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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伊万里瓷器开光装饰研究*

2021-02-23杨嘉丽

陶瓷 2021年1期
关键词:外销伊万瓷器

杨嘉丽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 景德镇 333403)

1 “伊万里瓷器”的历史来源

17世纪初期,朝鲜陶工南下日本并在九州岛佐贺县发现了制瓷重要的原料瓷石矿,同时他们也给当时的日本制瓷业带来中国先进的制瓷技术,这一点在如承应二年李参平的家书[1]中也有说明。具备了物质基础,有了技术支持,虽然日本的制瓷历史比中国晚了至少1 000多年,但由于日本政府的支持还有对制瓷技术的吸收与不断改良,制瓷业发展迅速,日本本土才能逐渐制作出与中国瓷器相比美的瓷器,这也为日本外销瓷的贸易往来奠定了基础。与此同时作为主要外贸瓷出口国的中国因政局动荡使陶瓷对外贸易几尽停滞,欧洲市场对瓷器的需求得不到满足,致使荷兰东印度公司将目光由中国转向日本,他们希望日本生产的瓷器作为中国外销瓷的代替品来满足欧洲市场的需求。日本瓷业抓住了这个机遇,产量上实现量化同时制作出与中国景德镇瓷器媲美且具有本民族特色的瓷器,将这些瓷器通过伊万里——位于九州岛西北部交通便利的港口运上货船通往世界各地,开始了日本外销瓷的西洋。由于日本销往欧洲的瓷器大部分来自伊万里港口,且制作精美产量庞大,所以日本出口欧洲的瓷器统称为“伊万里瓷器”。正是基于这样背景,“伊万里瓷器”逐渐在世界崭露头角赢得欧洲贵族的青眼。

2 “伊万里瓷器”开光设计的类型

2.1 对中国外销瓷借鉴——以染付“芙蓉手”瓷为例

伊万里瓷器出口初期,日本陶瓷装饰深受中国传统瓷器风格影响,伊万里瓷器大多是以中国景德镇瓷做样本进行“山寨”,由荷兰东印度公司把景德镇外销瓷样品交给日本瓷工进行一比一仿制。同时,日本也没有明确自己的制瓷艺术风格。依此,大部分伊万里瓷器的开光也都是参考中国瓷器绘制,尤其在克拉克瓷盘(日本称为“芙蓉手”)上最具有象征性,“克拉克瓷盘”是中国具有代表性的外销瓷器,不同于中国内销瓷器的开光艺术风格,它更加贴合欧洲伊斯兰文化,具有繁密的开光和几何形开光的装饰特点[2]。日本制瓷商为了迎合欧洲市场模仿它做出了染付“芙蓉手”瓷,两者在开光形式上十分相似:一般瓷盘为盘底中心大开光,盘壁边饰小开光的形式,这些开光图案大多为对称图形,比如圆形、菱形、六角星形、八角星形、十边形等。同样,两者在盘壁边饰开光变化手法上也是非常一致:一种是同样图形的开光按相同间距置入边饰;另一种则是大开光与小开光虽紧密贴合但界限分明地组合成边饰。盘壁开光形状种类丰富,有圆形、椭圆、如意形、莲瓣纹、扇形等,大小开光内绘画的内容丰富包含人物故事花鸟鱼虫。17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染付芙蓉手皿与藏于江西博物馆的克拉克瓷盘(见图1、图2)两者在开光形式、形状、“地子”内容都十分相似:盘底中大的八角形的开光,盘底中间地子上都绘有摆放在桌几的一盆花,盘壁由8个莲瓣形开光,相邻开光内绘画不同的宝器,每个莲瓣开光间又有长方形的小开光。在日本外销瓷出口初期,不仅日本染付芙蓉手样式源自于中国克拉克瓷样式,而且在伊万里其他瓷器器皿的开光中都能看到中国的影子。

图1 江户时代(1680-1700)染付花卉纹大皿

图2 明万历青花花卉纹克拉克瓷盘

2.2 日本创新的开光样式

在日本瓷外销的黄金时期,伊万里瓷器把积累的制作与出口经验与本土文化结合摸索到一条属于日本创新性的瓷器风格,代表性品种以“金襕手”、“柿右卫门”2类风格瓷器最为有名。不像之前完全地照搬照抄中国瓷器,在这些新设计下的日本瓷器也给其开光注入新的设计样式。

2.2.1 开光形状的创新——以将军罐开光为例

开光的形状从属于陶瓷造型,开光轮廓在器形衍变中也逐渐发展[3],中国明清时期出现的将军罐也符合这类原理,其有盖帽、直口、鼓腹的造型特点使开光装饰按轮廓进行横向分割,所以将军罐从上到下可以形成多层开光样式。中国传统的将军罐的腹部一般是插入通景式人物花鸟等绘画题材或锦地上画象形、几何形、适合性开光,比如圆形、扇形菱花形、莲形、梯形,且多为对称开光。在日式将军罐的装饰基本特征并没有很大的改变,仍然根据造型的骨骼结构来横向装饰,但在鼓腹位置的开光形状有了革新,如图3所示,罐上腹部以满密的纹饰衬托开光内的舒朗,其中腹部主要开光图形却不是传统常见的几何形或自然形,它是由上部分为如意形下部分为对称似瓷瓶的特殊形状组合而成,如意形开堂是中国瓷器上常见的开光外形轮廓,与全新的形状组合在一起的则是伊万里瓷器独特的开光形状。这样一个上下宽、中间收紧的开光图形外框也正好与罐中绘画的撑伞穿着和服女人的上下占比大、中部面积小的轮廓相适合。在中国传统的一些将军罐中处于头、肩、颈部位上的辅助纹中面积较小的开光与置于腹部面积较大的主体开堂有着相互呼应的关系:辅助纹中的小开光形状如何是常直接借鉴主体开堂的形状或者截取主体开堂形状中的一部分。在图中的五彩持伞美人图大罐也是这样:头部的开光形状摘取了主体开堂上半部分的如意形,小开光内底子所绘的执伞纹样也依据主体开堂内的绘画内容而来。可以看出,日本开光形状虽然在中国传统开堂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但日本瓷匠也会依据所绘底子的内容运用主观能动性来修改开光的形状。

图3 江户时代(1740-1770)五彩持伞美人图大罐

图4 江户时代(1720) 青花八角将军罐

伊万里瓷器中创新下的几何开堂形状以肾形开光最有代表性,肾形开光轮廓为两个圆形相互重叠组合而成的边框,如其名,边沿样子像肾形似扁豆状。如图4所示的八角形将军盖罐腹部视觉中心就是肾形开光,开堂绘画的位置巧妙的运用将军罐的八角形造型的一边将肾形开光对称分割,堂内绘有包括凤凰栖于枝头的内容。在腹部也包含其他的扇形的开光与长条形的几何开光,在罐腹部左侧的这个几何开堂中,视觉上显示的两个图形的相互重叠的样子,但同时也可以看做是一个长条形开光对折后出现的图形,其对于开光形状的解读也是灵活变化的。在藏于荷兰吕伐登公主庭院陶瓷博物馆的一件将军罐[4]中,如图5所示的腹部满密的青花卷植花纹上出现了不规则的开光,不是几何形也不是传统的象形适合形纹样,也没有基本的对称特点。它的轮廓高低起伏,线条有急有缓像是云朵海浪的流动的状态,给人遐想的空间。在这个时期日本伊万里瓷丰富了瓷上绘画的开光形状,在日本瓷匠笔下极具日本风格的全新的开光形状的开堂不仅体现在将军罐中其他器型都有呈现。

2.2.2 开光形式的立异——以“金襕手”瓷开光为例

图5 江户时代(1700-1730) 青花五彩雉鸡将军罐

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具有精致纤细,繁复华丽的洛可可式艺术风格风靡欧洲,同时影响着当时欧洲贵族的审美,从而使上层阶层对外贸瓷的风格也有了新的要求。“金襕手”就是根据荷兰东印度公司需要符合欧洲上层审美的日本外销瓷品种之一,它也将日式风格融合其中。这种瓷的制作工艺一般为红地描金、青花红地描金、五彩加金,其描绘精细、奢华繁复、装饰轻巧的风格深受日本与欧洲消费者的欢迎。在其器型上,“金襕手”以盘居多[5]。其开光样式的创新也比较明显,其构图形式不以遵循对称规律性,秩序性为主,而是更多地自主地表达开光的装饰美设计美,构图上同时也维持了视觉的平衡性。如图6所示的金襕手盘中,盘底中是圆形开光,开光内绘桌几花瓶,瓶内插着牡丹花和紫藤,在边沿蓝底绘金的满密宽的边饰中有若干不规则四边形开堂,不难发现其中开光被赋予比喻手法,开堂即是书本卷轴的形象。细节处能看到开堂被比喻书本翻页、书封订线、卷轴打开的状态呈现。另外,边饰中开光与开光之间相互覆盖,出现了遮挡关系,形成前后的空间感,也是中国传统瓷开光中不曾出现的。同时相邻的开光之间所画的底子内不同形式装饰的对比形成交织的节奏感:盘子上端偏左的开光内重复着“卍”字与方形的规律的纹样和右边开光内留白的牡丹写意绘画。总体来说,盘内这种比喻形式的开光增加了开光装饰的生活和趣味性,开光间相互遮挡飞扬的状态,营造了空间感与动态感,同时它也具有非常强的装饰性。这些新的开光装饰的革新都很可能是受到日本当时盛行的浮世绘绘画特点和它表达的庶民文化对世俗生活向往的文化影响。

图6 日本江户时代(1700-1720)金襕手插花盘

3 结论

伊万里瓷器是在中日欧3方共同作用影响下的历史产物:

(1)在中国瓷文化为启蒙基础上发展的。

(2)而后将日本独特文化与设计思想融入在伊万里瓷器风格中。

(3)日本伊万里瓷器也受容研究西方文化,衔接西方的审美要求。

其开光作为伊万里瓷器风格装饰的一个部分,同样也深受这三者的影响,它开光的特质由前期对中国外销瓷开堂特征的照搬照抄,到后来能看到开光形状的创造与开光形式的创新,相较于中国的外销瓷,伊万里瓷开堂更具氛围感、轻巧感、自由感、设计感,伊万里瓷在瓷上设计的变通,革新创造也体现了当时的日本在陶瓷装饰设计中的自主性,把大和民族自己的文化识别性与内涵性如数呈现。日本外销瓷的贸易西行不仅是给世界了解日本瓷之美的证明,也是显示了江户中期的日本对日本本民族文化的自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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