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散户“豪赌”华尔街精英

●本报驻美国特约记者 林日 ●本报记者 邵一佳

连日来，美国散户成为全球股民“膜拜”的对象——他们通过社交平台组织散户联合行动，把3美元一只的股票炒到400美元，狠狠打脸华尔街精英领衔的专业投资机构，造成多支主力基金血亏甚至濒临破产。28日，华尔街主力组织了一波“报复”，采用的手段简单粗暴——封杀散户论坛，并严禁买入散户集中拉抬的股票。当天的对决以散户抱团股暴跌告终。然而，华尔街精英还没来得及庆祝“扳回一局”，29日，散户抱团股开盘后又重启暴涨模式。关于证券市场监管边界的问题正在美国引发热议，与此同时，有分析认为这是美国代际冲突和民粹情绪在股市的体现。CNBC网站引用财经观察家诺沃格拉茨的话说：“美国的代际冲突延烧到了股市。昨晚我在Reddit论坛待了一小时，看到一种情绪，这种情绪我在国会暴乱中看到过，在‘黑人的命也是命的抗议活动中看到过，这是千禧一代、Z世代婴儿潮在大喊‘你搞砸了我们的星球，搞砸了我们的经济，搞砸了我们的未来，一切都搞砸了。”

散户抱团，机构颤抖

故事起源于一只名为游戏驿站（GME）的股票。这是一家有37年历史的游戏零售商，用英国广播公司（BBC）28日的描述，“在讲求网络串连的年代，游戏驿站仍然专门售卖实体电子游戏，这令它几乎成为古董”。这家企业已连续3年亏损，股价在去年一度跌到3美元。后因疫情、宅家经济的兴起导致游戏企业受到市场热捧，这家“古董级”游戏企业也咸鱼翻身，股价今年年初站上了40美元。

此时就有专业机构站出来说，游戏驿站“股价虚高”。1月19日，全球著名的做空基金香橼发表言论：游戏驿站的股价应该跌到20美元才合理。一时间，多家主力基金应声起舞，纷纷下手做空游戏驿站。

然而，习惯于呼风唤雨的华尔街精英们这次万万没想到，他们的举动激怒了美国的年轻散户——“游戏驿站是我们的童年”，在美国散户云集的Reddit论坛上，数以百万计的散户自发抱团捍卫游戏驿站的股价，他们号召投资者不断购买这只股票，齐心协力打败机构的做空。

据《华尔街日报》29日报道，这些投资者很多是新手，他们在Red⁃dit、Discord、脸书、推特等社交网站上抱团，互相鼓励买入股票，并炫耀胜利成果。结果是，这只被机构认为“20美元才合理”的股票，在短短一星期后的1月27日，股价反而飙升至380美元，公司市值一度达到265亿美元，超过达美航空公司。

到1月27日收盘时，包括香橼在内的多家做空游戏驿站的机构被迫举白旗“投降”，黯然离场。对冲基金Melvin直接爆仓，濒临破产。根据金融分析公司S3Partners的数据，仅1月26日一天，仅在游戏驿站一只股票上，空头的损失就高达50亿美元。

除游戏驿站外，近日在美国散户的推动下，AMC院线、服装品牌Ex⁃press、黑莓手机等数只被主力认为无可救药的股票都走出了一波令人瞠目的上涨行情，同时颠覆了对冲基金和散户投资者之间的传统秩序。44岁的美国股民达尔马西亚称，他以前觉得股票交易应该是那些坐在大城市摩天大楼里的专业人士的工作，但在去年股市大跌期间他也开始炒股，近期让他赚到钱的股票包括陷入困境的电影院线AMC。36岁的亚特兰大居民威廉姆斯则说，过去两周他通过游戏驿站的期权头寸赚了近15万美元，足以偿还他逾4.35万美元的剩余学生贷款。

“散户抱团，机构颤抖”，《华尔街日报》29日评论称，“华尔街的主导力量正在发生转移。散户投资者至少暂时大获全胜，并且正在享受胜利。”

华尔街主力粗暴反击

到了当地时间1月28日，华尔街风云突变。被称为“散户大本营”的零佣金在线券商Robinhood等多家券商平台开始限制游戏驿站、AMC院线和诺基亚（NOK）等近期暴涨股的交易。券商们发表声明称，这些股票“只能卖出、转购，不能继续买进”。Robinhood表示，暂时限制游戏驿站等股票的交易是为了“配合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规范”，但具体哪项规范，为何此时才需要配合等，都没有说明。

果然，28日一开盘，游戏驿站股价就暴跌24%，随后又暴力拉升，期间多次触发熔断，一度涨至483美元创历史新高，接着又快速跳水，又多次向下熔断。截至收盘，游戏驿站大跌44%，AMC和Express收跌超50%，黑莓收跌逾40%。在这些股票暴跌的同时，美国三大股指28日集体收涨，道琼斯指数涨逾300点。

但华尔街主力的这波反击招致了猛烈批评，一群散户投资者当天即对Robinhood提起集体诉讼，指控其没有合法理由地剥夺了客户使用其服务并从交易中获得潜在收益的权利。

而在此前一天，美国散户论坛Reddit上最著名的子论坛WallStreet⁃Bets（华尔街赌场）的服务器突然中断了十几分钟，平台给出的解释称，封禁服务器与金融诈欺无关，而是由于该论坛上“持续容忍”仇恨言论、美化暴力、传播谣言等内容。

29日，在各种压力之下，各家在线券商平台或多或少地解除了对游戏驿站等几只股票的交易限制。结果游戏驿站的股价在29日开盘几分钟就飙升113%至413.98美元，触及熔断点而停牌，AMC开盘也大涨79％。

疫情催生美国千万新股民

“所以这会是散户觉醒的美股新时代吗？”英国《金融时报》28日问道。这波散户狂潮也惊动了政界，白宫、美国国会、美国财政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都各自发声明表达关切。美国金融监管局的前执法负责人班尼特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可能正在调查交易活动和Reddit上的信息。28日，纽约州民主党众议员科尔特斯、得克萨斯州共和党参议员克鲁兹等则对券商的限制交易做法提出批评。科尔特斯在推文中写道：“作为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的成员，我支持在必要时举行听证会。”

“本周金融市场最大的新闻是西装革履的华尔街专业人士与网络暴民之间进行的一场豪赌的拔河比赛”，《纽约时报》评论称，华尔街是最后一批被网络民粹主义者占领的机构之一，“散户出手了，华尔街将不复从前”。

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29日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游戏驿站等股票的估值水平的确偏高，他认为美国散户的行为是无理的，有操纵市场的嫌疑，和内幕交易一样应该受到证券监管部门的处罚。他表示，在中国股市里也有过类似绩差股的“逼空”行情，后来证监会就出面干预了。不过，交银国际董事总经理洪灏29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他认为美国散户和华尔街金融机构的行为都是市场行为，“有人做多就会有人做空，不存在谁对谁错”。

散户挑战主力，这种情景倒退两年恐怕还无人敢想。根据美国金融机构的数据，及至2018年年中，散户持有的股票市值还不到美国股票总市值的6%。而仅2020年一年，美国股市新创建的交易账户就超过千万。许多因疫情宅家的美国年轻人，用政府派发的现金支票开启了股民生涯。据彭博社报道，今年1月初，交易所之外的Robinhood等在线券商APP的散户交易量，自2008年以来首次超过了纽交所和纳斯达克等地的机构交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