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再生”
2021-01-28李尔雅
摘要:《人生》自1982年正式发表以来经过多次艺术改编。孙为民版连环画《人生》基本保留了原著的主要情节叙事,从绘画角度补充展现小说所缺乏的场景勾勒。同时,连环画绘图者和脚本创作者凭借个人艺术素养,通过写实、细腻的绘画以及脚本的创新发挥,在一定程度上延伸了小说的创作理念。
关键词:文本还原;艺术加工;现实主义
《人生》发表于《收获》杂志1982年第三期,并于1983年获得第二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由中国连环画出版社出版,纪元琪改编,孙为民、聂鸥夫妇绘制的《人生》在小说出版不久后便开始创作,1984年初连载于《连环画报》的第1期和第2期,一共120幅。
经对比,连环画《人生》对原著中不同形象的再造既贴合了小说语境,又体现了画家本人的艺术造诣,使得小说中的具体形象更加“可感”“立体”。
一、图文叙事对文本的还原与艺术加工
(一)图像叙事的具体、细腻
《人生》中,路遥塑造了一幅陕北农村风土人情图。无论是人物的语言刻画“人活低了,就要按低的来……”,还是景物描写“向阳的山坡大部分是麦田,有的已经翻过,有的没有翻过,被太阳晒得白花花的,像刚熟过的羊皮……”,都体现出陕北农村质朴、保守的民俗特点。这些在连环画中也被着重展现出来。
创作者孙为民出身油画专业,他的妻子聂鸥则出身中国画专业,所以他们的连环画呈现出阴影分明、笔触细腻的绘画特点。在他们绘制连环画时,也经常走访于乡间、采访路遥本人,从而为他们的创作提供更多的生活细节与构思。比如在巧珍与加林的恋爱场景中,画家刻意将二人安排到画面的角落,并绘制了枝叶繁多的树木加以遮挡,通过景物与构图来展现男女恋爱时的神秘感,小说中的故事情节得到具体化。再如,《人生》中的家庭场景从不是单调的人物绘画,而是一幅完整的,包含有簸箕、床铺、烟斗、农具等等的农牧你生活图像。画家注重对于细节的刻画,善于从整体环境出发突出具体人物的瞬时形象,才使得《人生》中所涉及到的社会面貌更加真切地呈现出来。
(二)连环画与脚本的“相对独立性”
在高加林进城做记者的情节中,连环画脚本省略了原文对高加林服装、外表的重点刻画。在绘画里,高加林脚上的鞋变成了锃亮的皮鞋;他的衣服也由最开始的补丁衬衫变成了气派的风衣。高加林前后衣着的巨大变化通过绘画补充脚本的不完整,在保持连环画相对独立性的同时完成了对于小说的还原。
对于连环画脚本来说,对于小说的再造必须局限在特定的篇幅之内进行创作。孙为民版《人生》中,纪元琪的脚本创作在有选择性地借用原文概括小说情节的同时,也在一些地方对原文情节进行了改动。
在“刷牙”情节中,纪元琪这样概括:
最让人吃惊的是,她开始刷牙了。在村民看来,这是读书人的派势,老百姓谁讲究这!因为这,众人笑,父亲骂,但巧珍什么也不怕!
村民们对于“刷牙”的观念、态度、语言被压缩到“吃惊”“讲究”“笑”“骂”几个词中,然而巧珍的意志则由一句语气强烈的“什么也不怕!”概括。阶级观念的差异、巧珍身上的美德就这样被简单、直观地展现出来。“众人笑,父亲骂,但巧珍什么也不怕!”具备了连环画脚本必要的“凝练”特点,顺口溜似的押韵与节奏不仅同巧珍质朴单纯的性格十分契合,更迎合了阅读连环画的大众群体,力争做到口语化、接地气,从而将过于精简的语言包含的信息传递出去。对刷牙情节的概括既完成了对于图画情节叙述的需要,又满足了脚本自身的艺术价值,脚本得以充分发挥图画之外的相对独立性。
二、现实主义的延续
(一)高加林的“徘徊”
在20世纪80年代初,社会结构的转化、市场经济的强烈冲击下,人们的生活方式、精神诉求、价值取向都发生着巨大的转变。高加林两次“进城”,两次“出城”,这种人生道路上的“徘徊”正是小说中现实主义的核心体现。
在小说文本中,高加林的徘徊主要体现在他面对城市时内心的自卑与傲慢——当他“回归”农村,他面对县城的集市唯恐躲之不及;当他“回归”城市,他又很快地抛弃了巧珍,接受了来自城市的物质与精神奖励。在孙为民版连环画《人生》中,画家们对高加林第二次“进城”与“出城”进行了差异性处理。第20页和第26页将高加林进县城赶集通过人物群像的方式展现出来。在这两幅图里,高加林都处于画面的角落,且都以背部展现,可以感受到他在集市上的不自然,与文中躲闪的描绘相吻合。高加林处于构图的边缘,似乎也暗示着他面对农村、城市两重选择时的彷徨与不自信。然而,到了高加林第二次“进城”的风光时刻,连环画着重将高加林置于画面的中心或者是显眼位置。如第92页和第109页,画家们不仅将他推向了画面的中心位置,更使他处于画面人群的视线焦点。这些细节上的处理都与高加林最初在集市上的局促与躲闪的状态具有明显差异,连环画正是通过构图设计来体现小说文本中人物心理的巨大变化。
(二)刘巧珍形象的突出
小说中的刘巧珍承担了“淳朴”“美好”的形象特点,她性格中的闪光点更是农村社会纯真美德的总结:她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感受和理解事物的能力很强,在精神方面的追求与村民们有一定区别。但是,刘巧珍身上仍然保留着对于新时代、新知识的无知与自卑,她会主动放弃与高加林的感情联系,承认自己的愚昧与落后。所以,在小说文本对于刘巧珍这一形象抱有赞美与惋惜两重态度,連环画也贯彻了小说的思想。如孙为民版《人生》第12和第30页,是全书中仅有的两幅单人肖像画。巧珍的形象被刻画得温柔、美丽、大方,这都与书中对于巧珍身上的美好品质相契合,单幅肖像也可见画家对于这一人物形象的突出与重视。然而,在巧珍面对自己与高加林的感情危机时,她身上所残留的来自农村社会的自卑与保守便通过画中形象的姿态展现出来。如连环画第97页和第114页中,巧珍脸上的淡漠取代了笑容,她的头也总是低着,脊背也呈弯曲状态,这些都可以看出巧珍内心的失落与无助。
所以,与高加林借助人物群像的构图来展现人物心理的手法不同,画家们直接将刘巧珍个人形象的前后差异描绘出来,这些处理方法既与两位主人公不同的人生追求一致,也能够丰富连环画的表现形式,让不同画面之间具有层次感。
参考文献
[1]路遥:《路遥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
[2]孙为民:《人生》(连环画)[M].北京:中国连环画出版社,1984.
[3]范伟:文学作品的跨媒介再生现象分析[J].齐齐哈尔:齐齐哈尔大学学报,2016.
作者简介:李尔雅,1999年生,女,汉族,河南省南阳市人,河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三级学生,主要研究语言学方向。
(河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