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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安倍时代日本的“印太构想”将何去何从

2021-02-08朱清秀

日本问题研究 2021年6期

摘 要:安倍作为日本“印太构想”的主要发起者和推动者,在日本“印太构想”的形成过程中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接替安倍出任日本首相的菅义伟延续了安倍“印太构想”的政策理念及整体框架,同时在面对新冠疫情冲击以及中美大国竞争日益激烈的情况下,使得日本的“印太构想”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包括重视“印太构想”中的经济安全因素、关注区域内国家的感受及支持东盟在印太地区发挥中心性作用等。在后安倍时代,日本的“印太构想”在坚持价值观外交及地缘竞争的基础上,将会积极拉拢东盟、英国、法国、德国等世界主要国家介入印太事务,并将日美同盟与日本“印太构想”进行深度捆绑,全力将印太地区塑造成大国竞争的“竞技场”,打造围堵中国的“朋友圈”,使得后安倍时代的中日关系以及中国周边安全环境将面临更大的战略压力。

关键词:印太构想;日美同盟;价值观外交;四国机制;经济安全

中图分类号:D83/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2458-(2021)06-0041-08

DOI:10. 14156/j.cnki.rbwtyj.2021.06.005

日本“印太构想”的缘起及发展离不开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的大力推动,安倍对国际安全、地区秩序以及“中国威胁”的认知和理解几乎全面注入日本的“印太构想”中,“印太构想”事实上已经成为安倍晋三实现政治抱负、助推日本成为“政治、军事大国”的一次重要尝试。然而2020年8月28日,创造最长执政记录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辞去首相职位。安倍辞任日本首相,不仅对日本国内政治产生影响,同时也将对其大力推行的“印太构想”产生冲击,使其在后安倍时代的发展面临诸多不确定性。从菅义伟的执政表现来看,其总体上继承了安倍“印太构想”的主要理念和政策主张,但在具体表述中,菅义伟对日本“印太构想”的阐述又与安倍主张的“印太构想”稍有差异。在2020年11月14日举行的东盟首脑会议后的记者招待会上,菅义伟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希望共同创造和平与繁荣的印太”[1],该表述与安倍倡导的“自由且开放的印太构想”存在较大差异。新上任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上任之初即表现出重视“印太构想”的姿态,可以预见在其执政期间,将进一步发展及充实“印太构想”,以此全面牵制和制衡中国。同时,美国新任总统拜登是否会像特朗普一样重视印太地区,全面推行“印太战略”也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为此,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将何去何从?日本“印太构想”的发展和演变对中日关系以及地区安全秩序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针对这些问题,本文将从日本“印太构想”的演进历史入手,对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进行展望,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影响日本“印太构想”战略演进的各种因素及其对中日关系的影响。政治研究 朱清秀:后安倍时代日本的“印太构想”将何去何从日本问题研究 2021年第6期

一、日本“印太构想”的战略演进

日本“印太构想”的缘起和发展是日本对于当前国际秩序以及地缘安全形势的认识不断深化的过程。在安倍的强力推动下,日本的“印太构想”开始从理念、概念向含有具体内涵的外交政策演进,从原本只是日本积极倡导的理念发展到逐渐获得部分国家、地区接受和认可的外交政策,是日本在其“随美型”的亚太战略构思破产后,在中美“一进一退”、中国被认为通过“一带一路”等举措主导亚太及印太秩序构建的现实刺激下,由传统地缘政治思潮发酵而催生的一种地区战略[2]。尽管各方对于“印太构想”的理解和认知存在差异,但不可否认的是日本在“印太构想”概念的推广、宣传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日本的“印太构想”从缘起到发展主要经历以下阶段。

首先是萌芽期,时间为2006年9月至2007年9月。日本印太构想的萌芽期与安倍第一次担任日本首相的任期相重合。在安倍第一次执政期间,日本政府推行“自由与繁荣之弧”的价值观外交,通过将亚欧大陆外围的新兴民主国家联合起来、支持与日本拥有“相同价值观”的国家开展外交。此时,日本即意识到亚欧外围国家以及印度洋周边地区在日本外交战略中的重要意义。2007年8月,安倍在印度国会发表“两洋交汇”的演讲,其指出,“连接太平洋与印度洋使其成为自由与繁荣之海,将有利于推动突破地理界限的大亚洲框架的初步成形……日本与印度密切联系形成的‘大亚洲应将美国和澳大利亚等国囊括其中,便可推动建立涵盖整个太平洋地区的宽广网络”[3]。很明显,安倍坚持以自由民主价值观来划分阵营的行为与其第二次担任日本首相期间力推的“印太构想”在理念方面存在着一致性,而寻求以日印合作为基础,打造包含日本、美国、印度、澳大利亚四国的“大亚洲”,其本质则是从地缘政治的视角来推动四国在横跨印太地区的范围内强化安全合作。甚至在2007年,安倍提出构建日本、美国、印度、澳大利亚四国组成的“民主国家联盟”,由于其他三国对该倡议分歧较大而搁浅。安倍第一任期执政不到一年便下台,使得“自由与繁荣之弧”的政策理念和主张未能得到有效贯彻和落实。接任安倍出任日本首相的福田康夫以及民主党政府对于安倍的这一政策主张并不认可,结果使得以自由民主划线、构建以包围中国为目的的“自由与繁荣之弧”未能有效推行便不了了之。安倍短暂的第一任期使其没有时间来推进“自由与繁荣之弧”,但从其第二任期强力推行的“印太构想”来看,安倍对于自由民主价值观的倚重,以及对印度在未来牵制中国方面的重要性已有充分的认识。“印太构想”的理念及政策主张几乎延续和继承了“自由与繁荣之弧”的价值观外交,而“自由与繁荣之弧”实际上成为日本“印太构想”外交政策的重要启蒙。

其次为形成期,时间从2012年12月到2016年7月。2012年12月,安倍第二次担任日本首相,经过第一任期的历练,安倍在应对错综复杂的国内、国际形势方面表现的尤为老到和成熟,其试图将印太概念与日美同盟基轴外交、俯瞰地球仪外交、价值观外交、对华包围制衡等一系列日本外交政策相结合,形成具有系统思路与鲜明特征的日本印太战略理念[4]。安倍刚上台不久即将其首次担任日本首相期间倡导的“自由与繁荣之弧”的外交构想进行升级和重新包装,一方面,明确地理范围,将“自由之弧”明确为“印太”地区;另一方面,在坚持价值观挂帅,强化民主自由理念在日本筛选外交伙伴中的重要性的同时,提议构建以日美印澳为基础的“菱形安保体系”,打造横跨印太的安保合作机制。安倍刚即位不久即发表英文文章,强调通过加强与美国、印度及澳大利亚等民主国家间的合作,构建“亚洲民主安全菱形”来抗衡中国。安倍在文章中认为“太平洋的和平、安全及航行自由与印度洋的和平、安全及航行自由紧密相连,日本作为亚洲最为古老的海洋民主国家,应在维护太平洋及印度洋的和平、安全及航行自由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5]。2013年1月,安倍阐释“日本外交新的五原则”时指出“当前美国关注的重心开始向印度洋及太平洋交汇地区转移,应强化日美同盟在维护两个大洋的安全与繁荣中的作用,在此基础上加强与澳大利亚及印度等国家间的合作,构建横跨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关系网络”[6]。2月,安倍访问美国,并在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发表名为“日本归来”的演讲,安倍在演讲中首次明确使用“印太”(IndoPacific)这一专业术语,并将“印太”和“亚太”当作是一个并列的区域,强调日本应联合美国、印度、澳大利亚及韩国等所谓民主国家,共同保护海洋[7]。安倍在第二任期便频繁向世界阐释其倡导的“印太”概念,随着安倍“俯瞰地球儀”外交的推进,“印太”概念的内涵也在不断充实,开始向带有战略指向性的“印太战略”转变。最终在2016年8月举行的日本·非洲发展会议(TICAD)上,安倍正式提出“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标志着作为日本新的外交战略的“印太战略”正式成型。

再次为确立期,时间从2016年8月至2018年10月。2016年8月,安倍在日本·非洲发展会议(TICAD)上明确提出“印太战略”,标志着经过前期的萌芽与构想,日本的“印太战略”正式确立。尽管安倍此时已经正式将“印太战略”抛向国际社会,但“印太战略”的具体内容尚不明晰,安倍在出访及参加国际会议期间对“印太战略”内涵的介绍也只是多次重复使用“自由、开放、和平、繁荣、法律支配”等词语、重视及强调从太平洋到印度洋的地理区位及日本承担的责任,至于“印太战略”的框架及内容事实上还未成体系。2017年1月,安倍对菲律宾、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及越南进行访问之际,频繁向各国推销“印太战略”。在越南河内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安倍指出“日本将在日美同盟的基础上,确保从亚洲到环太平洋地区再到印度洋這一广袤的区域内的和平与繁荣。为此,日本意识到将在‘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的指导下,作为地区一员承担重要的责任”[8]。2017年9月,时任日本外相的河野太郎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发表演讲,其在演讲中提到维持国际社会的三个原则“一为尊重国际法及国际规则,二为尊重世界的多样性,三为尊重自由与开放的国际秩序。河野进一步表示日本要推进‘印太战略,首先应维持受法律支配的自由开放的海洋秩序,其次要通过强化地区间基础设施的连通实现经济繁荣,再次为重视高质量的基础设施建设”[9]。河野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演讲大致描绘出了日本“印太战略”的主要内容。而2017年11月举行的日美首脑会谈则进一步明确“印太战略”的内涵,提出支撑日本“印太战略”的三根支柱,分别为(1)法律支配、航行自由等基本价值观的普及和稳固,(2)通过基础设施的连通而实现经济发展,(3)支援海上执法能力构建等可以实现和平与稳定的机制[10]。至此,日本“印太战略”的基本框架已经确定,“印太战略”作为日本政府谋求制衡中国,进而塑造和构建新的地区秩序的重要抓手日益引发国际社会的关注。

第四为发展期,时间为2018年11月至今。为了让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能够接受日本的“印太战略”,安倍在对外出访及参加国际会议期间,言必谈“印太”。日本尤其重视游说和拉拢美国、印度、澳大利亚以及印太沿线国家,希望其支持及共同推进日本的“印太战略”,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印太沿线国家普遍对日本的“印太战略”抱有警惕心理,不愿意在大国间公开“站队”。尤其是日本担心东盟各国执行等距离外交路线,不会完全遵循日本的“印太战略”[11]。为此,2018年11月6日,日本首相安倍在与马来西亚总理举行会谈期间,首次将“印太战略”改为“印太构想”,这使得原先过于强调竞争与对抗的“印太战略”开始向重视协调与合作的方向发展。这预示着日本关于印太地区的战略构想是动态调整和不断发展的,随着国际形势及地区合作状态的发展,日本日益重视欧洲各国在其“印太构想”中的重要意义。2019年10月4日,安倍在日本国会举行演讲时表示“在坚持日美同盟为基轴的同时,日本应携手英国、法国、澳大利亚、印度等具有共同价值观的国家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12]。该表述与以往相比更加强调多边合作,更为重视欧洲在日本“印太构想”中的重要性。2020年1月20日,安倍在日本国会举行施政方针演讲时表示“在坚固的日美同盟基础上,与欧洲、印度、澳大利亚及东盟等具有基本价值观的国家一道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13]。该发言在强调日美同盟的重要性的同时,也为未来日本“印太构想”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即未来日本的“印太构想”将积极联合欧洲各国,拉拢其介入印太事务,以牵制中国在印太地区日益上升的影响力。

日本将“印太战略”改为“印太构想”并未改变日本牵制中国、争夺印太地区秩序主导权的战略意图,但名称的改变势必会为“印太构想”增添新的内容,也将促使日本的“印太构想”更能适应地缘竞争及国际合作出现的新形势与新情况。随着安倍的辞任,以及美国新任总统拜登的上台,在面对中美博弈以及地区秩序竞争方面出现的新态势,日本政府势必会对“印太构想”进行调整,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走向更加值得重视。

二、菅义伟的印太认知及

其“印太构想”  2020年9月16日,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胜出的菅义伟正式当选为日本第99任首相。安倍的辞任及菅义伟的上台,让安倍力推的“印太构想”面临诸多不确定性。菅义伟在就任首相后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表示“为了坚决维护日本的国家利益,在战略推进‘印太构想的同时,也要与中国、俄罗斯等近邻构筑稳定的关系”[14]。而在访问印度尼西亚期间举行记者招待会上,菅义伟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日本的‘印太构想并不针对特定国家,只要两国有共同的认知都可以开展合作,完全没有打造印太版北约的意思”[15]。在10月26日举行的国会演讲中,菅义伟表示“要与东盟、澳大利亚、印度及欧洲等具有共同价值的国家携手建立基于法律支配的自由开放的印太”,但在此之后,菅义伟表示“与中国建立稳定的关系不仅对两国,而且对地区及国际社会也非常重要”[16]。而菅义伟在11月14日关于“和平繁荣的印太”的发言,更是让日本国内保守势力担心其会改变安倍力推的“印太构想”。一方面,“和平繁荣的印太”与安倍一直强调的“自由开放的印太”在名称上存在差异,会让日本国民误以为菅义伟想要修改该战略构想。另一方面,“和平繁荣的印太”与“自由开放的印太”所要传递的信息也完全不同。“自由开放的印太”坚持价值观外交,利用自由、民主等价值观来牵制中国,而“和平繁荣的印太”则重视地区稳定与经济发展,是菅义伟曾说的“日本印太构想不针对特定国家”的重要体现。为了避免再次引发争论,菅义伟在此后的涉外国际场合加大了使用“自由开放的印太”的频率,包括在2021年1月28日举行的日美首脑电话会谈中,以及在3月30日会见印度尼西亚外长和防长时,菅义伟都强调通过各方合作来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的重要性。实际上,安倍全力推行的“印太构想”,其本质为“价值观外交”与“地缘政治”的混合体,通过以共同价值观为指引,拉拢美国、印度、欧洲等国家与中国开展地缘竞争。菅义伟关于“和平繁荣的印太”的发言一公布即引发日本国内舆论争论,从这可看出日本国内尤为关注菅义伟如何继承安倍的外交遗产,十分重视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走向。毕竟,随着中国综合实力的不断增长,日本在与中国的地缘竞争中难以获得优势,而利用价值观外交、打价值观牌可以联合美国、欧洲、印度等西方所谓民主国家来共同牵制中国,一定程度上弥补中日间日益失衡的地缘竞争。

从菅义伟执政以来关于“印太构想”的表述来看,其总体上延续安倍“印太构想”的主要理念和政策框架,但在部分领域及具体执行层面,菅义伟的“印太构想”又具有一些新的特点和内涵。

第一,关注区域内国家的感受,淡化“印太构想”的斗争性与对抗性,突出“印太构想”重视合作与协调的内涵。2020年9月12日,菅义伟在日本记者俱乐部举行的公开辩论会上,公开表示反对建立“亚洲版北约”,并强调“这可能会制造朋友和敌人,日中之间存在各种难题,重要的是要灵活使用高层外交来解决这些问题”[17]。菅义伟拒绝建立“反华包围圈”的发言一方面为其担任日本首相后推动中日关系的发展提供了保障,另一方面消除区域内小国面临“选边站队”的困扰,凸顯“印太构想”在推进地区合作与协调方面发挥积极作用。甚至在菅义伟担任日本首相后举行的东盟与中日韩领导人峰会(10+3)上,为了避免刺激中国以及打消东盟各国对日本“印太构想”的防范心理,其在会上都未提“印太构想”。尽管担任日本首相后,菅义伟在参与各项活动期间,时常将“自由开放的印太构想”挂在嘴边,但正如其在会见印度尼西亚外交部长和国防部长的会谈时所强调的“自由开放的印太”离不开各方的合作。

第二,经济安全因素在日本“印太构想”中的重要性日益上升,通过采取灵活的区域经贸策略,联合美国、印度以及东南亚等国构筑稳定的供应链体系,切实维护日本的经济安全。菅义伟的“印太构想”在淡化地缘竞争的同时,积极联合美国、澳大利亚及印度等国打造以“维护经济安全”为主要内容的对华博弈框架。新冠疫情在全球大规模的扩散不仅对全球化的发展产生冲击,同时也重创全球的供应链体系。对于严重依赖海外供应链的日本而言,此次新冠疫情的冲击让日本对供应链的安全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在新冠疫情暴发初始,为了分散风险,防止对中国供应链的过分依赖,时任日本首相的安倍即制定相关政策,鼓励日企将在华生产线迁回日本或向东南亚地区转移。同时,日本积极拉拢印度和澳大利亚就供应链安全议题开展合作,在2020年9月,日印澳三国就强化在印太框架下构筑“供应链联盟”达成一致。菅义伟上任后,在印太框架下维护日本的经济安全的议题显得尤为迫切,首先,构筑稳固的供应链体系。菅义伟在延续安倍执政期间推行的供应链改革政策的同时,寻求深化与越南、印尼等东盟国家间的合作,进一步推动日本供应链的分散化、多元化;其次,联合美国、澳大利亚及印度等国家,进一步扩大“供应链联盟”,在2021年3月12日举行的日美印澳四国首脑会谈中,四国同意在高新科技领域加强合作,强化在半导体及稀土供应链领域的协作,摆脱对中国的依赖[18]。再次,采取灵活的经济策略,积极转变态度加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日本在加入RCEP方面一直采用的是和印度进行捆绑的战术,如果印度不参加,日本也将放弃加入。然而,疫情的持续恶化给日本经济带来冲击,日本需要重新审视中国市场对后疫情时代日本经济的重要性。为此,日本不得不“抛弃”印度,签署该协定。最终在2021年4月28日,日本参议院批准该协定,预示着RCEP已经通过日本众参两院的批准,该协定预计将在2021年年底正式生效。

第三,支持东盟在印太地区发挥中心作用,维护东盟在“印太构想”中的中心地位,拉拢东盟各国共同牵制中国。菅义伟上台后积极拉近与东盟各国间的关系,除了上任后的首次出访选择越南和印度尼西亚外,菅义伟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态支持东盟在“印太构想”中发挥中心作用。2020年11月12日,日本与东盟各国首脑举行视频会议,菅义伟在会上表示“全面支持东盟的印太展望”,并在会后的联合声明中指出“日本支持东盟在构建自由、开放且基于规则的地区秩序的‘印太构想中发挥中心作用”[19]。2021年4月,菅义伟访问美国,在日美首脑会谈后发表的联合声明中表示“日本和美国支持东盟在印太地区发挥中心性的作用,支持东盟首脑峰会通过的《印太展望》”[20]。菅义伟重视东盟在印太地区发挥主导作用,凸显在后安倍时代,如何拉拢东盟共同推进印太框架下的国际多边合作将是未来日本“印太构想”需要关注的重要议题之一。

此外,日美同盟在“印太构想”中的重要性日益显现,菅义伟和拜登对“印太”的认知呈现“趋同化”的趋势。安倍执政期间推行的“印太构想”和特朗普担任美国总统期间推行的“印太战略”在战略目标、实现路径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而菅义伟和拜登在谈论“自由开放的印太”时,更看重普遍的价值、共同的原则以及加强与印度、东盟及澳大利亚等国构筑印太框架下的国际多边合作机制,双方对于“印太”的理解呈现趋同化的趋势。在2021年4月16日举行的日美首脑会谈中,双方表示“要进一步强化作为印太地区和平与繁荣基石的日美同盟”,在发布的日美首脑联合声明中,双方认为“日美同盟应在基于普遍的价值及共同原则的基础上推动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及地区经济繁荣的愿景”[21]。

三、岸田的“印太构想”展望及后

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发展  日本的“印太构想”经过菅义伟的诠释已经展现出与安倍执政期间不同的内涵和特点。随着中美大国博弈的持续推进,日本面临的战略压力也将会进一步加大,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面临的国际战略环境也将发生深刻的变化。然而菅义伟仅执政一年,其关于日本“印太构想”的诠释和理解尚未完全反映到政策上便匆匆下台。接替菅义伟出任日本首相的岸田文雄曾在安倍长期政权里连续多年担任日本外务大臣,是安倍“印太构想”政策的重要推动者和实践者之一,其刚上任即向外界展示出重视“印太构想”的姿态。包括,进一步将自由、民主、人权的价值观嫁接在“印太构想”里,重视英法、东盟以及日美同盟在印太地区中的合作,强调联合域外的欧洲各国共同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在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将如何发展不仅对中国周边安全环境产生影响,同时也将会干扰中国与欧盟及东盟各国间的政治、外交关系。为此,对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发展进行正确研判显得尤为重要。

首先,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价值观外交导向将进一步加剧,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观在日本“印太构想”中的重要性进一步提升。2021年11月8日,日本首相岸田任命原日本防卫相中谷元担任首相辅佐官,专门处理所谓的“人权问题”。以“人权”为代表的价值观外交将会在岸田的对外政策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事实上,自从拜登上台以来,为了积极配合美国政府在价值观领域的对华施压,日本在干涉中国内政、炒作中国香港、新疆及台湾问题等方面表现的越来越高调。在2021年3月16日举行的日美2+2会谈中,日美双方强调“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很重要”,并对中国香港及新疆的人权问题表示关切。在日美首脑会谈中,更是强调将日美共享自由、民主、人权等价值观列为推进“自由开放的印太”的基础,并且时隔52年在日美首脑联合声明中提及中国台湾问题。尽管日本并未像美国一样利用价值观外交对中国开展实质性的制裁措施,但随着拜登持续利用自由、民主等价值观对中国进行打压,岸田政府配合美国、利用人权问题向中国施压将是大概率事件。而在“印太构想”已经成为日本牵制中国的战略抓手的背景下,强化“印太构想”的价值观导向将会是岸田时期日本“印太构想”的重要发展方向,同时也成为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战略演进的重要一环。

其次,日本更为重视“日美印澳四国安全机制”,意图将该合作机制打造成日本“印太构想”从军事安保领域牵制中国的重要工具。“日美印澳四国安全对话”最早由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于2007年提出,尽管该对话机制自提出以来进展并不顺利,但随着日本“印太构想”的持续推进,该对话机制越来越受到日本的重视。2020年10月,在日本的大力推动下,四国外长在东京举行第二次会议。此次会议是疫情期间少有的实体会议,也是菅义伟执政后举行的首次实体高层会议。2021年3月,“日美印澳四国安全机制”首次举行首脑峰会,时隔不到半年四国将外长会升级到“首脑级别”,凸显日美印澳在当前国际形势下强化全方位合作的紧迫感。日本作为该合作机制的主要发起者和推动者,十分看重该机制在推进日本“印太构想”、协调各方对华立场中的作用。一方面,日美印澳四国是安倍原先提出的“菱形安保体系”的重要支点,同时也是日本推进“印太构想”需要争取的合作伙伴;另一方面,日本需要加强与美印澳各国间的安全合作,以此改善日本与中国在博弈时的战略不利地位。随着日本“印太构想”的持续推进,中日在有关海上安全、领土纠纷以及地区海洋秩序方面的对立将会日益加剧。为此,日本需要升级“日美印澳四国安全机制”,并将该机制打造成日本推行“印太构想”的重要载体,使其成为未来日美主导的防范及遏制中国的多边安保合作机制。

再次,日本将推动“印太构想”与英国、法国等国家的印太政策进行对接,利用人权问题、南海争端等地区热点拉拢更多的域外势力介入印太地区。在安倍担任日本首相期间,积极拉拢英、法、德等国介入印太事务即是日本应对中国在印太地区影响力日益上升的重要举措之一。菅义伟上台后,不仅忠实的执行该政策,而且还加大对英国、德国的游说力度,鼓励其强化与日本的军事安保合作,增强在印太地区的军事影响力。2021年3月22日,日本与德国签署《情报保护协定》,2021年4月13日,日本与德国举行首次防长外长参与的2+2会议,德国方面表示“将在今年夏天向印太地区派遣军舰,并计划停靠日本港口。同时,双方正就德国军舰与日本海上自卫队举行联合训练展开协调”[22]。日德2+2会谈是日本继与英国、法国之后和欧洲国家间建立的第三个会谈。岸田文雄接替菅义伟出任日本首相后延续前任首相重视欧洲地区的政策。2021年11月15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与法国总统马克龙举行电话会谈,双方一致同意为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而携手共进[23]。可以预见,在岸田执政期间,日本将会积极游说欧洲国家介入印太事务,通过实现日本“印太构想”与各国印太政策进行对接,从而谋求强化与世界主要国家在印太地区开展安保合作,打造牵制中国的“朋友圈”。

此外,日美同盟在印太地区的安保合作将进一步强化。在拜登重视盟友政策的推动下,美国将赋予日美同盟在印太地区更为重要的使命,要求日本承担更多的同盟责任。在该背景下,日本极力将美国捆绑在“印太构想”的战车上,将日本的“印太构想”打造成后安倍时代日美同盟在印太地区的“行动指南”。当然,重视经济及区域经贸发展的岸田文雄并不希望将日本的“印太构想”塑造成专门对抗中国的工具。中国经济及市场对于日本摆脱疫情冲击、重新恢复经济增长具有重要的意义。为此,如何维持中日关系的稳定,让日本的“印太构想”在中国与美国之间、在经济发展与地缘对抗之间、在与中国的竞合关系之间维持适当的平衡,仍然会是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需要认真应对的问题。

小 结

安倍作为日本“印太构想”的主要发起者和推动者,在日本“印太构想”的形成过程中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安倍辞任日本首相后,引发日本社会关于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去留的担忧。接替安倍出任日本首相的菅义伟延续了安倍推行的“印太构想”的政策理念及整体框架,同时在面对新冠疫情冲击以及中美大国竞争日益激烈的情况下,对日本的“印太构想”进行了发展,包括重视“印太构想”中的经济安全因素、关注区域内国家的感受及支持东盟在印太地区发挥中心性作用等。然而,菅义伟执政时间短暂,其关于“印太”的诸多理念和政策并未得到完全施行,接替其出任日本首相的岸田文雄很有可能在延续安倍及菅义伟的“印太政策”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人权、欧盟及东盟在日本“印太构想”中的分量。因此,在岸田文雄执政期间,日本的“印太构想”在坚持价值观外交及地缘竞争的基础上,将会积极拉拢东盟、英国、法国、德国等世界主要国家介入印太事务,并将日美同盟与日本“印太构想”进行深度捆绑,全力将印太地区塑造成大国竞争的“竞技场”,打造围堵中国的“朋友圈”。基于此,后安倍时代的中日关系以及中國周边安全环境将面临更大的战略压力。一方面,以东海及南海问题为代表的领土主权纠纷存在进一步升级的风险,日美恐将进一步利用领土主权纠纷来强化日美同盟,增强日美同盟在应对东海及南海危机中的协同能力及威慑能力;另一方面,随着日本追随美国,积极利用中国香港、台湾及新疆问题干涉中国内政,不断尝试冲击中国在台湾、新疆等问题上的底线,恐会对中日关系的发展产生严重威胁。当然,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顺利推进也面临诸多限制性因素。一方面,“印太构想”内涵的扩大化及多元化使得日本“印太构想”的政策目标泛化,日本既想利用“印太构想”对中国进行战略牵制,又希望在“印太框架”下开展合作,既为了防止供应链对华的过分依赖而联合日印澳三国构建“弹性供应链计划”,又想依赖中国经济助日本在后疫情时代实现经济的恢复和发展等。上述政策目标间如何协调、统筹将是考验后安倍时代日本政府的一大议题,一旦拜登政府以及后续的美国政府强化对日本的胁迫,要求其进一步配合美国的反华战略,那么中日间的合作及经贸发展必然会受到影响。另一方面,印度是否会全面配合日本“印太构想”的推进也存在不确定性。在日本“印太构想”中,印度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安倍执政期间的日印关系也得到飞速发展。然而,安倍辞任后,短期内日本较难出现如安倍一样强势的领导人,这使得后安倍时代的日本领导人在协调国内及国际各种势力、争取各方支持“印太构想”的推进方面将面临较大的压力。况且,印度作为战后不结盟运动的发起者,其对印太框架下的“日美印澳”同盟化倾向一直抱有警惕心理,其对华战略与日美也存在差异。同时,后安倍时代日本“印太构想”的推进面临的地缘形势将更为复杂,尤其在中美大国竞争的背景下,日本是否有决心和能力保持高度的战略活跃度依然存有疑问。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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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雅坤]

Abstract: As the main initiator and promoter of Japans “IndoPacific” concept, Abe played a key role in the formation of Japans “IndoPacific” concept. Yoshihide Suga, who succeeded Abe as Prime Minister of Japan, continued the concept and framework of the “IndoPacific” concept promoted by Abe. At the same time, under the impact of COVID19 and the increasingly fierce competi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Japans “IndoPacific” concept has been further developed, which includes attaching importance to the economic security factors,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feelings of countries in the region, and supporting ASEAN to play a central role i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In the postAbe era, Japans “IndoPacific” concept will actively attract major countries in the world, such as ASEAN, Great Britain, France, and Germany, to intervene in IndoPacific affairs on the basis of values diplomacy and geocompetition, and binding the JapanU.S. alliance and Japans “IndoPacific” concept in depth, making every effort to shape the IndoPacific region into an “area” for competition among major powers, creating a “circle of friends” that encircles China. As a result, SinoJapanese relations in the postAbe era and China's surrounding security environment will face greater strategic pressure.

Key words:IndoPacific concept; JapanU.S. alliance; values diplomacy; fournation mechanism; economic secur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