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建筑表皮媒介语言偏向

2021-03-03叶子新

华中建筑 2021年2期
关键词:偏向表皮感官

叶子新

蔡新元

1 作为媒介语言的建筑表皮及其研究现状

瑞士语言学家弗迪南·德·索绪尔(Ferdiand de Sausure)称语言是隐含于个别言说之中的一套符号与习惯的抽象系统,有着自己的结构功能和语法逻辑,语言往往左右着思维,而非思维的简单工具[1]。将建筑表皮作为一种媒介语言来研究,一方面是因为建筑表皮本身所固有的物质属性结构和符号形式结构就如同语言一样,对建筑表皮本身有着规定性的作用;另一方面是因为相对于其他物质来说,建筑因其保留时间较长且不易被破坏,使得作为建筑外部形态语言的建筑表皮具有一定的真实性和稳定性,人们更容易从表皮中解读有关城市的信息,感受到城市长久建立以来所积累的文化沉淀。而基于任何负载信息的物质都可以称之为媒介的广义定义,建筑表皮可以被视为城市生活中信息交流沟通的媒介,且这种媒介效应越来越明显,现今其所阐释的语言被称为媒介语言,由媒介语言重组的建筑表皮也被称为媒体表皮。

图1 阿图赖夫生活博物馆建筑表皮投影

目前对媒体表皮的研究,国内还处于较为初级的阶段,大部分是从媒体表皮的设计实践中来探讨其设计方法与策略。关于媒体表皮理论的研究也大多数集中于媒体表皮的起源、类型、特征、呈现方式、应用价值、历史与发展趋势等较为基础的研究。如耿伟、马强写的《建筑表皮媒体化设计中LED图像显示技术的运用》论文中详细地探讨了LED图像显示屏幕的基本构成、技术参数、产品形态及与建筑表皮相结合的各种方式[2]。喻汝青,汤朔宁写的《影像媒介影像下体育建筑的表皮研究》一文中,通过对比热媒介和冷媒介的不同特征来分析体育建筑表皮的不同材料在冷热媒介时期的不同表达[3]。张健写的《作为城市新兴景观的媒体建筑解析》中从媒体建筑的基本概念入手,结合具体案列就其特征、类型、应用价值等三个方面的问题进行了探讨,不仅指出了媒体建筑作为建筑自身意义载体和传达介质的特质所在,而且还提炼出其作为所在场所、环境和区域文化有意义的景观形态之价值所在[4]。从实践上看,现今国内都在通过优化媒体表皮设计来表达,其作为城市信息交流、精神文化展示、社会环境塑造的重要媒介涵义。描绘出媒体表皮作为植入特定城市地点的媒介平台,其催生新形态公共空间和建构城市媒介事件的可能路径。如2018年国际媒体建筑双年展及高峰论坛在中央美术学院召开,以“媒体建筑——智慧城市建设的基础设施”为主题,挖掘媒体在表皮城市建设与发展中社会、文化和商业领域的巨大潜力。并指出当媒体表皮足以左右整个城市的面貌和身份时,各种规模的媒体表皮如何与物理空间和虚拟世界之间的新型界面相互衔接,促进整个城市区域的建构,支撑起社会、经济、文化的结构,将是媒体表皮未来发展的重要方向。万达也从商业建筑的角度对媒体表皮进行了探索,并在万达武汉汉街项目和武汉汉秀剧场项目中,获得了第31届IALD照明卓越奖和32届IALD光辉奖。

国外对媒体表皮研究在理论上主要集中于媒体表皮的新型界面形式、与物理环境的整合程度、媒体表皮构件的稳定性、媒体表皮的媒介内容、媒体表皮的互动交流方式等方面的研究。如Matthias Hank Haeusler写的Media Facades—History,Technology,Content《媒体化建筑表皮—历史、技术和内容》一书中对世界大约30个现当代媒体表皮案例进行分析,将其所使用的技术归纳为六种类型:投影技术(projection facades)、背投影技术(rear projection facades)、光栅格动画技术(window raster animation)、展示技术(display facades)、机械技术(mechanical facades)、三维像素技术(voxel facades),并以此为基础探讨媒体表皮在未来可能出现的新形式[5]。Martin Tomitsch写的Designing for Collective Participation with Media Installation in Public Space《基于集体参与的公共空间艺术装置设计》一文中也对多人与媒体表皮进行双向互动过程中所使用的媒体装置技术进行归纳与总结[6]。Gernot Tscherteu、Susa Pop、Ursula Stalder等人合著的Urban Media Culture《城市媒体文化研究》一书中探析了媒体表皮在特殊文化和社会背景的推动下可能激发出的新的创造力和潜能[7]。在设计实践上,国外媒体表皮重在挖掘其公民参与、跨城市交流和社会包容等方面的潜力。如国际媒体建筑协会(Media Architecture Institution,简称MAI)将在阿姆斯特丹举办的以“futures implied(暗示未来)”为主题的2020年媒体建筑双年展,呼吁媒体表皮超越单纯的个体视觉壮观,以整个自然生态系统的福祉为目标,为持续性的社会讨论、辩论和变革提供手段,为加强民主社会中公民数字权利的数字平台而努力。

然而不论是国内对媒体表皮历史、类型等较为基础性的研究,还是国外对媒体表皮作用意义等较为内涵性的研究,最终都绕不开对媒体表皮与人的互动过程的研究,而这个互动过程的起点便是建筑表皮媒介语言所形成的媒介偏向,而这一点在研究中少有阐释,这也是本文将媒介偏向作为建筑表皮媒介语言研究重点的原因。

2 建筑表皮媒介语言下的媒介偏向

2.1 时空偏向

英尼斯在美国密执安大学发表的论文中提出媒介具有偏向性的观点,认为媒介无论是在其传播内容上,还是在其所产生的社会影响上,都具有这样或那样的偏向,且这一点早就在作为媒介之一的人类自身上有所体现,例如我们会对某类物品或某种主张娓娓而谈、滔滔不绝,却对另一类事物或见解沉默寡言、不置一词。

英尼斯将媒介偏向分为以时间纵向传播为主导的偏向和以空间横向传播为主导的偏向。其中,以时间偏向为主导的媒介表现为笨重、耐久,不容易被时间所侵蚀的特征,诸如石板、建筑、雕塑等;以空间偏向为主导的媒介拥有轻巧,易于大范围运输的特质,譬如纸张、书籍、报刊杂志等。媒介在时间或在空间上的偏向,其实质含义是媒介本身所形成的媒介文化环境,经过在一定程度上对时间(历史)跨度或空间(地域)跨度的控制,而形成相应的偏向影响,其最终目的是通过调控媒介偏向实现社会环境及生活在其中的人在时空观念上的平衡。英尼斯以口头传播和印刷传播为例,古希腊时期的口头传播,因其采用父传子、老传少、师传徒等代代相传的传播方式来传递信息,因而被视为时间偏向媒介,但口语传播因为受到传播范围的限制,无法进行远距离信息传输,进而产生了以空间偏向为主的印刷传播,将口语文字纸质化,例如《荷马史诗》、《理想国》等,都表现了对媒介空间偏向性的强调。口语的灵活性使用让希腊人在当时社会环境下得到了媒介时空上的平衡。其中,时间偏向性媒介体现的是信仰、来世、礼仪和道德秩序的文化环境,空间偏向性媒介体现的是世俗的、科学的、物质的和扩展不受约束的文化环境[8]。

建筑表皮媒介语言是由一系列可以无限使用和永久性保存的媒体技术和符号代码组成,传播范围大,且不论是采取传统媒介物质媒介实体与信息符号相统一的传播方式,还是选用如今电子媒介、数字媒介通用的媒介实体与信息符号向分离的传播方式,建筑表皮大多都同时表现为时间偏向性和空间偏向性媒介。例如2019年沙特阿拉伯阿图赖夫生活博物馆(Atturaif Living Museum)的建筑表皮投影(图1)。设计团队Tamschick Media-Space与电影导演德克·范登伯格合作,将7分钟介绍阿图赖夫区生活历史的电影精确地投射到600m2的建筑表皮上,使阿图赖夫生活博物馆变成一台活的时间机器,在建筑表皮投影所营造的虚拟空间与阿图赖夫区域遗留的实体历史文化遗址的交叉中,体验一段从过去到现在的时间旅程,实现建筑表皮媒介语言的时空偏向。建筑表皮媒介语言的时空偏向不仅体现在建筑外表皮中,而且还体现在建筑内表皮上。例如Tamschick Media-Space设计团队于2019年在德国德累斯顿内城区布吕尔平台下堡垒的室内表皮投影,其通过运动设计、灯光设计和声音设计,将16世纪堡垒的悠长历史沉浸在混合媒体音频的戏剧化场景之中,使游客在从参观者变为参与者的过程中体验时空穿梭之感,将曾经的历史场景传递到现在的真实地点(图2)。

2.2 感官偏向

麦克卢汉继承了英尼斯对媒介偏向性的研究,在打破原有媒介时空偏向性概念的基础上提出媒介感官偏向性理论,认为媒介偏向性的实质是由于媒介本身所产生的媒介文化对人类感官上控制而形成相应的偏向影响,其最终目的是通过对媒介感官偏向上的调节来实现人类在现实世界中感知系统的平衡。对于媒介感官偏向的来源,麦克卢汉认为人的大脑有一套通感机制,其作用对人体中的各个感官系统进行调节,使之在相互转换的过程中维持人类感知系统的平衡,但层出不穷的媒介使得我们其中某种感知功能被无限的延伸与扩大,在打破原有平衡的同时,塑造了人们的感知经验现实世界[9]。

每个人的媒介感官偏向都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差异性,这是因为一方面每个人感官能力的不同,导致其获取的感知信息会有所偏差,如视听障碍者的触觉、嗅觉和味觉能力比普通人群会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以弥补其在视觉和听觉上的不足,因此也导致了他所获取的信息大多来自于味觉、嗅觉或触觉。另一方面,由于媒介产生的感官偏向导致感知信息的获得会有所不同,每一种媒介都有一套独特的主导性的感官偏向,并要求人类以同类型的感觉器官来使用该媒介。例如,广播媒介偏重使用的是听觉系统,文字媒介注重使用的是视觉系统,电视媒介侧重使用的是视觉与听觉的融合等等。换句话说,人们对世界的认知是通过媒介偏向过滤的相对现实,它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完全的真实,只能代表有所选择的、有所偏向的真实。也正因为此,人类才不断地研发新的媒介技术以满足人类对真实世界的渴求。

图2 德国德累斯顿内城区布吕尔平台下堡垒的室内 表皮投影

图3 Banco de Credito建筑表皮示意

图4 Seminole硬石赌场酒店景观

图5 Connecting Monsters建筑表皮示意图

建筑表皮媒介语言所体现的感官偏向,随着媒介功能的增多而变得越来越复杂。建筑表皮媒介最初显现的主要是视觉和听觉感官系统,在其中融入了传感器、可移动设备等功能设施之后,其所展现的是人体全身感官系统一体化所形成的感官系统。例如2014年秘鲁首都利马Banco de Credito建筑表皮媒介,其使用藏有多点触摸式传感器的LED户外互动平台,将市民在平台上绘制简单趣味的图像传达至网格LED屏幕组成的建筑表皮中,唤起成人内心中隐藏着的似孩子般天真烂漫的情怀。在该建筑表皮媒介语言中,体现的是触觉和视觉的融合所呈现的感官偏向(图3)。2019年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多学科设计工作室Float4和DCL设计公司共同为美国弗罗里达州的Seminole硬石赌场酒店(Seminole Hard Rock Hotel&Casino)设计了开幕式光影秀。酒店建筑外立面作为每天上演美轮美奂音乐表演的舞台,是由16800根V-Stick(高性能led视频装置)组成的。根据Float4设计的内容顺序,每根V-Stick都会依次点亮,形成不同的颜色、动态,图案或运动轨迹。灯光经过编程可以改变其颜色和光照强度,并能根据不同歌曲的节奏进行组合编排,将视觉、听觉体验与其独特的建筑造型完美地融合为一体(图4)。

图6 《Symulakra》项目建筑表皮示意图

2.3 场景偏向

麦克卢汉提出人们会受到媒介感官偏向的影响,并形成相应的经验世界,但并没有阐述感官偏向是怎样作用于人类的感知系统,并对人类社会行为产生怎样的影响。因此,美国传播学者约书亚·梅罗维茨结合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的社会场景理论与麦克卢汉的媒介形态理论提出场景偏向观点来解释媒介(尤其是电子媒介)是如何通过场景偏向来影响人类社会行为活动的。

场景偏向理论中的场景是指作为信息系统的社会场景而非物理场景,前者强调的是人与社会环境或人与人相接触时所产生的某种信息流动模式,后者强调的是相对稳定的、有界限的实体场景。梅罗维茨认为媒介是通过改变各类社会人群所接触的场景类型(场景偏向)来改变我们对各个社会行为的认识,其中信息流动模式是场景类型定义的核心,也在人类交往性质中起决定作用,也就是说场景偏向性主要是看媒介本身所创建的信息流动模式的特性,例如电话媒介的信息流动模式仅限于打电话和被打电话两人之间的信息交流,其所体现的是一种较为封闭的信息流动模式,因此电话媒介所塑造的场景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排斥与隔离的偏向性[10]。

这仅是对单一型媒介所产生的场景偏向性进行说明,新媒体时代的媒介更多地表现为复合型媒介形态,其所表现的场景也不再是单一的场景,而是多场景融合之后形成的总体场景,其显现的信息流动模式是一种群体信息流动模式,使得每个人或每个物都有可能临时性或永久性地参与其他的群体之中,从而模糊或打破了由个体信息交流模式形成众多场景之间的界限和隔阂,将许多不同的人或物包容在一个公共场景中,使表皮媒介语言所塑造的场景拥有共享和同化上的偏向性,且表皮媒介本身亦可作为公共场景中的“中介意识”让群体得以透过媒介获得不同于常规认识的价值判断和评判标准,并借此来重新审视自己的身份和行为。例如2013年,HDOTO艺术组织分别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Besiktas广场和奥地利林茨的电子艺术中心开展名为Connecting Monsters的建筑表皮媒介互动活动,目的在于通过汲取两个城市市民的个体智慧及力量,在相对应的移动应用软件上写下自己对城市的看法与感想并发布到公共屏幕上,实现两个城市之间即时性跨文化的沟通与交流(图6)。随着程序化平台、定位数据和智慧城市等技术的发展,基于信息系统而建立的社会化场景将进一步扩大。例如波兰华沙新媒体艺术团队PanGenerator受Screen Network公司委托设计的华沙Pulawska大街的一面媒体墙改造项目《Symulakra》,其利用实时监控系统追踪记录城市的公开数据,如Pulawska大街的交通情况以及聚集在媒体墙周围人们的手机数据流量,此外观众还可以通过使用专用的移动网站直接影响媒体墙内的像素的形状变化,将短暂的数字场景与物理场景融为一体,并以动态媒体墙的形式展现出来,描述着这座城市在多场景互动中时刻变化的信息(图6)。

结语

新媒体时代,媒介融合程度越来越高,仅从时空偏向、感官偏向或场景偏向等单一媒介偏向来分析媒介语言的特性,已很难较为全面及详尽地叙述其对社会文化环境的影响及作用。如建筑表皮媒介语言,从时空偏向来说,其主要表现为空间偏向,强调的是对空间地域上的控制,使社会文化环境拥有大众化、非集权化的特性;从感官偏向来说,其首要呈现为视觉偏向,注重视觉感官上的延伸,让社会文化具有丰富的视觉语言和多样的解说语境;从场景偏向来说,其关键展现为群体性的信息流动模式,侧重多种场景交融后,场景与场景之间界限的模糊性与包容性,使社会文化具备共享性和同化性的特征。但不论怎样,皆是从某一个方面来阐释建筑表皮媒介语言对社会文化环境的作用。建筑表皮媒介语言是一种复合型媒介语言,其所显现的是由若干单一媒介偏向所组合而成的综合媒介偏向,在显露表皮媒介语言中物质属性结构和符号形式结构组成的人类内在意图的同时,肩负着解决已存在的或即将存在的社会文化环境发展问题的重任。

资料来源:

[1] https://www. tamschick. com/en/projects/atturaif-the-living-museum/;

[2] https://www. tamschick. com/projekte/festung-xperience/;

[3] https://www. nicholascheung. com/projects/bcp-affinity/;

[4] http://news. dichan. sina. com. cn/Designx/d3250. html;

[5] http://www. connectingcities. net/project/connecting-monsters;

[6] https://pangenerator. com/projects/symulakra/。

猜你喜欢

偏向表皮感官
视觉搜索中风味引发对关联颜色的注意偏向*
科研人员揭示油桃果实表皮不长毛的奥秘
8~12岁儿童抑郁与认知重评的关系:悲伤面孔注意偏向的中介作用*
建筑表皮中超薄基材的应用分析
“偏向”不是好导向
考核偏向:错把经过当结果
人也会“蜕皮”,周期为一个月
感官训练纸模
感官训练纸膜
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