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飘香
2021-02-09梁朝驰
梁朝驰
小溪绕啊绕,绕过几亩稻田,绕过一座磨坊,绕到姥姥的小屋前便停下了。稻田、磨坊和老屋,也是姥姥全部的家底。
姥姥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一辈子不曾念书,西边的磨坊是她的嫁妆。她就这样守着这几亩方田,守着她心中不曾变更的执念,走过了生命的年年岁岁。
幼时的我贪玩,总缠着姥姥带我玩耍。她就常常牵起我的手,在黄昏后,带我来到溪边推磨。每当河水泛起墨綠,磨坊就成了乡村的一件素描。姥姥抓起一把谷子,在舀上一瓢溪水,弓着背推着那又笨又重的石磨,白白的浆汁顺着磨眼流入木桶,就像溪水一样欢快。我也嚷着要推磨,却常常使出全身力气,双手通红,石磨纹丝不动。我气恼地跑去溪边踢石子,姥姥却笑笑继续推磨。夕阳下,我坐在小凳上喝着磨好的豆浆,听姥姥讲磨坊的传说,我不喜故事,只一个劲儿地问姥姥是谁藏在磨坊里磨谷子。姥姥依旧痴痴地笑,不知是笑我还是笑泛着青斑的磨坊。乡村的时光绵长得让人晕眩,姥姥似乎很爱这样的日子。
终于,母亲接我回城上学。我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姥姥,姥姥却执意不肯离开那个村庄。我拗不过,带着气愤与困惑哭着回了城。城市里繁华的生活很快吸引了我。新式机器磨出的豆浆比姥姥的更美味。我渐渐淡忘了乡村,姥姥的生活也像是走进了时光深处,那些溪边的浪漫早已被时光淋湿了翅羽,化为了天边的梦影。可是,城市里越来越大的压力终于压得我喘不过气,母亲带我踏回了返乡的旅途。
路上下着淅沥小雨,远远的便可以望见雨滴落在溪水里,泛起圈圈涟漪。“姥姥!”我冲着老屋飞奔而去。姥姥从屋里迎出来,手里端着一杯鲜豆浆,我一口气喝下,一种久违的亲切感顿时袭遍全身。我抬头望着姥姥,这么多年,她的眼角依旧是沉静安宁的韵味。“刚磨的,还香吧?”姥姥又笑了。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姥姥不愿离开的原因,这老屋石磨,都是姥姥一生的记忆,也是属于这个乡村最后的记忆。她不愿离开,这是她一辈子的梦,她更不敢离开,她不愿看见这几代人生长的地方最终会被水泥森林取代。姥姥屋前的几亩方田里,生长着她对乡村最后的眷恋。
又是黄昏后,我看着姥姥再去推一次磨,雨滴打在石磨上,像在诉说千年的柔情。我用通红的双手用力的推着石磨,就像姥姥一样,延续着她心中的梦。我知道,待到来年丰收之时,老屋前也长出了我的梦。
(指导教师 王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