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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不下的寻亲路

2021-02-24郝高兴

女友 2021年2期
关键词:寻人宝贝志愿者

郝高兴

母爱本能,帮助别人找孩子

张宝艳夫妇来自吉林通化,2007年,张宝艳从银行离职到典当公司当总经理,丈夫是通化师范学院的一名老师,如果按照这个步调一直走,他们将遵循大多数人的轨迹:圆满退休,成为广场舞伴侣。但是这一年,张宝艳在全家人的支持下辞职了,她开始筹备网站,整理资料,联系家长,全职投入做“宝贝回家”。

为什么执着于帮别人找孩子?这源于一个母亲最本能的爱。1992年,张宝艳还是个新手妈妈,她偶然看到一篇被拐儿童家长寻子的故事,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罪叫“拐卖儿童”。没想到两三个月后,家里老人带着三岁的儿子去商场,就发生了“孩子丢了”的乌龙事件——虽然孩子没有丢,但一整个下午,全家人都笼罩在孩子丢失的巨大恐慌中。这个经历,让张宝艳不敢想象那些真正丢失孩子的家长会是怎样的心情和境遇。此后,她一直关注这类新闻,只要在网上、报纸上、杂志上看到寻找孩子的信息,她就会打电话过去安慰家长。

在联系家长的过程中她发现,不少家长在寻找孩子期间,见过很多其他被拐的孩子,但由于信息不通畅不透明,出现“你可能看到了我的孩子,但你不认识我,我可能看到了你的孩子,但我不认识你”的情况,无法传遞有效线索帮助被拐儿童。因为丈夫会电脑,也具备开通网站的条件,夫妻俩决定创办一个可以有效整合被拐儿童信息的网站,发动网民一起提供线索,在全国范围寻找丢失的孩子,哪怕只帮人找到一个孩子,努力就不白费。

“找到一个就会改变这一个孩子、一个家庭的命运。”但张宝艳没有想到,2007年4月30日他们开通了网站,5月25日就找到第一个孩子,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张东,八岁。当时,因为有了网络的介入,信息和距离都不再是问题,第一批志愿者被号召“扫街”,留意大街上乞讨的儿童。来自内蒙古警察学院的几个学生在呼和浩特的一个公园里注意到了张东,找到他时他被拐十几天。第一次的成功,让张宝艳和志愿者们在QQ群里庆祝了一整天。

那时张宝艳没有想到,“宝贝回家”会走这么久。现在,每当群里有人寻亲成功,就有更多家长发来“心碎”、“哭泣”的表情,天天面对这样的群体,她已经没有办法“歇一歇”。寻亲这件事像给她上了发条,让她停不下来。

执着回家路,最老的“宝贝”寻亲

目前,“宝贝回家”寻亲网已发展成为国内资料最全、功能最多、寻人项目最多、寻人效率最高、社会关注度最广的公益寻人网站。截至2020年12月,网站注册志愿者有35万余人,促成了5000多个家庭团圆,其中3558个是被拐儿童家庭。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些寻亲成功的人,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糜桂兰是一名特殊的寻亲者,在“宝贝回家”登记时,她已经91岁高龄了。2015年6月25日,寻家工作组一位名叫卫兵的志愿者接到了糜桂兰老人寻亲的任务。老人大约记得自己是1924年出生,姓米(音),小名叫三度,身上的显著特征是左手小指有四小节,父亲叫米顺更(音),家里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在南方,邻村名叫“高郑(音)”,村里种水稻。父亲赌博输钱想把她卖了,母亲把她藏到另一个村的亲戚家,但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厄运,大约1931年的春天,一个陌生的女人说领她去找亲娘,她就跟着走了,辗转好几个地方,当年冬天被卖到山东。

根据已有的资料信息,卫兵和江苏的志愿者一起实地走访,经过两个月数次走寻,最终找到了老人的侄子糜玉良。 2015年8月26日,糜玉良与老人见了面,对相关的信息再次进行核实后,终于确认糜桂兰要寻找的亲人就是这家人。84年的回家路,当事人离家的苦楚和与亲人相聚时的幸福,给还在寻亲道路上苦苦挣扎的人们添了一些光亮。

糜桂兰老人的寻亲故事是“宝贝回家”众多寻亲故事的缩影,网站里这样的老人不止一个,他们因为战乱、贫困、意外等和家人走失,在异乡生活的一辈子,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但离家时间太长,找不到回家路,因为“宝贝回家”的存在,因为全国各地志愿者的帮助,消失在时间长河里的回家路浮现了出来。但还有很多人,至今依然躺在“宝贝回家”寻亲信息栏里,等待着自己不知身在何处的亲人。

还有一些人像糜桂兰老人一样,虽然找到了家,父母却已经不在。志愿者帮助过一个孩子,回到家时,赶上的是妈妈的葬礼。2019年,志愿者们提出了“和死神赛跑”的口号,希望各方支持再多一些、信息沟通再方便一些,尽可能更加快捷地帮助更多家庭团圆。和死神赛跑,如果现实注定无法圆满,那么至少在公益这一层,尽量减少相聚后的苦涩。

走上全国两会代表通道 

科技介入,AI技术助力“宝贝回家”

感动中国人物颁奖大会 

作为一个公益组织,“宝贝回家”的影响力已经扩散到了政策层面。在张宝艳的建议下,2009年,公安部修改了失踪儿童24小时才能立案的相关规定;同年,公安部采纳张宝艳的建议,建立了全国联网的打拐DNA数据库,免费为寻子家长和找家的孩子采血比对,目前,该数据库已为6000多个家庭盲比成功。在张宝艳的不懈努力下,公安部专门出台了文件,为走失被拐孩子解决无户籍问题,目前,已有近200个被拐孩子拥有了自己的身份证。

互联网时代先进的科技也被“宝贝回家”运用到寻人方面,开发智能搜索功能,开创人脸识别和催眠恢复记忆等技术,在高科技的支持下,网站曾在寻亲人登记资料几分钟后,就帮助他们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整理寻亲人信件

被拐二十年的万双健就是通过人脸识別系统“回家”的。1995年,万双健的母亲带着年仅3岁的他和5岁的姐姐万艳,从湖南老家出发,探望远在广东深圳打工的父亲,一个平常午觉过后,在院子里玩耍的姐弟二人就失踪了,这个清贫但幸福的美满之家就此破碎。夫妻俩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孩子,2009年8月,万家父母得知“宝贝回家”寻子网站,抱着一线希望登记了寻亲信息,志愿者们跟进六年,依然没有进展。

寻亲人李红艳回家 

2015年4月,当得知万双健还有个双胞胎兄弟时,张宝艳提出利用警方的人脸识别系统。“这个系统可以初步找出相似度较高的两个人的模样,既然失踪的万双健与家中的万龙龙是双胞胎,那是否可以通过这个系统,用万龙龙的照片来找出万双健呢?”她立刻联系了警方,在系统中调出了万龙龙的照片,放到人脸识别系统中进行搜索,果然在广东找出了一个相似度98%的孩子。接着,在广东省公安厅打拐办警官和当地志愿者的帮助下完成DNA对比鉴定,不出所料,这个通过人脸识别系统搜索出来的孩子就是1995年被拐的万双健。

这是一个不算圆满的团圆,万双健回来了,万家父母还要寻找丢失的女儿。

防患于未然,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最近几年推出的打拐题材电影《亲爱的》《失孤》中的人物原型,均来自“宝贝回家”。《亲爱的》中,黄渤饰演角色的原型彭高峰,从孩子丢失的第一天,就打电话联系了张宝艳,张宝艳一步步指导他应该怎么做。彭高峰是幸运的,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孩子丢失三年后终于找回来了;孙海洋(张译饰演角色的原型)至今还在寻找中,十三年过去了,每一天都很漫长,2020年的第一天,孙海洋发了一条微博,祝福17岁的儿子孙卓生日快乐,告诉他要学会独立,照顾好自己。也许,这就是“宝贝回家”壮大的原因和意义——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所爱之人。

寻子家长走进“宝贝回家”直播间 

那些像孙海洋一样还没有找到孩子的人,会遇到家庭的变故,会遇到无数次失望,会遇到无数个骗子。而那些已经找到孩子的人,也在遭受时间带来的变故,张宝艳说,“重新融入是最大的问题,孩子的成长,两方家庭的生活习惯、经济条件、教育差距、价值观念每天都会让‘重逢喜悦回归到现实的悲戚,说到底,悲剧无法变成喜剧。”

张宝艳还说,“虽然我们无法消除罪恶,但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比如,‘提高防范意识看似容易,但其实程度还远远不够。”前不久,张宝艳和志愿者们在通化市的一所幼儿园做了一场防范演习,幼儿园的孩子几乎全军覆没,有的甚至被拐走五六次,她告诫家长和看护人,不要给人贩子可乘之机,一次都不要有。

“另外,要帮助别人,身边有来历不明的孩子,要第一时间伸把手做登记,在‘宝贝回家做个举报,举报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的志愿者会亲自跟进这些资料,分析、对比;如果没有这么多时间,可以关注“宝贝回家”的寻人信息,帮忙转发,动动手指,有可能就会帮到这些家庭;如果是企业家,可以印失踪儿童信息在公司的产品上;媒体也多帮我们做宣传,让传播范围更广一些。”

这些年,“宝贝回家”也在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刚开始是信任危机,张宝艳夫妇拿出自己的工资办公益,但被说成是为了作秀、骗钱;后来也因为经验不足,走了很多弯路;随着网站影响力扩大,各种力量的加入,又出现经费欠缺问题,他们开始接受社会赞助,2020年遇到疫情,筹款也变成了他们的一大难题。还有团队当中时而出现的理念不合,寻亲人员的素质参差不齐,对公益、慈善的偏见和无知引起的认知鸿沟。张宝艳说:“有些人甚至把我们当成政府的一个部门,总觉得我们亏欠他们很多。”

对于张宝艳来说,最难的是时间管理,她每天要对内管理、对外协调、接待第三方、处理随时从全国各地发来的寻找孩子的信息和电话,她基本都会第一时间回复寻人的信息,她不想让家长们有“志愿者很官僚”的误解,常把自己搞得很累。刚开始做“宝贝回家”时,她总是穿一件红毛衣坐在电脑前处理信息,儿子戏称她是红蜘蛛,总是粘在“网”上。现在,她依然“粘”着,儿子曾背着她接受采访说,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母亲,有空和闺蜜聚会喝茶、跳广场舞,少一点伟大多一点自在。话虽这么说,但儿子早已成为母亲麾下的一名志愿者。真正的伟大是无声处的惊雷,“张宝艳们”去寻求和实现的自我价值,也许不是伟大本身,而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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