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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老杜”和他的10万件中国老物件

2021-02-21陈抒怡

老年博览·上半月 2021年1期
关键词:老杜物件藏品

陈抒怡

只要有时间,美国人杜维明就会和两个中国朋友一起骑着电瓶车出门“探险”。从苏州吴江黎里古镇出发,不问方向,开出去三五公里,就能遇到一些有年头的乡村民居。看到房子里的老年人好奇地探出脑袋,杜维明赶紧用中文和他们打招呼。

杜维明是一个有着波兰、英国、意大利三国血统的美国人,白头发、大鼻子、胖胖的身体,在江南的乡间显得很是特殊,但这并不影响他和村民们交流。用不着聊多长时间,杜维明就能知道他们家里有几口人、分别做什么工作……然后,他被村民带到厨房、卧室,不到一个小时,杜维明就能买到一两样令他眼前一亮的老物件,比如一张圆凳、一个木桶,或是一个算盘。“任何一个农村人家里肯定有一件特别的东西,很容易找到。”有着近40年收藏经验的杜维明下了这样一个判断。他说,他收购的老物件通常早已经没人使用,当听到有人愿意出钱购买时,大多数村民都很高兴。如果有人犹豫不决,杜维明往往会加上一句:“我有一个博物馆,东西可以放到博物馆里。”

三年前,杜维明在黎里古镇开办了六悦博物馆,藏品从佛像、神龛到桌椅、门神、牌匾、花轿、木床、屏风,甚至还有城门,种类繁多,数量近4万件,被认为是长三角最大的传统民间艺术展览馆。40年来,中国人的生活质量大幅提高,一些过去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物品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功能,被人们丢弃、遗忘。但是在杜维明眼中,当这些老物件脱离了惯常的评判标准后,其本身的精美造型、考究做工,足可以让它们成为艺术品。至今,他已在中国各地收藏了近10万件老物件。与传统的收藏标准不同,他不看重材质,不在乎年份,评判的标准只有一条—喜欢就买。

一个关于传统文化的博物馆,理论上说应该是端庄内敛的,但在六悦博物馆,除了古色古香的青砖外,建筑内外都使用了大量明亮的色块。2020年10月1日,六悦庄博物馆酒店正式开张。泰山石敢当通常被立于桥道要冲或砌于房屋墙壁上,但在这里,一排石敢当被立于庭院的鱼池中。酒店门口,左右两边挂着红底金字的“对联”,“一边是六悦的英文名,一边是饭店的英文名”。说起对联需要对仗,杜维明大笑道:“没关系,外国人的做法不一样。”

有很多冲突感是杜维明有意为之。在酒店房间里,据说以前被用来放毛线、杂物的木桶成了垃圾桶;收来的缝纫机涂上紫色、蓝色油漆后成为书桌;马车轱辘里面放上了两个灯泡,挂起来成了吊灯;温州木床的床围板装上画框以后,挂在墙上成了一幅画……博物馆合伙人刘爽感叹:“老杜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束缚,反而让这些老旧的东西有了新的实用功能。”

黎里地方文史学者李海珉曾听到收藏界对六悦博物馆的两种评价。一种观点认为,这位外国人收藏的东西数量多、种类全,但是每件拿出来都不值钱;另一种观点认为,虽然现在不值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东西越来越稀少,就会越来越值钱。李海珉认为,即使撇开时间推移物以稀为贵这个因素,这些物件本身也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因为“这里还有历史的、文化的、审美的意义”。

李海珉小时候曾用过木质的脸盆架,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用脸盆架了,也不记得小时候用过的脸盆架后来去了哪里。直到在六悦博物馆再次看到脸盆架,小时候用的脸盆架的样子才一下子浮现在他眼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他的童年记忆。

在中国收藏界,很少有人收藏脸盆架。但早在20多年前,杜维明就花几千元买了一个脸盆架,并花了超过这笔费用的运费将这个脸盆架运了回来。“每一个脸盆架都不一样,因为全是手工做的。每一个工匠做的都不一样,上面的雕刻都有故事。”杜维明不介意有人说他不懂。他也曾设想,如果自己是个中国人,大概也会因为看得太多、太腻,不会收这么多东西。“但我是外国人,我就是不懂。”杜维明说得理直气壮。

几年前,杜维明请了一位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博士和他一起整理藏品,他也联系过一些专家,希望能解读藏品背后的故事。但“破译密码”的速度似乎赶不上社会变化的速度。“我们考虑成立一个基金,用于研究藏品。”他说。

在中国生活了近40年,杜维明仍充满好奇,总是在中国人司空见惯的环境中寻找风景。他喜欢在博物館里看到参观者双眼放光,大喊一声:“这个东西我家里也有。”

“如果你家里也有,不要因为它旧了就丢弃,可以继续用起来。你看,它们就是这么美。”杜维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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