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对英雄形象与精神内涵的重铸
2021-01-31曲升刚
林 彤 曲升刚
一、人物塑造:英雄化与世俗化的和谐共振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人们的价值观、传统理念、信仰追求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传统英雄化的形象塑造逐渐脱离了人们的现实生活,凭借更贴近生活、具有世俗化特征的创作形式成为主流,很大程度上颠覆了先前主旋律影视作品所构建起来的价值系统,消解了以“高大全”为核心的模式化、脸谱化的英雄塑造方式,体现出强烈的世俗化、平民化特征。进入新时代后,主旋律影视作品在对英雄情怀、英雄品质及英雄精神等方面的塑造上更为生动有趣,既突出表现了英雄人物的高尚品质,又不失现实的真实性,激发出历史精神的新活力,使爱国主义、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得到更为生动的演绎与阐释,充分展现出特殊历史时期下个体身上所蕴含的强大的人格魅力。
热播剧《觉醒年代》以精良的制作在国内外掀起一阵收视热潮。其中,对革命者形象的个性化诠释成为该剧收视的一大亮点。例如,主角陈独秀出场时,衣着褴褛、蓬头垢面,与观众在教科书中看到的人物形象形成了强烈的认知反差。这样荒诞的出场方式,却意外贴合了当时的社会背景,为观众塑造出一位个性鲜明的革命者形象。除此之外,该剧对历史人物辜鸿铭的形象塑造采用了先抑后扬的表现手法。辜鸿铭一出场就被赋予顽固不化的复古派形象,思想守旧,喜欢摆谱,一直反对新文化运动。就当观众以为此人将是一个大反派时,他的一场《中国精神》的演讲不仅极大提升了人物的人格魅力,还唤醒了大众的民族文化自信心,更让观众仿佛看到了士大夫之遗风。编剧龙平平曾用八个字概括该剧: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剧中所有的大事都是真的,时间、地点、人物、过程都有事实依据,正是这些细节的描写,最终塑造出一个个个性鲜明的英雄人物形象。
主旋律影视剧英雄塑造的叙事手段另一个显著变化是对中心人物卑微、渺小一面的展示。主旋律影视剧历来重点突出的是中心人物崇高精神的一面,而新时代的主旋律影视剧对中心人物的塑造展现的则是人物平凡、普通、隐忍、无助的一面。《觉醒年代》毫不避讳地展现了革命者的平凡,剧中人物都回到特定的历史情境中,以尊重历史、尊重历史中的那些人的方式来完成对英雄的描述与打造,整个剧情的呈现更加客观,是对是错留给观众自己体会。《觉醒年代》中作为叙述中心的革命者们,纷纷从他们所置身的历史情境中突出出来,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剧中充分地展现出特殊岁月个体身上所存在着的强大的精神魅力①。正是对英雄精神魅力的塑造,才使这些英雄形象的性格特质得以充分挖掘,从而突破了过去影视剧对英雄塑造叙事方式的脸谱化、概念化的弊端。这种对人物形象及人物内涵的重新诠释不仅是对历史认知的重新构建,同时还使英雄具有一股撼动人心的真实力量。除此之外,《大江大河》《山海情》等一批优秀主旋律影视剧的推出,为新时代的人们提供了具体化的精神榜样,成为现实中个体进行自我精神改造的准则和依据。
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中的这些“英雄”极大地减弱了以往同类作品中极富传奇色彩的英雄特质,他们与普通人一样有着各自的烦恼与困惑,也有着面对未知的惊慌与恐惧。正是这些微小、平凡的一面让观众看到了与凡人一样的人物是如何担负起国家复兴、民族命运的“大”道义的,让每一个微小的个体价值得到升华,让观众感知到个体生命价值平凡而伟大的内涵。
二、叙事结构:党的领导与意识形态的传播
阿尔都塞曾经详细论述过意识形态对个体的召唤作用,揭示出意识形态是如何实现对民众的改造的,他提到:“因为意识形态所反映的不是人类同自己生存条件的关系,而是他们体验这种关系的方式……”也就是说,社会与主题是召唤与被召唤的关系,两者相互识别,既存在真实的关系,又存在“体验”和“想象”的关系。
主旋律影视剧所承载的意识形态内涵也使它们本身成为一种自成体系的象征系统,它既保障着作品意义的传达,同时也制约着作品的叙事走向。在主旋律影视作品众多的叙事成规中,党的领导无疑是主旋律文艺作品讲述革命历史意义的基础与重心,其所承载的意识形态,即传达作品意义,也决定了故事发展的走向。从我国新世纪以来创作的主旋律影视剧作品来看,其本质可看作是体现中国共产党的发展历程,早已构成了一个从中国共产党成立到发展的庞大叙事系统。如电影《建党伟业》讲述了从1911年辛亥革命开始至1921年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这十年间中国所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电影《建国大业》呈现了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前夕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电视剧《觉醒年代》表现了如何建党及建党的初心与理念;电视剧《山海情》反映出中国共产党脱贫致富的方针政策等。可见,这些主旋律影视剧以中国共产党党史为题材,并全力以赴地表现中国共产党的思想理念乃至方针政策。这些影视作品在叙事结构方面无一例外地既要在革命斗争中突出党的领导,又要体现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取得成功这一理念。因此,在影视作品中所体现的方针政策,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表现党和人民血肉相连的关系以及党对群众的领导,表现人民中先进和落后力量的斗争,表现共产党员作为先锋队的模范作用,表现人民民主制度的优越性。
在叙述革命历史时,表现“党的领导”这一主题,不仅为国家意识形态的掌控者所倡导,同时也是创作者内在情感表达的自觉要求。主角将自己的人生理想与革命事业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作为一条叙事成规,“党的领导”不仅表现在创作者对历史生活素材的选择、主题的确立等方面,同时也表现在作品的情节安排、结构布局等方面。导演尽可能不掺杂过多的主观评价色彩,留给观众十分充足的选择余地与想象空间,对历史人物有了更多的思考。在《觉醒年代》的剧中人物身上不仅洋溢着一种革命乐观主义情怀,而且对人性的复杂性、生活的悲剧性、斗争的残酷性等也毫不避讳。在剧中那个混乱迷惑的年代,没人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大家都在尝试,作出的错误决定也不可避免,也正因如此,那些坚持走最正确道路还为之付出生命的人尤其让人敬佩。观众在被先辈的冲天豪情震撼之余,也感受到了热血与信念的真正含义。电视剧《山海情》用轻松诙谐幽默的方式向观众展示了在党的领导下西海固人民如何脱贫致富的故事。在叙事过程中,导演没有刻意强调党的领导与党的政策方针,而是让观众在笑声中不自觉地感受到剧作所表现的意识形态、民族文化及发展成就,进而形成坚定的信仰。剧中的马得福作为一名普通的党员,在吊庄移民的建设工作中,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不断解决问题。慢慢地,荒地变成绿地,村民们也从地窝搬到了地上,然后建起小楼房。他们从种土豆、种玉米、种蘑菇到搞工程,磕磕绊绊、扎扎实实地一步一步走向更好的生活,让观众为之动容。
三、价值旨归:信仰与精神内涵的重铸
20世纪50至70年代的影视剧以全力打造英雄形象为己任,通过不断强调英雄坚定的革命信念与坚强的革命意志形成了这一时期特有的叙事逻辑与价值体系。这一时期影视剧的英雄形象不仅承担着构建社会主义价值体系的政治使命,还是现实生活中人们成长过程的精神榜样,具有强烈的政治意味与道德法则。如《红岩》中的江姐、《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等都已是深入人心的精神偶像。
到了80年代,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物质主义日益兴旺,中国社会的价值观念、意识形态、信仰追求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出现了价值虚无、信仰危机、精神困顿的局面。而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的热播再次激活了信仰于个体、于中国革命的价值意义这一话题,如同为当下精神疲软的社会注射了一针强心剂。可见,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不仅注重主流意识形态的表现,还充分考虑到当代观众的审美心理及观演体验。如何在商业化的影视文化中融入精神信仰,强化观众对革命历史及英雄人物的身份认同感,是每个影视创作者需要思考的问题。
热播剧《觉醒年代》在有关信仰这一命题的表达上极具代表性。该剧为观众展现了新文化革命时期“先辈们”为了启蒙民众思想、寻求救国之道所能达到的境界。剧中的学子们在寻求救国良药、在自我改造的思想斗争中、在帮助同志方面、在各种困难面前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着,终于百炼成钢,成长为一个个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剧中通过结合当代社会生活中的精神需要,对英雄形象及其精神内涵进行重新塑造,为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建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这是一部主旋律历史正剧,却不失强大的商业与社会价值,其背后拥有着一大批90后、00后粉丝,直接让当代青年接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上了一堂生动的党史教育课,甚至还罕见地得到了国外媒体的一致好评。《觉醒年代》坚持从历史出发,尽最大的努力开凿历史内涵,挑选具有时代特征的人与事,将剧中的精神内涵及人物信仰成功融入到大众文化中,让观众切实感受到了当下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于是,一种踌躇满志的自豪感、一种投身于建设事业的迫切感被激发了出来。
除此之外,以扶贫为切入点的影视作品《山海情》在叙事方式上极大地弱化了主旋律影视剧说教、严肃、规制的叙事方式,用小品化的叙事方式将西海固人民贫苦的生存状态展现出来,使剧中的主流价值观在群像的嬉笑打闹中得以传递。在整个观剧过程中,观众在与剧情发生共鸣的同时,不会产生过多的精神或者心理负担,这种模式更符合观众的期待,让观众在轻松诙谐的氛围中感受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叙事过程中,导演没有刻意将人物模式化,而是将“人物坚定不移的信仰”与“坚持不懈的精神内涵”融入在娱乐化与游戏化的叙事方式中,在幽默与抒情之间自由切换。这种叙事手法既适应观众的情感需求,又符合观众的心理期待。影视剧本身就有娱乐放松的功能,所以即便是主旋律电影的叙事方式也不用完全是一副说教的面孔。让观众在轻松的状态下意识到信仰与精神内涵的力量,激发人们奉献自我、追求理想,已经成为当下主旋律影视作品叙事手段的创作趋势。可见,新时代主旋律影视剧以更具现代意识、更接地气的叙事方式赢得了一致好评,在信仰与精神层面上再次引发人们对生命意义、奉献精神、责任使命的思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革命取得成功的意识形态依据。
注释:
①郭剑敏.新世纪红色影视剧与红色文化的打造及传播[M].杭州:浙江工商大学出版社,201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