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别具一格的叙事把生命状态写得饱满——在“陈彦文学创作全国学术研讨会”高端论坛上的讲话

贾平凹

商洛学院是商洛文学的一个高地，这里有热爱文学的领导，有一批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的人员。多年来，几乎商洛籍的作家都被这里关注过、推介过、研究过，也举办过无数的会议和活动。今天又召开陈彦作品的研讨会，邀请了国内这么多一流的专家学者，这是商洛文学的盛事。我作为商洛人，作为陈彦的乡党、朋友、同行，我特别高兴。首先向陈彦致以衷心的祝贺，向商洛学院致以真挚感谢!

我肯定要参加这个会议，且应有个发言。但我不是评论家，在这里只简单地谈一谈自己的感想。

我平时看待一个作家，阅读这个作家的作品，习惯了从两点入手。一是看他在生命中、人生中、社会中、大自然中发现了什么东西，看到了什么东西。这些东西是否前人已发现过，看到过？他发现和看见的东西是否表达得充分和饱满？当然，这发现和看见的东西是大是小，是深刻是肤浅，是独特是平常，取决于他的能量、视野、本身容器的大小。但是，只要是新的发现、新的看见，这就是原创。文学重要的就是原创。第二点，发现了别人没有发现的东西，看见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也就是说找到了“神”。他又是如何与“神”联系、沟通和交流的？这就是他的风格，这就是他的叙述方式。我这样的观念不一定对，但我看待一个作家，阅读这个作家作品的时候，习惯了如此。正是基于以上两点，我认为陈彦是一个好作家、优秀作家、杰出作家。他在题材上拓展了新的领地，他发现的东西、看到的东西，深刻而且新奇，他把生命状态写得饱满，他的叙述别具一格。

我在阅读他的作品——尤其是小说时，最有兴趣的是看两个方面，因为我们都是一块土地上生长的人，受的教育都差不多，文学的环境也大致相同。一个方面，是我们经历着传统文学教育，又都有很强的现代意识，那么，如何保持本来的特色，又吸取现代生活和现代别的文学艺术营养的情况，怎样使传统的东西在新时代里能产出新的生命力。再一方面，小说是讲故事的，但小说不是为故事而故事，如何透过故事传达一种心路，怎样以故事写出观念。这两个方面陈彦处理得很好，有他的经验，给我好多启发。在阅读他的作品时，我时常在想：哦，他是这么处理的，要是我面对这些人物和情节，我会怎么写？陈彦确实有他的高明，他写得不同凡响。

我认识陈彦几十年了，那时他十几岁。记得第一次见他，他还在一个小县城里，我那时不知道他干什么。我和文友打麻将，他忙活地生炉子煮茶，跑街上去买香烟。他在那以后开始写戏，后来到省城戏曲研究院，写戏、写歌词、写电视剧。他对戏曲行当那是太熟悉了，就像半夜里吃饭，筷子摸黑都能送到嘴里。他的剧作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当他以剧作家的身份进入到小说家行列，转换神速、成就斐然，令人眼前一亮，成为一道风景。这真是商洛人说的，会推碾子，就会推磨子。

我和许多作家谈起他，我都在说，我们要向他学习。他是有极高文学艺术天赋的，他的山里有矿藏；丰富矿藏的山，总有一天会开发的。而我们学习他，我觉得一是他思维开放、视野广大，看问题从大局着眼。这或许与他除了写作才能外还有行政才能有关，行政管理使他的思维、视野得到了很大的训练。思维开放，视野广大，这对文学写作是非常重要的，它决定着一个人的格局和境界。二是他大量读书，又会读书。以前他在西安时，每次见面，他都在说读了什么书，什么书他不苟同，什么书使他醍醐灌顶。这个时代能认真读书的人不多，会读书的人更不多，他那么认真地拓展自己的阅读面，又那么聪慧地读书，使我十分佩服。三是他更有一个过人之处，就是潜心创作。陕西有个作家叫红柯，红柯在世时，我在作协的许多会上，呼吁大家向他学习，红柯也是天才型优秀作家，杰出作家。他是从来没是非，不起风波的人，除了教学外，就是一心在写作。陈彦同样如此，他事务繁忙，但一有时间心就能静下来，埋头写作。他写书速度是非常快的，创作量也是非常大的。当许多人都陶醉在微信微博获得的点赞里，他却从不浪费他的才华，只盯着他的大部头长篇。

商洛这个地方美丽而不富饶，但能写作的人太多了，能写出好作品的人也太多了，小说、散文、诗歌各个方面都出了在国内叫得响的人。陈彦是其中最脱颖而出者，是爬上了山巅的人，他让我们学习的东西很多很多。

最后，祝陈彦有风就多扬几木锨，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祝商洛作家踊跃驱驰，使商洛文学、陕西文学繁荣昌盛，为中国文学贡献我们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