是职业词人的生存空间,这就是职业与非职业之间的区别。
比如陈小奇老师的《涛声依旧》《月下故人来》,屈塬老师的《天路》《传说》,何沐阳老师的《月亮之上》《彩云之南》,张超老师的《自由飞翔》《荷塘月色》,等等等等。几乎每一个成名的大家,都有一批经典作品,这些作品真就不是你随便划拉划拉就能写出来的。
由何沐阳作词,凤凰传奇演唱的《月亮之上》
我刚看到一句话“这世界很公平,你想要最好,就一定会给你最痛”。那么,作为职业词人,你要承受别人不能承受,或者不愿承受的一切,这是必然的,比如大量的积累,和深入的研究。
歌词一直都不是顺口溜,它是文化的传承,它是我们民族的文化精粹,离现代诗很近,又自成体系,所以在今后的某一天,它很有可能再次剥离出来,形成独立的一种文学形式。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有过先例,比如宋词元曲,以前都是特定的词牌填词,就是说它在词之前,是有曲子的,后来只有文字留下来了。
一个词作者,自己写得怎么样,首先要具备一定的鉴赏能力,因为你连歌词的好坏都分不清,何谈写作。在歌词界确实有这样的人,一直很努力,但感觉写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弄清或者是弄懂什么是好歌词,所以在以后的写作中,很少会有建树。一个词作者要有强大的专业知识积累作为支撑,否则,只能是无根之萍。
歌手也是,草原风起来了,你做草原歌,中国风起来了,你做中国风,民谣风起来了,你做民谣风。结果,你,疯了!回头一看,你做成了一个歌曲大全,人家挣了一堆钱,你落一肚子气。
我这里没有讽刺挖苦的意思,相反,每次遇见这样的歌手内心五味杂陈,有同情也有怜惜,有时候也会感到心酸。每个行业都有各自的无奈。
不了解这个行业的人,觉得歌手唱首歌,台上几分钟,不就喊几嗓子吗?其实歌手的成本非常巨大:歌曲制作只是一小块,歌曲推广就是个不见底的深坑,不信你给拿一个亿,推广公司一天就能给你花出去,绝对不带熬夜的。
除了真金白银,还有常人无法承受的各种心理压力。就像我合作多年的一个歌手,推歌没有钱,差点把北京的房子卖了,一有演出,就做很多简易光盘,背的鼓鼓囊囊的,到处发。其中苦甜酸辣,只有自己知道。
不过,有时候也很无奈,明明是个坑,有些歌手非要往里跳,我真遇到不少歌手,拿着个一点也看不出好在哪里的歌词当宝贝,这样的歌手我基本就没有多大合作欲望了,因为接下来在作品选择上,会很难沟通。
歌手做歌,就像做生意,你看别人赚钱了,你再去做,就晚了。每一个成功的人都有共性,但是每个成功的模板,都不可以照搬复制。对歌曲的质量鉴赏能力,直接决定一个歌手能站多高,走多远。词作者也一样。
现在不是一个埋没人才的时代,真有好作品,遇到好的机缘,就会看到希望。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侃侃的《嘀嗒》,放了六、七年,后来遇到《北京爱情故事》这个电视剧火了;你看陈瑞的《白狐》,现在在快手又来一拨热度,包括我歌词郭仔作曲的《火红的萨日朗》,遇到短视频的兴起,才有了动静,之前也十来年没有声响。做什么事都有个过程,不过,首先你得有好作品,然后,你才能等得起。
我17岁就发表诗歌,后来断断续续写,没想过靠文字吃饭,但一直断断续续写,就因为喜欢。我是07年开始写词的。写词之初,网络让人们打开了另一个全新视野,叫作虚拟世界。网络改变了传统渠道,我们这批音乐人也被称之为网络音乐人,这个称谓很长时间内是带点贬义的,是代表不正统,不专业,粗制滥造等。但是现在回头看,正是网络的兴起,才使国内音乐人队伍有了一个量的补充。有了量,就有质,这需要一个筛选过程。
就像现在视频网站兴起,大量民间歌手脱颖而出一样,一个大牌歌手真就干不过一个小网红,很多人不熟悉,或者也同样觉得不正统,不专业,粗制滥造。它也需要优胜劣汰的过程。
从某个角度看,有些问题确实存在。前些天我还看一个本来是专业歌手的哥们儿,反过来冒充农民,头顶一颗大白菜,脖子里挂两根葱,在那里唱,这简直有点逼良为娼了,名利之下,现在发生什么事也都不稀奇。
现在网站各类搞怪视频,咱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其实我也爱看。逗乐呢,认真你就输了,但是这些东西你不能天天看,月月看,咱就不说良莠了,它就是一块红烧肉,你天天吃,月月吃,也总有吃腻,看见就想吐的时候。所以如果视频网站有长远眼光,这时候就该给入住的原创音乐人和歌手一些扶持,提高他们的曝光率或者增加一些推送啥的,毕竟原创才是一切娱乐平台的源动力。
现在看几乎想出名的歌手都是翻唱,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应该会看到,又一大批原创歌曲会脱颖而出,因为受众毕竟要的,永远是新鲜的玩意儿。
一首歌火了,打开一个视频是这首歌,再打开还是这首歌,你说你唱的好,唱得好的多了去了,你说你长得好看,她把美颜打开了。而原创永远是独一份儿。你翻唱吧,到头来你也只是替原创歌曲宣传而已。所以,智商是个好东西,就看你有没有了。
歌曲创作,有一个公认的说法,叫做流行靠曲子,流传靠歌词。我们平常人听歌,一听,觉得好听,就去搜歌词来看,歌词只要不是太烂,他不影响一首歌流行起来。但是如果歌词能打动更多人,这首歌无疑会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欧美港台大部分是先有曲子,后来填词,而内地,更多的是先有歌词再去谱曲,所以在国内,能拿到一首好歌词,歌曲成功的几率基本有一半了,而现实是好歌词很多,优秀的词作家也很多,不会挑拣,这是很要命的事,就像盖房子,歌词就是基础,没有稳固的基础,你盖得越高,就塌得越快,更谈不上你装修有多富丽堂皇了。
歌曲服务对象不同,有写给领导的,有写给专家的,有写给自己的,还有一种是写给老百姓的。老百姓对歌曲的评判特别简单,大概就两种,一种是好听的,一种是不好听的。而每一种类型,都会有人写成精品
有好歌,歌手就有好前途,对作品越重视,他的粉丝量会越大。因为大家对他的作品一直怀有期待,一首好歌会是一个台阶;相反,一首接一首做平庸的作品,受众没有反应,但他们并没有忽略你的这些作品,他发一个歌没啥意思,再发还是味同嚼蜡,大家都对他不抱希望,不再关注他了,他就该走下坡路了。
说起我的创作经历,肯定绕不开《套马杆》,正因为网络改变了社交传统渠道,我能认识乌兰托娅,并且后来我们一直合作,陆续推出了一批有动静的歌。如果说对社会的贡献,我还是力挺原创歌手,因为他是一首歌的根,没有原创,就没有以后。
因为写草原歌曲比较多,很多人误认为我是内蒙人,如果说刚开始写词,有意寻求民族元素和流行音乐的结合,那么后来更是越来越感觉这件事是非常有意义的事。不仅仅蒙古族,我写过很多民族,各种原因,有的迅速走红,有的则慢一些,有很多歌,遇到一个机缘,突然一下子火了,你觉得是新歌,没准这首歌已经是好多年的歌了,好多年都是半温不火的状态,这就是歌曲含金量的考验,有些歌终究会火,有些歌手终究会成腕儿,具备了一种可能,余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去年我获得由中国音协立项,中国文联和国家艺术基金扶持项目,十首歌曲,分别是汉族、藏族、壮族、苗族、羌族、彝族、土家族、蒙古族、布依族、朝鲜族十个民族。
为什么要写它?第一,民族元素的是我们最熟悉的。从以前的战争、迁徙、融合,到现在的交通便利,网络普及,任何民族元素,对我们生活在各个不同地区的人,都不是太陌生,所以它有广泛群众基础。再就要说起情怀了,你可以翻看一下现在孩子的手机,尤其大学之后,他们听的歌曲,你就别说什么类型的歌好,什么类型的歌不好,他们已经很少听中文歌了。仔细想想,这很可怕,如果我们的孩子将来最熟悉,最感兴趣的都是欧美文化,那他们对我们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归属感、自豪感,将会大打折扣。民族元素从劳动中来,从生活中来,所以才更接地气,才有更持久、鲜活的生命力!民族和流行音乐的结合,这些年有目共睹,扩大了受众的年龄层,他对认识和了解我们自己的民族文化,具有积极的贡献。
一说情怀,都感觉太空,太大,一个人希望他的生命更有意义,希望力所能及,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感觉值得,就尽力去做好了,不用想太多。
或许有一天,漂泊的人会因为一首歌,找到回家的路。
忘记谁说过,一个国家,政客不可信,不可怕;商人不可信,也不可怕;但是一旦文化人都不可信了,这个国家基本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文化的传播和创造者,承前启后,无论尊卑,这种情怀,这种责任感、使命感和担当,还是要有的。因为文人一直代表社会的良知。
除了民族元素,作为职业词人,应该有多种风格的尝试,我本来一开始一直写流行,后来民族元素多了,这样的歌手就找的多了,我就因为这样的作品被大家熟知。人生有很多不可预测,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在此之前我一直写诗歌散文,文艺是相通的,机缘巧合,我走进歌词这个行业,以前的功夫也算一个长时间的积累。我写过少儿歌曲,《小小一粒沙》《瑞雪兆丰年》,几乎全国唱得不错的小歌手都翻唱过,我甚至还有幼儿作品,比如《猴子栽树》等等。
我是幸运的。但是,无论网络机缘巧合改变了我的命运,还是以后宁夏自治区宣传部作为柔性人才引进,以及后来的国家文艺基金支持使我完成《中华民族心向党》这个项目,我的这种幸运,都建立在我准备十分充分的基础上。
这么多年,我有过风光,也有过低谷,有过自信,也有过困惑。可以说什么样的奢华也见识过,什么样的苦难也经历过,反而对一切更淡然,得到的,我不会喜形于色;得不到的我也不会感到特别失落。我一直很努力,但还是愿意顺其自然,从不去强求什么,尤其物质上,我不和任何人攀比,我有自己喜欢做的事,也不再为柴米油盐发愁,这就够了。
所以我从内心感谢歌词给予我的一切,感谢和我合作的曲作者、歌手,以及曾经帮助、支持、鼓励我的每一个人。
一晃写词写了十二年了,写了不少作品,有火起来的,也有没动静的。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专业,专注,用心去做。就像种地的把地种好,养鱼的把鱼养好,我呢,能把写词这一件事做好就行了。
我之所以能够长期坚持下来,因为我相信,有一种正气始终存在,它无时无刻都在向我们传递着作品的力量,那就是四个字:世道人心。
汉字之美
做任何事都有起因,为什么写歌词?没搞明白,你就会写得稀里糊涂。
都说热爱是最好的老师,什么事你只要发自内心的喜欢,你才会主动收集、吸纳、消化,成为你的营养。你不喜欢,就像相亲,看一眼就想走,而要你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那该有多痛苦。
热衷一件事,可能不需要很多理由,喜欢,这就足够了。比如写歌词。
话说语言之后,文字之前,古人结绳记事,他是根据绳子粗细,结的疙瘩大小,还有他们之间的距离,分别代表什么事,事的大小,由部落酋长或者巫师代代相传。咱们现在在这里瞎猜一下,结绳记事虽然解决了一部分问题,但总归不是太方便,这得多好的记忆才能把一屋子绳子说出个子丑寅卯啊。
于是,聪明人来了,仓颉造字。
仓颉造字是个神话传说,据说他是根据动物的脚印,创造了文字。仓颉是轩辕皇帝的史官,有人说他一个人不可能造那么多字,他是自己造一批,更多的是搜集整理先人散落各处的文字,加以使用。我觉得这个说法比较靠谱,就像《西游记》成书之前,已经有很多有关唐僧取经和孙悟空、猪八戒的神话传说了。就像王洛宾老先生,对于民歌的挖掘、整理、加工。这不妨碍他们成为伟大的人。
是神话,当然要造势,要闹出点动静,要把它说得玄之又玄,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相信。据说仓颉造字成功后,天雨粟、夜鬼哭。大概是暗示文字的产生,使民智渐开,就是说:这群猴子要闹大了,要开始造腾了。
由刘新圈作词,乌兰托娅演唱的《火红的萨日朗》
当初古人结群而居,基本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除了弄块兽皮遮羞外,也就是打猎、吃肉、睡觉这点事。不会像现代人,整天琢磨巴黎又流行什么面料了?日韩又兴起什么款式了?今天要买温州产的爱马仕还是明天拿下白沟产的LV?甚至那块兽皮我都怀疑是现代人拍电影为了过审加上去的。
你说穿兽皮干嘛,怪碍事的,弄脏了还得洗,穿破了还得重新做,都这么光着,就像现在的天体浴场,谁顾着看谁啊,都老大不小的了。很多事就是这样,你越是遮遮掩掩,别人越觉得神秘,越是想看个究竟。
食物,大家的;老婆,大家的。没有人想着藏一块肉,你藏一块肉,卖给谁去?况且货币还没有产生。
你不需要对谁负责,实际上也没人要你负责,吃完肉,喝完汤,看星星看烦了,看谁对眼,直接洞房花烛。早上从草窝子里爬起来,缘来缘去,一拍两散。谁也不找谁的麻烦,你就是想找,他连个名字都没有,你找谁去?况且都还忙着呢,还得去打猎呢。
孩子生出来大家养,也不上幼儿园,长大了也不用上大学,考研读博。
坏就坏在就有一批人他不单纯,就像现在所说的“社会精英”。他不考虑怎么打猎了,他开始琢磨人了。这群人就是第一个藏肉的人,偏偏也有好逸恶劳的,他不知道藏肉,但是又不想干活,怎么办?交换。这就是贸易的产生,私有制的开始。
欲望总是无极限的,有比贸易还能迅速积累财富的,那就是武力。武力从单挑儿,到打群架,一直到后来的部族战争。
我想当初人类最缺的应该是医疗,有个灾有个病的,普遍寿命都不长,所以有了神农尝百草的传说。但是医疗的深入研究和应用,离不开其它学科的并行发展。逐渐的有了哲学、宗教、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等等,各种各样的想法,活法。
航海技术的发展,这就把打架斗殴的流氓性质,又往上提一个级别。宗教是有地域性的,后来各种交通工具的产生,让他们有了交际和碰撞。本来你信你的,我信我的,耶稣、释迦牟尼、默罕默德谁也碍不着谁,有人就是想让你觉得,我比你鼓捣的有道理,你得按我的来。后来财富战争到意识形态战争,反正谁都没有忍气吞声的理由。人类科技继续空前发展,直到现在研究出了原子弹,都傻眼了,指不定哪天谁喝高了,把地球当炮仗,放个大烟花,大家都别玩了。
掐架归掐架,闲下来干嘛?当然是吸引异性了,先是舞蹈,再就是唱歌,歌舞最初是服务宗教仪式的,后来演变成了泡妞、撩小鲜肉的技能。这应该是民族舞、民歌的雏形。当然,这两种艺术形式涉及的内容越来越多,就不仅仅是因为爱情了。
民族舞、民歌让我们看到,文化,来源于民间智慧。民族舞蹈也一直被传承,而很多流传久远的民歌,它是经过历代先人加工、提炼后的升华,曲调优美,文字简练准确。我们一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直在学习,基本无法超越。
汉字有多少个?我国文字从古代的象形文字发展到今天的汉字,中间经过很多次变化和改革;但是历代的改革几乎都是兼收并蓄,以致使汉字越积越多。象形文字就像山水等古代的写法,画出了事物的主要特征;而由象形衍生出来的字,就像上面一个不,下面一个要,(嫑)这个字念BIAO,他就是从不要衍生出来的,意思也是不要不要的意思。我不知道中国绘画历史是不是可以追溯到文字之前,但是它肯定和文字有关,象形文字就是画,画出了事物的主要特征,一看这个字它画得挺像,大家就认可了。就像我们写词,也需要化繁为简,提炼加工,找到你要描写的事物,最精准的特点。
当前,比较常用的《新华字典》就有一万多个汉字;1990年出版的《辞海》有一万八千多个汉字;比它还多的是,1716年编撰的《康熙字典》有四万四千多个汉字;说起《康熙字典》就想起陕西的BIANG-BIANG面,这两个现在被广泛使用的字只能在《康熙字典》里查到,即便《康熙字典》这么庞大,据说收字也不全。有人估计实际汉字大约在十万个以上,也有人估计在十二万个以上。我国究竟有多少汉字?至今尚没有定论。
中国字最难学,它的数量实在太多,也正因如此,成就了中国文字能够对任何描述,达到你想要的准确度。这个不用世界公认不公认,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当我们听到老外总是YES、NO、买噶买噶的时候,中国人笑了,因为我们对一种情绪或者感受有八百种表述方法。
文字的形成,从甲骨文、竹简到现在的各类书籍,涉及天文、地理、历史、人文,政治、经济,军事、科技、自然等各个领域,从而我们才能了解到一个波澜壮阔的中华文明。它使我们懂礼仪、知廉耻,这有多重要?管仲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从而构建出中国人的思想体系,道德准则和价值观、人生观。这很容易理解,就拿我们现在的普通人来说,基本一生下来,父母或者长辈,都会用言行告诉你,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
最近我看宁夏一个在全国都很有份量的杂文作家闵生裕,老闵,有过一段阐述,他的文字犀利而又富含营养。他说,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乱臣贼子天不怕地不怕,他们惧什么?首先,我们得弄明白孔子作《春秋》的目的,孔子作《春秋》最本质的目的就是为了“正名”。孔子生活在一个邪说暴行的年代,我们说,春秋无义战。春秋242年,弑君36,亡国52。“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不可谓不乱……孔子作《春秋》。“《春秋》,正王道,明大法也,孔子为后世王者而修也。”“……他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试想,假如你是乱臣,或是贼子,你想篡位,或是想侵占别人的东西,而孔子所作的《春秋》恰恰说这些是不要脸的事,是违背礼教的事。那你势必要受到道德的审判。所以,乱臣贼子惧。
这就是文字的贡献,文化的力量!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文治武功中的文治。
当然了,有人说历代统治者尊孔重儒,恰恰是因为孔子学说一开始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这是另外一个话题。
汉字使用的巅峰,几乎没有争议,那就是唐代唐诗。唐诗是中国诗歌发展的黄金时代,流派众多,名家辈出,可谓蔚为大观,保守估计数量多达五万余首,是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同时也对世界上许多民族和国家的文化发展产生了很大影响。比如日韩东南亚等国家。
流传最广的唐诗选集,是《唐诗三百首》。《唐诗三百首》一直到现在,还是家喻户晓的儿童诗教的启蒙书。
由刘新圈作词,乌兰托娅演唱的《套马杆》
唐诗究竟有多美?它把汉字运用到了什么程度?你看:它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理想境界的追求;也有“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人生的快意;有“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韵味;也有“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的悲凄;有“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的洒脱;也有“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温婉;有“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的个人幽怨;也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家国情怀。有人说诗词格调取决于作者的站位,“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给人多大的空间感。
我想起一首唐诗,李绅的《悯农》:“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前三句一直是铺垫,最后一句是惊艳之笔。它很适合我们歌词的写作技巧,现在很多词作者依然沿用,仔细看一首好歌词,高潮部分,被称为词眼的那一两句,都是恰到好处,在憋到不吐不快,不说不行的时候,喷发出来的。而这首词最可贵的,是一种悲悯情怀,它比任何文字技巧,更让人称道。
鲁迅先生说,汉字有三美,音美以感耳,形美以感目,意美以感心。
如果汉字之美,美在其音、美在其形,是先天之美,那么汉字之美的美在其意,就是后天我们使用达到的极致之美。
唐诗之后,宋词、元曲都有很大成就。而我们文革十年,严格说不能叫断代,应该是疏离,我们的文脉一直都在,它是浸透在我们骨子里的传承。前不久看一篇诟病方文山的文章,有些话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觉得哗众取宠的成分比较大。文革的疏离,方文山、周杰伦在大陆受到追捧,歌曲本身的影响力之外,是对中国大陆古典文化的唤醒。没有他,还会出现另一个人,但是,他就在这个节点,做出了这样一批了不起的作品。这就叫合时宜。
中文歌词创作,我这里就不过多说港台了,除了刚说的方文山,还有黄霑、李宗盛、罗大佑、林夕、黄伟文、姚谦、姚若龙等等,似乎我们对他们的熟悉度要普遍高于内地音乐人。港台确实有大批优秀音乐人,可谓登峰造极,但是什么事都有兴衰,鼎盛期过后,我们现在看,也有一些港台作品在大陆水土不服,一些歌手有了转向大陆词曲作者的创作邀约。
屈塬老师有首新歌《梦中的骑手》,第一句就把人抓住了:梦中的骏马草尖上飞,草尖与骏马,这场景多么让人心惊肉跳!飞高了,那就是雄鹰了,飞低了,那就踏上去了,仿佛让人感受到了草尖的柔软,马蹄的轻盈。看似平常的字词,似乎是信手拈来,却暗藏着作者强大的语言功底。
我想推荐大家,多听多看这些人的作品。老一点的词人当然是乔羽、晓光、张黎、阎肃等大家。年轻一点的:屈塬、陈涛、梁茫等;再年轻一点,像玉镯儿、余启翔、渔鱼、杨玉鹏、陆新桥等等。还有一些词曲双修的音乐人,单拎歌词成就直接就干倒一大批专业词人,像陈小奇、何沐阳、张超、浮克、小柯等等,挂一漏万,不能一一列举。当然还有更年轻的一大批优秀词作者,也非常了得。
听不好的歌听多了,会听坏耳朵;看不好的词看多了,会看坏眼睛。写词如拜佛,不光要有一颗虔诚的心,还要有一颗敬畏的心。作品是你最好的名片。
我说的这些人,无一不是把汉字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有些作品你去仔细揣摩,同样是一堆文字排列,它是那么浑然天成,精妙灵巧,没有别的,如果说字字血泪有点夸张,但是无论灵感迸发,或者苦苦推敲。每一首优秀的词作,都饱含着词人艰辛。
都知道我写词第二年就写出了《套马杆》和《我要去西藏》,都知道我写《套马杆》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没有人知道我积淀了二十多年,从诗歌散文到各种题材的尝试。我写《天籁》,后来改成了《天籁传奇》,这首词写写停停,总不满意,用时将近三年时间才完成。
我有一首词:
《又见雪花白》
昨夜听风落又起
而今留心海
声声吹疼离人梦
念你千里外
那年曾约踏雪去
而今你不在
推窗已是银满地
犹似梨花开
一声孤雁南飞去
不见故人来
人生究竟
有多少无奈
红炉温酒
再烫一壶感慨
一别经年遥相望
又见雪花白
其中一句我写的是,一只孤雁南飞去,总感觉不合适,请教任卫新老师。他可能当时忙,或者真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很兴奋地和我说,圈儿,一声孤雁最好!一个字而已,有形有声,中国自古就有一字师之说,关键的一个字,就能看出一个词作者的文学修养。所以我以前写过一篇文章,就提到对歌词的打磨,叫大谋篇,中酌句,小斟词。谋篇是选题,找角度,写什么?怎么写?写它干嘛?写给谁?这都要考虑;酌句是要看这句话上下的衔接,以及它在段落中的作用;而斟词则是一个用词,一个用字,都要反复琢磨,是否多余,是否合适,还有没有更好的替换等。
另外我根据自身写作经验,总结了一个更加深入的,对歌词的修改方法:
刘新圈歌词鉴赏与写作三个技巧
1.参照比较:看到一个有兴趣的歌名,先不要着急去听,自己琢磨下,要是我,我会用什么角度,用什么句子写。然后打开歌曲,从整体布局,到段落和用词,做一个全方位的比较,从中找到差距。
2.减法瘦身:一首词写成后,去掉哪一个字,哪一句,甚至哪一个段落,不影响整体表达,那它就是多余的。
3.背诵检查:刚写的词,过一天后,闭上眼背诵,想不起来的那一句,一定是你最弱,或者最没用心的句子,一定要重新想办法补充修改,以防整首词出现短板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