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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品质与经济机会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
——基于CLDS 2016的实证分析①

2021-02-28张超陈思

南方人口 2021年1期
关键词:人口迁移工资水平异质性

张超 陈思

(1.河北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天津 300401;2.乔治·华盛顿大学哥伦比亚文理学院,华盛顿D.C 20052)

1 引言

人口迁移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规模最大、意义最为深远的地理过程之一,并一直是经济学、人口学、地理学等相关学科研究的重要内容。改革开放以来,伴随我国区域一体化的加速推进,地区间人口迁移总体呈现出“迸发式”的增长态势。我国流动人口规模从1982年的657万人增加到2017年的2.44亿人,相当于每六个人中就有一个流动人口[1]。长期以来我国的移民迁徙主要呈现“离乡进城”、“从西部地区到东部地区流动”两大趋势[2],在这一阶段中国人口迁移总体是“经济机会主导”的,地区收入、工资差距和就业机会是影响迁移的最核心的要素[3-5]。然而随着收入水平的普遍提高,其对劳动力迁移的影响程度逐渐下降,而非经济要素的作用愈发凸显[6],特别是当前创新驱动经济增长时代到来及人们对健康生活的日益关注,中国人口迁移驱动机制正发生深刻变化,人居环境、公共服务等“地方品质”因素在驱动人口迁移过程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据国家卫计委《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7》数据显示,16-59岁的劳动年龄流动人口中,“80后”流动人口比重由2011年的不足50%升至2016年的56.5%;“90后”流动人口的比重由2013年的14.5%升至2016年的18.7%,新生代流动人口成为“主力军”。当前各地“人才争夺战”愈演愈烈,为吸引人才并获取战略优势。未来人才争夺战中地方政府是否能够另辟蹊径,提升城市竞争力,吸引更多优质劳动力,加快经济转型升级,实现高质量发展是非常值得研究的话题。

本文内容通过构建模型实证分析地方品质建设与就业机会对劳动力人口流动的作用,将2016CLDS个体数据与91个城市地方品质与就业机会数据相匹配,实证检验地方品质和经济就业对劳动力流动的关系,厘清现阶段吸引劳动力人口的主导因素,并进一步明晰地方政策的制定方向。

2 文献综述

早在十九世纪,地理学者Ravenstein[7](1885)就已经针对跨地区人口迁移问题开展系统性研究。而有关人口迁移问题的经济学研究最早可追溯至希克斯的《工资理论》[8],该理论提出经济机会是移民的主要决定因素。目前关于人口迁移内在驱动机制的研究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分别是强调经济机会驱动人口迁移的研究阶段、强调地区舒适度影响人口迁移的研究阶段和地方品质影响创意阶层迁移的研究阶段。首先,相关研究的焦点在于探讨区域间经济机会的差异在人口迁移中的决定性作用[9-10]。在地区经济机会差异的驱动下,人口往往由工资较低和失业率较高的地区,迁移到工资较高和失业率较低的地区[8][11]。由于失业率可以看作是劳动力市场“缩紧”的指标,这意味着较高的失业率可能会鼓励或阻止人口迁移。在美国,较高的失业率会增加外迁人口,而在荷兰则观察到相反的效果[12],另外对于意大利而言,只有长距离移民才会应对区域失业率做出反应[13]。这种现象的差异可归结于不同国家劳动力市场制度的不同。

上述传统观点是将经济机会视为区域间移民的唯一驱动力,而后,学者在跨地区移民的应用研究和理论研究方面均取得了重大进展。其中,人口迁移的均衡模型[14-17]将地方“舒适度”水平视为是迁移人群在收入和就业机会上的补偿,更是现代城市的关键组成部分[18]。基于此,移民现象是对特定地点便利实施条件需求变化的结果,而非工资差异[17][19]。因此某一地区的“舒适物”可以被资本化为当地的房价和租金[20][21],从而给出了迁移机制的另一种观点。亦即,伴随着民众对生活质量要求的提升,城市“舒适度”在现代社会中对人口的吸引力作用开始凸现出来。研究证据表明,自然设施极大地影响了整个国家相对吸引力,欧洲存在着与美国一样的基于地点的移民偏好[22-23]。尽管经济利益作为驱动人口流动的核心要素这一点仍未改变,但是在进行迁移选择时其被赋予的权重却在下降,而吸引人口流入的其他要素如教育[24-26]、医疗、公共服务[27-29]、基础设施和生态环境[30-33]、空气质量[34-36]、房价[37-39]等影响未来生活居住条件“舒适度”的其他因素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均对人口跨区域迁移产生了显著影响。

第三,是地方品质对创意阶层迁移的研究阶段。在“消费城市”的假设中,Glaeser等认为,当代城市的增长越来越取决于城市是否能够提供服务和消费品,从而吸引高人力资本居民[40]。Florida将这部分人群称之为“创意阶层”(Creative Class)[41],并在他的开创性著作中指出,“低进入壁垒”对于吸引和保留“创意阶层”至关重要[42-43]。同时Florida由生活品质(Quality of life)概念出发演绎出“地方品质”(Quality of place)的概念,认为创意人才的区位是由地方品质所决定的,丰富的生活便利设施、独特或多元的生活方式和优越的自然环境与建筑环境是地方品质的核心要素。城市多样化功能和人群、旨在增进人与人的交流的休闲娱乐空间、文化表演活动、建筑美学、自然生态环境、城市安全感、艺术创意及高等教育人群及城市包容开放程度均被视为地方品质的内涵表征[41][44-46]。因循这一理念,杨开忠[47-48]更是创新性的提出了新空间经济学,认为创新活动区位决定于异质性人才活动的区位,而异质性人才区位选择决定于地方品质,并指出地方品质包含生态环境、不可贸易服务品数量、质量及其消费“速度”或“便捷性”。而地方品质影响人才区位选择主要通过四条路径展开:首先,高等教育等地方品质将强化区域人力资本生产的初始优势,从而有利于区域创新[49-50]。其次,地方品质中生态环境、休闲娱乐和文化设施等“舒适物”对创意人才具有显著的吸引作用[50-53],从而增加了该区域创新发展动力。实证研究发现,包括本地的温度[54]、靠海岸线距离[50]、干湿度、降水量[53]等在内的自然生态环境,以及包括酒店、剧院[52]、电影院、保龄球馆[50]、零售与社会服务业[55]、波西米亚指数(Bohemian Index)[56]等在内的休闲娱乐和文化服务均对人才具有显著的吸引作用。第三,地区包容性和多样性将有效吸引更多科技人才和创意阶层进入,从而导致文化、金融、科技产业的繁荣[41][57]。第四,作为后工业化社会的空间载体,地方品质中完善的服务场景和建筑美学塑造了城市生活中的“真实感”,并增加了创意人才间“面对面”的交流频次,从而有效推进了创新主体间的知识溢出[58-59]。

综上,于国外一些经济发达国家而言,人口迁移因素早已发生巨大变化。对比我国关于人口迁移的研究起步较晚,且自改革开放以来人口迁移格局整体呈现出由内陆迁向东南沿海。当前我国处于经济转型阶段,由高速增长转变为高质量发展阶段。恰恰是在经济发展达到一定阶段,社会保障和福利水平达到一定程度时,是否更应该注重劳动力对地方品质的需求?尚缺乏基于我国样本城市的实证研究;其次,大多研究主要聚焦于城市层面,对于微观个体的研究也在慢慢铺展开来[60-61]。在经济机会与地方品质的双重影响下,异质性人群又是如何对二者做出权衡取舍?CLDS数据恰好捕捉了这种特征,且具有十分明显的优势:第一,可以直观明确地反映经济机会和地方品质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第二,运用城市特征来解释个体的流动方向可以较好地回避反向因果关系;第三,加总数据往往不易区分(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等)不同人群迁移行为的差异,利用微观资料则更容易研究个体异质性。

3 模型设定与数据来源

3.1 地方品质的度量

新空间经济学中,“地方品质”指地理空间上不可贸易品的数量、多样性和质量,具体包括休闲娱乐等个人消费服务,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人工和自然生态环境以及交通、信息、制度等基础结构等四个维度。在此,本文借鉴Trip[46]、周京奎[62]、喻忠磊[63]及张亚丽[64]等人对地方品质及城市舒适度的评价指标体系,遵循以人为本原则、科学全面性原则以及数据可得性原则,构建了地方品质综合评级体系,其中含个人消费服务、公共服务、健康环境和基础结构等4个二级指标层和18个计算层指标(如表1所示)。其中“个人消费服务”主要指向餐饮、住宿、娱乐、家政等服务[65-66],在此选取的计算层指标包括和餐饮业从业人员、文化、体育和娱乐从业人员、公园个数、每万人在校大学生数、每百人公共图书馆藏书量等。“公共服务”主要指向教育、医疗、文体休闲等服务[67],在此选取以生均小学教师数、生均中学教师数、教育支出比重每万人拥有床位数、每万人拥有医生数等表征。“健康环境”主要指向本地的自然禀赋、自然环境及宜居性,在此选择地区PM2.5指数、绿地面积、污水处理厂集中处理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等综合表征。“基础结构”主要指基础设施的通达性和交通运输、物流和信息网络传输的便捷性,以人均城市道路面积、每万人拥有公共汽车、铁路通达性和宽带互联网接入户数表征。

表1 地方品质评价指标体系

在“地方品质”指数测算上,本文采用因子分析及熵权法作为赋权工具,因子分析法即利用降维思想,在尽可能不损失信息的前提下,利用少数几个因子反映原始资料的相关关系。在指标计算上,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以消除数量级和量纲不同,同时对于负向指标采取其相反数,保证所有指标方向的一致性。通过计算相关系数矩阵得到特征值和特征向量,以及方差贡献率与累计方差贡献率,并最终通过回归估计法等计算各因子得分。在提取因子的基础上,以旋转后各公因子的方差贡献率αk占累计方差贡献率的比重作为权重,对各维度下公因子的因子得分进行加权汇总,从而分别得到各城市个人消费服务、公共服务、健康环境和基础结构等指标的因子得分Y,其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k为同一维度下的公因子个数,yk为公因子得分。

最后,将各指标的权重与其所对应的得分相乘求和,得到各城市地方品质的综合得分。为了更直观地体现城市间地方品质水平的差异,本研究对所得结果进行标准化处理,数值越大说明地方品质水平相对越高。

3.2 模型设定

一些研究将劳动力流向决策作为一个顺序决策过程:决策者首先决定是否进行流动,然后再决定目的地的选择[68-70]。通常劳动力流动基于自身效用水平的合理考虑,因此,本文在个体效用最大化框架下,将劳动力是否进行流动的决定和目的地的选择模型化,并将留在本市作为目的地选择的其中之一[71][72]。假定每个人都对多个城市(包括其原市)有相同的偏好,选择一个特定城市的可能性取决于劳动力个体特征和流入城市特征,即迁移效用函数:

其中,QUAij表示迁移者i选择流入城市j的地方品质指数。EMPij表示迁移者i选择流入城市j的就业率,WAGEij表示迁移者i选择流入城市j的工资水平,这两个变量用以表征迁入城市的经济结构与就业机会。Xij表示迁移者i选择流入城市j的其他特征向量,Zij表示迁移者i选择流入城市j的个人信息,εij为未观测因素。迁移者在J个备选城市中选择j城市流入满足以下条件:

当E[Uij]>E[Uik]时,即流入j城市效用水平大于流入k城市,则choiceij取值为1;反之,choiceij取值为0。迁移者选择流入j城市的概率为:

由于每个迁移者i都面临J个备选城市的选择集,所以实际可观测的样本为迁移者人数与城市选择集的乘积(N×J)。本文采用条件Logit模型[73][74]对式(4)涉及的各参数进行估计,参数值表示城市特征对城市被选中概率的影响程度,参数值越大表明城市被选中的概率越大,反之亦然。

3.3 数据变量与说明

本文将劳动力流动的微观数据与城市宏观特征数据进行匹配,同时考察影响劳动力流动的个体层面和城市层面因素。其中,劳动力流动的个体数据来源于2016年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CLDS)。结合CLDS对流动人口的定义,即离开户籍所在地6个月以上视为流动人口,本文进一步将流动人口限制在跨市级层面,对数据进行清理并与91个城市层面数据匹配,本文成功识别出1235个跨市流动样本,对于每个潜在的移民,有91个观测值与91个目的地选择相对应,总共产生了1235×91=112385个观测值。如果该市被潜在移民选择为最终目的地,则因变量编码为1,否则为0。针对备选城市流入人口进行考察,并收集整理出调查对象的年龄、性别、受教育水平、是否拥有技能证书、户口类型以及工作场所等个人特征信息,具体的描述性统计列于表2中。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个体特征在不同的目的地之间没有差异,所以在模型中须纳入表示个体与潜在目的地选择属性相互作用的变量,如劳动者流出地与各备择城市是否处于同一省份。平均工资水平(WAGE)和就业率(EMP)用来捕捉劳动力市场机会的影响[56][70][75]。可以预期,中国的劳动力流动倾向于工资水平较高和就业率较高的地区[76-77]。房价②由于安顺市、玉溪市和保山市三个城市2016年房价数据缺失,本文予以0值处理。被视为阻碍受过教育劳动力流入的高生活成本因素[78-79],从而被纳入模型中。城市其他特征信息主要包括GDP水平、外商投资、人口密度、产业结构、距离三大港口城市的距离等,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见表3)

表2 劳动力个人特征的描述性统计

表3 城市特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4 为地方品质和经济机会流动,实证结果

4.1 基本回归结果

本部分使用条件Logit模型分析城市地方品质水平与经济就业机会对劳动力流向决策的影响,具体回归结果报告于表4之中。模型1中仅考虑地方品质指数对外来劳动力流向选择的影响,结果显示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模型2在模型1的基础上控制工资水平和城镇就业率,结果发现地方品质对劳动力流动的正向作用依然显著,作用的概率弹性变小;工资水平也表现出对流动的显著正向作用,就业率不显著。模型3则在模型2的基础上加入房价、GDP、外商投资FDI、人口密度、产业结构、是否是省会、与三大港口(上海、天津、深圳)的距离等城市特征变量,发现地方品质依然保持显著的正向作用,但概率弹性依旧下降,此时工资水平不显著。模型3的结果告诉我们劳动力在决定流向哪个城市时,除了考虑工资和就业之外,还会考虑城市的地方品质水平,而且工资高和就业机会好的城市,往往地方品质水平也更好,所以在控制了工资和就业之后,地方品质的系数就明显下降。考虑到劳动力个体迁移的交通成本和心理成本,模型4在模型3的基础上是否同省流动的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地方品质依然显著,工资水平作用的概率弹性稍大。据此判断,中国存在为了地方品质而流动的“用脚投票”机制。

根据基准模型4回归结果,本文可粗略计算出劳动力的“地方品质议价”。地方品质指数的影响系数表明,城市地方品质指数每上升1%将导致劳动力流向该城市的概率提高2.25%。同时,工资水平的影响系数表明,城市工资水平每增加1000元将导致劳动力流向该城市的概率提高1.22%。粗略估计城市地方品质指数每上升1%,劳动力对城市地方品质的年均工资性意愿支付议价(WTP,Willingness to Pay)为1844.26元(1000×2.25/1.22元),或日均意愿支付5.05元。由于地方品质指数的标准差为0.192,可知劳动力为降低地方品质指数一单位偏差,每天WTP为9.70元(1.92×5.05元)。本文估算出的劳动力地方品质支付议价(9.70元)与张海峰等(2019)估算的生态健康支付议价(8.61元)相当。而小于Zhang et al.(2017)[80]估算的环境支付议价(26元),主要原因是本文只使用城市职工年均工资性收入,而Zhang et al.(2017)采用的是家庭全年人均收入,为了比较各个城市特征尤其是地方品质与工资对劳动力流向决策的相对作用大小,模型5对所有的城市特征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即变量的原始值减去其均值再除以其标准差之后进行条件Logit模型估计。结果表明,城市的地方品质指数平均增加一个标准差,劳动力选择这个城市的概率上升0.405倍,而此时工资水平平均每增加一个标准差,劳动力选择这个城市的概率分别上升0.148倍,小于地方品质所带来的影响,而就业率依旧不显著,表明流动人口对就业机会或失业风险不敏感,所以政策制定者不能低估地方品质对分散人口集聚的作用。

其他城市特征变量对流动人口选址概率的影响基本符合我们的预期:人口密度、GDP、产业结构等对流动人口的选址概率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即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第三产业能够显著提升城市对于流动人口的吸引力。其中房价系数显著为负,表明较高的生活成本将会抑制个体流动的决策。省会城市并没有表现出在吸引劳动力方面的优势,甚至可能存在某些更加严格的准入壁垒。外商投资的作用显著为负,说明外商投资进入“疲软期”。距港口城市距离系数为负,可能的一种解释是海上交通仍是城市经济发展的一大动力,并且对周边城市辐射作用较强,对创造就业和吸引外来劳动力有显著的正效应。代表流动距离的“是否跨省”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在在控制距离衰减效应的情况下,劳动力个体更趋向于流动距离较短的同省流动,迁移距离仍是限制人口流动的一大障碍。

4.2 稳健性检验

上文基本估计结果显示,一个城市地方品质提升将显著提升劳动力选择流向本地的几率。然而微观个体的决策加总仍然可能对宏观层面产生影响,采用单一指标进行模型的实证估计存在一定的片面性,同时地方品质与劳动力流向间还可能存在由于反向因果所带来的内生性问题,这将降低论文结论的可信度,为消除这一问题,本文在检验地方品质是否影响人口迁移时,对所有的解释变量都选择前定变量[81]。表5中模型6和模型7的回归结果显示,滞后期的地方品质对迁移人口流向决策的正向影响依然显著,系数估计结果也与表4中模型1-5的结果保持高度一致,这说明前文所得到的“地方品质对吸引迁移人口流入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且大于就业机会带来的效应,迁移人口会倾向于流向地方品质更好的城市”这一结论成立。

表4 基本回归结果

4.3 异质性分析

(1)品质类型异质性分析

为回答“何种类型的地方品质总体上将更有效吸引劳动力?”这一问题,本部分将所构建的“地方品质指数”分解为个人消费服务(relax)、公共服务(public)、健康环境(health)和基础结构(infras)四个分项指数,并估计地方品质不同维度对劳动力流向的影响。表6中的模型8-12报告了四个地方品质分项指数的异质性回归结果。地区基础结构和公共服务对本地吸引人才流入的能力均表现出显著的带动性,其平均增加一个标准差,使得劳动力流入的概率分别提升0.542、和0.148倍,而地区个人消费服务和健康环境对本地吸引人才流入的带动能力随着生活成本、经济结构和迁移距离效应的控制,变得不再显著。因此旨在推进地区人才吸引能力的地方品质策略应有所侧重,地方品质打造在时序上也应分步骤开展,即首先着眼于完善教育、医疗、卫生、文化等社会公共服务和对内、对外交通和信息基础设施,其次才是休闲、娱乐等个人服务和人工或自然生态环境。

表5 稳健性检验,时间维度

(2)个体的异质性分析

上述研究均基于劳动力对城市地品质偏好完全相同的假设。由于条件Logit模型不能直接引入个体变量,本文参考夏怡然和陆铭(2015)的处理方法,通过构造城市地方品质指数与个体特征变量的交互项,利用交互项系数反映不同人群对地方品质与工资水平异质效应的问题。具体做法是在原有的logit回归模型中分别加入地方品质指数、城市工资水平和与体特征变量的交互项进行回归分析。表7的模型13-18分别报告了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技能水平、户口类型和工作场所这六个个体特征的异质性回归结果。

模型13报告了不同年龄段的劳动者,在流动过程中对待选环境和工资水平态度上的差异性。年龄与城市地方品质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与工资水平的交互项不显著,说明年轻一代的劳动力群体更加注重环境因素的考量,对城市品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模型14是针对劳动者性别进行异质性分析,但交互项系数均不显著。模型15报告了不同受教育水平的劳动者在流动过程中对地方品质和工资水平的异质性反应。与工资水平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这意味着相比于地方品质,高教育水平劳动者受到高工资水平的调节作用更大。从这一点可看出,城市若想留住高质量人才,提高城市创新水平,促进城市高质量发展,应适时提升劳动者的工资待遇,再结合自身地方品质建设政策,效果将会更好。模型16报告的不同技能水平的劳动者在进行迁移决策时受到城市地方品质和工资水平的影响程度,计量结果同样显示出了这种规律。模型17报告了不通户口类型的劳动者在选择流向时对城市地方品质与工资水平的不同态度,地方品质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工资水平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来自城镇的劳动者更加重视地方品质建设对自身带来的影响,而来自农村的劳动者更加注重工资报酬所带来的经济效用。出现这种现象可归结为,农村品质环境胜于城市,但工资水平远低于城镇,从而导致劳动力流向中的“互补”。模型18报告了不同工作环境下的劳动力对城市地方品质工资水平的重视程度,地方品质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室内劳动者比室外劳动者更加重视地方品质,在进行流向选择时更偏爱地方品质好的城市。工资水平交互项为正,但不显著。

表6 品质类型异质性分析

(3)城市的异质性分析

为回答“在哪类城市进行品质与经济建设更能有效促进劳动力的流入?”这一问题,本文从城市地理区位、城市规模及发展阶段的角度分析城市的异质性影响。将城市划分为东部沿海城市和内陆城市、秦岭淮河以北以南、特大超大和大中小城市以及高收入、中等收入偏上/偏下城市。其中,流入东部沿海的劳动力有895个,流入内陆城市的劳动力有340个;流入秦岭淮河以北地区的劳动力有191个,流入秦岭淮河以南地区的劳动力有1044个;流入特大超大城市的劳动力有564个,流入大中小城市的劳动力有671个;流入高收入阶段城市的劳动力有671个,流入中等收入偏上/偏下的劳动力有564个。表8中的模型19-22分别报告了城市特征的异质性回归结果。

模型19报告了城市东西区位的异质性影响结果,由于沿海与内陆城市经济发展水平存在着“断崖式”差距,工资水平的系数显著为负,表明高工资背后的高生活成本严重阻碍了劳动力的流入。地方品质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工资水平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流入内陆城市的劳动力对城市地方品质和工资水平均表现出了高度敏感性。可能的解释是,内陆城市品质环境劣于沿海城市,劳动者表现出的敏感度稍高,需要为此所支付的额外成本也较高。同时,工资“刚性”发挥了留住人才的作用。模型20报告了城市南北区位的异质性影响结果,地方品质交互项的系数显著为正,工资水平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流入以北地区的劳动力对城市地方品质要更加敏感,流入以南地区的劳动力对工资水平更加关注。这可能与北方重工业为主的特性相关,导致气候环境较差,城市为此付出的成本将会更高。南方地区的物价消费高于北方,由此流入南方地区的劳动力对工资的敏感性相对较高。此外,本文还针对劳动者流入城市规模以及城市发展阶段进行异质性分析,从模型21和模型22的交互项系数来看,流入特大、超大和高收入阶段的城市吸引劳动力受城市地方品质的影响效果更显著,流入大中小和中等收入偏上/偏下城市吸引劳动力受工资水平的影响更显著。

表7 个体异质性分析

表8 城市异质性分析

5 结论与建议

本部分借助系统而丰富的区域经济学理论模型,全面阐述了地方品质与就业机会对人口迁移的影响逻辑,从个体角度研究地方品质与人口迁移流动的关系,将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CLDS)与城市地方品质指数数据进行匹配,利用条件Logit模型对二者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实证结果表明:地方品质对吸引迁移人口流入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且大于就业机会带来的效应,迁移人口会倾向于流向地方品质更好的城市,人们愿意为此承担的“地方品质支付议价”为9.70元。

从异质性检验结果来看地区基础结构和公共服务对本地吸引人才流入的能力均表现出显著的带动性;年轻一代和室内工作的劳动力群体更加注重环境因素的考量,对城市品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相比于地方品质,高教育水平劳动者受到高工资水平的调节作用更大。来自城镇的劳动者更加重视地方品质建设对自身带来的影响,而来自农村的劳动者更加注重工资报酬所带来的经济效用;流入内陆、淮北地区、特大、超大和高收入阶段的城市吸引劳动力受城市地方品质的影响效果更显著;流入内陆、淮南地区、大中小和中等收入偏上/偏下城市吸引劳动力受工资水平的影响更显著。

结合实证分析,本文认为,政府可以通过提升地方品质在人才竞争中开辟一条新途径,在推进地区人才吸引能力的地方品质策略应有所侧重,地方品质打造在时序上也应分步骤开展。遵循提升地方品质和经济就业机会相结合的原则来改变人口迁移的区位选择,最大程度吸引人才,激发本地的创新活力,提升技术水平,从而在长期中实现较快较好的经济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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