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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扶贫语境下纪录片的影像呈现
——以新华社系列微纪录片为例

2021-02-01唐饴欣

视听 2021年6期
关键词:乡贤纪录片攻坚

□ 唐饴欣

帮助贫困人口顺利脱贫关乎我国未来发展的战略全局。脱贫作为国际传播的共通议题,在新时代国家建设中具有重要意义,成为国家叙事的主要内容。兴起于社交媒体的短视频在注意力稀缺的时代吸引了大量观众,时长3—10分钟的微纪录片成为书写扶贫故事、展现脱贫成果以及建立国家叙事的生力军。微纪录片打破了传统说教式的宣传策略,生动记录下中国政府在脱贫工作中的亮眼成绩。易地搬迁、乡村医疗、电商扶贫等政策得到具象化呈现,一批新农村和新农人形象涌现出来。作为国家级的现代通讯社,新华社上线了一系列思想性和艺术性结合的脱贫微纪录片。

一、叙事话语和结构分析

以脱贫攻坚为叙事主体的发展叙事成为中国新时代的国家叙事,新华社上线的一系列扶贫微纪录片,聚焦扶贫叙事中的多元主体,展现出“个人命运和国家命运相连的家国同构叙事传统和叙事基因”①。如《我的村庄》系列从“讲述”本身出发,记录在“精准扶贫”的宏大时代命题下,生产组组长、扶贫车间负责人以及乡村邮递员等不同地域、不同领域的致富带头人共同实现理想、摆脱贫困、改变命运的故事。《扶贫印记》系列纪录片以村落为叙事单位,在展示地方产业优势的同时凸显出深厚的农耕文化底蕴与繁荣稳定的新农村形象。《追梦中国人》紧扣“梦想”这一主题,挖掘独立个体推动国家发展乃至民族复兴的微观故事。系列微纪录片《第一书记》以从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躬身走入贫穷深处的驻村书记为题材进行创作。此外,众多微纪录片聚焦留守儿童和乡村教育问题,突出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教育扶贫政策对儿童命运的影响。贫困是和整个社会系统密切关联的复杂问题,多元丰富的脱贫叙事恰恰反映了一个全面立体的当代中国,有助于民众清晰地认识现实国情。

(一)亲历者口述新时代扶贫史

“口述历史旨在以访谈方式挖掘、采集、整理和保存口述者的记忆历史,呈现口述者亲历的史事。”②扶贫微纪录片沿用口述历史的创作模式,以扶贫干部、帮扶对象、致富带头人等多元主体的口述作为结构全片的关键要素,将扶贫史感性而直接地呈现给观众。如《第一书记》以驻村书记的访谈口述连接全片,用鲜活独特的经历为脱贫攻坚战赋予个性化注脚。

脱贫攻坚叙事是体现中华文化自信的重要方式。扶贫扶智、培育乡村扶贫文化成为扶贫微记录片的主题,反映了新时代鼓励思想变革,从根本上脱贫致富的理念。《那时心愿》讲述东西部扶贫协作政策帮助乡村少年走出大山、远赴广东、踏入职高的故事,最后借主人公之口点出“教育带来希望”的核心理念。以乡村教师为题材拍摄的《奇迹校长》《你是我的眼》《边境线上最耀眼的“星”》等关注乡村基础教育的发展变化。此外,树立文化自信、全面发展的理念也嵌入脱贫叙事中,如《教师节特辑:乡村足球播火人》《“阿依”的春天》《大山里的那些花儿》《“摔”出美丽人生》等聚焦乡村体育、绘画创作、音乐熏陶,有意打破传统乡村教育落后、素质教育缺失的刻板印象,书写贫困地区儿童建立文化自信的故事。

(二)扶贫历程的故事化叙事策略

脱贫攻坚叙事是所有中国人共同行动的故事,对这段历程的描绘不能仅仅拘泥于宏大叙事的表达偏好和表面事实的简单罗列,而应采用故事化的叙述策略。以西北边陲地区为创作背景的微纪录片多采用大写意的叙述手法,展现浩渺壮阔的边塞景观和惊险悲壮的脱贫历程。《“三区三州”战贫记》用航拍、延时等摄影技术拍摄茫茫雪山、荒芜沙漠、湍急河流、茫茫草地,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边塞图景,打破了人们对西北边陲地区“诗与远方”的美好想象,凸显险恶环境下人与命运的艰苦抗争。老照片、新闻资料、手稿、账簿和脱贫民众过上的幸福生活形成鲜明对照,在现实和历史、虚和实的交错重叠中共同完成对脱贫攻坚的记录,还原这段艰苦岁月。《第一书记·跨越》同样聚焦西北贫困地区,以电影化的拍摄手法展示风暴、冰雪灾害以及土地荒漠化等自然灾害对扶贫产业的打击,驻村书记独自翻越荒漠、草地、雪山的航拍镜头反复出现。“人跟人之间的感情能够融化最厚实的冰雪,也能够征服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成为这段宏大叙述的主题,呈现出脱贫攻坚战中人与自然不懈斗争与人定胜天的价值理念。全片以合作社分红时老少藏族村民一张张黝黑的灿烂笑脸作为结尾,隐喻民众“向阳而生”走上希望之路,为这段抗争历史画上句点。

除了大写意,扶贫历程也需要小细节和生动的人物故事来支撑与填充宏观框架,使这段历史有血有肉、触达人心。微纪录片弱化了悲剧性的乡村形象,用“小叙事”讲述乡村日常生活和建设故事,凸显富有喜剧气息的新农村形象。当个体感知国家成为叙事趋势,个体和国家的关联成为脱贫攻坚叙事的核心。如《小康之美》《幸福来敲门》《扶贫印记》系列聚焦产业脱贫、文化传承、就业扶贫、教育扶贫、公共卫生等话题,讲述了“小而美”的脱贫故事,绘制出一副多元立体的脱贫图景。《小康之美·“侗听”》聚焦广西三江侗族地区脱贫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文化扶贫成为脱贫攻坚的重要一环。扶贫干部带领民众学山歌、唱山歌,歌唱脱贫历程,书写富有少数民族特色的脱贫印记。《陇南鸡司令》中抱着小狗守夜、养殖赔本、开直播意外走红等情节以平民化的叙事思维呈现了一个立体鲜活的乡村青年形象。微纪录片不仅加入主人公直播间的拼接画面,而且使用“幻构”的手法展示主人公的奋斗历程,将人物形象“动漫化”,突出主人公执拗和不服输的励志脱贫精神,颇具喜剧色彩。山清水秀、生态良好的新农村图景和喜剧化、生活化的影像构筑起观众对新农村的美好想象。

二、新农村形象的重构和再造

贫困涵盖制度结构、文化心理等多重维度,脱贫传播核心议题的确立复杂而困难。优秀的扶贫纪录片不仅能展示精准扶贫政策创新扩散的影响因素,而且还能呈现外源推动和内源发展之间的张力。

微纪录片呈现的扶贫对象不再是等待救赎、丧失主体性的被救助者,而是具有主观能动性、善用地方资源谋发展的新农人,他们与外援力量结合起来组成了脱贫攻坚的生力军。通过展现扶贫中存在的诸多结构性矛盾,微纪录片让扶贫攻坚真正在荧幕上“活”起来。具有革命意识的农民形象曾作为经典符码活跃于荧幕,在意识形态层面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脱贫攻坚微纪录片中的新农人形象作为一份极具价值的社会档案,体现了主流意识形态对农民在影像和现实层面的双重“再造”。

(一)新乡贤文化的影像构建

扎根基层、热心乡村发展的建设者被称为“新乡贤”,他们支持家乡建设、传承乡村文明,为涵育文明乡风起到模范作用。微纪录片中呈现的新乡贤不乏党员干部、科技人才、文教人员、乡村医生和返乡青年形象,突破了以往“有经验、苦干事的村干部”的刻板模式,密切关注乡村现实。一直以来,新乡贤的柔性参与作为政府的辅助性力量加入到扶贫政策的推广落实中,他们将宏观政策和乡村实际情况契合起来,成为联系政府和群众的纽带。

微纪录片作品没有回避偏远贫困乡村产业技术落后、医疗条件落后、教育资源贫瘠、精神文化缺失、缺乏文化向心力的客观事实,而以此为背景刻画了来自发达地区的挂职干部、外省特聘校长、乡村足球教师以及掌握现代生产技术的返乡青年等新乡贤形象。帮扶工作不仅仅围绕传统蒙昧与现代文明的冲突、落后利己与先进利他的矛盾展开,而是着重发挥村民的主体性和创造性,激活乡村发展的内生动力,新乡贤和本地村民携手脱贫共谋乡村建设。如《指尖斗贫》《金溪花开》《第一书记·点亮》等均展现了传统乡村因缺乏核心产业、劳动力市场贫瘠导致大量青壮年劳动力外流的现实环境。兼具“返乡青年”和“村民”双重身份的“新乡贤”通过联络村民开办扶贫车间、发展特色产业吸引劳动力回流,帮助贫困人口在家门口实现“脱贫”。

微纪录片中的新乡贤形象承担着意识形态上的叙事功能,他们是国家权力在乡村社会的执行者和代言人,展现出国家权力在农村建设这一微观层面的巨大号召力。微纪录片以生活化叙事淡化了影视作品背后承载的意识形态,打造了一个个政治上求先进、对社会主义事业高度热情的新乡贤形象。如《奇迹校长》中办学回报社会的校长张桂梅,《峡谷信使》中无论风霜雨雪都往返于乡镇和深山的邮政所所长。乡村基层干部作为国家权力延伸至乡村末端的代表,是构建国家想象的重要力量。新乡贤和农民携手脱贫的叙事思路正是“人民创造历史”这一不容颠覆的历史逻辑的书写。

(二)女性、老人、儿童主体性的赋权

大量青壮年劳动力外流导致村庄空心化,部分媒体为乡村贴上“空心化、破败”的否定标签,村里留守的老人、妇女和儿童多以“被解救”的弱者形象呈现在媒体中。脱贫语境下微纪录片对乡村女性、老人和儿童形象的重新塑造,有益于调动这一群体的主体性,激发乡村道德的文化建设。

“现实环境中,留守乡村的妇女、老人和儿童恰恰是农业生产的中坚力量、乡土文化的守望者和维系者”③,但是扶贫微纪录片恰恰缺乏对这一主体的关照。妇女、老人和儿童多以依附者或被动参与者的形象呈现在扶贫微纪录片中,其自主性和创造性往往是被忽视的。女性少以脱贫能人的形象活跃于荧幕,而乡村儿童多以孤独、寡言、缺失文化自信的形象出现在以发展素质教育为主题的纪录片中。如《最后的女猎人》从拉祜族女猎人的视角出发,记录主人公娜四在扶贫干部的帮助下种粮、采茶、养猪、识汉字,见证千年民族摆脱贫困的故事。在结尾处主人公诉说了将来奋斗的美好愿望,但是主人公的主观能动性是被忽略的,片中呈现出一个被传统愚昧文明禁锢多年,最后被现代文明成功拯救的异族女性形象。

对于女性来说,身体和生命一旦被纳入到政治学的规划之中,就有了特别的意义④。少有微纪录片基于女性视角叙述脱贫攻坚,多数微纪录片刻画的女性“去性别化”程度高,多呈现皮肤粗糙、黝黑且没有妆容修饰的形象。如《“三区三州”战贫记·点亮希望》中的中学教师面容清秀但肤色略显蜡黄,双手粗糙,穿着极为朴素。《奇迹校长》中的张桂梅孤身一人扎根深山,人物身上勇敢坚毅的男性气质鲜明。《指尖斗贫》讲述“90后”农家姑娘带领3000名留守妇女创业的故事,主人公“不等、不靠、不要”的理想展现出敢于拼搏的男性气质。少数微纪录片将具有温柔、贤惠、美丽等女性气质的典型人物作为建构脱贫叙事的主体,而肯定女性的主体性、赋予女性更多话语权恰恰有助于构建多元的扶贫文化。如《让日子过得漂亮些》将女性特质与扶贫文化结合,讲述了少数民族妇女通过学习化妆技术实现“爱美”梦的脱贫故事。

三、扶贫微纪录片的深层价值

(一)打造乡村共同体,展现农民内生性

文化是社会的黏合剂,在维持乡村社会的秩序中发挥着基础性作用。作为现实生活镜像的扶贫微纪录片承担着书写乡村文化的功能。当传统乡村面临文化荒漠、空心村、乡村衰落和价值观危机时,微纪录片应围绕乡村文化建设,担起塑造乡村文化共同体的重任。

扶贫传播不仅强调外部资源的帮助,而且需挖掘乡村内部的内生动力,关注贫困文化的深层结构和扶贫方式的转变。微纪录片作品不仅需要呈现新农村审美化、充满人情味的喜剧乡村生活,而且需要关注新农村的发展,在日常生活叙事中用影像话语诠释新政策、新观念和新事物,挖掘乡村文化故事。

(二)发展传播:塑造底层与上层对话的机制

现代大众传媒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对受众的思想观念产生影响,脱贫语境下的微纪录片记录了乡村文化与社会现象,阐释了乡土文化的当代特性与历史变迁,在城市与乡村之间架起“理解和沟通”的文化桥梁。

发展传播学的创始人勒纳认为,现代传媒的作用在于突破地理限制、开阔视野和发展现代人格。扶贫系列微纪录片倡导的生活理念和价值追求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民众对扶贫事业的关注、认识和参与。实际上,农民群体在文化权利结构和社会生活中长期处于弱势地位,我国面临着农村地区文化资源断层、农民群体身份认同焦虑和话语权利丧失的威胁。在传递乡土文化、打造乡村文明的同时,扶贫系列微纪录片应积极促进新型对话机制,帮助农民群体发声,建构文化权力关系,增进公众对乡村社会、农民群体以及三农问题的了解。

四、结语

以扶贫为题材的微纪录片是对时代主旋律的讴歌,它们不仅承载着宣传教化的功能,更承担着构建乡村文化共同体的历史重任。减贫是一项世界性难题,在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的前提下,脱贫攻坚叙事不仅具有与国际对话的共通议题优势,而且有助于构筑一个真实、负责的大国形象。作为承载国家发展叙事的扶贫微纪录片,需要以个体经历讲述集体成就,将“故事”融入国际传播,让“故事”中的人和世界对话。

注释:

①栾轶玫.新时代中国国家叙事脱贫攻坚的对外传播[J].编辑之友,2020(09):5-14.

②左玉河.历史记忆、历史叙述与口述历史的真实性[J].史学史研究,2014(04):9-21.

③赵月枝,沙垚.被争议的与被遮蔽的:重新发现乡村振兴的主体[J].江淮论坛,2018(06):34-40.

④王敏.再造“农民”:对十七年时期中国电影中的农民形象的文化阐释[J].电影评介,2007(06):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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