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纪》看作者荀悦的民族观
2021-01-31次照辉董文武
次照辉,董文武
(1.石家庄学院 科研处,河北 石家庄 050035;2.河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荀悦(148-209年),字仲豫,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人,东汉末年著名的政论家和史家。所著《汉纪》30卷系奉汉献帝之命所撰,时献帝“好典籍,常以班固《汉书》文繁难省,乃令悦依《左氏传》体以为《汉纪》三十篇”[1]2062,建安三年(198年),“诏给事中祕书监荀悦抄撰《汉书》,略举其要……悦于是约集旧书,撮序《表》《志》总为帝纪,通比其事,列系年月”[2]2。以《左传》的编年体为体裁,以班固的《汉书》本纪为蓝本,兼收表、志、传的相关材料,将80余万字的纪传体《汉书》删略为近18万字的编年体《汉纪》,并于五年成书奏上。值得注意的是,荀悦在撰述西汉“十二世,十一帝,通王莽二百四十二年”[2]2史实的过程中,将与西汉皇朝交往的少数民族,按照与西汉皇朝发生战事的先后,或者得到汉朝中央政权解决的先后,一并加以记载,无论是在少数民族史实的编排中,还是在作者“荀悦曰”的评论中,都体现出荀悦关于民族问题的独特认识。
一、华夷并载的民族撰述观
关于民族撰述,记载少数民族历史是中国史学的优良传统,从先秦时期的《春秋》《左传》《国语》到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都有关于少数民族的记载。荀悦在《汉纪·序》中对所记载的内容作了明确的表述:“有华夏之事焉,有四夷之事焉。”[2]2在荀悦看来,中原华夏族与四周南蛮、东夷、西戎、北狄等少数民族历史都是编年体史书的组成部分,所以在编排《汉纪》时,他把华夏与四夷之事放在并列的位置上,一并加以撰述。
(一)关于北方匈奴的记载
《汉纪》卷三《高祖皇帝纪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刘邦不听郎中刘敬不可出击匈奴之言而遭平城之围的相关记述,来源于《汉书·刘敬传》。
《汉纪》卷八《孝文皇帝纪下》,文帝前元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太子家令晁错主张扬长避短以夷制夷抵御匈奴策略的上书,来源于《汉书·晁错传》。
《汉纪》卷十一《孝武皇帝纪二》,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所记匈奴起源、生活方式、风俗习惯、活动范围、组织结构、汉匈关系等介绍,出自于《汉书·匈奴传上》;后面所记御史大夫韩安国与大行令王恢关于是否进行马邑之围的论辩,取自于《汉书·韩安国传》;再后面所记主父偃反对讨伐匈奴的上书,则取自于《汉书·主父偃传》。《汉纪》卷十五《孝武皇帝纪六》,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前面所记班固对武帝开通西域力图控制匈奴给汉朝经济和民生造成损害的批评,取自于《汉书·西域传下》的班固“赞曰”;后面所记班固对高祖至武帝时期修文和亲与威服征伐总体政策的评价,取自于《汉书·匈奴传下》的班固“赞曰”。
《汉纪》卷十八《孝宣皇帝纪二》,元康二年(公元前64年),丞相魏相以出师应有名为由反对攻打匈奴的上书,来自于《汉书·魏相传》。《汉纪》卷二十《孝宣皇帝纪四》,五凤二年(公元前56年),御史大夫萧望之反对乘匈奴内乱之危出兵征伐匈奴的对策,来自于《汉书·萧望之传》。
《汉纪》卷二十九《孝哀皇帝纪下》,元寿二年(公元前1年),黄门郎扬雄劝谏汉哀帝答应匈奴乌珠留单于前来入朝拜见的上书,选取于《汉书·匈奴传下》。
《汉纪》卷三十《孝平皇帝纪》,王莽始建国十一年(19年),大司马严尤劝谏王莽不要征伐匈奴重蹈历史覆辙的上中下三策、出击五种困难论,来自于《汉书·匈奴传下》。
(二)关于南方越族的记载
《汉纪》卷四《高祖皇帝纪四》,高祖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楚人陆贾出使南越册立赵佗为南越王的记载,来自于《汉书·陆贾传》。
《汉纪》卷六《高后纪》,高后五年(公元前 183年),南越王赵佗自称南越武帝的文字;卷七《孝文皇帝纪下》,文帝元年(公元前180年),太中大夫陆贾使越以及赵佗去除帝号请为蕃臣的文字,均来自于《汉书·南粤传》。
《汉纪》卷十《孝武皇帝纪一》,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淮南王刘安反对为了救助南越对闽越出兵的上书,来自于《汉书·严助传》。
《汉纪》卷二十一《孝元皇帝纪上》,元帝初元三年(公元前46年),待招贾捐之主张放弃珠崖郡救民饥馑的奏议,来自于《汉书·贾捐之传》。
(三)关于其他民族的记载
《汉纪》中,对西南夷、西域和西羌的记载只有几处。《汉纪》卷十一《孝武皇帝纪二》,元光五年(公元前 130年), 嶲 莋所记夜郎、滇、邛都、、昆明、都、冉駹、白马等西南夷概况,出自于《汉书·西南夷传》;后面所记中郎将司马相如在西南夷地区设置郡县凿山通道加强与巴蜀地区经济联系的奏章,则来自于《汉书·司马相如传下》。《汉纪》卷十二《孝武皇帝纪三》,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所记西域三十六国的概况,以及对皮山国、乌孙国、罽宾国、安息国、大宛国、大月氏、康居国、乌弋国、条支国的重点介绍,出自于《汉书·西域传》。《汉纪》卷十九《孝宣皇帝纪三》,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所记后将军赵充国恩威并用首先诛灭先零羌分化瓦解西羌的策略,来自于《汉书·赵充国传》。
关于荀悦的民族撰述,东晋史家孙盛认为“《汉纪》述匈奴则简,盖所以贱夷狄而贵诸夏也”[3]210。唐代史学评论家刘知几则认为“荀氏著书,抄撮班史,其取事也,中外一概,夷夏皆均,非是独简胡乡,而偏详汉室”[3]210。在今天看来,刘知几的观点近于公允,而孙盛的观点则难免有失偏颇。事实上,从整个《汉纪》来看,每个帝纪都有关于少数民族的记述,对匈奴的记载更是贯穿于全书的始终,体现了荀悦对待历史撰述客观公正的态度,更体现出了其华夷并载的民族撰述认识。
总体上看,荀悦在撰述《汉纪》时,基于编年体史书以时间为线索的限制,将《汉书》中有关少数民族的史实进行了删减省略,分别编排在对应的帝纪之下,既克服了纪传体重复互见的弊端,也体现出他华夷并载的民族撰述认识。同时,荀悦在《汉纪》中,对《汉书》的民族史传有所补充、润色,也有一些少数民族概况的介绍,主要是选取了汉朝大臣在对待少数民族问题上有代表性的上书,这种做法同样也反映了他一视同仁的民族撰述认识。
二、同源共祖的民族起源观
关于民族起源,司马迁最早在《史记》中提出了同源共祖的民族起源认识。如“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4]2879。“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皆越王勾践之后也,姓驺氏”[4]2979,而“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於会稽,以奉守禹之祀”[4]1739,南越同样也是华夏族的分支,“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4]2967。“唯楚苗裔尚有滇王”[4]2997,而“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者,黄帝之孙,昌意之子也”[4]1689。在他看来,匈奴、越族、西南夷诸族的祖先都可以追溯到华夏诸族的祖先黄帝,构建起了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族源世系。班固在《汉书·匈奴传》《汉书·西南夷两粤朝鲜传》中记载少数民族的族源时,大体上袭用了司马迁的观点。
荀悦的《汉纪》是在《汉书》的基础上删减和整理而成,对《汉书》关于少数民族的记载也有一定程度的省略和摘选,虽然其记载没有《汉书》详尽,但是我们仍能从中一窥荀悦的民族起源认识。
关于匈奴的族源,荀悦在《汉纪》中记载说:“匈奴者,其先夏后氏之苗裔,其在于古曰淳维。匈奴始祖名薰粥氏、山戎、猃狁是也。”[2]177由此可见,他对匈奴是黄帝后裔的观点也是认同的,这和《史记》《汉书》中的记载是一脉相承的。
至于荀悦在《汉纪》中只记载了匈奴族源,并没有记载越族、西南诸夷等的族源,是由于终汉一朝,匈奴与汉朝时战时合,时叛时降,始终没有被中央政府完全控制,而越族、西南诸夷在风俗习惯和生活习性上则已经深受华夏文化的影响向民族融合的趋势发展,并逐渐被纳入到了汉朝的版图之中,不再对汉朝中央政府构成威胁,因此荀悦依照当时汉朝与各少数民族关系的密切程度,作出了详略不同的处理。荀悦生活在汉室衰微、群雄割据的东汉末年,周边少数民族也乘乱入侵。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为了复兴汉室,“乃作《申鉴》五篇”[1]2058,供汉献帝借鉴。其后撰述《汉纪》也是宣扬汉朝的丰功伟绩,“汉四百有六载,拨乱反正,统武兴文”,希望对汉献帝有所启示,“中兴以前,明主贤臣得失之轨,亦足以观矣”[1]206。因此,他在《汉纪》中本着经世致用的目的,融入了自己的国家一统和兴复汉室主张。
总体上看,荀悦在民族起源问题上,与司马迁、班固都有同源共祖的共识,认为中原华夏族与周边各个民族都是黄帝的后裔,这种认识是顺应历史进步趋势和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同时,荀悦强调各民族同源共祖,有利于促进各民族从分裂割据重新走向一统,对于促进当时的民族融合和国家统一也起到积极作用。
三、夷夏有序的民族秩序观
关于夷夏秩序,早在先秦时期,华夏族与周边少数民族内外有别的观念就已经形成,《春秋公羊传》说“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5]230。西汉公羊学派大师董仲舒进一步强化夷狄从属于诸夏的内外有别观念,作为中央皇朝统治少数民族的大一统理论基础,认为“小夷避大夷而不得言战,大夷避中国而不得言获,中国避天子而不得言执”[6]85。
荀悦祖父荀淑是顺、桓帝时期的名儒,叔父荀爽也是经学大师,而荀悦“年十二,能说《春秋》”[1]2062,自幼受儒家思想的熏陶,深受儒家夷夏有别的观念影响。因此他认为维护中原华夏族与周边少数民族的民族秩序,需要利用五服制对华夏和蛮夷进行排序。同时,他赞同封赏匈奴降将,但不要有过高的封赏。此外,他赞成内附单于前来朝拜,但不应用过高的礼节。
(一)用五服制管理蛮夷戎狄
在荀悦看来,相比中原华夏族而言,戎夷之地道路遥远,缺少礼仪教化,“戎狄道里辽远,人迹介绝,人事所不至,血气所不沾,不告谕以文辞。故正朔不及,礼教不加”。所以先进的“华夏”与落后的“夷狄”要讲究秩序,他引用《尚书》加以论证说:“《书》曰‘西戎即序’,言皆顺从其序也。”[2]356这里所说的秩序就是先秦五服制规定的等级秩序。
五服制早在《尚书·禹贡》中就有记载,说的是在王畿外围,以五百里为一区划,由近及远分为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五种区域。《国语》开始将五服与四夷联系起来,并将其视为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五服区域内都有按照日、月、季、年、终老一生排序对天子所尽的义务:“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训也。”[7]4五服制是使华夏居住在天下的中央,蛮夷戎狄只能活动在天下周边地区,并且还要服事天子定期进贡和朝觐。这种政区制度为历代儒家学者所信奉。
荀悦主张要利用五服制,恢复以前夷夏的藩属关系,使“九州之外谓之蕃国,蛮夷之君列于五服”。在这种秩序下,蛮夷戎狄之君不仅要以臣礼服事天子,还要履行进贡和朝觐的义务,形成“远不间亲,夷不乱华,轻重有序,赏罚有章”[2]357的有序状态。由此可见,荀悦主张的夷夏有序,是以五服制为基础,重新构建中原皇朝与周边少数民族的藩属关系,阻止少数民族的侵扰。这和他所信奉的“《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欲一于天下也”[2]356的“大一统”思想是密不可分的,反映出他生活于乱世之中,维护中原皇朝统一安定局面的迫切愿望。
(二)有差别的封赏匈奴降将
《汉纪》卷九《孝景皇帝纪》记载,汉景帝后元元年(公元前143年),匈奴部落酋长徐卢等五人降汉,丞相周亚夫从道义的角度审视,不赞成对匈奴降将进行封赏。而汉景帝则从长远的利益考虑,为了争取更多的匈奴首领归附,将徐卢等五人敕封为列侯。
荀悦就此事发表评论说:“《春秋》之义,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也。若以利害由之,则以功封。其逋逃之臣,赏有等差,可无列土矣。”[2]148由此可见,他是赞同汉景帝通过封赏匈奴降将来分化瓦解匈奴上层的策略的,但他又强调封赏要讲究等级差别,不主张过分的封赏,更不能分封土地。因此他赞同的笼络匈奴降将,只能是有限度的封赏与任用罢了,这里更多地体现出荀悦一种保持等级的夷夏之防意识。
(三)有等级的接见内附单于
《汉纪》卷二十《孝宣皇帝纪四》记载,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匈奴呼韩邪单于称臣来朝,汉宣帝下诏群臣议定接见单于礼节。丞相黄霸、御史大夫于定国建议:“圣主先诸夏而后夷狄,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太子太傅萧望之则认为:“单于夷狄礼仪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2]356汉宣帝最终采纳了萧望之的意见,令单于在诸侯王之上,赞唱礼仪、引导进见只称藩臣而不称名字。
荀悦就此事发表评论说:“望之欲持以不臣之礼,加之王公之上,僭度失序,以乱天常,非礼也。”他认为恰当的做法是“舞四夷之乐于四门之外,不备其礼,故不见于先祖,献其志意音声而已”[2]357。由此可见,荀悦是赞成匈奴内附单于朝拜汉宣帝的,但匈奴作为夷狄并非萧望之所说的与汉朝地位相等的国家,在天子的一统政权下,地位只能是从属于中央皇朝,所以汉宣帝接待单于之礼在诸侯王之上而不以臣属看待,是不符合先王礼制的,应有的接待礼仪是与诸侯王相同并且位次排在诸侯王之后罢了,这里更多地体现出荀悦一种内外有序的贵夏贱夷意识。
总体上看,荀悦的夷夏有序观念是以五服制为准则,来恢复以往夷夏的藩属关系。基于华夏在文物制度方面的先进地位,试图把相对落后的少数民族纳入到以华夏为主导的统治秩序之内,以华夏礼仪教化来安抚和同化少数民族,来达到稳定中原皇朝统治的目的。
四、友好相处的民族政策观
关于民族政策,荀悦认为在五服制下,“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供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2]357。对于那些进贡尽责不力的要荒之君,要像对待臣属一样发布命令诘责究问,不应当成与汉朝地位相等的国家,通过礼仪教化使少数民族甘心归附,而不是诉诸于武力。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借助名臣奏议表达反对用兵观念
荀悦在《汉纪》中,有目的地选取了《汉书》中一些关于处理匈奴、南越、羌族等民族问题时的名臣奏议,有的甚至还不惜笔墨全文照录,比如晁错抵御匈奴的上书、主父偃反对讨伐匈奴的上书、魏相反对攻打匈奴的上书、萧望之反对征伐匈奴的对策、淮南王刘安反对出兵闽越的奏议等,这些人大多主张对少数民族要讲究怀柔的策略,反对滥用武力劳师远征。
此外,荀悦还引用班固的“赞曰”,通过对比文帝、景帝时期“天下殷富,财力有余”与武帝时期“赂遗赠送,万里相奉,师旅之费,不可胜计。至于用度不足,乃榷酒酤,管盐铁,铸白金,造皮币,算至车船,租及六畜。民力屈,财用竭”[1]266,批评汉武帝对四夷用兵给中原经济与民生造成的破坏,并认为这种破坏一直到汉昭帝仍然没有消除:“承孝武奢侈余弊师旅之后,海内耗虚,户口减半。”[2]289
从这些奏议和批评中,可以看出荀悦是主张各民族之间友好相处的,这表明他希望通过昭示西汉与少数民族战和关系的历史经验,来表达自己友好相处的民族关系理念。
(二)借助班固赞曰称颂民族友好政策
荀悦在《汉纪》中,多次援引《汉书》中班固的“赞曰”,表达自己与班固的共识。
在《孝文皇帝纪》,他援引班固的“赞曰”,称颂汉文帝时期的民族政策说:“南越王尉佗自立为帝,以德怀之。匈奴背约,令守边备,不发兵深入,无动劳百姓。”[2]126
在《孝昭皇帝纪》,他援引班固的“赞曰”,称颂汉昭帝时期的汉匈关系说:“至始元、元凤之间,匈奴和亲,百姓充实。”[1]289
在《孝宣皇帝纪》,他援引班固的“赞曰”,称颂汉宣帝时期的汉匈关系说:“遭值匈奴乖乱,推亡固存,申威北狄,单于慕义,稽首称藩。”[1]359
荀悦与班固的这些共识,充分肯定了文帝、昭帝、宣帝在民族政策与民族关系上的做法,也更加认同修文和亲友好相处的民族政策,并有重民恤民的思想倾向。
需要提到的是,荀悦在民族政策上并不是单纯重视礼仪教化的作用,他极力称颂汉武帝“外耀武威”[2]407。这表明他是把笼络安抚和威力慑服都看成是治理少数民族的手段,只不过它们在运用上有先后之别罢了。
总体上看,荀悦《汉纪》是在《汉书》的民族史撰述基础上,将自己的民族政策认识融入其中,借助撰述西汉历史表达自己的民族友好相处观念,因此《汉纪》在继承《汉书》的民族史撰述与班固民族思想的基础上,又有进一步的补充与发展。
五、结论
综上所述,在民族撰述认识方面,荀悦在撰述《汉纪》中,把华夏与四夷之事都看作史书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对各民族交往史进行了合理安排,体现出其平等的撰述理念和卓越的史学素养,是值得我们肯定的。在民族起源认识方面,荀悦主张各民族同源共祖,有利于促进民族融合和维护国家统一,是一种进步的民族观念。在民族秩序认识方面,荀悦本着夷夏有别的原则,主张采用五服制管理蛮夷戎狄,以及有差别的封赏匈奴降将,有等级的接见内附单于,表明他并没有摆脱传统儒家思想的束缚,是一种大民族主义的表现。在民族政策认识方面,他主张对少数民族采取友好相处的政策,是符合两汉民族发展趋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