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来国内学者关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研究综述
2021-02-09陈玉斌
陈玉斌
〔摘要〕 《德意志意识形态》作为全面阐发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经典文本,尽管在马克思恩格斯生前并未公开发表,但丝毫不会掩盖这部著作所闪烁的天才光辉,也不会抹杀这部著作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的重要地位。近20年来,国内学者从文献考证、核心概念、基本思想、当代价值等方面对《德意志意识形态》进行了研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构成了蔚为壮观的研究图景。今后我们更应该深度挖掘《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核心内涵、基本思想和时代价值,以期对当代境遇下所凸显的关键议题进行学理分析和理论回应。
〔关键词〕 近20年来;国内学者;《德意志意识形态》;研究综述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203(2021)04-0020-07
《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形态》以科学的实践观为基础,批驳了当时在德国流行的形形色色的哲学意识形态,全面阐发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科学论证了共产主义运动的必要性和必然性,真正实现了哲学史上的革命性变革。近20年来,国内学者主要围绕《形态》的文献考证、核心概念、基本思想和当代价值进行研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理论成果。因此,对国内学者的研究成果进行归纳和综述,有助于我们今后开展更为深入的研究。
一、《形态》的文献考证研究
(一)《形态》的文本性质
长期以来,我们都将《形态》视为一部哲学著作,但学术界对《形态》的文本性质持有两种不同看法:一种认为它是一份季刊,另一种认为它是一部著作。第一种观点主要集中于国际学界和2017年底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第2版(以下简称MEGA2)第I/5卷即《形态》卷中〔1〕。赵玉兰则依据马克思恩格斯生前所作的三次公开论述和梁赞诺夫、阿多拉茨基分别主编的世界历史上首版《费尔巴哈》章、首部原文完整版《形态》,认为《形态》的产生虽然同一部季刊计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它依然应该被判定为一部著作〔2〕。无论是MEGA2编者所认为的“季刊说”,还是包括赵玉兰在内的学者所认为的“著作说”,都不妨碍我们以此为契机,将这两种论争视为一个新问题域的开启,以便更客观地进行研究和判定。
(二)《形态》的作者身份
《形态》的作者身份问题在学界众说纷纭,大致有“恩格斯主导说”“马恩共同执笔说”“马克思主导说”三种观点。鲁克俭以MEGA2为文献依据,认为“大束手稿”三个部分和“小束手稿”出自马克思之手,故大胆推测出马克思恩格斯事先商讨了写作《形态》的分工合作方式,即先由马克思写第一稿,然后由恩格斯在誊写的同时进行补充和修改〔3〕。盛福刚、陈浩以《费尔巴哈》章原始手稿图片和MEGA2先行版及MEGA2I/5卷所公布的《费尔巴哈》章的高度精确判读为文献依据,以马克思恩格斯创作过程中产生的“即时异文”与“后续异文”的区分为切入点,认为H5c基底稿的笔迹完全出自恩格斯,但文本反映出的写作习惯更接近马克思,故认定H5c及《费尔巴哈》章是由恩格斯根据马克思的口述完成的〔4〕。可见,国内学者在《形态》的作者身份问题上主要偏向于“马克思主导说”。
(三)《形态》的编排方式
其一,对《形态》具体章节编排的考证。梁爽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第3卷目录中《形态》手稿《新约:“我”》部分的编排方式有三处令人费解:一是“C.通常理解的和非通常理解的犯罪”之后的序号不是D,而是“5.作为资产阶级社会的社会”;二是“E.对联盟学说的补充”之后的序号不是F,而是“C.我的自我享乐”;三是“1.新约的经济;……4.独自性;5.所有者”是并列关系还是不同层级的目录。通过文献考证,梁爽认为第一处是原始手稿3个纸张共12个页面的遗失造成的;第二处是手稿的判读错误和后期编辑的改动造成的;第三处看似是平行关系的目录实际分属不同层级〔5〕。
其二,对《形态》整體编排的考证。鲁路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年鉴》刊登的手稿编排方案最为合理,因为其采用了最具学术权威性的历史考证版的编辑准则〔6〕。柴方国认为,应力求将《形态》编成一部具有内在逻辑关联的著作,同时对有关文稿的编排次序进行必要的调整,还应当考虑将MEGA2第1部分第5卷的编目附在书后〔7〕。韩立新认为,1972年以后出版的新MEGA的试刊版和先行版以及广松涉版《形态》,由于采取了左右两栏的编排方式,从而克服了以往版本的缺陷〔8〕。
二、《形态》的核心概念研究
(一)《形态》中的“共同体”概念
臧峰宇、赵嘉指出,“共同体”这一概念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1版)收录的《形态》中共出现了39次,具有作为Gemeinschaft的“共同体”和作为Gemeinwesen的“共同体”两种含义〔9〕。王超奕阐释了“共同体”在《形态》中的地位,认为其是对《形态》展开论证的关键性线索,是构成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10〕。与此相类似,秦龙认为“共同体”是马克思创立唯物史观过程的“副产品”〔11〕。邵发军也强调了“共同体”的重要地位,不过他把“共同体”与唯物史观置于并列位置,认为二者之间是“紧紧相连的共生关系”〔12〕。尽管不同学者对“共同体”概念的认识有所差别,但分析不同语境中的概念翻译和使用,澄清“共同体”的不同表述及其实质,有助于我们准确把握“共同体”的本真意蕴。
(二)《形态》中的“异化”概念
“异化”对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重要意义。秦步焕、王中汝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将“异化”从微观拓展到宏观,深化了对异化扬弃的认识〔13〕。王南湜指出,《形态》对“异化”概念的翻新使用,标志着马克思开启了超越经验论和唯心主义的社会科学之路〔14〕。此外,还有学者考察了“异化”概念的演进,如陶庭马辨析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形态》中的“异化”概念,认为前者体现的是从抽象的人性出发理解异化的人本主义异化观,后者体现的是从实践、从现实生活条件出发理解异化的历史唯物主义异化观〔15〕。方以启也辨析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和《形态》中的“异化”概念,认为前者是处于费尔巴哈派阶段的人道主义异化观,后者是从人的历史存在和人的实践出发产生的异化观〔16〕。总之,分析“异化”要始终坚持唯物主义立场,这是准确把握这一概念的科学态度。
(三)《形态》中的“现实的个人”概念
《形态》首次提出了“现实的个人”这一概念。杨金洲、郑莹指出,“现实的个人”是在批判原子论唯物主义、黑格尔市民社会观、青年黑格尔派、费尔巴哈人学思想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17〕。汪信砚、李志研究了“现实的个人”的三重规定性,即“现实的个人”是感性的个人、整体意义上的个人、具体的个人〔18〕。张义修用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研究“现实的个人”,认为“现实的个人”既是对历史唯物主义世界观的重申,也是对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的逻辑导引〔19〕。张永庆指出,考察“现实的个人”辩证发展的生成逻辑,能够“在理论上完整地把握其在交往形式中生产的总过程,即以主体间性逻辑为核心的现实的个人辩证法”〔20〕。
(四)《形态》中的“交往”概念
“交往”在《形态》中是一个变化性概念,它在不同语境中具有不同含义。曹浩瀚指出,《形态》中的“交往”具有直接物质生产过程中的交往、直接物质生产过程之外的社会交往和共同体之间的交往这三重含义〔21〕。席大民指出,在先入为主的以生产关系为核心的叙述体系框架内,“交往”往往会被误读,即把“交往形式”误读为“生产关系”,把《形态》中的“生产关系”误读为“生产力”,因此澄清误读是历史唯物主义阐释思路反思和创新的前提〔22〕。田雨晴、田海舰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深入考察了“交往”的含义,分析了交往的前提、媒介、内容、形式和结果,阐述了交往与生产、交往与分工的关系,揭示了交往在社会共同体的演进、世界交往的形成和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中的重要作用〔23〕。
(五)《形态》中的“历史”概念
“历史”概念对于准确理解马克思的哲学思想具有重要意义。赵义良以广松涉版的《形态》为研究依据,认为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历史”有两种含义:一是现实的人类生活本身,二是审视社会现实发展的方法论〔24〕。蔡玲认为,马克思是在一个共时性的复杂结构中考察历史的现实起点的,《形态》对共产主义的论述既建立在对过去和现在的现实的批判之上,也建立在对生产力和交往形式对立统一规律的深刻认识之上〔25〕。包大为认为,《形态》重新定义了长期以来被意识形态所把持的“历史”概念,马克思在把“历史”还原为个体的物质生活和劳动的基础上探索了历史发展的内在逻辑〔26〕。孙琳以《形态》为文本依据,深刻剖析了“场域”的时空变化,进而指出“历史”与“实践”活动总是辩证地正在进行地指向美好未来,从而将“历史”“实践”与“场域”看作是同态、同质、同构且具有相互统一的出场逻辑的概念〔27〕。
(六)《形态》中的“生活”概念
“生活”是《形态》关注的主题。孙云龙考察了德文本《形态》中“生活”概念的使用情况和哲学含义,指出“生活”是构成历史唯物主义的逻辑枢纽〔28〕。陈曙光、周梅玲认为,“生活”首先是一个立体的呈现,它以人的生命存在为根基,直接呈现为生产活动,整体呈现为社会关系的全貌,而现实的人作为生活的主角,在社会关系搭建的这个大舞台上以感性活动演绎着丰富的剧情,从而揭示着生活的真谛——实现人的解放〔29〕。王雅林从广义生活方式概念出发,重新审视了“生产方式决定生活方式”的理论命题,认为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之间具有复杂关系和互构作用〔30〕。
(七)《形态》中的“自然”概念
“自然”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王伟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的“自然”概念超越了以往哲学家对自然的一切非实践性的理解,赋予了其天然自然和人化自然两种内涵,并找到了统一二者的自然与历史的辩证法,从而形成了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根本不同的自然观〔31〕。深刻把握《形态》中的“自然”概念,对于我们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推进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建设具有重要价值。
(八)《形态》中的“关系”概念
姜国敏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的“关系”概念具有差异性,马克思将意识纳入“关系”中,将意识视作一种特定的“关系”,而恩格斯更加严格地界定“关系”,但并不纳入意识,这与《形态》的草创性质有关〔32〕。由于国内学者对《形态》中的“关系”概念研究较少,因而是我们今后研究的重点。
三、《形态》的基本思想研究
(一)《形态》中的意识形态思想
《形态》是马克思恩格斯集中探讨和系统阐释其意识形态思想的代表性著作。王代月考察了《形态》中意识形态的发生逻辑,即社会关系虽然源于物质实践活动,然而它一旦产生就取得了与观念一样的抽象性。特别是在现代大工业社会,普遍化的交往关系转化为抽象的普遍性,在经济领域以货币和资本的形式表现出来,在政治领域以阶级和国家这种虚幻的甚至冒充的共同体存在。社会关系由现实的普遍性向抽象的普遍性的转变,进一步加剧了社会关系的抽象性,从而成为社会存在转变为意识形态的质变点〔33〕。李晓阳、黄再胜指出,《形态》揭示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虚幻性和虚假性,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同时也对唯物主义历史观作了清晰完整的阐述〔34〕。吴胜峰指出,《形态》中的意识形态思想具有丰富性和多维性,除了通常人们认可的作为哲学批判的否定性意识形态概念外,马克思恩格斯还表述了作为观念科学的以及观念性上层建筑的中性的或肯定性的意识形态〔35〕。薛稷指出,特里·伊格尔顿对《形态》中的意识形态虚假性特征进行了重新理解并给予界定,对意识形态的内在冲突特性进行了深入分析,对意识形态的感性维度进行了独特的阐释,从而将意识形态研究引入实践领域、内在视域与感性维度,在一定意义上创新了《形态》文本中关于意识形态思想的研究范式〔36〕。蒯正明认为,《形态》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批判实现了由“外在”批判向“内在”精细分析的转变,使我们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审视进一步回落到“市民社会”之中,在诸多方面进一步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37〕。
(二)《形态》中的共产主义思想
《形态》是唯物史观诞生的重要标志。张永庆指出,《形态》中的共产主义思想包含着共生式同一性逻辑,它揭示了以差异性为始源性关系的现实的个人经历自我否定的发展过程,最终将在“真正的共同体”中实现自我〔38〕。刘增明指出,将对共产主义的理解置于《形态》确立的历史唯物主义解释原则的基点上,有助于通过还原事物原貌和历史原貌的方式在历史辩证发展中获得对共产主义的真实理解〔39〕。陈曙光、余伟如指出,绝不能将《形态》中共产主义思想的变革理解为青年马克思思想发展中的“一小步”,它意味着马克思第一次离开了传统哲学的基地,意味着共产主义思想的跃迁与升华〔40〕。
(三)《形态》中的人的解放思想
《形态》以逻辑和历史相统一的方法论原则,建构了科学系统的人学思想体系。魏月、程彪指出,《形态》从物质实践出发解释各种观念,将人的解放与现实的实践联系起来进行理解,确立了改造世界的现实道路,从而为人的解放指明了方向〔41〕。陈婷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以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批判为逻辑前提,将对“人”的把握从德国思辨哲学的抽象性中拯救出来;以从事实际实践的人为现实起点,开始在物质生产领域中把握人的现实性;以人的发展和社会历史的发展为实践路向,在生产实践中彰显人的本质力量;以实现人的解放为目标旨归,把观念解放推进到现实解放,使人从异化中解脱出来〔42〕。
(四)《形态》中的城市思想
《形态》是马克思恩格斯比较集中论述城市问题的文本。牛俊伟指出,《形态》阐述了城市的起源、功能和演变过程,说明了城乡的分离和对立是人类文明演进的必经阶段,资本是改造和再造城市空间的内在动力,也是引发城市问题的重要因素,这些宝贵思想为我们化解城乡矛盾、解决空间正义问题提供了钥匙〔43〕。孙炳炎依據《形态》认为,城市起源于物质资料的生产和发展,是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矛盾运动的必然产物,城乡对立根源于私有制和分工的发展,表现为社会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诸多方面的差异,只有在物质生产发展到一定程度时才会真正被消灭〔44〕。总之,《形态》中关于城市问题的论述,不仅奠定了马克思恩格斯认识和处理城市问题的理论基础,而且为他们驳斥西方理论家在城市问题上发起的诘难提供了直接论据。
(五)《形态》中的空间正义思想
王文东认为,《形态》通过对城乡关系、全球化、“家庭—市民社会—国家”等空间问题的非正义性的批判和揭示,隐性表达了空间正义思想,并从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实行共产主义革命和建立真正的共同体三个方面对如何克服空间发展的非正义性进行了解答〔45〕。阐释马克思恩格斯《形态》中的空间正义思想对推进空间均衡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对解决我国当前发展实践中的空间不平衡性问题也具有极强的理论效应。
(六)《形态》中的历史哲学思想
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哲学思想是人类的思想财富。陈永盛指出,《形态》不仅明确了历史是现实的历史,而且发现了历史演进的机理,即生产与交往〔46〕。杨澜涛指出,《形态》中“现实的个人”是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逻辑进展的根本基点,物质生产则是其逻辑展开的中心环节,以物质生产为中介的哲学历史化与历史哲学化的统一,构成了马克思恩格斯彻底批判传统历史哲学观念和科学揭示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基本逻辑〔47〕。
四、《形态》的当代价值研究
(一)《形态》的理论价值
侯惠勤认为,《形态》阐发的唯物史观基本原理为我们今天进一步理解历史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的相互关系、确立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基本立场以及推进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创新,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和科学的方法论原则〔48〕。栾亚丽、宋严认为,《形态》立足于实践唯物主义,辩证地审思了“人”与“政治”的关系以及西方哲人的价值诉求,彰显了深切的人学关怀特质,开辟了实现人类价值诉求的崭新理路〔49〕。聂锦芳认为,从思想史视角对“意识形态”的内涵变迁、社会结构的整体把握、资本批判与“共产主义”建构等进行对照和梳理,可以凸显《形态》的当代价值〔50〕。
(二)《形态》的实践价值
王超、王磊认为,《形态》所建立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理论为以后无产阶级运动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思想武器,并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发展和改革奠定了理论基础〔51〕。刘勇认为,《形态》的自然观对于我们解决当代日益突出的环境问题,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构建和谐的人与自然关系,提供了重要的方法论启示〔52〕。史界认为,《形态》中的自由观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了正确道路,有利于在实践中加强思想政治教育以强化人们的思想政治素质,有助于指导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实践〔53〕。莫凡认为,《形态》的“全球治理”思想启示我们可以将“全球治理”立足于“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关系,将世界市场的治理作为“全球治理”的经济支撑,并将人类的全球“善治”目标定位于“共产主义理想”〔54〕。
五、研究展望
与马克思恩格斯其他文献相比,《形态》的特殊性在于:它是一部“尚未完成”的著作、一部至少由两人合作的手稿、一份有所遗失的手稿、一份有许多编辑方式和版本的手稿。但是,它的特殊性不仅没有抹杀其思想价值,反而为学界打开了解读《形态》的探索空间。近20年来,国内学者以新的时代境遇为背景,对《形态》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也存在一定不足,需要我们去反思,以下这些不足正是我们今后的研究重点和努力方向。
第一,应加强《形态》的文献学研究,努力还原《形态》的创作背景、写作时间、作者身份、编排方式等事实真相。文献学研究对准确理解《形态》的基本思想具有重要价值,客观、科学的文献学研究成果能够及时匡正学者对《形态》中某些问题的误读,但同时也会对学者们基于新的研究成果重新理解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带来前后差异方面的困惑。比如,马克思的手稿稿本与恩格斯编辑出版的版本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这很容易使人们将其误读为马克思恩格斯在思想本质上的差异。此外,诸多从事文献学研究的国外学者声称自己的研究是客观和科学的,换言之,他们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定义为纯学术性研究,自称其中没有掺杂任何意识形态偏见和价值立场,也毫不牵扯政治。值得深思的是,他们的学术研究真的“客观”吗?新MEGA的编辑们为了避免20世纪90年代以前政治对于编辑工作的干涉,特别强调文本研究的“去意识形态化”或“非意识形态化”。可见,他们的研究本身就有迎合西方意识形态口味的考虑,也就是说,他们的研究内在地包含着一个未经证明的前提,即西方的意识形态是非意识形态的纯学术观点〔55〕。因此,我们在借鉴学界对《形态》的文献学研究成果或对《形态》进行文献学研究时,应坚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既不人云亦云,也不胡编乱造,而应尊重《形态》客观的创作事实和真实的思想表达,以期探求出最为科学的研究成果。
第二,应加强《形态》中重要概念的研究,力图借助相关概念准确把握《形态》的本真意蕴。比如,笔者认为“意识形态”这一概念在《形态》中蕴含三重含义:其一,《形态》题目中的“意识形态”概念是指黑格尔以后的以费尔巴哈、布鲁诺·鲍威尔为代表的当时的德国哲学和以不同的先知为代表的德国社会主义;其二,“意识形态”是指统治阶级的思想,它是当时社会经济关系在观念上的表现,是一种制度化的思想体系;其三,“意识形态”是指革命阶级的意识形态,即每一个领导革命的阶级借以认清阶级使命和组织群众的观念。科学理解《形态》中的“意识形态”这一概念,对准确把握《形态》的思想和内涵具有重要意义。值得注意的是,《形态》中的许多概念在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是一种含义,在当代境遇下又会有另外一种含义。比如,与“实践”相联系的“劳动”“生产”“阶级”“国家”“市民社会”等概念的含义在《形态》和当代中具有不同含义。因此,这些概念在今天会面临很大争议,需要我们重新作出审思和回应,既不歪曲这些概念在《形态》中的真正含义,也要结合时代条件赋予其新的内涵。
第三,应加强《形态》的思想史研究,进一步深思和挖掘《形态》的历史意义和时代价值。所谓加强《形态》的思想史研究,就是把《形态》置于马克思主义发展史的宏观坐标中,明确其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中的重要地位,探究其在马克思主义形成中的重要贡献,挖掘其对当代境遇中时代问题的重要价值。比如,《形态》比较系统地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阐明了从事实践活动的“现实的个人”是唯物史观的逻辑起点,从而把唯物史观界定为人的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的科学。再如,《形态》从哲学高度擘画了人类未来社会的理想图景,即要实现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表征的共产主义。这些思想、理论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标志着马克思恩格斯哲学革命性变革的基本完成,为哲学的世界化和世界的哲学化奠定了思想基础。我们今天对《形态》的思想史进行研究,根本目的就是要深刻领悟《形态》所阐发的唯物史观基本原理和擘画的共产主义理想图景,以及《形态》所蕴含的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和方法,不断发挥其指导当前工作的时代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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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梁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