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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深在坪石前后的戏剧实践及活动

2021-01-31

韶关学院学报 2021年11期
关键词:夏衍中山大学话剧

王 琨

(韶关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东 韶关 512005)

洪深是现代著名的戏剧家和导演,毕生致力于中国现代话剧的创作与实践。1922年洪深从哈佛大学结业回国后,一直从事戏剧编排和教学工作,曾在复旦大学、(上海)暨南大学、中山大学、山东大学任教授。在戏剧创作和编排中立足于中国现实,反抗国民党专制统治,揭露那时的苦难人生和黑暗社会,以卓越的创作实绩和高超的理论见解,对尚处于起步阶段的中国现代话剧,产生了健康良好的引导作用,洪深也因此在中国现代话剧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五奎桥》《香稻米》《青龙潭》《赵阎王》是洪深的话剧代表作,表现了他对底层民众生活的同情主对压迫者的愤慨。他导演的话剧有《少奶奶的扇子》《 李秀成之死 》《法西斯细菌》等40余部,同时他的话剧艺术理论见解独到、深刻,其理论著作《洪深戏剧论文集》《编剧二十八问》《电影戏剧表演术》等构成了中国现代话剧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时代困境下的个体抉择

1941-1942年洪深在中山大学外文系任教,并担任系主任一职。到达坪石之前,洪深是国民党政府机构的一名文化官员,根据周恩来的指示,洪深曾与田汉、阳翰笙、夏衍等一起组织了扩大抗日宣传周的演出活动,并组建了十个抗敌演剧队,到地方进行抗日宣传和演出,用戏剧支援前线,鼓舞民心,共同抗日。1941年1月“皖南事变”突发,国共关系紧张。为了保存实力,预防国民党反动派可能进行突然的大逮捕和大屠杀,中国共产党决定实行“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方针,文化界进步人士开始大规模隐蔽疏散,有的去延安和新四军根据地,绝大多数则去了香港和南洋,以期重建新的文化宣传阵地,继续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斗争。

置身国民党政府机构的洪深,看透了其整个政治机构的腐败本质,目睹了国民党统治者排斥异己时的凶残和苟延残喘的现实。与此同时,物价飞涨,民生多艰,洪深的生活境遇一再陡变,入不敷出。在精神与物质的双重打击下, 1941年2月的一个清晨,洪深一家服毒自杀,幸而经过主时治疗,才挽回一家人的性命。消息一出,举国哗然,亲朋故友纷纷向洪深伸出援手,但洪深拒绝了来自外界的援助,后来在与友人的信中他提到这一时期的遭遇和心境:“弟经济诚窘,但宁举债,不能以此事博取金钱,此亦稍见弟在不软弱时之故也。”[1]此时洪深决定接受中山大学的聘书,并提前预支了半年的薪水,物质的贫困暂时得到缓解。与此同时,中山大学也发布了洪深即将到来的消息:“洪先生为海内名剧作家。前曾在本校任教。嗣以抗战军兴,辞职从事政训工作。许校长长校后,敦聘洪氏为本校文学院英文系主任。业经洪氏来函应聘。”[2]

临赴粤之前,张光年带着周恩来副主席的嘱托前去看望洪深,建议他尽早离开重庆。张光年认为韶关坪石是个好的去处,韶关是联接香港与内地的重要关口,可进可退。张光年临别时还为洪深留下了周恩来副主席特批的两千元资助。洪深听从了张光年的建议,不再进城,低调行事,一切为去粤北坪石做准备[3]295。

1941年3月4日,洪深含泪告别了女儿洪铃的孤坟,告别了浓雾笼罩的重庆,开启了粤北之行。途经贵州钓丝岩时不幸经历了一次翻车事故,洪深与夫人均不同程度受伤,后到桂林医治,经医生检查, 洪深“肝脾俱肿”,又兼发热。3 月 24 日桂林《扫荡报》记载:“戏剧家洪深昨日来桂,将去韶关,任中山大学教授职。”身体暂时康复后,洪深一家再次启程,经过诸多磨难,历时半个月终于到达坪石。

二、坪石岁月中的创作激情

1941年的坪石像旧中国许多小城镇一样,还处在静谧而孤独的沉睡状态,地处偏僻,人口稀少。抗战时期的中山大学从云南回迁后落址于此,虽然地偏路远,但这里聚集了一批闻名遐尔的教授学者,洪深1936-1937年间曾在中山大学任教,这一次又见到许多故交同事。因为物资匮乏,学校无法提供师生集中住宿的场所,洪深像许多教授一样,被安排在一户农民家暂住。在坪石安静而艰苦的岁月里,洪深的生活相对平静。在日常的教学中,洪深倍受学生喜爱,他的选修课“戏剧评论”常常吸引外院学生前来选读和旁听,座无虚席,虽然被戏称为“老夫子”,但洪深与学生关系融洽,亦师亦友,学生总喜欢去找他谈天说地,研究问题。洪深夫人常真青在回忆这段生活时说:“在广东中山大学任教时,我们借住在农民家里,星期天总有许多进步学生来研讨问题。那时物价飞涨、孩子又多,生活十分清苦,但学生们来了总和我一起做饭,吃些素菜,大家吃得很欢。”[4]洪深还通过友人的渠道帮学生获取外界知识,他的友人鲁觉吾曾将每一期的《文化新闻》寄给他,供其转给学生传阅,使得年轻的学子虽然身居校园,依然可以了解时事和文化动向。同年4月9日,洪深给友人的信中提到此间生活: “所幸此间学校清幽,藏书颇多,弟所在功课亦少,略经休养,体力脑力当能恢复,又可执笔矣。”[1]待一切安定后,他给远去仰光的张光年写了一封充满感激的信,回想起临行前张光年的探望和嘱咐,他由衷感谢周恩来副主席对他的牵挂和关怀。

但随着教学活动的深入开展,洪深的教学任务日渐繁重,他在给友人的信中提到,他在教学上的时间需要四五十个小时,因而极大地影响了创作的精力[2]。据中山大学教授黄义祥先生考据,洪深这一时期开设了多门课程,且多是新课,如“西洋文学概论”“戏剧选读”“欧州名著选读”“英国文学”“翻译”以主“外国文学”等。他的到来,活跃了中山大学的戏剧活动氛围与读书氛围,学校各学院剧团纷纷选出剧本加紧排练。据中大校报刊载:“国内剧界权威洪深先生,此次来校执教,本校对戏剧文学有趣之学生,闻讯莫不喜悦。”[2]洪深因此被聘为中山大学名誉戏剧指导。同年5月31日至6月1日,在洪深的指导下,各学院剧团连续三个晚上在学校大礼堂公演了精心排练的十几部话剧,其中包括《寄生草》《血十字》《醉梦图》《军用列车》等饱含现实主义精神的爱国话剧,其中《醉梦图》为洪深编剧的独幕讽刺剧。7月4日晚中大剧团在洪深的指导下排演了《雾重庆》,欢送1941届毕业生,5、6号的晚上,他们为不忘“七七事变”和慰问当地医院伤兵主一般民众又演出了此剧目。洪深主其中大剧社的话剧实践等艺术活动,为战火中的师生和民众带来了珍贵的艺术盛宴,通过戏剧的艺术渲染,表现民众一心、同仇敌忾,激发了共同抵抗侵略者、反对专制独裁的民族主义情绪。

三、 执着的爱国话剧创作精神

1941年秋,桂林省艺术馆工作人员杜宣前来坪石,邀请洪深为他们创办的新中国剧社排演新剧,洪深欣然同意,并初步打算每年利用寒暑假至少为他们编排两个戏。

1941年底,也就是中山大学寒假期间,洪深前往桂林编排李健吾的话剧《黄花》。在桂林期间,他与田汉、夏衍相聚,听了夏衍的香港见闻后,洪深觉得《黄花》的现实批判力度较弱,立刻放弃了排演,转而提议与夏衍、田汉合写一部关于香港的话剧,于是田汉、夏衍、洪深三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共同创作了爱国话剧《再会吧,香港》,该剧共分四幕,夏衍写第一幕,洪深写第二、第三幕,田汉写第四幕和尾曲,话剧主要以夏衍在香港的生活经历为基础,叙说不同阶层的人在香港的生存现实,其中的新闻记者、进步青年、交际花等人物因不同的遭遇在香港相遇后,带着共同抵御侵略的民族情怀,走到一起,最终他们选择离开香港,重回内地参与抗日活动,表达了“风雨香港一归舟,内地抗战报国心”的民族情绪,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同时也辛辣讽刺了国民党和汉奸的卑劣勾当。但是,因为话剧对国民党统治者进行了批判,话剧演出当天,突然遭到禁演,可谓一大遗憾。

春季学期开学后,洪深带着遗憾回到中山大学,继而以《风雨归舟》为名对《再会吧,香港》进行排演,经中山大学中大剧社排演搬上舞台,在坪石等地演出,洪深将话剧所得的演出费,悉数捐给桂林,希望补济当初的演职人员。

因为洪深对国民党的深刻批判,地方三青团不断威胁到他在中山大学的正常教书生活,同时校方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据洪深夫人回忆:“那时进步学生围绕着他,三青团分子却不时辱骂他。他去桂林排《再会吧,香港》,从报馆里转给他一些恐吓和辱骂的信件,他知道那里存身又不易。”[4]经学生马彦详介绍,洪深于1942年夏离开坪石,去四川江安国立剧专,匆匆结束了他在坪石忙碌而充实的岁月。

其后“洪深先后在桂林、重庆、昆明等地导演了《法西斯细菌》《祖国在呼唤》《草莽英雄》等剧,有力地配合反对国民党政府破坏抗战、破坏团结的斗争。”[5]随着民族危难的一步步加深,洪深作为一名知识分子,从戏剧界踊跃投身于社会革命斗争,通过以文抗战这一方式,表达抗日救亡的主张,调动了广大观众的革命积极性,洪深本人也终于在战火的洗礼中进一步完成了从象牙塔书生到人生战士的蜕变,挺直了中国知识分子的高大精神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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