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关联、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

曹昌云

[摘    要] 本文选取了2014-2018年沪深A股为研究样本，研究了政治关联、内部控制与公司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研究发现：企业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呈现负相关的关系;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显著正相关，内部控制质量越高，则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越高;同时，政治关联对内部控制和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起调节作用，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会抑制内部控制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提高作用。

[关键词] 政治关联;会计信息质量;内部控制

doi ： 10 . 3969 / j . issn . 1673 - 0194 . 2021. 01. 021

[中图分类号] F275;F23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3 - 0194（2021）01- 0045- 05

0      引    言

企业提供的会计信息质量对资本市场的正常运行及充分实现市场功能作用来说至关重要，同时也是平衡市场投资者同企业管理者信息不对称的重要工具。会计信息质量越高，资本市场才会健康有序发展，但是低质量的会计信息则会使内部信息泛滥，破坏市场秩序，损害市场经济机制。种种会计信息造假的案例发生后，内部控制就成为提高会计信息质量，稳定资本市场的救命稻草。2006年和2007年我国由上交所和深交所分别发布内部控制指引，2008年由财政部等5部委逐步推行内部控制规范体系建设，意味着企业内部控制逐渐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2010年4月我国又出台了《企业内部控制配套指引》，意味着内部控制建设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目前，政治关联是各国经济中普遍存在的现象。政府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政策制定和资源分配，企业为了获取更好的资源，通常想办法与政府建立关联。通常政治联系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企业可以将这种关系转化为企业发展的助力，在市场竞争中通过政治优势获取信息便利或额外的经济收益;另一方面，企业在享受便利的同时也需要承担更多的消耗，从而忽视企业自身的能力建设。因此政治联系对企业的影响一直是国内外研究的重点，未有定论。基于以上背景，本文拟研究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同时将内部控制加入到研究之中，分析在新指引实施过程中，政治关联、内部控制和会计信息质量三者之间的关系。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

目前，国内外对于政治关联的定义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以企业管理者的特征来定义。余明桂、潘红波 [1]等认为当企业的总经理或董事长曾任或现任政府官员，就判定该公司具有政治关联;另一种则是以公司特征来定义。早期有研究者将对国会议员竞选时提供捐赠的企业视为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有的研究者则从股权的角度加以考察，以持股比例来定义政治关联;除此之外，還有学者以公司经营情况的变化与政治事件之间的联系为标准判断企业是否具有政治关联。

一方面，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与当地的政府职能部门能更高效快捷地交流，更容易通过税收优惠政策的审批工作。同时在一定程度上，政治关联的“庇护”可以使企业少受税务部门的监管和处罚;另一方面，朱茶芬等[2]认为，金融机构会因为政府“隐形担保人”角色而降低对企业的债务约束，降低对企业高会计信息质量的要求。另外，余明桂等[1]研究发现，有政治关联的企业更容易获得政府援助，可以利用其拥有的独特的政治关联资源，更好地与司法部门沟通，从而降低其可能承担的诉讼风险与成本。因此，政治关联不仅会降低税收监管部门对会计信息质量的要求，还会减轻外部融资和诉讼风险与成本对会计信息质量的约束。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负相关。

1.2   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

当前经济转型环境下，监管者总是试图通过完善上市公司的内部控制来确保提供高质量的会计信息，以促进证券市场的健康有序发展。国外有学者认为在内部控制质量较差的企业中，公司可能会有意或无意地通过盈余管理来操纵应计项目，从而导致会计信息质量的低劣;而在我国独特的内部控制制度下，刘彬[3]以2008-2011年主板上市公司为样本，采用多重线性回归模型，发现内部控制有缺陷的公司会计信息质量较低。

中国企业内部控制规范包含了五要素内容。首先控制环境是基础，提供了内部控制的基本规则和框架。控制环境的要求是建立比较合理的公司职权结构以及优秀的企业文化环境。这样的环境有利于缓解代理矛盾，也会降低不恰当行为的出现率，减少损害会计信息质量的行为;其次，在企业的日常经营中会面临许多来自内外部的有待评估的风险，这时候需要建立健全风险评估机制，有效识别风险，并提出针对性的解决方案，有助于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保障会计信息质量;控制活动的有效执行保障了公司业务合乎标准，有效控制公司风险，更有利于提高会计信息质量;信息与沟通是为了保证信息在公司上下层之间及时传递，可以确保信息传递的真实性，增加信息的可信赖程度，同样有利于会计信息质量的保证;最后内部监督反映内控行为的反馈分析，能够对企业各部门相关的生产经营活动作出监控，并能够针对活动中内控失效的部分进行改善，并与其他四个要素相互协调，以达到提高会计信息质量的目的。基于以上分析，在此提出本文的第二个假设：

H2：内部控制质量越高，则会计信息质量越高。

1.3   政治关联、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

政府掌握资源分配，企业往往会依赖于政府关系而忽视内部控制的建设。邓建平[4]等人认为，为了构建政治关联会耗费更多的企业资源，反而导致企业自身的内部控制建设不过关，使经营效率变差;同时游家兴[5]发现，企业高管为了构建与政府之间的联系会弱化自身企业的监督约束能力，从而发生信息错报等诸多不恰当的行为，导致会计信息质量变差;根据杨其静[6]的研究，因为过于注重政治关联的建立，企业往往会形成特殊的治理结构来维护政治官员的权益，从而对企业的内部控制建设造成长久的负面影响;牛秀丽和罗健[7]以民营上市企业为样本，证明了政治关联对民营企业的内部控制质量起到抑制作用。

综合上述内容，随着政治关联的加强，企业为了获取更多的政府资源与支持，会以牺牲内控的方式换取政府合作，仅仅为了维持良好的政治联系而推动内部建设，但实际上并不重视内部建设的发展，导致监管不力，损害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更有甚者，这种政治联系可能会诱导企业进入别的方向，例如通过非市场手段获取资源与利润，导致公司监督不力，内控环节薄弱。由此，本文提出第三个研究假设：

H3：政治关联调节了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及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4-2018年沪深非金融上市公司为样本，同时根据以下要求进行数据筛选：①剔除ST和*ST公司;②剔除变量缺失以及数据不满两年的公司;③剔除极端值，分年度对所有连续变量在1%和99%分位上进行winsorize处理。本文所涉及的公司财务数据主要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内部控制指数来源于迪博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数据库。本文对数据的统计和处理主要通过Excel和Stata15.1来完成。

2.2   变量定义

2.2.1   被解释变量：会计信息质量

参照Kothari等的研究，以修正的Jones模型计算可控应计利润并取绝对值得到会计信息质量的衡量指标ABSDA，同时为了通过正态性检验，本文将其数值大小乘以10 000以后再对其进行对数处理取得InABSDA，该数值越大会计信息质量越差。具体计算过程如下：

其中，DNAt为非可控应计利润;At-1为上年总资产;ΔREVt为当年主营业务收入与上年主营业务收入之差;ΔRECt为当年应收账款净额与上年应收账款净额之差;PPEt是当年固定资产原值;TAt是线下项目总应计利润，TAt=OIt-CFt，其中OIt为当年营业利润，CFOt为当年经营活动现金流量净额;εt为残差项。

为了得到非可操纵性应计利润NDA，首先对公式1分别按年度和行业进行OLS回归，然后将回归得到的三个系数α1、α2、α3代入公式2中，最后再将公式1、公式2计算出的部分代入公式3，即可得到可操纵性应计利润DA。

2.2.2   解释变量

2.2.2.1   政治关联

参照Fanetal.的做法，本文以总经理和董事长的政治身份衡量企业政治关联。本文所指的政治关联包括下述三种情形：曾任党政官员;现任或曾任人大代表;现任或曾任政协委员。只要董事长或总经理有一人具有上述三类政治类别中的一项，就定义该企业为政治关联企业，PC取1，否则PC取0。

2.2.2.2   内部控制质量

内部控制质量的衡量指标，借鉴刘晓等人的研究，采用“迪博·中国上市公司内部控制指数”。该指数包含了多个方面的内容，综合全面地反映了上市公司的内部控制水平，指数越高代表内部控制质量越高。由于该指数取值范围为[0，1 000]，为便于表述及数据处理，统一在回归时将该指数除以100.

2.2.2.3   控制变量

参考现有研究，本文将企业规模、资产负债率、企业成长性、盈利能力以及企业的产权性质作为控制变量，并为控制年份和行业的影响，在回归分析时加入年份和行业虚拟变量。具体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2.3   模型构建

为了验证假设1，构建模型（1）验证政治关联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

ln ABSDA=α0+α1PC+α2SIZE+α3LEV+α4GROWTH+α5ROA+α6SOE+lndustry+Year+ε（1）

为检验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构建模型（2）：

lnABSDA=β0+β1ICQ+β2SIZE+β3LEV+β4GROWTH+β5ROA+β6SOE+Industry+Year+ε（2）

在模型（2）的基础上，为了验证政治关联是否会对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的关系产生影响，加入两者的交叉项，得到模型（3）：

lnABSDA=γ0+γ1PC+γ2ICQ+γ3PC*ICQ+γ4SIZE+γ5LEV+γ6GROWTH+γ7ROA+γ8SOE+Industry+Year+ε（3）

3      实证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

本文对所有变量进行了描述性统计。根据描述性统计的结果显示，应计质量的最大值是8.246，最小值为1.907，标准差为1.212，说明不同公司利用操纵性应计项目进行盈余管理的程度有所不同，从而导致我国上市企业所披露的会计信息质量水平存在着较大差异。政治关联的平均值为0.4，说明我国平均有40%的上市企业具有政治联系，并且标准差为0.49，波动较小，可见在我国，上市公司寻求政治“庇护”已经越来越普遍。内部控制质量的平均值为6.529，中位数是6.607，说明我国上市企业中有超一半的企业內部控制质量达到了平均水平，并且内部控制质量的标准差为0.741，波动较小，说明我国的内部控制措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由于篇幅限制，具体结果不再展示。

3.2   相关性分析

本文采用Pearson相关性分析法对所有变量进行相关性分析，其结果如表2所示。

根据表2的结果显示，被解释变量应计质量与除公司规模以外的其他变量之间都存在着显著的相关关系。其中与政治关联显著正相关，相关系数为0.064，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于可操控应计利润是反向指标，意味着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是显著负相关的，有政治关联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更低。内部控制质量与应计质量显著负相关，内部控制质量越高则会计信息质量越高。这些初步验证假设1和假设2，但具体结果还需要进行回归分析。此外，除了公司规模与资产负债率之间的相关系数为0.550外，其他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都比较低，因此初步判断模型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3.3   回归分析

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后进行回归，为排除多重共线性对回归结果的影响，首先对变量进行了VIF检测，其结果显示各变量的VIF值都小于5，平均值为1.3，说明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3.3.1   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

从模型1的结果可以看出，政治关联与盈余质量显著正相关，系数为0.157，在1%的水平上显著，即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显著负相关。说明在控制其他条件的情况下，有政治关联的公司的会计信息质量会更低，假设1得到了验证。政府掌握着大多数的社会资源，企业建立与政府之间的联系来获取更多的资源，更因为政府的“隐形保护”避免各部门的监管与处罚，降低可能承担的诉讼风险与诉讼成本，减低对会计信息质量的约束。

3.3.2   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

表3模型2的回归结果显示，在控制其他变量后，内部控制与盈余质量显著负相关，系数为-0.135，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于可操纵性应计利润为反向变量，这就表明公司的内部控制质量越高，会计信息质量也就越高，假设2得到了验证。内部控制建设的目的是为了确保公司提供高质量的会计信息。通过加强企业的内部控制建设，公司的规章制度更加规范严谨，风险评估与内部监督可以针对企业活动中的失控部分加以改善，使得企业没有进行盈余管理的空间，减少不恰当行为的发生，从而提高了会计信息质量。

3.3.3   政治关联、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

为验证政治关联、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关系的作用机理，利用模型3对样本数据进行回归。根据表3中的结果所示，交互项PC*ICQ的系数为0.268，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政治关联调节了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正向关系。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会削弱内部控制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正向作用。假设3也得到了验证。企业依赖于政治关系，倾向于把资源用于维护与政府之间的良好关系，通过这种非正式制度来获取资源，从而忽视自身的内部控制建设，也不愿意进行公平公正的信息披露，导致内控出问题，进而降低会计信息质量。因此，有政治关联的企业会削弱内部控制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正向作用。

4      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验证上述结论，在解释变量政治关联、内部控制不变，并保持原来的控制变量不变的情况下，以被解释变量会计信息质量的衡量指标的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解决内生性问题，对模型再次进行回归。从得出的结果看，政治关联与应计质量的系数为0.204，在1%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内部控制质量与应计质量显著负相关，系数为-0.086 3，交乘项与应计质量显著正相关，系数为0.274，与上述回归的结果是一致的，即验证了结论的稳健性。由于篇幅限制，具体结果不再展示。

5      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2014-2018年沪深A股非金融类上市企业为研究样本，考察了政治关联、内部控制质量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的关系。通过研究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政治关联与会计信息质量显著负相关，有政治关联的上市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更低;第二，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显著正相关，内部控制质量越高，会计信息质量也越高;第三，政治关联在内部控制与会计信息质量之间就有调节效应，在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内，内部控制对会计信息质量的正向提高作用会被抑制。

根据以上研究结论，针对目前我国资本市场上会计信息质量存在差异较大的情况，我们在制定各项法律法规制约不实会计信息行为的同时，更应该坚定不移地加强内部控制建设，从根源上控制不合规的操作，减少损害会计信息质量的行为。

（1）弱化企业对政府关联的依赖，避免政府直接干预资源配置。针对当前多数企业积极寻求政治联系的情况，我国的监督政策没有详细的规定，使得政治联系能够间接影响企业的盈余质量，更导致企业在进行会计信息质量报告时投机取巧。因此我们更应该改善市场制度，增强外部监督，逐步下放对市场的管理权，真正发挥市场的资源配置功能，建立健全相关的政策与规章制度，提高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8]。

（2）完善公司治理机制，加强内部控制建设。目前我国正大力开展反腐倡廉工作，企业的政治关联很可能随着官员的调动而产生变化，企业更需要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不能盲目追求与政府之间的联系，表面迎合政府的需求，私下忽视自身的内部建设。为此，企业更应该提高内部控制意识，加强自身的内部控制建设，将内部控制的建设要求落到实处。

主要参考文献

[1]余明桂，潘红波.政治关系、制度环境与民营企业银行贷款[J].管理世界，2008（8）.

[2]朱茶芬，李志文.国家控股对会计稳健性的影响研究[J].会计研究，2008（5）.

[3]劉彬.基于财务报告的内部控制对会计信息质量的影响——来自深交所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经济与管理研究，2013（11）：101-108.

[4]邓建平，曾勇.政治关联能改善民营企业的经营绩效吗[J].中国工业经济，2009（2）：98-108.

[5]游家兴，徐盼盼，陈淑敏.政治关联、职位壕沟与高管变更——来自中国财务困境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金融研究，2010（4）：128-143.

[6]杨其静.企业成长：政治关联还是能力建设？[J].经济研究，2011，46（10）.

[7]牛秀丽，罗健.制度环境、政治关联与民营企业内部控制质量[J].江汉学术，2019，38（3）：94-99.

[8]赵长明.“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中企业风险防控研究[J].哈尔滨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8（1）：75-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