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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红院”里的“红”并不那么“怡”(外三篇)

2021-02-22韩羽

名作欣赏 2021年2期
关键词:奴才香囊凤姐

韩羽

怡红院里的小红從宝玉屋里出来,秋纹、碧痕问她:“方才在屋里做什么?”那口气,像是在审贼,问话之前,有这么一段文字:“忽见走出一个人来接水,二人看时,不是别人,原来是小红,二人便都诧异,将水放下,忙进来看时,并没别人,只有宝玉,便心中俱不自在。”秋纹、碧痕为何“心中俱不自在”?

小红说:“我何曾在屋里呢,因为我的绢子找不着,往后头找去,不想二爷要茶喝,叫姐姐们,一个儿也没有,我赶着进去倒了碗茶,姐姐们就来了。”句句是实话,可是秋纹、碧痕竟然再也没了像宝玉说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的样儿,开骂了:“没脸面的下流东西,正经叫你催水去,你说有事,倒叫我们去,你可抢这个巧宗儿,一里一里的,这不上来了吗?”到底是秋纹火眼金睛,小红说的固然是实话,只是“倒了碗茶”。然而世上事“既貌同而心异,复理一而事分”者亦复不少,“倒了碗茶”仅只是倒了碗茶吗?

这碗茶成了冲突的导火线,正应了句老话:“杯水生波。”小红或许也会对人说:这是何苦来,给人倒了一碗茶,惹了一身臊。其实她明知会惹一身臊,也要倒那一碗茶。写书人曹公圣明,已是把小红看了个底儿透:“这小红虽然是个不谙事体的丫头,因她原有几分容貌,心内便想向上攀高,每每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现弄现弄”着锥处囊中欲脱颖而出也。这“倒了碗茶”不正事“现弄现弄”的大好时机?

小红虽然“是个不谙事体”的干粗活的下等丫头,但她也是人,她也有“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的“欲”。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何况她还有“几分容貌”,更兼聪明伶俐。

小红“人往高处走”的“高处”,定位并不高,无非也就是想和秋纹她们一个样,做个能给宝玉倒茶的贴身丫鬟。左比右比,比来比去,哪儿都不比秋纹她们差,老天何其不平乃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贴身丫鬟,宁有种乎?她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只有一点没有想到:你如能做了给宝玉倒茶的贴身丫鬟,那原来给宝玉倒茶的贴身丫鬟咋办?“人往高处走”的时候,往往思不及此。也或许已思及此了,是“对不起了,您哪”。其实说白了,这叫“鹊巢鸠占”,那巢里的鹊也不是好惹的。

果然鸣鼓而攻之了,晴雯也参与进来了,当小红说:“你们再想想,我逛了没逛,二奶奶才使唤我说话取东西去。”晴雯冷笑道:“难怪呢,原来爬上高枝去了,就不服我们说了,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知道了没有,就把她兴头的这个样,这一遭半遭儿的也算不得什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事从今儿出的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好的呢!”

平静的怡红院,竟是如此之不平静。

有言曰:“树欲静而风不止。”小红、秋纹她们,谁是“风”,谁是“树”?是“风”不止乎,抑“树”不止乎?是“风”与“树”都欲静而又都不止乎?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本是中性词,可是因人因事不同,又会有时说起来好听,有时说起来难听,比如同一书中的薛宝钗,出自她口中就好听:“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是放在小红身上就难听了,“人往高处走”,用的本是脚,她却是用手,你听晴雯那话:“爬上高枝儿去了。”

怡红院,多好听的名字,“怡”者,舒适也,愉悦也,“红”者,喜庆也,可是时不时地又“于无声处听惊雷”也。

“两个妖精打架”,乱了贾府天下

傻大姐在山石背后掏促织,忽见一个五彩绣香囊,上面绣的并非是花鸟,却是赤条条的两个人。心下打量:“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就是两个人打架呢?”

就是这么个“两个妖精打架”,或是“两个人打架”的物儿,竟然乱了贾府天下。好个娘的乖乖哟!可是乱了一阵子,却又来得不明不白,去得无影无踪。到底是怎样到了山石背后的?只有天知道。

“两个妖精打架”的香囊儿,固然惹得贾府的主子、奴才齐心协力,犁庭扫穴,将其砸个稀巴烂而后快!然而囊中有物,有附加值,如若调弄得当,还能“为我所用”哩,信不信?且看书本:

傻大姐正笑嘻嘻地要拿给贾母看,恰巧碰上邢夫人。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紧攥住,忙问:“你是哪里得的?”傻大姐道:“我掏促织,在山石后头捡的。”邢夫人道:“快别告诉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呢。”傻大姐听了,吓得黄了脸,说:“再也不敢了。”

邢夫人这一手,吓得了傻大姐,骗不了我们,我们太了解个中的猫腻儿了,这叫瞒上。上者,贾母也。瞒过最高主子,次高主子邢夫人就可说什么是什么了。按理说,香囊出现在大观园里的山石背后,是邢夫人的失职失察,责无旁贷。可是碰上了个傻大姐,没收香囊,封上嘴,一下子大不同了。失职化为明察,被动转作主动,“香囊法宝”在手,想对付谁就对付谁了。

对付谁?且听王夫人对凤姐儿说的话:“你婆婆才打发人封了这个(香囊)给我瞧,把我气了个死!”这不立马冷起脸子兴师问罪了。凤姐儿一瞧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挨着炕沿双膝跪下,好个邢夫人,一石两鸟也。

绣香囊的冲击力竟如此之大,八成是能影响贾府中的“权力之争”,既能覆楚,也能复楚。

正值王夫人和凤姐儿商量如何“暗访”,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来了。王夫人要她先去回了太太,也进园来照管照管。正碰在心坎上,王善保家的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她,她心里不自在,要寻她们的故事又寻不着,恰好生出这件事来,以为得了把柄,说道:“这个容易,不是奴才多话,伦理这事儿该早严谨些的。太太也不大往园里去,这些女孩子们一个倒像受了诰封似的,她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儿!不然就教唆姑娘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耽待得起!”王夫人点头道:“跟姑娘们的丫头比别的娇贵些,这也是常情。”王善宝家的道:“别的还罢了,太太不知,头一个是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她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长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得像个西施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抓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她就立起两只眼睛来骂人,妖妖调调,大不成个体统!”

俗话说:“老虎吃人有躲闪,人吃人可没躲闪哩。”你瞧王善保家的,竟把八竿子也打不着的晴雯与“绣香囊”搅混在了一起。

果然,王夫人听了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向凤姐儿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儿,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她,后来要问是谁,偏又忘了。今日对了槛儿,这丫头想必就是她了?”你瞧,这谗言厉害不?晴雯这下子算是“瞎子害眼——没了好”了。晴雯是奴才,你王善保家的也是奴才,都是奴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到底怎么你了?不就只是长得比你好看点罢了。

从没吃过亏的凤姐儿,这一回被香囊弄得有点儿窝心,抄检大观园的带队人是她,最尴尬的也是她,她很有点儿像京戏《三堂会审》里的王金龙。王三公子是巡按大人,是主审,但审来审去总是审到自己身上来。就拿香囊和凤姐儿来说吧,凤姐儿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她敢保证贾琏没有吗?贾琏既敢藏着掖着鲍二家的一缕头发,难道就不敢藏着掖着香囊?既能掉在山石背后,就不会掉在花丛草丛?到底查出或查不出,孰福孰祸,凤姐心里做何掂量,只有天知道了。

尤其令她窝心的是,想出“抄检大观园”馊主意的是王善保家的。王善保家的对王夫人说:“太太且请息怒,这些事小,只交与奴才,如今要查这个是极容易的,等到晚上园门关了的时节,内外不通风,我们给她们个冷不防,带着人到各处丫头们房里搜寻。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那时翻出别的来,自然这个也是她的了。”由暗访一变而为大张旗鼓的明查了。王夫人道:“这话倒是,若不如此,断乎不能明白。”因问凤姐如何,你既已拍了板,别人怎得再有异议。凤姐儿只得答应道:“太太说是,就行罢了。”奴才做主,主子听令,乾坤倒转了。可是大观园里的小姐、丫鬟们并不知就里,比如探春早就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冲着凤姐来了,凤姐儿成了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边受夹板气。

“两个妖精打架”,乱了贾府天下。主子和主子斗,奴才和奴才斗,这个主子和奴才合起伙来与那个主子斗,那个奴才和主子合起伙来与这个奴才斗,七斗八斗,一地鸡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怜可叹,两个无辜的年轻生命替他们买了单:一个是晴雯,死于“求全之毁”;一个是司棋,死于“不虞之灾”。

看了“抄检大观园”,想起“学童闲书房”,只不知是小孩效仿大人,还是大人仿学小孩儿?上行下效,还是下行上效?

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又诗无达诂

贾母深爱那做小旦的和那做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的。因问她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了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给她两个,又另赏钱。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瞧不出来。”宝钗心内也知道,却点头不说。宝玉也点了点头,不敢说。湘云便接口道:“我知道,是像林姐姐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史湘云瞅了一眼。众人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了起来说果然像她,一时散了。

一时散了,这话说得有点早了。晚间,湘云便命翠缕把衣包收拾了。翠缕道:“忙什么?等回的时候包也不迟。”湘云道:“明早就走了,还在这里做什么?看人家的脸子!”凤姐儿一句话,湘云要走人,这是怎么了?正应了民间那句老话:“张三吃了李四饱,撑得王五沿街跑。”

凤姐说的“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的“孩子”,是指小旦,小旦者,戏中的旦角。唱戏的在旧社会是低人一等的“贱业”,是“下九流”,凤姐不可能不知道,拿小旦作比,本应忌讳,凤姐之所以思不及此,一来是小旦尚是孩子,再则是为了讨好贾母,益“贾母深爱那做小旦的也”。

凤姐接着的下一句“你们再瞧不出来”,这是激将哩。果然口无遮拦的史湘云入其计中:“我知道,是像林姐姐的模样儿。”

也恰恰只有当史湘云说出这话之后,才真的有了好戏看了。这好戏,既出乎凤姐的意料,也出乎宝玉的意料,更出乎读者意料,一言以蔽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事理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林姐姐也不是“没嘴的葫芦”,定当有尖刻话抛向史湘云了,众人本该看热闹了,可是却没了动静,无声无息。

宝玉听说史湘云要走人,忙近前说道:“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她恼。谁知你不妨头就说出来了,她岂不恼呢?我怕你得罪了人,所以才使眼色。”本是坦诚相见的大实话,可是史湘云却甩手道:“你那花言巧语,别望着我说,我原不及你林妹妹。别人拿她取笑都使得,我说了就有不是。我本也不配和她说话,她是主子姑娘,我是奴才丫头么!”

说史湘云是个大大咧咧的豪爽姑娘,未必然也。你看“宝玉听了这话,忙把史湘云瞅了一眼”的那“一眼”,本是出之好意,到了史湘云这儿竟成了看人家的脸子了,话也酸溜溜的。史姑娘,到底怎么了?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又诗无达诂。

宝玉在史湘云那儿碰了钉子,只得又来找黛玉,谁知才进门,便被黛玉推出来,将门关上。那宝玉只呆呆地站着,黛玉只当他回去了,去开了门,只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不好再闭门,宝玉因跟进来,问道:“凡事都有个原故,说出来人也不委屈,好好的就恼,到底为什么呢?”黛玉冷笑道:“问我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是给你们取笑的,拿着我比戏子,给众人取笑儿!”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也没有笑,你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厉害呢!”宝玉听说,无可分辩。黛玉又道:“这还可恕,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呢?”

天哪,又是那“一眼”。“一眼”在黛玉这儿也惹了祸了,话里也酸溜溜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又诗无达诂。

这戏好看就好看在林、史二姑娘本应短兵相接,可是她俩像没事儿一样,却卯足了劲儿,两相夹击,一起挤兑起贾宝玉来。

这戏好看就好看在“浮萍破处见山影”,这影儿里有人性的美——一个总为别人着想而又屡遭奚落的无怨无悔的善良形象,他的名字也真真的名副其实:宝玉。

“过河卒子”邢夫人

“邢夫人将房内人谴出,悄悄向凤姐儿道:‘叫你来不为别的,有一件为难的事,老爷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老爷应看上了老太太屋里的鸳鸯,要她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我想这倒是常有的事,就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办这件事吗?”婆婆撺掇儿媳出面帮公公讨妾,大奇!

凤姐听了,忙赔笑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哪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做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的放在屋里?一则耽误了人家的女孩儿,二则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做,成日和小老婆喝酒。太太听听很喜欢咱们老爷吗?这会子躲还怕躲不及,这不是拿草棍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吗?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免有点背晦,太太劝劝才是。比不得年轻,做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么见人呢?”虽是一瓢冷水,倒也是实话实说。

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偏咱们就使不得了?我劝了也未必依。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做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做屋里的人也未必好驳回的。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了一篇的不是。也有叫你去的理?自然是我说去,你倒说我不劝,你还是不知老爷那性子的?劝不成,先和我闹起来。”

好个机灵的凤姐,一听这话,便知邢夫人又在弄左性子,劝也不中用了。立即见风使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连忙赔笑道:“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一个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背地里的话,哪里信的?我竟是个傻子,拿着二爷说起,或有目的了不是,老爷太太恨的那样,恨不得立刻拿来一下子打死。及至见了面,也罢了,依旧拿着老爷太太心爱的东西赏他。如今老太太待老爷,自然也是这么着。依我说,老爷今儿喜欢,要讨,今儿就他讨去。我先过去哄着老太太,等太太过去了,我搭讪着走开,把屋子里的人我也带开,太太好和老太太说,给了更好,不给也没妨碍,众人也不能知道。”

邢夫人见她这般说,便又喜欢起来,又告诉道:“我的主意先不和老太太说,老太太说不给,这事儿就死了。我心里想着先悄悄的和鸳鸯说,她虽害臊,我细细的告诉了她,她要是不言语,就妥了,那时再和老太太说。老太太虽不依,搁不住她愿意,常言,人去不中留,自然这就妥了。”不料想左性子的邢夫人也蛮多花花肠子哩。

顺着杆儿爬,凤姐更来劲,不仅见风使舵,进而拾柴助焰:“到底是太太有智谋,这是千妥万妥。别说是鸳鸯,凭他是谁哪一个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头的?放着半个主子不做,倒愿意做丫头,将来配个小子,就完了呢!”邢夫人笑道:“正是这个话了,别说鸳鸯,就是那些执事的大丫头,谁不愿意这样呢?你先过去,别漏一点风声,我吃了晚饭就过来。”

凤姐儿暗想:“鸳鸯素昔是个极有心胸气性的丫头,虽说如此,保不严她愿意不愿意。我先过去了,太太后过去,她要依了,便没的话说,倘若不依,太太是多疑的人,只怕疑我走了风声,叫她拿腔作势的。那时太太又见应了我的话,羞恼变成怒,拿我出起气来,倒没意思。不如同着一齐过去了,她依也罢,不依也罢,就疑不到我身上了。”想毕,对邢夫人说:“不如这会子坐了我的车,一齐过去倒好。”邢夫人听了,便命人来换衣裳,凤姐忙着服侍了一回,娘俩坐车过来。凤姐又说道:“太太过老太太那里去,我要跟了去,老太太要问起我来做什么,那倒不好,不如太太先去,我脱了衣裳再来。”“吹鼓一池春水,干我底事”,来了个金蝉脱壳。

凤姐和邢夫人斗心眼儿,颇似京剧《群英会》,邢夫人真有点像蒋干,凤姐儿当然是周公瑾了,一个是大愚若智,一個是大智若愚。可能是凤姐机灵得太有声有色了,致使人们的视线都冲向了凤姐,冷落了那邢夫人。其实邢夫人也有颇堪令人思摸之处,比如在家贾老爷讨鸳鸯为妾的这件事上,她为什么像个“过河卒子”,只进不退?

且往《红楼梦》其他章节里寻摸点信息。

在凤姐的印象里,邢夫人是“秉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次婪取财货为自得”。

傻大舅对贾珍说他姐姐邢夫人:“她出阁时,把家私都带过来了,我就是来要几个钱,也并不要贾府的家私,我邢家的家私也就够我花了,无奈竟不得到手!”

凤姐和傻大舅英雄所见略同,邢夫人“爱财”。

看看凤姐和鸳鸯,当贾琏主谋典当贾母家什有泄密可能时,凤姐关心关键人物鸳鸯的安全,对平儿说:“你琏二爷还无妨,只是鸳鸯正经女孩儿,带累了她受屈,岂不是咱们的过失?”

鸳鸯看凤姐:“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她的为人,也可怜见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是难做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治一经损一经。”

看看贾母与鸳鸯,李纨说:“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没鸳鸯姑娘,如何使得?从太太起,哪一个敢驳回老太太的话。她现敢驳回,偏老太太只听她一个人的话。”凤姐说:“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哪里就舍得了?”

最后再看独揽财政的荣国府的总管凤姐儿,名分上是邢夫人的儿媳妇,实则是王夫人的娘家亲侄女,孰亲孰远,不问可知。

将上述信息和邢夫人爱财,贾赦爱鸳鸯,合在一起寻思寻思,是否能看出点儿蛛丝马迹来?比如鸳鸯在贾母身边的去留,是否关联着贾府的财政之争?更具体些说,是不是关联着贾母的家什?是不是打算给凤姐儿来个“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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