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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近代劳工教育初探(1898-1937)

2021-02-26姜夏妮

西部学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劳工青岛教育

摘要:青岛近代雇佣工人阶层的形成,标志着青岛由港口城市向近代工业化城市转型的开始,而以工人为对象的劳工教育对青岛工人阶层的形成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898—1937年青岛的劳工教育由青岛市社会局和教育局开办,对雇工本人进行文化和职业技能教育。这些教育为青岛近代工业化提供了大量高素质的劳动者,也为青岛跻身“上青天”打下了坚实的人力基础。

关键词:劳工;教育;青岛

中图分类号:G52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1)02-0125-06

职业教育在我国具有悠久历史,《管子·立政》中已存在“乡师”“工师”之职。但家天下时代的职业教育缺乏系统性,且始终被歧视为非正统之学。近代的职业教育则是经西方传入,在中国大地上历经“欧风美雨”而不断本土化并且逐渐完善,促进了本国职业教育及工商业的发展。青岛作为近代对外开放口岸,其劳工教育的成果和本地工商业发展息息相关,对青岛近代劳工教育的探寻也是从另一个层面剖析本地近代工商业的发展。依据现有资料,笔者认为青岛近代的职业教育主要有四类,即职业学校、中学设立的职业科、工厂内的劳工教育以及面向妇女和妓女分别设立的妇女职业补习学校和女子补习学校,本文主要对工厂内的劳工教育展开论述和分析。

一、学术史的考察

学术界对职业教育的研究由来已久,成果颇多。有的成果是对[1]青岛近代多种类职业教育的研究。毕牧在《抗战前青岛下层社会职业教育论析》一文中,分析了青岛习艺所、民生工厂以及工厂补习班等相关职业教育,大量罗列了党政机关开展职业教育的相关文件,但缺乏这些文件具体实施情况的回馈。

有的成果是对近代中国职业教育学发展的宏观分析。闫广芬、陈沛酉的《近代中国职业教育学的求索》[2]一文,全面分析了中國近代职业教育由最初采用西方的理论、方法和应用,此后在社会实践中逐步本土化,最终造就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

有的成果是对青岛新式教育产生背景的探究。王镇在《德占时期青岛新式教育的发展》[3]一文中,主要从两个主要方面分析了青岛近代新式教育产生的背景,一方面是清末传统教育的改革,如开办实业学堂、允许外国在中国开设学堂;另一方面是德国人将青岛定义为模范殖民城市,力图将青岛改造为德国的另一个文化中心,因此将教育视为缓和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矛盾的措施。

有的成果是对社会教育与移民城市化关系的研究。柳敏在《近代青岛的社会教育事业与移民的城市化》[4]一文中,以社会教育推动外来移民城市化为主题,分析了工厂补习学校在提高工人文化水平、生产技能以及生活能力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并从学习设备、学习费用以及奖惩等方面具体阐述了青岛近代职业教育,为笔者的资料整理提供了借鉴。

青岛近代劳工教育对这座城市的发展意义非凡,但目前的研究成果多为单方面分析青岛近代职业教育的背景,或是多种类列举青岛近代职业教育,过于偏重横向拓展,在纵向深入分析方面还留有较大空间。本文拟在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充分挖掘青岛近代档案及地方史,运用史学研究方法,对近代青岛劳工教育的诞生与该教育体系的主管机构、主要课程进行力所能及的分析。

二、近代青岛劳工教育的滥觞

青岛近代职业教育初始于德占时期,相对较早于国内其他地区。具体而言,青岛的职教伊始于教会人员的德语教授,早在1898年的青岛,就有一批柏林传教会教职人员给年轻的中国人教授德语。与此同时,德国总督府也极力促成向华人传授德国文化的事业,为示鼓励,当局一方面出台了传教团体为华人开设的学校一律免除赋税的规定;另一方面德国总督府更是身体力行的开办职业教育,同年5月,当局自费开办华人学校,招收中国学生学习德语[5]11。德国在青岛的传教士兼总督顾问昆祚也于1899年8月,“在总督府赠与的地上(今信阳路),创办德华书院。课程有中国古文、德语、地理、算术、物理等,相当于德国的中学程度。始招学生30名,分中学、小学两级。主要培养传教士、洋行买办、教师和翻译人员。”[6]传教会和德人创办的华人学校历时数年培养出数百名学生,这些学生在毕业后多在殖民政府或军队就职,可以说这些学生是近代青岛这片土地上最早产生的近代化职业人员,为此后青岛的职业教育发展奠定了初步的人力资源和经验。

作为青岛职业教育内容之一的劳工教育则初始于1899年。该年秋,德国殖民政府招募了13名华人在铁路系统担任售票员、巡道工等工职,这些华人多已历经教会学校教育,此后当局为了培训这批中国工人建立了培训班,“年轻的华人通过实地指导在那里学习铁路营运业务所需知识和业务,这些最后集中在青岛学习的课程包括:德文、算术、发报以及营运和车站业务规程。”[5]83该培训班最终因义和团运动而终止。近代青岛规模大且时间较长的劳工教育为德国创办的船坞工艺厂徒工学校。当局于1900年前建立总督府船坞工艺厂,并于1902年建立船坞工艺厂徒工学校,开始招收华人青少年,共招生80人,有3个月的试用期,期满合格方能正式入学。学制共四年半,半工半读,学校提供膳宿服装并按日计资,“设德文、中文、数学等基础课及钳、焊、机、电、锻、铆、木、漆等技术课。”[7]在学习期满后,学生需经考试检验,合格后发给文凭。该校自1902年开始招募徒工,此后招收徒工的数量陆续增长,经该徒工学校培训合格后毕业的学生也多直接留厂工作。这一“在厂学习,留厂工作”的职业教育模式为日后青岛的工厂劳工教育勾画了蓝图,成功地将工人培训与上岗就业结合,且半工半读的形式确保了工人技艺能在最短时期内直接转化为参与生产的创收劳动力。此外,船坞工艺厂徒工学校的职业技能培训地点并不局限于青岛一地,“自1906年以来,该造船厂的一些年轻人还在德属南太平洋诸岛接受了各种技术培训。”[5]714这是青岛最早一批有海外技能培育经历的劳工。该校在日本第一次侵占青岛后停办,历时共12年,培养学生一千两百余人[8]205。对近代青岛造船技术以及海港建设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青岛的近代化职业教育始于国土被租借的德占时代,尽管德国殖民者只是希冀依靠推广教育获得的好感来缓和或减轻其在军事、经济方面引起的国家间矛盾,但其推行的职业教育为青岛培养了第一批近代化的技术人员,促进了青岛地区近代化职业技能教育和工商业的发展。同时,先进的西方职业教育并不局限于工人技能的提升,工人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等都在接受西化教育的过程中潜移默化的改变,青岛的近代化转型发展步入正轨。

三、近代青岛市劳工教育概况

劳工学校是旨在提升工人智识和职业技能的教育,可在短时间内将工人的职业技能培训成果直接转化为参与生产的创收劳动力。在南京国民政府的大力提倡下,1929年9月青岛民族企业华新纱厂开办劳工学校,标志着近代青岛本土化劳工教育的初始。此后青岛市政府依据本市工商业发展的需求大力促进劳工教育事业的发展。

(一)设立劳工教育管理机构

第一次日占结束后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夕,青岛的经济不断发展,纺织业堪称异军突起,“至1936年末,青岛纺织业有纱锭56.84万枚,占全国的10%以上,织机9286台,占全国的15%以上,其生产规模仅次于上海,居全国第二位。”[8]262本地工业实力的兴盛离不开近代化的劳工教育,劳工教育与普通教育有一显著区别,即劳工教育能够直接为工业的发展提升供给匹配的技术人员,在短期内便可创造丰厚的经济收益。1928年实业部和教育部联合颁布《工人教育计划纲要》,此后二部又于1932年联合发布《劳工教育实施办法大纲》[1],青岛市一方面积极响应南京国民政府号召,一方面应本地近代化工业发展需求,十分注重本地劳工教育的开展。

设立主管机构是推广劳工教育的重要举措。青岛市教育局局长徐崇钦与社会局局长杨津生于1930年呈请建立职工教育委员会,并最终于1931年成立,于1934年改称为劳工教育委员会,隶属于教育局和社会局管辖,负责全市劳工教育事项。该委员会共有委员11名,多来自社会局、教育局以及两局共同聘请的热心劳工教育或富有经验学识的人士。劳工教育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为三人,分别为主席委员一人和常务委员两人。其中主席委员由教育局任命,主要负责劳工教育的各事项,如制定劳工教育课程、教材的编用选定、调查统计以及日常对学校工作的视察以及其他相关内容[9]。其余两名常务委员由其余委员互相推选充任。委员会设有总务股、调查股、指导股和研究股,主要工作由此四股分领,每股设一负责主任,由委员会互相推选,主任之下设干事和书记各一人,均由教育局或社会局任命。总务股负责会计出纳,文件卷宗保管以及相关庶务;调查股掌管本市劳工教育的调查统计事项;研究股负责编订劳工学校的课程与教材,制定学校管理标准,并对劳工教育问题展开研究;指导股负责协助工厂建立劳工学校,指导学校的日常工作,并对各校办学成果进行视察[10]。1936年,青岛市劳工教育委员会的主要负责人分别为主席委员徐筱山,以及分别来自教育局和社会局的常务委员曾昭常、陈克耀。四股主任来自于社会局、教育局以及民众教育部,分别为总务股主任苟云书、调查股主任李士逵、指导股主任茅宗俊、研究股主任吴振宗。其余四位委员为社会局的董志道、港务局的郭葆琛、工务局的何炳焱以及华新纱厂的史殿炳[11]。此外,劳工教育委员会在各厂建有分会,分会委员共五人,分别为工厂代表、工会代表和学校代表,此外设置书记一人,干事若干人[12]。

视察工作能够有效保障各厂劳工学校的有序开展。视察由指导股负责,每次由两位委员组成视察小组对劳工学校进行视察工作,时间不得小于一小时[13],视察小组依据检查结果打分并需记录评语,满分为一百分。视察的内容十分广泛,共有5大项,16小项,分别涉及教学、设备、训育、学生以及其他方面。其中教师和学生作为学校的两大主体,是视察工作的重点。对教师的视察主要为教材是否合适、教师备课是否充分、教学方法是否恰当、教师语言态度是否合理以及教学活动能否调动学生积极性。对学生的视察主要为纪律和学习方面,即视察学生群体有无迟到早退现象、是否遵守校规校纪以及是否有阅读兴趣。视察小组视察劳工学校时并非只按照具体标准进行僵化的打分,在发现劳工学校某方面存在不足时,对导致不足出现的问题和难点也是视察小组视察的重要考量,同样需要记录在案,以供劳工委员会讨论解决。

在青岛市政府的大力促进下,青岛市劳工教育委员会结合各厂分会,共同推动了职工补习学校的开展,青岛的职工补习学校由民国二十一年的十六所发展至民国二十二年的三十一所[14]49,学生人数也多达2489名[14]53。在劳工教育委员会的辛勤工作下,1934年7月,南京国民政府将青岛市划归为劳工教育实验区。

(二)劳工学校概况

青岛市在德占时期便快速完成了初步的城市化进程,农业人口减少,“到了1914年,非农业人口已经达到了6万,超过了城市总人口的1/3。”[8]177同时仍有大批脱离农业生产的农民、灾民等进入市内,在无形中为市内林立的各工厂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源头。随着资本主义工商业发展,各厂对劳工的技术水平和素质要求也在不断提升,劳工学校随之诞生。

青岛早期创办的劳工学校既包含民族企业家创办的学校,也包括在青日商创办的学校。青市第一所劳工学校为1922年5月,日商汉成猷一于所创办,而第一家创办劳工学校的民族企业是华新纱厂,该厂于1929年9月1日开办补习学校[15]。华新纱厂是近代青岛市著名的民族企业,自成立后便一直面临日商纱厂的“围追堵截”,直至1929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爆发,又恰逢全国掀起了抵制洋货运动,华新纱厂的生产经营方得以正常化。在纱厂经营步入正轨后,该厂便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态势于1929年夏季开创了青岛第一所本土化劳工学校。由技师兼公务长史镜清担任校长,负责学校的日常事务[16]。华新纱厂开办劳工学校除为提升从业人员的专业技能和工作效率外,也致力于提升民智以缓和劳资双方因利益纠纷问题,这不乏身为民族资本家的利益考量。在资本运转的需求下,青岛市政府也极力推动劳工职教,实施强制措施,《青岛市工厂职工补习学校实施办法》第三条明确规定:“各厂工人均须一律入校补习,不得藉故规避,如有藉故規避者,由市职工教育委员会通知工厂酌予惩罚。”[17]对不到校的工人实施经济惩罚,即不到校者,扣日薪的四分之一。在市、厂的共同协作下,华新纱厂劳工学校自开办后,入校补习人数不断增加,1929年至1933年华新纱厂职工补习学校在校学习人数如下表。

由上表可知,仅华新纱厂劳工学校一校,入学人数便连年上涨,至1933年下学期入学人数相比1929年增长了近3倍。

青岛是一个注重贸易发展的港口城市,尽管在德占、日占以及北洋军阀管制境遇下华资工商业主无力阻挡帝国主义势力的干涉,但各民族工厂仍在困境中充分发掘和运用地域优势。20世纪30年代青岛地区政治局势平稳后,华商工厂激增。“1933年,青岛市内华资工厂增至200多家,40余业,国资经营者160多家。”[18]大型机械手工业的发展需要工人必须具备更高深的生产技术和生产能力。加之1928年《实施劳工教育法案》通过,明确指出凡工厂和商店的工人人数达40人以上者,均应设立补习学校[19]。对于不遵照法令办理的厂商,由社会、教育进行约谈,若厂商仍呈敷衍态度,则处以罚金50大洋,并责令按期设立[20]。因此,青岛的劳工学校开办数量不断增加,中、日工厂中的劳工学校陆续设立。1930年永裕、隆兴、铃木等厂劳工学校成立,1932年市立沧口劳工学校与茂昌、胶澳等厂劳工学校成立,1933年冀鲁、华北、华盛等厂劳工学校成立[11]。入学人数自然也随之上涨,全市在厂接受教育的工人人数持续创造新高。从1930年至1933年,青岛全市劳工学校开办数量以及入学人数如下表。

由上表可知,青岛劳工学校开办情形呈欣欣向荣之势。且各厂劳工学校中有不少女性员工,如茂昌蛋厂劳工学校,女工人占据多数,该校因此需聘请女教职员。[11]65众多女工入厂接受文化教育,标志着近代青岛妇女的脱盲率与社会参与度不断提升。截止至1937年6月前,在对全国十二省市的劳工教育调查统计中,“青岛的劳工学校三十七所为最多。”[21]67

劳工学校的课程直接决定着劳工教育的成果,影响着劳工教育能否学以致用。近代青岛依据本地工商业发展的需求,采取灵活性原则,使各厂因地制宜的对工人开展全面化职业教育。

近代青岛市的劳工学校由各厂自负经费运营,因此各校的工人补习教育也因各厂经济水平和工人知识水平的不同而各有千秋。在青岛劳工职业教育创办伊始,华新纱厂的工厂补习教育最为典型,实行分级分班教学。当时青岛的多数工人皆为脱离了农业生产的破产农民或灾民,未接受过系统教育,文化水平低,因此华新纱厂将劳工教育的首要任务放在扫盲上,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提升工人的基本生活常识和工业技能。该厂办学初期以工人是否认字作为分级分班的标准,不识字的工人进入初级班,初级班每周六小时授五门课,国语课的讲授时长达2小时。识字工人则进入高级班接受教育[16]。1930年,部分工人出于个人认知能力提升以及改变自身命运的极度渴望下,希望在结束高级班教育后能进一步深造,华新纱厂的职业教育结构也随之发生变革。该厂分别以识字班和公民训练班取代了初、高级班,两班学制皆为半年。在识字班和公民训练班结构之上分别为授业两年的职业补习班、预科一年的纺织专修班,以及最高层级时长达三年的本科纺织专修班。一名华新纱厂职工接受整套教育共需7年,完成本科纺织专修班的工人相当于拥有了初级职业技术学校学历。由此,华新纱厂形成了金字塔式五级授课模式,为工人群体知识和阶层的提升创造了无限可能。永裕盐公司资金相对雄厚,对工人待遇优良,历经数年经营后该厂工人已具备一定的文化基础,因而该厂建立劳工学校后只设立高级教育班[11]65。但并非所有的在青民族企业都有着华新纱厂的财力与实力,多数华商企业的职业教育都采取较简洁的结构模式,依据1932年教育部和实业部共同颁发的《劳工教育实施办法大纲》,“劳工教育分识字训练、公民训练及职业补习三种。”[22]同时,按照青岛市时任教育局长雷法章编写的《青岛市劳工教育概况第3期》中《青岛市劳工学校课程纲要》可知,青岛市的劳工教育多分为初级、高级两个阶段,并将教育部和实业部颁布的“公民训练”作为初高级教育阶段的共有课程。[11]3自此,青島市劳工教育结构形成。

劳工教育课程在初高级阶段有所不同,初级班的教育内容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对工人进行以三民主义、地方自治、本国大势以及公民道德等内容为主的公民训练;另一类是对工人基本知识和生活常识的普及教育,即“识字训练”,内容主要为国语、算术、乐歌、体育等。初级班不进行职业教育。高级班则在此基础上包含职业教育,既服务道德、农工商等常识以及专门的职业知识[22]。

对工人扫盲是职业教育的第一要务,因此识字训练在劳工教育中堪称举足轻重,其中国语科更是担负着识字训练的脊梁,国语教学在初高级班皆以识字、阅读及缀法(即写作)为内容[11]。初级班致力于提升工人识字、阅读简单文章以及“词能达意”的简单文字表述;高级班则力求工人学会如何查询字典、阅读书报和写作简单应用文[11]4。劳工学校的国语课程类似于当前的小学基础语文教育,在教授工人具有一定文化基础后,致力于既能满足工人日常生活基本阅读需求,也能在养成阅读兴趣后,进一步在技术专业方面加深造诣。民国政府急于巩固统治的民众基础,广泛实施党化教育,在劳工教育中也不例外,当局希冀在工人扫盲的同时,完成工人对三民主义以及其他国民常识的认知,以加强对国民党专制的认可。依据青岛市政府训令,通行的国语科主要内容为《三民主义千字课》[23],是以识字为基础进行的综合国语教育,内容涉及三民主义、政治道德、历史、地理、自然、卫生等六个方面[24]。在政治方面,该教材致力于向工人讲授什么是民权、国民拥有何种民权以及民权与自由等内容[25],以培养和启蒙工人的政治意识。但在实际操作中,各厂学校所使用的识字教材并不完全依照政府要求,《依然值得注意的民众学校问题中》指出当时各劳工学校选用的识字教材共有32种之多[26]。青岛市也不例外,如永裕盐业公司的劳工学校则选取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党义和国语教材[27],公大职工补习学校选取中华书局出版的国语教科书[27]。各厂在教材的选取上并不相同,但教材的选取目的如出一辙,皆充分考量到在穷苦工人文化水平低的基础上,要合理地选取适宜工人知识需求的教材,文体需为白话文,论述道理深入浅出,感情浓郁且具备发展思想,既具备平民主义又饱含社会化思想[28]。以华新纱厂为例,该厂补习学校对教材的选择极具灵活性,将教育部审核通过的基础教材和其他教材中适宜工人教育的内容相结合,使得教材更加适宜本厂工人教育事业,在国语科,该厂将《国音讲义课本》和初小国语教科书作为参考内容,对内容进行改编,遂成为该厂职工教育的国语教材[16]。华新纱厂职业教育取得成效离不开该校灵活的教育教学活动。

公民训练则是劳工教育的另一大内容,以培养健全公民为宗旨,在初高级班皆授课,初级班授课时间为每周2课时,高级班则为每周1课时[11]3。公民训练意在从体格、德行涵养、经济以及政治四个方面培养国民的公民意识。在职业教育中,对工人阶级的公民训练分为两种教育方式,一种以教学为主要手段,以三民主义、地方自治浅说、本国大势和公民道德为媒介,多方面培养工人的公民意识[22];一种则是组织集会,以演讲、军事训练、观看电影等为主要形式开展。相比之下,依据工人阶级的文化兴趣,能够引起工人情感共鸣,并加深工人对政治、道德以及公民意识理解的演讲和放映电影更为适宜。此项重任由社会局承担,以月为单位,深入各校开展演讲或电影放映,内容涉及广泛。如“1933年9月12日—19日在第一、二平民住所、民生工厂、中国颜料厂、青村、华新纱厂、冀鲁针厂演讲,主题包括:怎样做个好市民、公共卫生、模范工人、卫生问题、妇女问题等,办理以来,甚著成效。”[4]公民教育意在培养现代化的公民,使工人的关注点不再局限于追求自身温饱和养家糊口,而是使工人从政治纲领、政治现状以及公民自身基础素质三个方面“晓得自己和社会、民族、世界的联系”[21]27,理解实业救国与“匹夫有责”的休戚与共。

工人职业教育的范围并不限于扫盲和职业技能的提升,音乐、体育科是劳工教育中陶冶情操和锻炼体格的部分。音体二科的设置体现着劳工教育受到了足够的重视,与普通教育一般,劳工教育的定制实施充分考虑到了劳动者作为受教育对象,与其他受教育群体相同,都需要接受综合教育体系下的多种类课程。同时,多种类科目的设置也体现了对受教育劳动者的尊重,他们既是生产一线的作业者,也是享受平等教育的学习者,他们既是工厂效益的承担者,也是需要全方位发展的受教育者。

职业科是劳工教育的直接目的,是高级班的重要课程,占每周总课时的25%。依据《劳工教育实施办法大纲》规定,职业科目为“职业道德、农工或商业常识,以及依据各业工人需要设定的专门职业知识技能。”[22]因此,职业课程因各厂工业的差异而琳琅满目。在纺织业,以华新纱厂为代表,该厂的职业课程有棉纺织学、纹织学、漂染、织物分解以及工厂管理法等[16]。课程的不同必然导致教材不同,职业技能教材由教员编印或选择适当课本,呈经当地教育机关核定后便可使用[22]。因此,各地以该大纲为劳工教育总纲领,结合本地各劳工学校技能培训的需要,设置符合本厂劳工技能需求的课程和教材,部分课程有统一教材。如华新纱厂的技艺教材由该厂依据工厂标准工作法编印,工艺常识教材则采用职工补习学校工艺常识教科书[16]。因地制宜的设置科目和教材能够有效保障各业所需的技术人员,但这种灵活性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诸多问题。术业有专攻,造纸厂需设置造纸技艺的相关课程,纺织厂教授纺织印染等方面的相关技术。加之各厂设备也并不统一,有的厂方设备相对先进,有的厂方因经济压力设备陈旧。这些现实情况决定了各劳工学校职业科目和教材无法在系统上做到宏观管理,且相同产业也因设备差异导致相关技术课程内容大相径庭,因此导致诸多问题。若一工人因某些客观原因需要更换工作,那么他面临的现状极有可能是重新进入一相同产业工厂,但面临不同的设施束手无策,或是更换从业方向,但之前所学皆前功尽弃,需要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中重新学习相关产业技能。因此,只有协调统一相同产业的设施和课程,统筹管理不同产业的课程与教材,并在经济上对各厂进行不同程度的补贴,方能推动职业教育良性发展。

四、近代青岛市劳工教育的涟漪

近代青岛一度是国内知名的纺织城市,在纺织业鼎盛时期与上海、天津共同形成“上青天”的格局,加之还有大量的纺织业上下游工业以及其他轻工业的存在,使得大量青壮年劳工集聚青岛。这些工人是近代青岛市快速转型发展的决定性力量,对这些劳工实施的职业教育也对青岛市自身产生影响。

(一)促进青岛城市文化多元化的发展与近代化城市的转型

青岛市建制晚,是一个19世纪末期才初步成立的城市,但在建制前,青岛作为即墨县的行政区域,其口岸贸易文化就较省内其他地区发达,贸易港口本身就是多元文化的交汇之地,因此青岛市文化交融历史较长,文化的排他性相对较弱。德国占领青岛后,青岛又被拖曳着迈上近代工业文明的道路,德国在青岛实施的经济和文教措施进一步促进了青岛文化的交汇融合。可以说,近代青岛就是一个多元文化汇聚的殿堂。

近代青岛工业较发达,除了拥有当时北方最大的纺织厂华新纱厂及其他相关纺织企业外,青岛市还拥有着其他种类的轻工业,如以丛良弼为代表的火柴制造业、尹致中开创的冀鲁制针厂、陈孟元创建的阳本印染厂等。因此20世纪前期的青岛汇集了大量务工人员,他们多来自青岛周边农村、山东其他地区以及国内其他省份。大量工人阶级的生存发展需要与之匹配的工人文化,劳工教育产生的工人文化应时而生。工人文化使得这些游离出农业经济文明的社会底层人士得以在新的城市经济空间中找到自身的位置与价值,从而进一步创造出能够愉悦自身的文化成果。对工人实施的劳工教育是青岛在文化地负海涵的精神下的一脉相承,是在黄海之滨继承先秦稷下学宫文化交汇的文明精髓。工业是近代城市转型的枢纽,工人是工业的基本组成元件,随著工业车轮的加速,青岛的工人数量不断上升,工人的家眷数量也随之上涨,大量脱离了农业生产且无技术或低技艺的人口只能继续进入工厂或服务业,这也就促使青岛加速从小农经济中脱身而出,近代化城市转型也取得了成效。

(二)为近代青岛工人运动以及无产阶级的壮大奠定基础

近代青岛的工人阶级扛起了抵抗帝国主义入侵和捍卫民族尊严的烈烈旗帜,而劳工教育是促使青岛工人阶级意识取得深远发展的重要因素。近代青岛的工人运动经验丰富,早在1909年便爆发了第一次工人运动,此后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青岛的工人运动接连不断。但在早期的工人运动中,工人罢工的诉求主要局限于提高工资和改善待遇,且罢工运动也只限于外资一厂或青岛一市的行政区域。随着劳工教育在中外各厂的开展,工人的家国意识和民族意识与日俱增,加之青岛工厂多位于四方、东镇以及沧口等地区,工人集中化程度高,便于工人群体的沟通以及我党早期组织的联络,自此青岛的工人运动在目的和纲领上逐渐摆脱了早期的暧昧不明,渐渐提纲挈领,将工人自身待遇的改善与抵抗帝国主义入侵和保家卫国相结合。在青的日本纱厂于抗战爆发前便发生过多次的工人运动,时间和空间的影响上都空前绝后,且往往是一厂工人开始罢工后便多厂联动,甚至联结北京、上海等地的外资工厂工人共同罢工。抗战爆发后,日商纱厂工人不进厂或不干活,外地工人纷纷回乡,民族企业与工人也在条件满足的情况下尽量内迁,铁路工人也热情地参与抗战运输。工人阶级与农民有着天然的联系,是无产阶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工人阶级的壮大就是无产阶级的壮大,且青岛工人阶级由自在到自为的转变更为我党早期在青岛的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结语

青岛工人阶级的发展伴随着工商业与这座城市的逐步兴盛。对工人这一社会底层的研究,既是对一个阶层发展的研究,同时也是从另一个视角觀察青岛工商业以及这座城市的发展路径。设置劳工教育管理机构,对工人进行基础教育和职业技能教育,并注重对工人公民意识的培养。可以说,青岛的劳工教育是在多种措施共同支撑下开展的,各方面的力量共同促进了青岛近代劳工教育的成长与工业的发展,但工业化下的职业教育是一次新的尝试,不可避免地存在不足。但从宏观来看,职业教育下工人阶级的崛起为近代青岛的发展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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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本市法规.修正青岛市劳工教育委员会简则(二十四年七月二十六日第七四六四号指令备案)[J].青岛市政府市政公报,1936(72).

[10]本市法规.青岛市劳工教育委员会办事细则[J].青岛市政府市政公报,1936(78).

[11]雷法章.青岛市劳工教育概况第3期[M].青岛:青岛市醒民印刷局,1936.

[12]法规.靑岛市职工教育委员会办事细则(二十一年四月呈奉市府内字第二五三七号指令备案)[J].青岛市职工补习教育概况,1933(2).

[13]青岛市视察职工补习学校办法草案[J].青岛教育,1933(5).

[14]青岛市政府秘书处.青岛市政府行政纪要(第六编)·教育[M].青岛:青岛市政府秘书处编印,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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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曾凡.人力资本与上海的近代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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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陈振鹭.劳工教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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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府令:训令:青岛市政府训令:第一六七二号(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十日):令教育局、社会局:准教育实业两部会函送劳工教育实施办法大纲抄令仰卽转饬遵照由[J].青岛市政府公报,1934(31-33).

[24]教部订定编辑三民主义千字课进行纲要[J].中央周刊,1930(88).

[25]晓庄学校民众教育研究会.蔡元培校订三民主义千字课:第2册[M].北京:新时代教育社,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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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姜夏妮(1995—),女,汉族,陕西咸阳人,单位为青岛大学,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史。

(责任编辑: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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