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亲戒烟的那段日子

陈罡元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不仅喜欢喝酒，还爱抽烟。无论是去田野劳作还是在屋里休息，父亲都要拿出随身携带的烟袋，不时从里面抓出一撮细细的小烟丝，用裁得长长方方的小纸张慢慢地将烟丝卷紧，然后放到嘴边打个滚，用口水将卷的纸粘起来，一根精致唯美的旱烟便呈现在父亲的手中了。

父親不爱吃水果，也不爱吃其他零食，唯独对旱烟爱不释手。虽然母亲和我们都不喜欢父亲抽烟，但是也不好剥夺父亲唯一的爱好。每当父亲一根接着一根地抽到我们被烟雾熏得实在受不了时，我们便联合起来说父亲。这时父亲不是佯装听不见，便是把话题岔开，然后继续我行我素地吸着他那美味的旱烟，还说烟不仅香还很甜。这让母亲和我们也只好作罢！

前年，父亲摔断腿住了院。动了手术后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不仅身子虚弱，还精神恍惚。什么都吃不下的父亲，却念念不忘他的烟袋。作为一名住院的病人，父亲肯定是不能抽烟的，因此我们也将他的烟袋收起来了。父亲为了这事，还和我们怄了好一阵子气，对我们不理不睬。

在一系列的体检报告出来后，医生叫住我和哥哥，说父亲肺部有阴影，估计是长年累月抽烟导致而成。医生强调，如果不能及时戒烟，后果很严重，甚至可能发展成肺癌。我们将医生的嘱咐转告父亲，父亲还不信，我们只好找来主治医生证实。主治医师也细细地劝慰了老爸一番。

在医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父亲终于答应戒烟了。可就在医生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父亲突然抓住了医生的手问：“烟不能抽了，酒能喝么？”医生被父亲突如其来的举动逗乐了，语重心长地说：“老人家，酒能喝，但要少喝！而且要等您的腿伤好了以后才能喝。”老爸笑了说：“酒能喝，就好！就好！”

在父亲回家养伤的那段日子，我们藏起了他的烟袋，收起了香烟。每次，父亲坐下来看电视，就习惯性地掏口袋拿火机，然后叫我：“罡妹子，把我那旱烟袋拿来。”我就会劝告他：“老爸，你又不记得了呀，你要戒烟，医生说你不能抽烟呀！”老爸便很不自然地笑着说：“对的，对的，医生说了我不能抽烟的，我怎么又给忘了呀！”

看着父亲因为腿伤住院消瘦，却又因为突然要戒烟而没了胃口，我有一次突然忍不住拿出了烟袋，准备递给父亲卷一根，让他抽一下过过烟瘾。结果哥哥当场将烟收了回去，并把我训了一顿说：“你以为你这是在帮老爸，你这是在害他呀！”我为此感到有些羞愧，忙说下不为例。

后来，堂哥说以前他戒烟时，烟瘾来了他就嚼槟榔，槟榔嚼多了，烟自然就戒了。我立刻兴高采烈地买来几包槟榔给父亲，父亲却又因不适应槟榔的味道，还说看到新闻报道过槟榔吃多了会患咽喉癌而拒绝食用。

为了让父亲快些戒掉烟，我们尽量不让父亲独处，陪父亲下棋，听他跟我们讲故事，还常陪父亲上街散步或去探望他的好友。一遇到父亲喜欢的书就买回来，跟他一起琢磨研究。

为了让父亲在寂静的日子不再想着香烟，我特意拿出瓜子、花生、水果之类的零食，叫父亲陪我一起吃。然后再和父亲有说有笑地分享日常生活琐事，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有一天，当我再拿出瓜子叫父亲陪我一起吃时，父亲突然对我说：“不用了，女儿，瓜子吃多了，烧口。我不会再抽烟了。我知道你是为老爸好，你妈不在了，我会好好保重身体，尽量多陪你们的。这段时间也真是苦了你们了！”说完，老爸眼眶里竟蓄满了泪水，我的眼睛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从那以后，父亲把家里所有的烟都送给了亲戚，我们也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