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明时期科技与图书馆萌芽的关系研究*
2021-01-28
(河北省图书馆,河北石家庄 050000)
1959年,C.P.斯诺指出“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割裂的现象”“希望两种文化增进了解真正融合,逐渐演变出‘第三种文化’”,科技与图书馆发展之间的关系研究当属这“第三种文化”。纵观世界科技发展历史和图书馆发展轨迹,得出“科技促进了图书馆的发展”的结论不难,但面对以大数据、云计算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与现实图书馆发展实践之间的距离产生的摩擦,让人开始重新审视科技与图书馆两者之间是怎样交互前进、互相影响的。带着这个问题,本文从古代文明时期科学技术与图书馆的萌芽时期去找剥离表象,寻找根源。我们知道以文字、青铜器和成熟社会制度出现为标志,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开启了古代文明时期(公元前35世纪—前10世纪)。这个时期,在世界不同地域先后出现了“四大文明古国”,其文字的诞生以及成熟社会制度让“文献”成为社会发展的需要,图书馆也就随着文献的聚集自然出现了。而后图书馆的发展始终伴随频仍战争、社会形态变化、科技的进步而不断的绘就着自己的历史曲线。
一、两河流域科技与图书馆的发展
两河流域是古文明最早发迹的地方,苏美尔人、阿卡德人、阿摩利人、加喜特人等民族在这里融合,先后建立了苏美尔城邦、阿卡德王国、古巴比伦王国以及加喜特巴比伦。公元前32世纪至公元前18世纪即古巴比伦之前的这段历史,史称“苏美尔文明”;公元前18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古巴比伦帝国建立到波斯帝国灭亡这段历史,史称“巴比伦—亚述文明”。从苏美尔时期出现12个独立的城邦[1]到赫梯人洗劫了巴比伦城,以农业、畜牧业,天文太阳历、计时系统,文字和书写技术以及铁器的使用为代表的技术出现和发展,推动了这片土地上早期丰富的古代文献资料和多个“图书馆”的诞生。楔形文字和书写技术的改进,为文字的大量使用提供了可能。在乌鲁克时期,苏美尔文的“楔形文字”达到2000个[2]。楔形文字书写是用书写工具(芦苇或木棒)在书写材料(泥板)上按压落笔、较轻收笔而自然形成木契形;书写方式也从最初从右到左、自上而下直行书写逐渐改成了公元前30世纪时从左往右、横行书写,字体位置也转了900,改进后的书写方式更接近现代人的书写方式[3]。
灌溉技术需要神殿管理者详细记录他们所拥有的土地和收成,这些记录被用芦苇笔刻在湿黏土上成为泥板书,而后被大规模贮藏在各种容器中,考古专家把成规模的泥板书所在的遗迹认定为是最早的图书馆即米索不达米娅图书馆。公元前22世纪,对农业养殖、数学天文以及商业法律等更多的认知被系统地记录下来,这些记录经过整理成为成泥板文献,要不时地运往王宫进行查阅,考古专家把这批泥板文献所在认定为埃勃拉城图书馆。公元前19世纪古巴比伦时期青铜器的大量使用,农业数学、天文占卜都有重大进步和发现,《汉谟拉比法典》已经以国家法律形式保障水利合理利用。垄断着制铁技术而又好战的赫梯人,他们留下的泥板文书里出现了年表、法典、与他国签署的条约、外交文书、经济文献,还有著者目录[4],考古专家发现认定为赫梯王国图书馆。
二、古埃及的科技与图书馆的发展
古埃及在公元前32世纪就形成了统一的国家,此后经历了早期王朝、古王国、中王国、新王国等时期。古埃及整体上技术发展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尼罗河河水和沃土的养育使得农业生产条件优越,农业技术不需要革新就能满足生活需求,因此埃及农业技术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发展缓慢。但农业生产需要对河水泛滥日期进行详细记载,使得他们最早采用太阳历。另外,埃及在神庙和金字塔的建造过程中积累了大量的数学、几何和建筑学知识。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形成于公元前35世纪,最早多被刻在神庙的墙上和宗教纪念物上,被称为“圣书体”,随后逐渐被简化形成没有图画性质的“祭司体”;到了新王国时期,出现更为简化的草写文体“世俗体”。书写方式分为直式和横式,即从上向下写,或者从左向右、从右向左写。
古埃及对于文献传播重要的贡献就是纸草纸的发明,纸草纸技术的推广丰富了人类书写介质。但由于纸草纸产地集中和不易保存的特点,让纸草纸无法大规模的推广和保留,公元前10世纪中叶,被流传到其他地中海沿岸国家,目前留存的纸草纸文献流散世界各地。从考古发现来看,古埃及文明中关于图书馆的考古发现只能从一些墓葬中的图案以及墙或石碑上镌刻的文字中得到只言片语的记录。从文献考证看,公元前30世纪已经有了“图书管理人”或“卷本管理人”的名称,约公元前24世纪就有了“文书馆”[5];明确文献记载的古埃及图书馆有公元前13世纪第18王朝末的阿门霍特普四世埃赫那顿在首都阿玛尔那(位于开罗南部)建造的一所皇家图书馆、公元前12世纪初第19王朝的拉美西斯二世在首都底比斯建立了拉美西斯二世图书馆。公元前671年,埃及在亚述人的刀锋下丧失了独立[6]。
三、古印度的科技与图书馆的发展
公元前26世纪,印度河流域沿岸已经开始用燧石制成的犁铧进行耕作了,农业生产积累的财富,造就了辉煌的城市文明即哈拉帕文明[7]。印度河流域这个时期的遗址有数百个,代表性的大城市有哈拉帕和摩亨焦-达罗城,这些城市有着严格统一的规划,宗教、政权机构与手工业、商业区分区而设,城市设有供水、排水和排污系统,同样的度量衡。在摩亨焦-达罗出土了大量的刻有神秘文字和图案的印章和印有铭文的陶器,可惜的是到现在还没人能读出这些铭文[8]。如果当时是以印章刻字的形式来记述事情,那么印章的聚集地也算是“图书馆”的雏形了。
哈拉帕文明繁荣了十个世纪衰落下来,文字消失、城市消失、生产倒退,公元前16世纪到12世纪末半游牧部落的雅利安人入侵了印度河流域,也带来了以婆罗门为社会核心、以吠陀经为圣典的吠陀时代[9]。吠陀经、婆罗门教规和奥义书中的哲学冥思都是口述的,宗教知识也是婆罗门种姓的专有领域,且印度教育体系是复杂的记忆术,没有外在因素刺激文字创作[10],以上多方面因素导致古印度文明的考古发掘中缺少图书馆萌芽的实证。
四、中华文明科技与图书馆的发展
中华文明起源于公元前21世纪的黄河流域,疏松肥沃的土壤让农业生产得以发展,剩余产品的出现产生了私有制和阶级分化,相继出现了夏、商、周三个奴隶社会朝代,这里先分析到西周。在考古已经发现夏商周时代,筑城技术、青铜铸造业、制陶技术、数学、医药学和车船制造等方面都有发展。但最为重要的是一部分人从体力劳动中彻底分离出来,专门从事脑力劳动,出现了专门从事文字记录的史官们。他们在文字运用和创造方面潜心探索,使商代文字总数达到3500个[11];商代畜牧业的发展,为商代制骨工业提供了大量的原料,目前在商代的几个都城中都发现了制骨作坊,这两方面对于甲骨文大量出现提供了支持。
目前可考证的文字记载就是殷商甲骨文,时间最早大约在现在公元前17世纪,殷商甲骨文已经是成熟的文字体系。《周书·多士》中记载“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墟13次科学发掘发现的YH127甲骨堆积坑可以看作我国最早的图书馆。甲骨文的处理方式大概有“储存、埋藏、散佚、废弃”四种,从YH127甲骨坑中人类骸骨来看,很有可能为了不让甲骨文信息外传而出现的一种殉葬方式。西周时期是青铜器的鼎盛时期,出现了大量的西周文字—金文,金文有对甲骨文的因袭和继承关系。甲骨文的书写程式不一,而金文基本固定为竖列直书、自右向左行文。可以说具有象形特征汉字的方块形式在西周已经形成[12]。同时青铜工具的出现,对书写工具如毛笔的制作、甲骨文、铜器铭文的锲刻和文字的规范化等都起到了积极作用。
五、从文明的源头看科技与图书馆的萌芽
一是科技推动着生产力的发展,为图书馆的出现创造了社会物质基础。两河流域的泥板书是从神庙为记录农业生产、养殖的数量以及商业往来记录发展而来,就可看出书写不是一种蓄意的发明,而是因私产意识浓厚才出现;从黄河流域甲骨文的出现可以看出图书馆是因社会财富集聚所带来的阶级分层而萌芽的。古代文明地区的发展表明,科技带动生产力的提高,不仅带来了物质财富,还把部分生产力解放出来,使劳动分工更精细,从而出现了“书吏”“贞人”等专门从事文字记事和整理文献的人。这些专人的出现,提高了文字使用规范和文献储存规模,所以说古代文明时期科技发展为图书馆萌芽创造了物质基础。
二是科技推动社会结构的变化,为图书馆的发展模式植入不同的文化基因。在图书馆的萌芽阶段可以看出,不同的地域文明产生了不同的阶级和不同的政治体制,两河流域的城邦制奴隶社会萌芽中的图书馆更具有开放性,古埃及神权制和中华文明君权制的奴隶社会中萌芽的图书馆更倾向于专制式和封闭性。这也是为不同地区的图书馆以后不同的发展模式埋下伏笔。
三是科技对图书馆的诞生也有直接促进作用。楔形文字从最初从右到左、自上而下直行书写逐渐改成从左往右、横行书写,字体位置也转了900;古埃及的象形文字从“圣书体”逐渐被简化形成没有图画性质的“祭司体”和草写文体“世俗体”;汉字也从甲骨文的书写程式不一而逐渐过渡到金文竖列直书、自右向左行文方式。这些书写技术的改进,提高了文字记事效率和文献使用规模,促进了图书馆的萌芽。
四是图书馆对科技的发展起到了辅助作用。两河流域图书馆的泥板书经过整理排序不时地运往王宫接受查询,黄河流域的甲骨文一部分经过整理用来反复查阅,这些都可以看出当时的“图书馆”已经有了参考咨询的功能。古埃及包括纸草书在内的文献都有大量古代技术的记载,这些文献记载直接影响着数千年来古代科技的进化。
六、两者关系带来的思考
一是通过对两者萌芽时期的关系研究,可以看出科学技术促进生产力的提高,进而又扩大了社会对图书馆的需求,图书馆因社会需求而萌芽诞生,可以说满足社会需求是图书馆的天然属性。而今信息技术大发展的背景下,满足社会需求依然是图书馆的立身之本。未来图书馆必将基于互联网、云数据、大数据等技术背景,从服务理念、服务方式到服务内容都要适应社会需求的新变化,实现从“单方面向读者提供服务”到“读者是否需要提供的服务”的转变、从“资源服务”向“知识服务”转变,从“单一索取式服务”向“多元精准化服务”服务改变,着力在实现“人与人的连接”方向上的进行新的发展布局。
二是科技直接推进图书馆的发展,使得我们必须敞开怀抱迎接信息技术与图书馆发展的融合应用。目前互联网、大数据、AI等信息技术已经对图书馆所提供和面临的资源、设施、技术、读者甚至馆员产生了深刻影响。清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上海师范大学等高校图书馆开展的学科博客服务,陈传夫提出成立国家层面的数字图书馆大数据管理中心,下设大数据专家组中心、大数据控制中心和大数据分析中心[13]。美国等国家的大学图书馆和公共图书馆运用大数据分析技术对图书馆数据进行了分析应用,2014年美国思域技术公司通过对美国10所图书馆核心用户的大数据分析,从中了解真正的用户需求及相应的决策方案,帮助图书馆拓展核心用户群[14]。
三是从古代时期图书馆对技术发展的辅助作用来看,图书馆对科技发展的反哺也是与生俱来的。恩格斯说过“科技发展与人类知识量成正比”,而承载人类知识的文献记录以及专门从事文献搜索和保护利用机构的图书馆都成为科技发展的助力。因此,图书馆的发展要做好科技文献保证、科技知识信息交流以及科技咨询的社会服务工作,目前对于科技信息的发现服务体系已从资源发现层面逐步拓展到知识发现层面[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