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的领导力

卜安洵

对企业家领导力的研究成果汗牛充栋。但現有的领导力概念和要素，都以工业时代为背景。生产力决定生产方式，生产方式决定企业家的关键成功因素，因而企业领导力必须与时俱进。那么，数字时代的领导力是什么？如果用一个基础的结构来解读数字时代五位一体的领导力，其构成包括理念、思维、知识、技能和行为。它提示了跨入数字时代的企业家新的修炼之道和进习之法。

· 理念 追求“利众”，超越“利己”和“利他”

漫长的农业时代，生产力低下，人们拼尽全力，也只求安身立命，修身齐家。因而农业时代的普世价值观核心是“利己”，其中的“己”，包括自己，家人，族人。但中国人讲利己，以不害人为前提。因而修身之道需守纲常伦理。农业时代成功的商人善谋己利，也守良知，并创立出不少延绵至今的传世品牌，如同仁堂、全聚德、张小泉、谭木匠等。

进入工业时代，由分工合作而形成不同企业组织，每家企业的存在和发展，必以定位和服务于特定群体（客户）为前提。因而工业时代的普世价值观核心是“利他”，其中的“他”，主要是用户、客户或合作方。客户是上帝，一切以用户为中心，成为优秀企业家的基本信仰。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成功的企业和品牌，均得益于早于同行实现了由“利己”到“利他”的理念转换。

来到数字时代，市场资源底层互联，市场主体利益互构，不同行业、系统、身份的人及组织逐步融合一体。个人不只有一个雇主，企业不仅有某类客户。企业的核心价值由客户、员工、投资方、合作者、监管方及社区居民等共同构建，也共同分享。产业边界消失，区域阻隔消融，企业家的价值理念必须进一步升级，由“利他”转向“利众”。ESG、双碳、共同富裕，这些不只是对企业责任感的新诉求，更是企业再发展的新机会。

企业家，您真正确立了利众的信念么？您的决策中已经习惯于把利众作为基本的出发点么？还是仍然执念于只为“自己的客户”服务？

· 思维 追求“算法”，超越“经验”和“流程”

企业家往往凭借过人的经验实现企业的初创和成长，这些经验包括业务领域的专长，也包括市场机会洞察或者人际合作的天赋。经验作为个体生产力的第一要素，不只是决策者倚重，各级管理者和各类操作者也当作胜任力的基础。但当企业组织放大，当协作环节拓展，单一岗位的经验无法解决复杂业务的协同，甚至不可避免地形成本位主义和部门墙。

流程再造是工业时代组织发展的关键，依靠流程统一了企业同不同部门、岗位的动作路径和作业标准，从而使企业进入规模化发展的新阶段。但流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导致企业内运营效率下降，成本增高，创新力减弱。有的企业想用新流程去覆盖旧流程，治标不治本。

出路在于以算法替代流程。企业内的协作，当工作主体和需求变量较少时，流程管理是有效的，但一旦协同主体多个且随机，设计或工艺要求复杂且多变，那就只有算法才能适应。无论是加工流程、营销组合，还是工作管理、系统决策，只有建立数据模型并引入机器学习，才能保障不确定环境下的最优决策。

企业家，您会意识到算法的重要性么？在你的企业运营系统中，有多少领域正在加速应用算法，而不是仍然依赖流程？

·知识 创新学习，超越本文和思辨

长久以来，我们习惯了文本化阅读和学习。由于书本是承载人类知识的主要工具，所以学习几乎就等于读书。但以文字和书籍记录知识，这是传统的模拟语言下文明传承的主要模式。以数字语言对照，以文本化来传播知识，不仅效率低下和含义模糊，更关键的是，数字化技术及其经济形态、市场方法，出现仅仅二、三十年，其规律性和方法论尚没有被洞察和总结，更谈不上写进书本，编成教材了。所以，读书可以学到几千年来农业时代的老知识，可以学到二百年来工业时代的旧知识，但几乎学不到二十年来数字时代的新知识。

思考呢？有的企业家迷信自己的推理和思辨能力。但思辨不能无米为炊，我们只能在既有的经验集和概念系里展开分析和推论，如果所处的环境系统是传统而稳定的，这种基于原有知识体系的“慎思明辩”可以带来有效的判断和决策。但社会和市场是个复杂而多变系统，特别是当技术出现换代创新，与此相关的生产、交易、消费等市场系统则呈现非连续性创新或者颠覆，对此我们仅凭因果推论和概念推演，无异于刻舟求剑，无益有害。

真正可靠的是回归真实，关注变化。将企业和市场中的要素数据化，将业务和管理活动在线化，让事实以大数据方式“呈现”出来，让状态以价值模型方式“识别”出来。因果律仍然存在，但相关律更为重要。今天，更有用的知识，是数据知识、网络知识、算法知识、云链知识，这些不仅是IT或DT技术人员所需的知识，也是所有当代人的必备知识，特别是企业的决策者和管理者。

正如用旧地图找不到新大陆，企业家的知识更新已迫在眉睫。请以“读人”（数字时代创业者）为先，以“读事”（数字变革新场景）为要，以“读书”（数字化知名著作）为辅。

·技能 打造IP，超越职权和亲情

领导能力就是影响人的能力。能影响人的因素通常是三种，一是利害之权力，二是亲情之心力，三是德能之魅力。市场法制和组织规治，让利害逐步公平以待，私权空间逐步缩小。而亲情在企业系统内仅为个案，因而企业家自我领导力提升，唯一的方向是德能之魅力。但德能不会通过有形的尺子去度量，而是经由展现和交互为人所感知。

企业家如何以德能影响他人？最有效的方式是身先士卒和自为表率。只是身先和表率的基础场景已经改变。简单地说，就是从线下转到了线上，而影响的方式，也从单向说服变成了交互引导，领导者的角色定位也从优秀的上司转变为偶像级UP主。既然在线化不只是游戏和社交，更多的是生产和协作，那么曾经是线下为王的领导力，自然将面临线上称霸的新考验。

企业家，您必须习惯在线开会，在线路演，在线协作;您应该善于发帖、点赞、秀出;您需要自己的作品库和朋友圈;您要逐步形成属于自己的偶像IP，而不是传统体制内的权威人设。作为领导者，要从擅长在纸上“写”，到善于对话筒“讲”，再到能够对摄像头“演”。

·行为 直接实践，超越观察和指挥

企业家习惯了发号施令。如果阵地、敌情、兵况和武器等完成洞察，司令官待在指挥部也没有问题。问题是，您真的了解了企业的一线吗？真的熟悉了业务的场景吗？真的掌握了作业的系统吗？也许您熟知工业化的生产工艺、营销模式及服务策略，那么数字化模式下的经营模式和管理机制呢？智能设备是如何工作的？Z世代的员工又是怎样思考的？

躬身入局，走进现场。到业务前台，感受员工与客户的交互，体察产品与消费的适配。到技术中台，操作数据分析，应用共享服务。到组织后台，制定质量规划，研讨绩效标准。到生态云台，交流平台规则，评审协作模式。

直接应用，沉浸体验。在工作中，直接操作智能投屏，而不是秘书替代设置;直接网订酒店机票，而不是助手代为办理;直接运行数据分析，而不是专员帮助演示。在你逼迫自己应用数字智能时，你才可能从思维到认知真正进入数字时代。在生活中，尽早升级全屋智能，及时熟悉智能助手，主动尝试数字创作。

作为企业的领导，您的行动代表了决策层的态度和形象，您的行动也最终决定了自己是否能实现数字化领导力晋级。有的企业家在思维认知上已有数字时代的“大脑”，但“身体”和“手脚”仍陷于工业时代不能动弹。没有一家企业的数字化是只需要领导决策，其他全由员工完成的。时代呼唤身心一体、知行合一的数字化领导者。

期待您成为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