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城市设计来看营造中蕴藏的中国传统文化

（南京艺术学院,江苏南京 210013）

中国传统手工艺体系大体上由“四造六作”构成，营造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今天指的就是建筑工程，是中国古代的“建筑设计”。建筑对于人类来说十分重要，承担着供人居住、供奉神灵等职责，维系着人们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而营造，作为中国的建筑工程，代表了一种东方古代建筑风格，是我国古人伟大智慧的集大成者。现代人说营造，大多说的是中国古建筑的建造工艺。

中国古建筑具有悠久历史，其起源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五十万年前，北京周口店的原始人把天然岩洞当作建筑使用，在其中居住、生活、繁衍生息。距今六七千年前，我国进入氏族社会，大规模建筑活动开始，建筑文明序幕拉开。在此后的数千年中，中国古建筑的建造工艺不断发展，出现了以宋代李诫创作的建筑学著作《营造法式》和近代梁思成所著《清式营造则例》等对于中国古建筑作出系统、规范阐述的书籍，形成了以台基、梁架、墙体、屋顶、栏杆、斗拱、藻井、雀替等建筑部分的制式及其艺术内涵为主要内容的营造体系，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特点，其中也蕴藏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中国元素是指从古至今在中国本土上诞生的各类事物的总和，优秀的中国元素是指被大多数中国人认同地凝结着华夏民族与传统文化精神，并体现着国家尊严和民族利益的形象符号或风俗习惯。”[1]从中国建造历史来看，中国文化元素广泛应用到了传统的营造之中，具有非常鲜明的特点和吸引人之处。

营造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至19世纪20年代苏州工专设立建筑科为止，我国的营造技艺都只靠师徒关系来传承。梁思成先生作为近代教育事业的开拓者和我国的古建筑大师之一，在建国前夕将清华大学建筑系改为营建系，并在课程中首次引入了“城市设计”这一概念，以拓展营造之外延。可以说，中国的城市设计和营造存在着交集或者说是联系。本文将以“城市设计”（指中国城市设计）为切口，找到城市设计与营造的关联之处，并分析营造中蕴藏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

首先将“城市设计”这一设计名称分拆开来看的，即拆分为“城市”与“设计”。城市设计是一种设计城市的设计，以此为思路可以找到中国城市设计与营造的对应关系以及其中的中国传统文化内涵。二战以后，世界范围内全球化速度不断加快，所以近现代意义上的诸多中国城市，例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地，都有着一定数量的外来、甚至是外国人口，无论多少，再加上中国本身存在着一定的贫富差距，因此城市可以视作是各种人群聚居的地方。城市里汇聚了不同身份、地位乃至于不同肤色的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具有其特殊之处，但这些彼此不同的人却组成了一个共同的群体——市民阶层，产生了凝聚力与全新的同一的地域性。类似的，就算是一座鲜活美丽的城市，也难免会产生汽车尾气、工业废水等有害自然环境的化学物质，而城市通过其内部结构的自我调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这些物质对于自然环境的损害，从而抵御部分自然的反噬，达到与自然共生存、共美丽的状态。从哲学上来说，这体现了矛盾的对立与统一。在中国传统文化特色代表的太极八卦图中，阴阳互生，阴、阳这两个极端相互依靠而构成了一个圆——一个在数学上称之为完美的图形，一个没有棱角的封闭图形。对立的阴阳、没有棱角的圆，形形色色的人、独一无二的一座城，现代化的城市、易伤易怒的大自然，这都能体现出矛盾的观点中矛盾的对立与统一。《论语·子路》中有“和而不同”的观点，指的是立场不同的人能在正视不同观点的基础上求同存异，是多样性的统一也是包容。这与城市具有的多元素、统一性的特点相吻合。而在营造中，以隋代藻井地图案为例，我们见到中式建筑装饰图案中出现了具有波斯风格的联珠纹；相同的现象，在北魏开始广为人知的须弥座，本是印度佛教中的佛的宝座，却被用作中国古建筑的台基，并被视作是崇高的身份地位的象征，直到明清皇家建筑中仍有应用（如南京明故宫）等等诸如此类的事例，在此不逐一赘述。我们可以看到，domestic（本国的）的元素和abroad（国外的）的元素在营造中得到了结合，尽管它们本身可能是存在差异甚至是大相径庭的。王勃在《梓州飞乌县白鹤寺碑》中写道：“上凭天旨，竞开舍利之坛；俯会众心，竞起须弥之座”，须弥座在中国广泛留传，并最终成为中国营造体系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这体现出中国营造的强大的包容性、吸收力和独特性，这也可以与“和而不同”的观点相对应。因此，“和而不同”这一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思想在城市设计和营造中均得到了体现。

除了“城市”体现出的整体性与包容性，“设计”同时体现出设计者的智慧。设计一座城市，不仅要考虑它的外观，也要考虑其功能及其实用性。平淡无奇的街道，是庞大交通系统的一环；毫不起眼的管道，承担着排污或是供能的职责。红绿灯的设置、市中心的选址，等等，都需要设计者恰到好处的设计。一座城市，每一处都是设计者的心血，每一处必然有它存在的合理性，可谓是暗含玄机。中国玄学的标志性符号之一——太极八卦图，莱布尼兹曾发现，八卦是象形文字的雏形，由坤卦经艮、坎一直到乾卦，正是由零数到七，这样八个自然数所组成的二进位制层数形。这在数学中属于八阶矩阵，而矩阵是高等代数学中的常见工具，广泛应用于物理、计算机等多个科技领域。在中国历史上许多著名的政治军事家，如诸葛亮、万民英等，皆是周易八卦的能手。诸葛亮的八卦阵一门挨着一门，变化莫测，难住了陆逊；他的后人依据太极八卦图修建八卦村，在抗日战争中未受战火波及。明代易学大师万民英的《三命通会》，也是八卦预测学中的杰作。如果不是领悟到了太极八卦图中的一些渊博学问，他们会有如此的成就吗？难矣！仅仅是由一些简单的点、线、面组成的太极八卦图，竟蕴藏着大智慧，这亦可谓是“暗含玄机”。而在中国古代的营造中，存在着许多细小或是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例如房屋柱身上端三分之一的部分缩小，可使得柱顶与斗底相合；显而易见的台基，除了承重、美观以外，因为其制作材料石头本身的密度较大，因此它还承担着防潮的职责；“井，东井之像也：藻，水中之物，皆取以压火灾也”，因为中国古代木结构建筑易于着火，所以藻井这一在后人看来绝大部分是清新或是华丽的建筑装饰起初是古人为了满足“精神防火”的需求而建造；雕有精美纹饰的柱础一开始仅仅是出于承重、防潮而建造等等，中国传统建筑装饰是实用性与审美性的统一，古人在营造中融入的许多小心机，往往让人意想不到，暗含玄机。所以说，营造和城市设计都像太极八卦图一样暗含玄机，营造和城市设计都可以看作是太极八卦图的一些内涵的具象化的产物，中间都包含着丰富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智慧的体现。

综上所述，城市设计是一门建立在科学合理的基础上，统筹调和多种互异元素，从而展露城市的整体印象与整体美的设计学科。而营造所展现出的一些特点如兼收并蓄、暗含玄机，则与城市设计中的整体性、包容性、科学性相近。由此可见，中国营造与城市设计在精神内涵方面存在联系。这种精神内涵可以体现为《周易》中的“太极八卦图”和《论语》中的“和而不同”等丰富思想，中国营造背后隐藏的内涵与《论语》《周易》中的部分内涵有着关联之处。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城市营造中就蕴藏着这些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也是因为有中国传统文化内涵，也造就了各城市的不同特点，使其带有深深的文化烙印。“城市是传统文化资源的重要载体，正是由于传统文化的存在，城市才具备独特个性，才能提高城市给人的文化认同感。”[2]纵观中国城市的历史，也能深深地感知到这一点。

设计是文化进步的动力之一，文化的进步也使得设计思想不断提升并指导设计行为实践，从而推动设计进一步发展。所以，中国营造与中国传统文化应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中国营造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汲取灵感，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和内涵，而中国人传统思想的更新也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中国营造的不断发展，二者相互促进，彼此影响，共同发展。“博大精深、灿烂辉煌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包含着中华民族最根本的精神基因，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3]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作为新中国当代主流思想的重要源泉，不仅为中华民族的发展提供了不竭的智慧，还为中国营造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在中国营造中深刻体现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内涵，随着国家和社会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进一步的重视，这种影响会进一步加深，进一步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