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与我们
2021-03-03甲乙
甲乙
1
有些早晨或上午,我照例走进地坛,习惯性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游客。但我又想,我大约早不算游客了。近一年间,我平均每周要到地坛一两次——一般游客可没这么高的频率。
如果我闭上眼睛回溯地坛公园,有两个视像肯定会浮现:一是艳阳逆光下的枫香树叶子,叶筋和轮廓给透射得清新碧落;其次是人物画卷般的世态飞扬,你来我往的场景中席卷着活力或动力。这儿有源源不绝的健身热度,让生存中的人添加岁月活力。一只大键子在空中飞过一道弧线,还有抡圆了的跳绳,跟疾风刮过一样,唰唰地擦过耳际。
2
当我静心写作这篇文字,“岂敢”这个词突然横亘面前。岂敢!因为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高山一般耸立前方,真心不可逾越。我何德何能再写“地坛”?身为藉藉无名作者,我倒是曾潜心写作皖江地域某个村落的日暮晨晓,生生死死,并且乐于其间。即使如威廉·福克纳,也只是终生写作“邮票那样大小的”奥克斯福镇。我又如何能够变换一个题材领域?但再一想,如果勇敢地匍匐下来,在向大师躬身致敬的同时,写一篇微不足道的自己的“地坛”,也许不无意义?哈,契诃夫说过,“小狗也有叫唤的权利”。
这样子看来,地坛于我,或许另有意义。地坛曾是皇帝的祭坛。地坛也是史铁生这样皇城根下长大的人的望台。曾几何时,地坛伴随史铁生的成长,一些事物融入了他的血脉根系,夹带灵魂、血肉之伤痛或欢欣。他少年时离别故土,又从“遥远的清平湾”归来,以下半身瘫痪的残生,却那么血脉充沛地写出《我与地坛》。读来震撼魂魄,挥泪太息,真的了不得。
史先生是我们心目中一块碑。碑文就是《我与地坛》。每去地坛,我总徜徉在无言的崇敬中,有时觉得史先生的身影就在一棵大树下。一幅天凝云垂的画面。他倚坐轮椅,瞩目荒寂。一个不屈于命运的残障者,笼罩于心底的是无边沧桑。早几十年的地坛——或者说史先生眼中的地坛,沉郁苍凉,幽影绰绰,甚至连天空都是冷调。这是我读《我与地坛》的印象,使我久久沉溺于人性渊薮和灵魂的幽冥。人生至暗时刻,灵魂兴许更透出光亮?
记得一次我在地坛公园散步,一场小雨,景物清新。一群来自大连的“游学”孩子,在地坛公园的方泽坛前列队,大声朗诵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清灵诚挚的童声,流淌出文字中涵蕴的哀切情感。这场景让围观者动容。我驻足良久,沉浸其中。
前些天,我去看望住在文学馆附近的王良武先生。王先生是一位造诣深厚的油画家,自小长于北海和景山之间的大十字街。他以记忆中的老北京胡同为题材,创作一系列充满人文精神的风景油画,画出老北京的过往,四季景象温馨而又美丽,在诗意中负载或寻觅老北京的魂韵。那天他聊了很多,后来说到地坛。他说春天时“地坛的树异常的绿,明亮、醒神”。他又忆起,多年前一些午后,常会在地坛东门的绿地和林荫之间,见到史铁生长久坐在轮椅上,沉湎于缄默的风景。爱人陈希米女士陪伴左右。旧时光在不远处车水马龙的道路流逝。
“地坛的树异常的绿,明亮、醒神”,以及“史铁生长久坐在轮椅上,沉湎于缄默的风景”。这两个场景,让我领略到地坛传神于记忆的纽带。它仍在往日的时空中。
说来是一种偶然,我和经常来地坛的两三位老者聊天,提起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他们竟然不知其人其作。我大为出乎意料,也非常遗憾,但细想却又释然——每个人都有他的“地坛”。他所经历和感受的,都是社会人生。这并不妨碍《我与地坛》成为经典之作。
而从我的角度,史先生的“地坛”很多年前就进去过,远早于后来真实进入的地坛。
3
地坛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存在,但似乎一直和我这个外来漂泊者无关。
当然,地坛虽然在心理上离我很远,却又肯定与“我们”有关。我想,不管去过或没去过的朋友,“地坛”这个名词都会不止一次出现在思维中。尤其是所谓“北漂”,兴许对此又各有感触。一般说,他们多半到过地坛,只是或许从不觉得和地坛有多么息息相关。
来京最初几年,我住地坛附近的和平里北区,但去地坛公园只有寥寥几回。一次春节庙会,看的都是老北京的绝活儿。另一次图书展销会,公园一时成了书市。而两次都是人山人海,记忆中至今还在拥挤。还有一二次,纯是闲来无事,入内一游,东张西望,发现它虽有皇帝祭坛,却没有哪怕一片小小的水面,让我这个南方人有些受不了。
说句不争气的话,我倒是在很长时间,暗自喜欢距地坛不过千米之遥的柳芳公园。这公园不大,但有湖塘、芦苇、水鸭子,还有垂柳、草丛和村路一般的小径,整体上泛出淳厚的乡野气息。我初来京城,每当忆念老家故园,就去柳荫公园转悠,意在平复日趋强横的“思乡情结”。记忆最深的一个雪天,我独自在柳荫的雪野中行走,天地漫漫,思绪荡荡,冷冽中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包裹着我,犹如披上一件乡土的老棉袄。
事物的变化有时不知不觉。2018年,我到地坛东门外某传媒公司任职。为了避开地铁早高峰,每天清晨6时刚过,就从顺义后沙峪住所出发,坐两站公交车到花梨坎,乘上此时还不算拥挤的15号线地铁。25分钟后在大屯东站换乘5号线,再到和平里北街地铁站下车。從地铁口出到地面时,天际晨晖初露,都市正在苏醒。我沿着地坛公园东垣墙外,向南走五六分钟,就可看到地坛东门。上班钟点不到,我会进公园遛一大圈,观看红墙楼廓,苍松翠柏,还有龙爪槐盘桓的高地,以及活动其间的人。现在这些都变成我感兴趣的对象。
绕行方泽坛,是我习常的行走路线。身体外侧是几百岁年纪的柏林,幽微中流动着古老气息。右边是红墙檐壁,琉璃瓦楞之上可见悠悠天穹,几缕游云间偶有鸽群飞过。脚下路道不宽,但极有纵深感,剑刺一样伸向尽头。不由联想,有多少人经此走进历史?偶尔我也闲步方泽坛。坛虽不高,但方正坦阔,视界齐天。当年正是在这里,皇帝襟怀四野,祭祀农时节令,或许不乏沧桑与忧患。我还去皇祗室,院中古木和室内展品,都是岁月点点晶华。
偶尔难得地遇上飘雪天。天空披洒着雪花,柏林宫墙都朦胧在雪中。地坛似乎换了一种样貌。新雪覆于瓦檐之上,隽永清幽,删繁就简。此时拍摄几幅图片,是很有意趣的。
也有些时候,我从地铁站出来,会绕行地坛公园北门。北门往里就是银杏大道。深秋时银杏树华光闪闪,金叶灿然,很多游客到这里拍照。有一次,我见到二十多位中老年女性在那里集体合影。她们内侧臂膀相挽,外侧手臂高扬,领头人一声口令,瞬间合成大雁展翅造型,口中发出雁鸣长空之音。这口音很北,像是松嫩平原那疙瘩的。
少男少女的恋爱华章,发生在金树红叶背景前,更是人间至美画面之一。还有手持自拍杆,拍摄自家芳容的女子,身为模特同时又是摄影人。两位美女互相拍摄也别致,一会镜头里,一会镜头外,相互掉换,为留下美的瞬间穿梭奔忙。
一个五十多岁的摄影发烧友,手端一架长焦相机,背上还有“大炮筒子”。他跪地拍摄银杏林,还请人不停地把金黄的落叶撒向空中。间或有鸟雀掠过落叶,他激动得嗷嗷叫。
我看着他们,如看一场人间轻喜剧。我不排除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4
两个旅行者模样的男人匆匆走来。前面戴眼镜男人问我,地坛在哪?这问题有点搞笑。
我正想答:我们站立的地方就是地坛。但脑筋急转弯,从另一层面揣摩出他的意思。我指向不远处:就那,皇帝祭壇,方泽坛;沿这面墙,前面左转就到正门。另一位年长者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第一次来,找不到地坛。随后他又自嘲地笑言,不是么,我们这是骑马找马,在地坛寻找“地坛”。我表示理解,说自己早年来京,也曾这么寻找过。
有一天我在地坛散步,接连遇到两次问路。第一次问路的是个老者,问地坛公园内的中医养生园在哪,我给他详细指明路径。第二次问路的,是一对六十岁左右夫妻向我打听停车场,说是开车来的,但忘了车停地坛公园的哪个门了。我帮他们分析,这东门和西门都没有停车场地,那只能是公园北门或南门外了。我问停车场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标建筑。女人说,对了,有一家东单菜场。我一下断定是公园北门外,并指给他们怎么走过去。
那男人挥手致谢,边走边以一种赞许口气对女人说,你看人家北京人素质老高,讲的忒详尽啦。这让我感到荣幸。打量自己周身,我是不是和在公园里走动的老居民差不多了?
我有些自得地站在原地,期待着接下来还有人向我问路。我甚至进入了一种小说构想,一个无所事事还有点无聊的老汉,站在路口等着给人指路。他想通过这个过程和人交谈,同时在指路后听人说声温暖的谢谢。他很享受。但现在大多人用手机定位查寻路径,只有年纪大的还偶尔问个路。所以,他的等待没有结果。后来呢,做了一块纸牌,上写“请向我问路”。……在一种假想中,这个老汉似乎是我,当然更是我构想中的某个人。
我现在到底算是京都居民,还是资深的北漂?这一点我经常也拿不准,有时不免困惑。实际上,本土民和外来者,有时并不那么容易区分。他们浑然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天早上,我听一对老年男女在林中对话。共同的话题是老家。男人自小来京,老家祖居地却在衡水,有房子和园子,平时由亲戚代管,种植倭瓜、柿子、向日葵。他有时回老家走动,看看,吃吃,玩玩。女人啧啧称羡,说您这真好,老家有个院子多棒。从前我姥姥家在邢台乡下,我小时去过,在苹果园里疯跑,还到小河里抓鱼。现在姥姥不在,家早没了,想起来我心里就像缺了个啥,有时梦里还在那片果园呢。
另一次,是一高一矮两位老者对话。矮个的问,最近哪去啦?高个答,回山西啦。几个字说得慢吞吞的,好像里头收藏了几多心思。接着他说起还在山西的大哥,重孙辈都订亲了。小时的胡同改向,老房子扒了,只大槐树上的鹊巢还在。一切都是舍与难舍。
据我观察,公园常会生发各种人际之间的遇合、相识和交流。例如两位老熟人,多年前常在地坛见面拉呱,近些年突然失去联络。这个早晨猛然间走碰头,那一份欣喜煞是了得。这位长时间未在地坛露面的老太太,说是去外地带孙子,几年都没来了地坛,但常常挂念老朋友们。这会孙子大了,她又归队了。伴随话语,一连串笑声脱口而出,爽朗极了。
我挺佩服老北京人的素质,其文明礼数足够我在有生之年学习。他们说话简洁爽快,嚼青枣一样嘎嘣脆。我喜欢听他们交谈,从中感受浓浓的老北京味儿。而我从南方携带来的语言,多少有些拖泥带水。入乡随俗,我也想学习一些“京腔京调”,把话说得直截爽利些。
5
地坛公园东北角有一块不大的健身场地,人气总是很旺。每天从清晨开始,就有很多中老年人在这儿健身。他们在运动器材上练单杠,拉伸腰腿,仰卧起坐。有位七十多岁老汉,头颈及身体下垂,吊在单杠上超过五分钟。另一位赤裸上身,胸肌鼓突的男子,在单杠上做出大回环动作,连续几个前手翻。收手下地时,大气不喘。更多的老头老太,一边压腿扩胸,一边聊着家常。到一个时点,大多人停下其它运动,由一位嗓音宏亮的老者带领,一边用力拍巴掌,一边高声数数,直到五百。其节奏强烈,血气洋溢,手掌相击声惊天动地。
我感兴趣的还有三五人的踢毽子组合。一只键子经过参与者脚尖的接力,在空中交叉着飞来飞去,人们正身或背身,在接毽子的同时传给下一个人。其腿脚真叫灵巧,比之“织梭”不为夸张。还有一种“手击毽”,一般是几人围成圈,大力拍击毽子。参与者在接毽子的同时,又发力把毽子击出。你来我往,循环往复,身体会随着毽子来回跳跃。
有一天午后,我看到场地上有位60多岁老者,用一把吃饭的小勺,顶着一个篮球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但球长在上面一样不会脱落。这真叫一绝,好多人围观叫好。有小孩想学,老者耐心施教,不一会还真教会了。小孩用勺子把球转得兴高采烈。
方泽坛门外空场,每天准时出现一群练太极拳的人。他们穿白色练功服,一招一式,颇见功底。而在离此不远处的松林,十多位老人静立合掌,敛息闭目,似在汲取天地真元之气。更远一些的斋宫门前,活跃着一群跳锅庄舞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的队列呈椭圆形,由着藏装的男人或女人领舞。随着音乐节奏,队伍跳跃旋转,人们不断变换舞姿,身体倾侧俯仰,手臂上下伸展,脚尖提起落下。节奏鲜明,气氛欢快。
我有一种想加入他们的冲动,让某种气息也流淌到我身体和四肢间。有七八位年纪八十以上的老太太,在练习“回春健身操”,我在旁边看,她们热心地拉我入队,说是要培养“新生力量”。我跟着学了半小时。这操看起来轻缓,其实也挺用力的。里面都是真功夫。
近日遇上一位打拳的赵老。他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早上练完功,坐在长椅上休息。我们闲聊。我问,您老有七十?他乐呵呵说,1929年生人,快91啦!这让我大为吃惊。他又说,这里八九十岁老人多的是,还有上百岁人来活动腰腿哩。人要寿长,得爱活动,还有情绪好,凡事看得开。说来很巧,后几天早上,我认识一位曾做木工的84岁老人。他提起一位也是木匠出身的97岁老人,说身子好得走路一阵风,早几天还来地坛锻炼哩。
有天我遇到一位雄赳赳气昂昂的77岁老汉,他中等身高,方头大脸,腰板挺立,举手投足有京剧花脸做派。身背一把程咬金式的“鬼头斧”。说话中气十足:人不能白活一世,得活出些滋味!說着唱起大河向东流,朝北斗呵,如手拿禅杖的鲁智深一般昂然而去。
还见到另一位80岁老者,摇把纨扇,站在大树底下,独自上演“一台戏”。满口京腔俚语,一人分别扮演各种角色。唱做念打,无一不可。尤其市井俚语,声情并茂,韵味十足。与此同时,还有即兴表演,如迈方步,捋须提胯,扬鞭上马等。身姿做派,一气呵成。后来他开始边走边演,惹来好些游人观看。这真是一位少见的奇人。
6
近月来,我每天午餐后照例到地坛公园散步。
我从公园南门进,向西门走,之后折转向北,经过斋宫、钟楼。路边老树构成了观看天空的不同视角。它们谦恭沉静,好像已经习惯于在现代场景中倾听历史的回声。
偶然经过一片松林,发现每棵树干都挂个蓝色小牌,上面署有树木认养人名字。不过大多是化名。不少认养者的名字,显露出一代人特有的人生轨迹。例如钢七连、钢七5001、七连老七、伍班副561、幸福时光五小、一号哨位、702团、腾冲整顶二小、腾冲燕寺五小等。我感觉其中有不少老知青。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很多北京知青曾赴云南腾冲插队落户,他们在那留下青春岁月,回味起来可能是百感交集。
也有另一路的树木认养者,有一位署名很奇特:善的恶人。我猜测这署名后面应该有个复杂的人生故事。具体情节怎样,虽然无从知道,但约莫可以依据这个时代去想象。
假如我要认养一棵树,又该如何署名?我在青年时期走出乡村,后来辗转到长江边多雨的小城,生活工作大半生。现在又人在京都,还是地坛公园的常客。我是不是应该署名:地坛漫游者?抑或:一个漂泊中落锚的老汉?
仔细想来,如同这座都市的诸多异乡人,我从一开始意义上的“游履”,逐渐有了根系泥土的沉潜感。地坛的历史和现实,也成为我个人当下生存感知的一部分。我对地坛开始像往日生活的小城一样熟悉,经常相遇的人熟识了,大多路径甚至闭眼也能走。来的次数多了,还会下意识地产生某种评判,或是审视树木花草园林的布局。这里那里,总还有不足。对某个游客随地吐痰或大声喧嚷,不讲公共道德,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反感。对于地坛公园的各种场景,我已脱离好奇阶段,而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和某种意识间的融合。
来京十年,我的居住地经历了从和平里、天通苑到后沙峪的几次迁徙。下一代逐渐在本土扎根,家族根系悄然扎入脚下泥土。我似乎在逐渐改变南方人习性,例如现在每天都会吃馒头,竟也觉得米饭“粘牙”了。对都市公共场所排大队也习以为常。早上乘地铁,从地上进入地下,经历“昼与夜”的剧烈反差,也已经习以为常。
孙子绍宁出生在北京顺义,今年五岁。他很喜欢到地坛公园游玩,特别对在林间广场喂鸽子感兴趣。他对斋宫的红墙很好奇。进而打听皇帝是什么样的,和地坛有什么瓜葛?他听老北京人聊天,从中领悟地域语言的微妙语境。作为写作者,我对语言有敏感性,有些语词的京味儿,我是从他那感知的。例如北京人通常说“干嘛”,其语性和内涵的丰富,妙处无穷又干脆利落,有如嗑瓜子仁儿。“你干嘛呵!”表示他对某事不满,提出抗议。“干嘛使的”或“干嘛吃的”则另有情绪上的指向。“爷爷,您干嘛儿?”语气很亲和,包含问询和关切。他京腔京调,喜欢吃烙饼,还勇于指责楼道吸烟者。这算是第三代本土化进程的一部分吧。
我由语言开始,渐渐沉稳了漂泊之心。地坛是我心理变化的一个见证。以往我写这样一篇文字,可能只是一篇游记,现在则有了不一样的况味。归根到底,现在我是一个居京十年,逐渐从认知上皈依“地坛”的老人。内心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近几十年,人们在中国大地迁徙频繁,在故乡和异乡间辗转离别,叶落归根或者融入他乡。好在我没有成为过客,在这座大都市多年痛苦与欢欣交集的生涯中,许多事物沉淀成一种血脉的记忆。这是一代人的大地诗章,等到归根结蒂的时候,总要百年以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