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2021-02-22张运涛
张运涛,河南正阳人。中学英语教师。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篇小说月报》《作品与争鸣》《散文选刊》《小小说选刊》以及相关年选转载,出版小说集《温暖的棉花》《我们生活的年代》《斑马,斑马》,散文集《一个人的县城》等。
决定离婚那天,黄光年在书房里呆了一上午。
昨天是他生日。下午,肖美凤微信问他,想吃什么?黄光年没想到她还记得。很多年都没过过生日了,又是39,也不逢整数。随便。想想不对,这样会伤了肖美凤的心——女人都很敏感——遂又补上几个字,猪排吧。猪肉涨价,家里已经有一阵儿没买猪排了。晚上回去,儿子已吃过,夜自习去了。还好,肖美凤一直等着他。菜端上桌,不是猪排。猪排快四十了,肖美凤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羊排划算……
黄光年反复分析过肖美凤的心思,他的生日,他还说过想吃猪排,临了却换成羊排。即便四十块钱一斤,也不至于买不起啊,肖美凤工资四千多,他平均每年都要拿出三万元贴补家用,这些钱在一个小县城应该过得很体面了。他因此得出结论,肖美凤心里已经没有他了——要真是因为猪肉涨价,那海口得有多少对儿离婚的?前几天朋友圈里有人发截图,海口的黑猪排每斤七十八元。
最近几年,肖美凤很少跟他沟通了,标志性的微笑也不见了,黄光年回去见到的都是一张冷脸,像冬天过了点儿的饭菜。他问一句,她勉强答一句。到最后,他也懒得问了,即便有事非得商量,也是在微信里。像两个乒乓球,黄光年想,他这边打过去,那边才又打过来。离婚的念头其实下过好几次,第二天起床看到餐桌边淡定的肖美凤,黄光年又动摇了,离了就不结了?再结还不一样?
猪排其实只是个形式,肖美凤连这个形式都不愿走,心里真是没他了。黄光年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肖美凤在外面应该是有男人了,要不然,女人的心不会这么狠。他将她书桌的抽屉一个一个打开,仔细翻检了一遍,包括那些词典一样厚的书——有一年,儿子就在一本书里发现过2000多块钱,肖美凤解释说是学生的学杂费,随手夹在书里,忘了。书房是黄光年专门给肖美凤打造的,两面墙都是书架。说是肖美凤的,黄光年也用得上,有时候朋友来谈生意上的事,几个人就在书房喝茶聊天。没发现蛛丝马迹,黄光年笑自己傻,肖美凤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还能放到这里任他翻?
黄光年拗起来不要命,这是肖美凤对他的评价。离婚之前,他要先搞清楚肖美凤是不是背叛了他,那个男人是谁。他上街买了张新手机卡,注册了一个新微信,人在江湖飘。申请添加小凤的微信,没通过。以为肖美凤没看手机,快下班时却收到她发给凰的一条微信,晚饭在家吃不?黄光年装着没看见,趁机又申请了一遍。他想通过人在江湖飘探探她的底儿,他怀疑四两——四两是她大学同学,人瘦,又高,单薄得像只有四两。
黄光年当年没考上大学,进部队当了兵。有次坐火车回去探亲,走道对面有几个大学生,好像在争论什么。两个女生,瘦点儿的跟男生一样激动,据理力争。胖点儿的就是肖美凤,她吐字清晰,无论说什么,都一个语调,只用眼神和表情表达自己的情绪——惊讶或愉快。即便说到“天啊”“真是太好了”之类的感叹句,语气都像是陈述句。宠辱不惊,黄光年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词,还觉得不全面。温文尔雅,从容不迫……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这样的女孩肯定会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就是她了,他觉得传说中电光火石般的爱情来了。黄光年当时穿着军装,很容易就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没想到,他和肖美凤还是同一所高中毕业,她比他晚一届。他后来才知道,旁边那个叫四两的男生正在追肖美凤。
黄光年在公司小食堂吃过晚饭,又回到办公室。小凤还是没有通过他的申请,只回复了一句:您是哪位?黄光年以为,和网络里的陌生人聊天安全,于是回她:陌生人。过一会儿,小凤回:我不加陌生人,抱歉。
第二天快下班时,肖美凤才通过他的申请。黄光年在申请中说,我是你的大学同学,数学系——当年数学系与英语系的教室在同一座楼上。怕她有顾虑,黄光年还特意说他在安阳工作,一个是河南的最北面,一个最南面,见面的机会不多,不会妨碍彼此的生活。
黄光年故意问,老同学好,你是在哪里工作啊?
老家,小凤答。
老家是哪兒?黄光年装着不了解她,是想让她少点儿戒备之心。
处处是家。小凤明显不想和他多说。
老同学的话好有禅意啊,难不成进了佛门?黄光年很得意自己用了禅意这个词,既显摆了自己的文化品位,又有玩笑的成分。
未剃度,已皈依。
真的?黄光年知道不是真的,但肖美凤对自己生活的不满也显而易见。
她不说话了。
黄光年追问,怎么了?跟老同学说说呗。
缘分到了。
是啊,咱俩的缘分终于到了。他装着不知道小凤说的是她跟佛门的缘分。
小凤不回复了。
上学时我老见你坐在教室后排看书,安安静静的,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遗憾,那时候脸皮薄,不敢上前搭讪。写好,发过去,肖美凤还是不回复。
那天晚上,黄光年心情好,推了一个饭局,及时回到家。肖美凤正在厨房忙活,听到门响,伸头看了一眼。
饭刚上桌,儿子就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到家?儿子问。
我是妈妈啊。肖美凤问,听说你昨天的英语考得不怎么好啊。
有个阅读短文我忘了做。
嗯,这都是经验教训,可别到高考再犯这样的错误。
……
黄光年看着桌上的菜,像是前一天剩下的,今天又上了桌——他们的日子似乎就这样重复着。还是有个孩子好,老夫老妻整天相对,说什么?他想象不出没有孩子的夫妇怎么能维持一辈子。
人在江湖飘又撩过肖美凤几次,都没有回复。可能正赶上她忙,也可能根本就不想理他。黄光年自然高兴,但作为人在江湖飘,又有点儿失落。第二次聊,是他出去竞标,晚上九点多从酒桌上回到宾馆,无趣。她呢,应该是夜自习辅导完刚回去。
我脑子里总像有幅油画,你坐在光线柔和的灯光下,写字,或者看书。我一直想找个画家画下来。
脸皮练厚了?
黄光年早忘了自己前几天说过的话,正愣怔,对方又发来一个笑脸。这话,N年前就有人说过。
黄光年知道“有人”说的也是他,但他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不过,他相信自己应该是说过,火车上那一幕,他确实记忆深刻。
你结婚了?
什么话,奔四的人了还不结婚?你没结?
结了结了。黄光年想象着肖美凤仰靠在进门的沙发靠上,像睡着了的猫,舒展着身体——她喜欢这个姿势,说是最放松。
哈哈哈,她连续发了三个笑脸,我还以为你等我等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黄光年脸被她说发烧了。但他不是人在江湖飘,他是黄光年,没必要发烧。肖美凤愿意跟他开玩笑是好事,说明她没有戒心。
老公是同学?
肖美凤回了一个白眼的卡通图像。
他好幸福,拥有你这样的老婆。
过去是,她说,有孩子之前。追我的时候,他送过花,送过化妆品,还送过内衣。嗨,我问你,你给你老婆买过内衣不?
黄光年说没有,他希望这样能衬托出现实中的那个他更加高大。
那时候我就觉得,一个男人,忐忑不安地进了女人的内衣店,在一堆女人的注视下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买内衣,这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
嗯,反正我没有那个勇气。黄光年笑自己谎话连篇,真进入了人在江湖飘的角色。不过,他那个时候确实疯狂,竟击败了中文专业的大学生四两。转业没回家先去了肖美凤的师院,他们在学校操场坐了大半夜。肖美凤那时候也说过缘分到了的话,天下那么多人那么多火车,为什么偏偏他们在同一个车厢相遇?还有他的姓,黄音凰,凤与凰,天仙配——黄光年从此正大光明地将网名改为凰。送她回女生宿舍时,楼梯拐角处有个女生在哭,男生在一旁阴着脸。黄光年吼他们,恋爱多美好的事啊,哭什么?真要哭,就别谈了。舅舅在郑州给他找了份工作,是一家事业单位,给领导开车。他几乎没有考虑就拒绝了,到郑州就意味着放弃肖美凤,他怎么可能放弃她?当然,肖美凤也一样,父母强烈反对她嫁给一个高中生。登记时,户口本是她从家里偷出来的……
你老公做什么?
你警察啊?
想知道谁他妈中了大奖。
肖美凤连续发了三次捂着嘴笑的卡通表情图像。
他是个小包工头。
黄光年听出了肖美凤对他的不屑。本来包工头就带着贬义,前面又加了个小。开发商啊?你好谦虚。
他要成了开发商也算我当年没看走眼。
怎么?你的意思是当年看错人了?
无所谓对错。他最早开理发店,不挣钱,又去收粮食。攒了点儿钱,才开始跟人搞建筑。先是承包建房,后来瞅谁卖地,买一片儿,建好,再卖,比光盖房子多挣点儿。
没上过大学?
嗯。
他是不是怕影响你才去收粮食?黄光年替自己辩护,我有个朋友也是开理发店的,很赚钱呀。
影响我什么?
你好歹也是个人民教师,老公是理发的,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肖美凤又发来一个白眼的卡通图像。
他应该把你当女神供着。
应该的事儿多着哩。
他现在对你不好?
脾气大了,好像看我什么都不顺眼了。这两年,连话都少了。
有的夫妻长了,默契度高了,不用说话。
肖美凤又发来一个白眼的卡通。昨天我去上班,他一把夺过我的车,一边充气一边凶我,气打饱点儿你骑着也顺溜些啊。
对啊,气不足骑着不累人?
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腔调?
两口子,总得交流沟通吧。
他那也叫沟通?!我也不示弱,凶他,累的是我又不是你!
哈,你这是不讲理。
我不讲理?现在我是人老珠黄了,要搁过去,他肯定是不声不响地帮我充好气,而不是凶我。
想想也是,何必兇人家呢,活儿也干了,还落个待她不好。打过去的却是,这不正说明他心里还有你吗?
跟他没法沟通。我让他多活动多锻炼,你猜他怎么说?乌龟整天不动,兔子天天蹦跶不停,哪个活得长?!我拉他去医院做检查——他抽烟厉害。医生说没事,出来他就跟我谝,怎么样,还是烟熏肉好吧?
哈,你老公挺幽默啊。
幽默?还没气死我。最烦他喝酒,一开始还好,他说他是陡沟镇的。两杯酒下肚,陡沟镇就成他的了。
男人都这样啊,一喝高自己就是皇帝。
人家好多男人喝高了就躺着,不丢人。
喝一辈子酒,丢一辈子丑。
那边似乎想了想,反正过了很长时间才打出来一段话。我总想去暖他,就是换不来他的好。
什么意思?
有次他说人家酒店的糖醋土豆丝好吃,我从网上找到方法,在家里做给他吃,他还嫌没味道。
肖美凤确实做过几次糖醋土豆丝。她做事认真,恨不得拿来天平称好要放的醋和糖。黄光年笑她跟搞科研一样,让她以后不要再做了,还假装说,谁喜欢老吃土豆啊?!但他好像没说过没味道、不好吃的话。
我做了三次才做成啊。前两次没做好,我自己在厨房偷偷吃了。女人要的其实很简单,一句哪怕是言不由衷的赞美也好。
黄光年看着手机屏幕,傻了——他是不想让她非要迎合他啊。连我都感动了。做不好也正常啊,家里调料不多,又不是专业厨师,肯定做不出来人家的味道。
他呀,反正是变了。
你没变?谁都会变。你敢说婚前婚后你对你老公都一样?工作重点变了。黄光年对着手机屏幕笑。
我得去洗澡了。
我帮你搓背。黄光年趁机跟她调情。
一边儿去。
只让我一边儿看着?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肖美凤才又打来几个字,走了?
没有,黄光年回,一直在边儿上看。
我不喜欢色迷迷的男人。
黄光年尴尬地笑了一下,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才又松弛下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没想过这个问题。遇到他之前想过,长什么样,多高,学历,甚至什么样的发型都想过。感情很奇怪的,一旦扎下根,之前的所有条件都不是条件了。
没想再找一个?是不是已经有了?
什么意思?女人可不像男人。
哪儿不像?
男人的目标很多,女人,事业,前途,经济……
女人呢?女人就没目标?
女人的目标只有一个,男人,找到了便止步。女人往往更感性,没有感情是不会随便跟另外一个男人好的。
你的意思是男人比女人随便?
不是吗?男人是兽性的,不认识的女人也可能上床。
黄光年无从反驳。
十点多了,咱睡吧。
咱睡?这可是你说的啊。
你再这样我拉黑你啊。
好好好,黄光年旋即高兴起来。万一,你老公是不想让你刻意为他做什么呢?
肖美凤发来一个疑问的卡通图案。
你刚才说你给他做糖醋土豆丝。你工作、带孩子就够辛苦了,他是不是不想让你为他这么辛苦?
你怎么搞得像我老公啊?
黄光年心里一紧,旋即又放松下来,他不是凰,他是人在江湖飘。
能不能不提他?下了,88。
一会儿,又发来一句。谢谢你听我倾诉,希望没有干扰你的生活。
黄光年多么希望肖美凤在现实中也这样诚恳啊。他们在微信中畅所欲言,说话机智幽默,为什么现实中如此冷漠呢?当然,责任也不全在肖美凤,他自己主动过吗?那天晚上,黄光年失眠了,“能不能不提他?”这句话他在心里品了半夜,连提都不想提了,那么厌恶他?好在,肖美凤不像有外遇,黄光年心里很受安慰。他决定回去好好跟她谈谈,再争取一下。
很不巧,连着两个晚上黄光年都在外面陪客户,回去她都睡了。早晨她又得早起,给孩子做饭,送孩子上学。等他起来,只有厨房还温着的早餐。
第三天,快下班时,黄光年才看到肖美凤发给人在江湖飘的一条信息。对了,忘了问你老婆,她做什么工作,长得肯定很漂亮吧?
警察查户口?黄光年学她。
肖美凤发来一个尴尬的笑脸。
离了,我们。她以前对我很好,出去还帮我带牙膏牙刷。
真巧啊,结婚之前我也帮他准备过牙膏、牙刷什么的。
婚后没有准备过吧?
那边没有回复。
男女都一样,你说你老公没之前对你好了,你不也一样?成家有孩子了,男女身上的担子都重了……
肖美凤仍没回复。
在吗?黄光年问。
对方发过来一朵玫瑰。
黄光年怕她怀疑,赶紧又打了一句,她还帮我准备过换洗的袜子。我老婆有轻微洁癖。大学畢业那年,他们一起去过庐山。牙膏牙刷毛巾都是肖美凤带的,还说男人不用操心这些小事。
唉,我们离离也不远了。
非得离?黄光年急了。最好别离,二婚大多是两张皮,很难融合到一起,毕竟各有各的孩子嘛,不念前夫前妻,自己的孩子肯定要惦记的吧。
也有二婚过得好的。
是啊,二婚家庭得有共同的孩子才能把两个人粘在一起。
走一步是一步,不想那么多。反正现在不喜欢他了。
现在喜欢谁?
喜欢你——你是不是想听这样的话?还别说,你有点儿像以前的他,善解人意,总是为他人着想。上次说我老公时,你老是为他开脱。你的话让我时常想起我们刚结婚那阵子。有次他感冒了,咳嗽,怕吵醒我,咳嗽时用被子捂着嘴,脸憋得通红。还有,我生孩子的时候,他进产房第一句话不是问孩子怎么样,而是问我还痛不痛,想吃什么。那时我就想,这个男人,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我变了吗?黄光年反问自己。想想,又问肖美凤,你的意思是,现在他变了?
我们说过的话,一年加起来也没有咱俩刚才说的多。以前他回来就陪我看电视,聊家务,东拉西扯,反正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呢,他回来还是摆置他的手机,说是处理工作,谁知道是不是跟哪个女孩聊天?有一次他生了病,去武汉协和医院检查都没告诉我,你说说,他心里还有我吗?
这就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的地方,男人不想让女人为自己操心。你老公不也没检查出什么吗?
什么叫夫妻?有福同享还得有难同当才是啊。
出发点不一样,他也是为你好。还没确诊的病,为什么要让另一个人担心?搁我,也会这样。
看到黄光年发过来的亲吻的卡通图案,肖美凤说,不怕你笑,他差不多有十年没吻过我了。
黄光年脸红了,十年,竟然十年没吻过她?他想起年轻时在自行车上和肖美凤接吻,想起她娇嗔的骂,不要命了啊?那时候,真是不要命啊。
知道吗,这段时间,我有了种有了情人的感觉 。
好啊,我愿意做你的情人。
你真会顺杆子爬啊,我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视频吧,看了我这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儿,你肯定会答应的。
你英不英俊我不知道,但我早不是20岁的小姑娘了,我不相信网络爱情……
黄光年其实就在楼下的车里。他下线后上楼,肖美凤刚进卫生间。他打开电视,想等肖美凤出来二人一起看。她喜欢湖南台的“我是歌手”,尤其喜欢陈楚生,可惜那天不是周五。好在,音乐频道有明星演唱会,黄光年就调大音量。
肖美凤从卫生间出来,径直朝卧室走,脸阴着,与刚才聊天时的幽默热情大相径庭。黄光年眼睛看着电视,其实什么也没看到,音乐全是噪音。手机里,她离他越来越近,而现实中,他们却越来越远。
那一晚,肖美凤在床上翻来覆去。她肯定还在想着人在江湖飘,黄光年有点儿恶毒地暗笑,肖美凤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与她夜夜同床的老公竟然就是人在江湖飘。
“歌手”最后一期那天,黄光年早早回了家。肖美凤跟儿子正在沙发上看电视,黄光年钻进卧室。
在吗?他问她。
嗯。等着看电视呢,他回来了。
哦。
对了,你们为什么离婚啊?
误会太多。
什么意思?
后悔了。
重新去追啊。
人家已经结婚了。
啊?遗憾。
嗯。结了婚,遗憾;离了婚,更遗憾。她是个喜欢做梦的女生,我呢,跟你老公一样,老想着多挣钱,想着扛起全部压力,让她安心做梦。
你是一个负责的男人。
她笑我是个商人,眼里只有钱,没有她。
啊?
我很伤心,她不理解我。后来,误会越来越深,我们甚至一个星期都不说一句话。有事,发微信。
……
你怎么不说话?黄光年问。
对不起,肖美凤说。
黄光年打去一个疑问的卡通图案。
你让我想到我老公。
嗯,记住,爱,是用不着说对不起的。
啊,你怎么也知道这句话。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你说,真有《爱情故事》里的爱情吗?
怎么说呢,应该有吧。艺术不是来源于生活吗?
我刚才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平時对老公太冷漠了?他在外面也不容易。
所以啊,沟通很重要。你试着像跟我聊天一样和你老公也聊聊吧,只要还有爱,误会早晚都会消除的。
肖美凤发来一个拥抱的卡通图案。我怎么觉得……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婚姻的天使啊?
天使是一定的,黄光年偷笑,至于你们的婚姻,完全靠你们自己。
关了手机,黄光年出了卧室,儿子睡着了。黄光年将盖在儿子身上的外套取下,重新披到老婆身上。肖美凤扭头看了他一眼,黄光年抱着儿子,送进小卧室。
最后一首歌,是刘欢的,肖美凤偏头看向黄光年。
黄光年在她身边坐下。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远去无痕迹……”
黄光年的手在背后的沙发靠上摸捏了好久,才放到肖美凤肩上。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多像一个偷情的男人啊。肖美凤的身子僵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很快又软下来,趁势靠到他身上……
第二天上班的路上,黄光年看到小凤发来的话。谢谢,我老公又回来了。附带一朵玫瑰卡通图案。黄光年回复,不用谢,我是雷锋。但没有发送成功,下面提示说,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公司的年轻人解释,对方拉黑你了。
也好,黄光年暗笑,人在江湖飘没了,只剩下凤与凰。
责任编辑 婧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