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畔的大白菜
2021-03-08刘会松
刘会松
人的一生会接触无数的味道,真正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也就一二味。
北方人爱吃大白菜,过去天津市区的人们更是以能囤积整堆的大白菜过冬而让其他城市的人们羡慕不已。出了天津市区就是整片整片的菜地,大白菜就和野草一样肆意地长在田野上,别管是村民的自留地,还是生产队的集体菜地,入冬时唯一生长的蔬菜就只有大白菜了。
白菜的品种很多,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绿的……走在畦背儿上,一棵棵“相貌”不同的大白菜,一定会让人看花了眼。模样不同的大白菜,吃起来口感也不一样,有的发甜,有的发艮,有的水气大,有的干巴巴,要说最好吃的品种,当属运河畔的青麻叶大白菜。据说在天津其他区县也有青麻叶大白菜,但是我爷爷说,在天津,就咱们这块地的菜好吃,因为菜喝的是运河水啊!我对爷爷的话是一万个相信的,爷爷的话对于少年时期的我就像书上的字一样,都是神奇和令人无比信服的。
每年立冬前几天是出白菜的最佳时期,爷爷总是选最晴的天,带着我去菜地,那时的我三四岁,虽然个头比一般同龄人都要高一些,但是和地里最高的大白菜比,还要矮一些。站在这样的大白菜前,尽管我用尽吃奶的劲,转来转去也推不倒它,于是我用小脚丫去踢它,也只是在菜帮子上留下个痕迹。我无奈地倚着大白菜坐在地上,看着爷爷由远及近地把一棵棵白菜按倒,整整齐齐地排在菜畦里。来到我面前,爷爷把我抱起来,让我坐在他的棉袄上,我看着他轻轻地把那棵“巨无霸”按倒,此时的我咧着嘴,故作哭腔地对爷爷说:“这个白菜坏,不让我按倒。”爷爷赶忙说:“看我怎么治它,惹我孙孙哭了!”他把袖子撸到了肩膀,然后把手从白菜顶部伸了进去,几乎没到了肩膀,左右拧巴了几下,就和变戏法一样,把一把金黄的白菜心递到了我的眼前,爷爷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头问:“快尝尝,甜不甜?”我咔哧咔哧地啃起来,清香细甜的菜汁流进我的嘴里,又流进我的肚子,我破涕为笑,连声说:“甜,甜!”爷爷心满意足地又去干活,我就坐在热乎乎的棉袄上,在冬日的阳光下,细细品味着爷爷给我的味道。
长大结婚后自己过日子,每次上街买菜,我都在白菜摊前迈不动腿,看着一棵棵剥得光溜溜的白菜,我怎么也看不出来它们和青麻叶大白菜之間的关系。买回家,我把白菜从中一切两半,用刀把菜心挑了出来,放到嘴里,干巴巴的一点汁水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股化肥的味道。
今年冬天,老家的亲戚打来电话,让我自己开车过去拉点白菜吃,在电话里反复强调是真正的青麻叶大白菜,特别给我挑了二十棵最好的出来,码好了等着我呢。周末,我兴冲冲地开着车来到运河畔的纪庄子村,天津冬菜就是从这个村起源的,亲戚带我到了菜垛跟前,单独给我的是用一片苇席苫盖着,掀开后一棵棵的菜叶绿油油的,再看个头,让我刹那间回想起童年时用脚丫踢的那棵菜。我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它们,细细嗅着从白菜梢散发出的运河畔青麻叶大白菜特有的清香。我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白菜上,亲戚赶紧问:“大哥怎么了?”我轻轻地回答:“没事,这白菜让我想起了童年。”
人的一生会接触无数的味道,真正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也就一二味。这一二味是刻骨铭心的,肯定是你最爱的人留给你的记忆。
(责编 宋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