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与发展:1940—1944年苏中联抗抗战贡献述论
2021-03-07周雪曼
周雪曼
[摘 要]苏中地区的联抗部队作为共产党领导的外围军,是苏中反摩擦斗争黄桥战役胜利的产物,是新四军在苏中地区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结果。联抗部队在其成立的4年间,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反动势力,在出色完成统战工作的同时,还加强了部队的自我管理与自我造血,具有极其独特的外围军性质与特点,在缓和苏北紧张局势、巩固华中抗日根据地上发挥了重要作用。
[关键词]联抗;外围军;苏中地区;统一战线
[中图分类号]K2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071(2021)01-0062-07
1940年8月,敌后抗日根据地多种势力交错,中共中央十分重视统战工作,陆续发出了《中央关于扩大交朋友工作的指示》《中央关于创造八路军新四军外围关系的指示》[1]32-33等文件,明确提出争取两百万友军抗战是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中心工作。1940年10月,面對苏中地区复杂的斗争形势,陈毅等领导人贯彻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创造性地采取外围军的方式,在江苏省泰县曲塘镇建立了联抗部队。联抗部队在成立后的4年里,既要利用外围军的特点去争取进步势力,完成统战工作;也要接受新四军的领导,加强部队的自我管理与自我造血,为我们留下了极其珍贵的外围军建设经验。目前,学术界对于联抗部队的研究还停留在史实还原的阶段[2],仅有少部分论文对联抗的历史地位[3-4]、性质[5]、统战贡献[6]等作了论述,本文拟从联抗部队与各方势力互动的角度论述联抗部队的发展及其抗战贡献,并对联抗如何把握自身外围军的性质进行了深入剖析,以期对联抗部队的研究有所深化。
一、初期建立:架构合作的桥梁
1939年,新四军奉命挺进苏北开展敌后抗日斗争。陈毅对苏北的四股主要军事力量进行了科学分析:日军最强,占领着苏北重要城镇和交通要线;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兼鲁苏战区副总司令韩德勤的力量排第二,坚持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李明扬、李长江、陈泰运等地方实力排第三,把控曲塘、泰州等地,一心保存地盘;新四军最弱,尚未立足脚跟,排在第四。在情势复杂和新四军明显处于弱势的情况下,陈毅进行了理性分析,认为如若李明扬、陈泰运等中间势力倒向韩德勤,则新四军必败;并判断他们更希望避免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期望新四军与韩德勤在苏北保持均势以便自身在中间地带立足[7]95。鉴于此,陈毅提出“击敌、联李、孤韩”的方针,并通过一系列的谈判和战役,为黄桥决战做了充分的准备。
(一)黄桥决战前对统一战线的贯彻
1939年秋至1940年春,陈毅在惠浴宇、管文蔚、梅嘉生等人陪同下,三次亲赴泰州与李明扬、李长江谈判,表达了新四军与“二李”合作的愿望,顺利取得了“二李”的支持。不料在1940年6月,李长江受韩德勤逼压,撕毁谈判,进犯新四军驻地郭村。新四军在打退其多次进攻后依旧坚持“击敌、联李、孤韩”的方针,将缴获的枪械和俘虏的700余名官兵送回,使得“二李”在新四军东进时得以保持中立的态度。
1940年7月下旬,新四军东进黄桥地区后,为争取苏北上层进步人士的支持,陈毅多次派人联系苏北上层人士的代表人物韩国钧,宣传中共在苏北地区的抗战主张。同时,利用共产党员黄逸峰在国民政府中“鲁苏战区党政分会中将委员”的合法身份出面活动、商谈,为苏北的统战工作打开局面。1940年9月中旬,经陈毅提议,韩国钧主持召开了“停止内战,一致团结抗日”座谈会,出席会议的有苏北8县绅、商、学等各界知名人士。会后,由韩国钧、黄逸峰带领15位各界知名人士分别致电韩德勤、李明扬、李长江、陈泰运、陈毅等苏北各方军事长官,呼吁停战息事,一致抗战。
1940年9月,新四军攻占了苏中重镇姜堰,姜堰地区虽富庶,但河网众多不易防守,且被李明扬、陈泰运部包围。为避免纠纷和最大程度上争取“二李”的中立,陈毅率领新四军退出姜堰地区,将其让给了李明扬、陈泰运部,并对陈泰运部索要枪支物资等要求也一并答应,大方赠送。经此一举,李、陈二人对新四军态度更加友好,陈泰运承诺其部队与新四军在战场上碰面时“放空枪”;同时使韩德勤认为新四军退出姜堰是因为“匪胆已寒”[7]96,从而冒险轻进;并让新四军在政治上赢得了社会各阶层的同情,可谓一举三得。
1940年10月,韩德勤部3万左右人马与陈毅、粟裕领导的新四军7 000余人激战于黄桥一带,在敌我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新四军大获全胜。黄桥决战的胜利使华北的八路军和苏北的新四军得以会合,使华北的抗日民主政权和苏北的抗日民主政权连成一片,为新四军在苏北开展抗日斗争,创建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举行了“奠基礼”。10月10日,新四军第二纵队与八路军第五纵队第一支队,在东台城北的狮子口会师,共同完成了创建苏北抗日根据地的战略任务。1941年3月,新四军第一师活动区域正式定名为苏中区,原苏北区党委更名为苏中区党委。
(二)联抗部队的建立
当黄桥决战新四军胜利已成定局之时,李明扬、陈泰运看到新四军将成为苏北抗战的领导力量,但对直接与新四军亲密相处仍有所顾虑。二人请黄逸峰出面组织一支缓冲部队,李明扬表示这支新部队可以使用“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直属纵队”的名义,并答应提供一个连的士兵与枪支;陈泰运提供“鲁苏战区苏北游击指挥部第三纵队”的番号,并同意提供一个大队的武装。双方沟通后,最终确定以“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部直属纵队,鲁苏战区苏北游击指挥部第三纵队联合抗日司令部”的名义,组建一支新部队,简称“联抗”。黄逸峰向陈毅汇报之后,陈毅从统一战线的原则出发,立即同意了这一请求。1940年10月10日,联抗部队在曲塘正式成立。在此种背景下成立的联抗部队是新四军一直坚持统一战线政策的结果,也因此成为沟通苏北各方力量开展合作的一座桥梁。
联抗在成立初期,便积极筹备召开第二次苏北抗敌和平会议,目的是为了趁黄桥战役胜利之机,积极团结苏北国民党武装力量和地方上层抗日民主人士,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会议由于韩德勤的代表拒不出席而改为谈话会,通过这次和会,联抗部队明确了坚持团结各方共同抗日的宗旨。会后陈毅致电毛泽东、朱德等人,提出了缓和苏北紧张局势的四项临时办法、八项基本改造苏局办法,与李明扬、陈泰运等部达成合作共识。
如果说第一次苏北抗敌和平会议是新四军在黄桥决战前给苏北各方势力做出的“和平”承诺,那么由联抗组织的第二次苏北抗敌和平会议则是新四军在占有绝对优势情况下对“和平”这一承诺的践行。它进一步提高了新四军的威信,向外界宣告了新四军在苏北的领导地位,同时也稳住了李明扬等国民党非嫡系势力。对于联抗而言,这次会议使得联抗成为苏北公认的中立区,团结了苏北上层的开明绅士,明确了其加强国民党部队和新四军合作的桥梁作用。
二、外围军性质的把握:部队建设的转变与成熟
联抗作为外围军,在形式和作风上的表现与新四军不同。在采用国民党部队番号且没有公开表明共产党领导的情况下,联抗在初期建设时对外围军性质的把握出现了较大偏差,从而导致了一系列错误的举动。在陈毅等人的指导下,外围军性质明确后,联抗逐渐走上正轨。
(一)领导思想的确立
1940年11月,联抗部队成立一个月后,毛泽东、朱德、王稼祥等人对联抗部队的任务作出明确批示:“争取中间力量,应该说不是为了扩大武装,而是为了防止其与国民党部队联合。”[8]14但是联抗建设初期还没有准确理解外围军肩负的统战任务,尚未探索出建设的新模式,而是一味地使部队新四军化,造成了地方实力派对其惧怕,这也成为1941年2月李长江部投敌的一部分原因。1941年4月,华中局致电粟裕的电报中精确地指出了联抗问题所在:“在过去联抗工作的本身,其内部建设和对外政策上,大部分以新四军为模型,亦步亦趋,仍然未能适当的和完整的去创造外围军的新的工作路线,把自己新四军所领导的面目完全暴露出来,甚至以更左的面目出现,这就是联抗未能有大的开展的原因。”[8]18
1941年,联抗在领导思想上出现了争议。联抗政治部主任张孤梅向陈毅等人提出取消联抗外围军的形式,被陈毅等人否决。陈毅在电报里再次强调联抗外围军形式的重要性及其工作重心应是“接近和吸收(大量存在着的)低级的武装成分”[8]20,避免陷入孤立状态。在这之后,联抗在领导思想方面初步统一,但也出现了极端化现象,把党的外围军政策单纯地解读为扩大新四军的方式,而没有认识到外围军政策具有特殊的政治意义,盲目地提出党化的口号,出现“一个人一天拉13个党员”的乱象[8]41。
(二)外围军建设的实践
联抗地处苏中第一、二、三、四分区的中间地带,位于海安曲塘白米以北、兴化的东南、东台的西南、泰县的东北地区,约600km2,人口19萬多。从1941年春开始,联抗地区就处于敌军、伪军和顽军的四面包围之中。海安、曲塘驻有伪军陈才福二十六师和日军山下的部队;东北面的富安、安丰亦有伪军据点;西面是税警团总团陈泰运部和李明扬部;北面和西北面隔着保安三旅张星炳的地盘也就是韩德勤的势力范围,只有东面是新四军一师的活动地区①。在执行统一战线的前提下,联抗作为一个组织建设不够完善、战斗力不强的外围军部队,为避免陷入孤立状态并且达到吸收改造杂色武装的目的,必然要具备充足的自我造血的能力。
起初由于联抗外围军的性质,许多进步青年认为参加联抗没有参加新四军光荣。面对这样的情况,联抗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扩大自己的力量:拉拢了一批知识青年作为基本干部;在兵源上只求数量不求质量,一切来投效的都发放委任去扩军;部分收缴民枪,扩大武装。
通过上述措施,联抗不到两个月就组成了近2 000人的部队,部队的组成成分十分复杂:接收了新四军苏北指挥部特务营副营长宋生发率领的一个连队、国民党军地方实力派李明扬部张公任纵队的一个中队、国民党黄埔系陈泰运部借给的一个连队、国民党江苏省保安一旅薛承宗部派来的一个连队;收编了原国民党泰县第六区(白米区)和第七区(曲塘区)的常备中队;吸收了上海、南通、如皋、泰兴、东台等地的知识青年和工农群众;收容了一些韩德勤被歼灭后感到没有出路的散兵游勇;利用各种社会关系发放委任,吸收因扩军号召而来的民众;设立联抗东南办事处,并以东南支队的名义作为扩军番号发展了100余人。
由于联抗对于一切来投效的部队和民众都予以收留,并根据其带来的兵员多少给予大小不同的官衔,致使一些地痞流氓和投机分子乘机混入部队。同时,来自各方面的武装有各种不同的主张,政策、立场及内部的组织制度、教育训练、生活待遇等也是极不一致,使得部队初期纪律松散,极难管理。
面对此种情况,联抗进行了初步的整合:将官多兵少的零散部队集中合并,除新四军来的一个主力连保留“四”的番号称为第四大队外,其余按来联抗组建的先后顺序编为一、二、三、四、五和特务大队,计六个大队,其中二、四大队均有200人左右,其余大队数十人、百十人不等。对军纪败坏、成分严重不纯者则强制解散,但也不忘统战原则:“对编余人员则适当安排工作,不愿干的遣资送礼或准其请长假另谋生计出路,尽可能满足其要求,并向他们表示,今后如果再来,联抗仍然欢迎。”[8]68并且以新四军的主力连作为全部队学习的榜样。
经过整合后,联抗初具规模,但在制度上保留阶级性,存在官位等级,并按等级分发薪饷,因而士兵与长官之间存在一种无形的隔阂;部队内缺乏政治工作的传统,没有建立政治制度,导致部队的政治觉悟和政治纪律差;缺乏党的基础,导致在部队进行公开教育十分艰难,党在群众中的影响和对群众的教育也很难扩大和深入。这些问题导致联抗组织性差且战斗力弱。
三、道路探索:在互动中发展
为加强组织性和战斗力,联抗通过外出整训、内部建设以及参加战斗克服自身弱点。可以说,联抗的成长与发展贯穿部队存在的整个阶段。除部队的自我造血外,与各方势力的互动在客观上也促进了其发展。这种互动主要体现在如何协调各国民党非嫡系部队的势力、如何管理根据地以及如何应对日伪军的扫荡等方面。
(一)通过整训明确部队性质
联抗建立初期时,领导思想上的左右摇摆使得联抗内部组织混乱。1941年2月,李长江投敌,联抗对其进行了讨伐。泰州讨李战役后,部队由曲塘镇退入乡村,出现了逃兵众多的现象。战争的残酷性使得部分士兵溃逃;从城市安定生活转到农村艰苦的游击生活,士兵抱怨良多;部队中缺乏骨干力量,领导层思想不一致,不能稳定军心;与此同时,联抗又几次遭受敌人扫荡。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部队中存在的问题彻底暴露,特务大队和第五大队的一、三中队偷枪叛变。这一现象严重影响了其他士兵,部队内普遍情绪低落,迫使联抗放弃了向曲北东进的计划。
针对这一情况,1941年5月,联抗奉新四军命令,除留下少数士兵坚持斗争外,大部转移北上,集中军部整训。横河整训初期,局势十分紧张。据士兵回忆,在横河整训期间,连队的辅导员马塞同志“晚上手枪枕在头下睡觉,一听到动静,连忙起来拿枪跳起来以防万一,警惕性相当高”[8]34。在整训的同时,部队紧缩为第二、第四两个大队,东南支队番号撤销,为数不多的官兵编入二大队,成立特务连和黄重厚独立支队。此外,部队废除了军衔制、薪饷制,改为大家一样的津贴,士兵生活条件也有一些改善。
1941年7月,横河整训不到两个月 ,联抗又开赴盐阜地区军部继续整训,时值日军出动两万余人对盐阜地区进行扫荡,部队在北上途中,进行了艰苦的斗争。在此期间,士兵们的疑虑也逐步打消,立场逐渐坚定。有士兵在回忆北上整训经过中写道:“1941年7月后,刘少奇和陈毅同志来了,给我们作了联抗的性质和任务报告。同时还说明了黄逸峰司令是我党的老党员。是党派他筹建这一支统一战线的部队的。這样一讲才澄清了大家的疑虑。原来在北上前,就听到政治部有同志风言风语说黄司令右倾,经常接近上层人士,甚至黄司令的爱人和那些上层的那些太太们接触也看不惯。听了报告后,才知道这是工作的需要啊!为了团结上层人士一起抗战,而进行工作。”[8]36
1941年10月,北上整训结束,部队胜利回防,此时只剩官兵780余人。北上整训使得联抗部队在组织上得到巩固,在军政素质上有所提高,内部加强了团结,思想上也初步统一,为1942年部队进行一系列党政军建设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这一时期在政治上明确规定联抗是党领导的外围军,不是内容与形式的新四军化,而是正确执行党的外围军政策,并要逐步建立政治工作制度。
(二)抓住黄金时期开展党政军建设
苏中各分区在1942年都遭遇了敌伪军的多次扫荡,只有联抗地区比较安定。在这一年里,部队抓住机会开展了党建、思想、军事上的大改造,1942年成为联抗部队发展的黄金时期。
在党的建设方面,联抗首先在组织上克服党内的宗派主义,加强党内的团结,建立领导中枢。其次开始进行日常的政治工作,建立基本的政治组织和工作制度;在日常工作顺利开展和基层组织都已经建立的情况下,着手巩固已有的党组织,整理支部,清除党内的阶级异己分子,从严治党。一系列举措收效显著,至1942年底,中心区各乡普遍建立了党支部,计有22个支部,40多个党小组,党员达100多人[9]98。
在思想方面,一是纠正过去对党的外围军不正确的认识。二是纠正部队内两种个人主义倾向:一种认为在外围军工作是没有出息的,希望一有机会便调回主力部队去;另一种则是由认为在外围军工作非常值得骄傲所导致的官僚主义。三是改造从主力部队调过来的士兵表现出的机械效仿八路军和新四军的过左工作作风;改造从部队中提拔起来的干部表现出的党性不强、官僚作风浓郁等现象;改造外来的知识青年缺乏实际工作经验、不够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在宣传教育上,一是提升部队文化水平,开展识字运动和扫盲,使部队基本上消灭了文盲,为战士进一步的政治学习提供了条件。在此基础上编写《工人与革命》《农民与革命》《家庭与革命》等教材供战士学习。二是加强宣传,联抗创办了《联抗报》《文学报》等进步报刊,创作了《女犯》《老太婆》等小说,宣扬革命者英勇不屈的精神;还通过演出小型话剧、歌剧、教唱抗日歌曲等来提高战士们的政治思想。联抗利用自身外围军的部队性质,在国民党主办的《泰县日报》副刊上公开宣传抗日,还曾创办了苏北书报社,及时翻译《论持久战》、《论新阶段》和其他进步书籍。三是重视对青年的教育。联抗在青年中组织读书会,研究时势,激发青年们的爱国热情。还组织了“兄弟会”“姐妹会”“在理会”“互助会”等,团结当地的爱国青年,进行抗日活动[10]314。
在军事建设方面,1942年底,联抗首先积极贯彻执行党中央关于“精兵简政”的指示,将党政机关人员压缩到百人以下,其余人员充实到连队和地方。部队撤销大队建制,减少非战斗人员,整个部队编为五个完整的连,每个连队充实到100多人,由司令部直接指挥。1943年1月,撤销兴东泰特区委,成立兴东泰地委,实行一元化领导。其次,联抗还确定了一系列的军事建设思想,明确部队的建设需要正规的军事组织与军事生活以及严格的军事纪律,既要坚持既定的方针,也要采用灵活的方式;既要进行各方面政治教育,严格军纪,又要采取相对温和的手段来争取留住更多的力量。明确需要利用自身外围军的特殊性质去吸收和改造新四军正规军队不便吸收的武装力量。对于一些成分复杂的武装力量不强迫但也不纵容,只要他们不真心帮助敌人,不反共,愿意听联抗的指挥,便要积极争取。如果他们愿意接受联抗的领导,但不愿意被收编,联抗只要求他们能遵守一般的群众纪律,保留其独立性。最后,在地方武装建设上,联抗改变了前期吞并地方武装、收缴民枪或者放任地方武装、无条件发委任状两种极端措施,将外围连队的一部分改造为基干部队,一部分与地方武装合并,加强并充实地方武装,使基干部队不限制在地方上,便于机动。
作为中共在江苏的第一支外围军部队,联抗在苏中地区摸索出了独特的建设方法和领导思想。1942—1943年间联抗所实行的军政建设可以反映出联抗已经充分理解了党的外围军政策,明白自身的工作是尽可能地团结更多力量,吸收新四军正规军不方便吸收的武装成分,与初期建立时的盲目新四军化相比有了很大进步。
(三)在战斗中锻炼成长
联抗所起的缓冲作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牵制各方力量,而是在与地方实力派的互动中保持着一种动态平衡。1941年2月,在联抗部队刚刚成立5个月时,李长江率部公开投敌。在讨伐李长江的战役中,联抗作为一支党的外围武装力量参加了战斗。战斗中,联抗歼灭了马沟地区的守敌,后又发起主动攻击。攻克马沟后,联抗一部分进驻姜埝,搜歼残敌;其余的向东转移,阻击从如皋、海安方向来援助李长江部的日军,阻击任务完成后,部队主动撤出战斗。联抗的灵活机动与新四军主力军队相配合,最终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地方保安三旅一直出尔反尔,在面对日军扫荡时寻求联抗的帮助,一旦安然度过危机则过河拆桥,如此反复多次,非常不利于抗日斗争的顺利进行。联抗部队联合李明扬部和税警团集中力量解决顽固派保安三旅的问题。在与张星炳屡次表达谈判意愿未果,张部还变本加厉对联抗驻扎地抢掠、骚扰的情况下,联抗展开反击,将张部打退,使得其不敢再向南发展。1943年春,保安三旅被日军的大“扫荡”打垮,旅长张星炳弃军而逃。由于联抗一直以来的友好支援态度,张星炳逃跑后,保安三旅的副旅长胥金城多次派人联系联抗,表达了他希望参加新四军或联抗继续抗日的决心。联抗派人帮助胥金城收容了旧部,报苏中军区委任他为兴化新七纵队司令,不久后,胥金城成为一名共产党员。这是联抗工作成绩的证明,对于当时的新四军抗日局势来说也是一个非常有力的支援。此外,值得强调的是,联抗始终处在与日伪军的周旋中,每一次军政建设都围绕着扩大力量、机动灵活这两个主旨,使得联抗部队在反扫荡时更具回旋余地,便于指挥,增强了部队的战斗力。1943年,联抗部队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斗,战斗经验大幅增长。前期的军队建设打下的基础发挥了重要作用,部队凝聚力大大增强。
(四)对根据地的管理与建设
联抗经过与地方实力派的不断摩擦,逐渐清除了根据地内不利于抗战的因素,战斗力也随之提升。除了政治军事上的进步外,联抗的成长也体现在对普通民众的管理方面,通过宣传教育改进原有的不良现象,破坏日军所推行的保甲制,这个过程使得联抗树立了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为日后编入正规部队打下了群众基础。
第一,建立戒毒所。旧社会的吸毒现象比较普遍,一旦染上毒瘾,不但浪费金钱、有损健康,还会影响到社会治安,造成偷盗、诈骗、嫖赌等现象。联抗司令部在曲塘成立后,紧接着由政治部主任张孤梅亲自出面,创办了曲塘南北乡戒毒所。起初由于经验不足,未能达到预期效果,第一期结束后戒毒效果很差。于是联抗吸取教训,整顿戒毒所工作人员,规范工作人员行为,各负其责,有错必纠。进戒毒所的第二批人员,经过严格执行戒毒规定,期满后效果良好,无一人留所再戒。曲塘人民怀念联抗戒毒所的功绩,陈济民曾作诗一首:“联抗虽然期不长,关心戒毒绩难忘。不拘軍政何领导,真正为民便有光!”[8]158
第二,重视青年学生的发展工作。1942年3月12日,紫石中学在联抗地区复课后,经费由联抗部队拨给。后来根据实际发展需要,将紫石、成达和进德三所完全中学的高中部合并为紫石联合高级中学。在联抗扶植教育的几年间,学校师资增强,教学质量提高,联抗司令黄逸峰亲自聘请校长孟心平。联抗还成立了紫石县中等学校指导委员会,由联抗的副司令、紫石县县长李俊民同志兼主任,联抗原泰北办事处教育科长管易文同志任秘书。联抗召开重大群众集会时,一般会通知学校师生参加演出宣传抗日、拥护民主等文艺节目,通过学校这一平台,联抗很好地宣传了爱国思想,更坚定了民众对中国共产党领导抗战胜利的信心。
第三,开展减租减息运动。为了切实改善群众生活,联抗在根据地内实行减租减息。发动广大群众,组织农民成立农会,发展党员建立支部,积极进行根据地建设。初期开辟时,主要运用行政号召,公布法令,派出大批干部,深入宣传动员,选择有条件的乡村开展运动。形成轰轰烈烈的热潮后,再召开大规模的农民大会,以多数农民为代表与地主谈判,一面换约,一面交租,得到胜利则进一步宣传,扩大影响,鼓励农民斗争情绪,并宣扬遵从减租地主的“开明进步”,有力地推进了减租减息运动。虽然在政策实施过程中存在一些不利因素,但总体上在已实行减租而未普遍贯彻的地区,群众要求切实减租的呼声与日俱增,农民减租的要求与信心不断提高。减租斗争是联抗发动的最普遍最广泛的群众运动,在不断的斗争中,联抗与群众紧紧团结在一起,患难与共,改善了广大群众的生活,使得群众对共产党和联抗树立了信心,群众通过切身感受明白了联抗与反动派的不同,从内心支持联抗,促进了根据地的团结。
四、完成使命:光荣编入新四军
联抗部队在1944年10月10日正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被编入新四军。新四军联抗部队自建立到撤销番号,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它作为一支具有统一战线性质的特殊武装,保留独立建制,短小精悍,主要活动在日军统治严密的敌占区、游击区,具有地方性、独立性、擅长游击战等特点。
利用这些外围军的独特特点,联抗灵活开展了统战工作,召开和平抗敌会议争取上层开明绅士,吸收各方武装势力并加以改造,增强群众基础,彻底孤立反共势力。并在四年中加强了部队的自我管理:从初建立时一支松松散散的2 000人左右的部队,经历了1941年北上整训的大小战役后,剩余780人左右,人数虽大幅度减少,但战斗力和士兵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高;1942年,联抗在反扫荡前夕,把握住了发展时间,开展了一系列党政军建设,为接下来两年的战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43年,部队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斗,成长飞速;1944年,汤团调入,部队改建为两个团,约有1 500人,配合苏中地区主力部队,成功歼灭税警团。部队武装力量虽并不强大,但正如张志永学者所说:“外围军力量虽然不大,其战绩远不如平型关战斗、百团大战等战役那么辉煌,甚至没有著名战例,但其最大贡献不在于直接打死打伤多少日军,而是令日军‘治安区’不治安,粉碎了其‘以战养战’的阴谋,配合了根据地乃至正面战场的抗日斗争。”[11]但抗联部队的局限性也是不可避免的。作为以杂色武装为基础的外围军,部队成分复杂导致军队难于管理,部队管理分散了相当大的战斗精力,时间一长,弊端必然不断出现。随着苏中地区的根据地连成一片,晋察冀地区抗战形势开始转为良好,外围军的统战任务已经完成。联抗经过了长时间的实际战斗训练和部队成分筛选,已经具备了成为新四军部队的条件,将其编入新四军序列之内是最好的决策。
综上所述,联抗部队作为一支肩负着统一战线任务的外围军,在敌后根据地起到维稳和缓冲的作用,辅助正面战场进行抗日。在苏中地区国民党非嫡系军队盘踞、民间抗战势力杂乱的情况下,联抗作为各方势力的中立区,巧妙地保持了蘇中地区各武装势力的动态平衡,并通过一系列党政军措施争取进步人士,拉拢中间势力,分化反动势力。联抗部队作为党的外围军政策在江苏地区的新试点,一直在努力探索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四年中尝试了多种不同的部队建制、开展群众工作的方法、吸收杂色武装的政策,始终保持着昂扬向上的精神面貌改造自身,为苏中抗战胜利发挥了独特的作用,是党执行统一战线的一个成功例证。
注释:
①中共江苏省委党史工作办公室,江苏省中央党史学会编.历史的回顾与探索——联抗和兴东泰特区委新论.南京:南京林业大学印刷厂,2001年版,第75页。
②海安县史志办公室编.海安文史资料.海安:海安印刷厂印,1982年版,第22—3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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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文 枢)
(校 对:张劲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