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做自己？

[美]爱默生

我们成年人都已经被自己的意识警察牢牢控制着。一个成年人一旦有什么标新立异的言论或行为，立刻会引来关注，不管是赞美，还是辱骂，或是冷眼旁观的看热闹。所有这些都会像无形的枷锁一样，让人们说一句话、做一件事之前反复掂量。

这样一来，一个人不仅不能随心所欲地说他想说、做他想做，甚至还要处处考虑怎样说、怎样做才能博得人们的好感。要做自己，简直举步维艰。所以，谁若能冲破众人的牢笼，不囿于社会陈规、偏见、议论以及所谓的美德，来做回他自己，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一身浩然正气，一定值得人们尊敬。

他所发表的议论，也就不会出于一己之私，而是为了警世明理，所以他的观点就会发人深省、令人敬畏。

这些思想，我相信在你独处时一定有过，可是往往当人们迈出门槛走入社会时，这些声音就不断弱小，终至于无。

整个社会就好比一个股份公司，它要求每个成员都能遵循现成的契约和秩序，这样才向成员提供标准的供给——价值，成員维护秩序，且放弃自己的想法。所以，对于成员的个人意见，社会是从来不会欢迎的，甚至随时准备打压。在一个社会中，顺从永远是被百般推崇的美德，而独立永远被视为恶魔附身。

换句话说就是，社会不喜欢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自然创造，只喜欢那些陈规陋习和腐朽制度。

因此，谁想真正成就一番事业，谁就必须冲破社会的牢笼，不能做百依百顺的老好人。

谁若想成就功业获得荣耀，就不能被那些陈旧腐朽的传统权威所拘禁，就要放下所有的包袱，开启自己的智慧，判断善恶好坏，判断是非，按照自己心灵的召唤行动。

除了不断洗涤以使自己的自然之心不被蒙蔽，人的一生似乎并无其他神圣的事业。如果你能真正做你自己，解放自我，回归自己应有的状态，全世界都会支持你。

我小时候，就有一位诲人不倦的良师益友总是用他的那些陈词滥调来教导我；但是，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我是怎么痛快淋漓地回绝他的。我对他说：“如果我完全按照自己的内心生活的话，那些神圣的格言又有什么用呢？”我的朋友很有耐心，继续说：“你怎么知道这些冲动不是来自魔鬼呢？”我干脆说：“我看未必。并且，如果我们是魔鬼的孩子，那么我们不妨按照魔鬼的教导来生活。”

我认为，除了源自内心的心灵法则，没有其他什么法则是神圣不容置疑的。所谓的好坏善恶，不过是一些遮蔽人们耳目的说法。所以你看，今天他们用这个名头去责备一个倒霉的失败者，明天又用它去赞美一个幸运的成功者。

你要坚信，符合你内心所想的就是恰当的，不合人心的就是不恰当的。如果有谁可以在所有人的反对中继续坚持自我，似乎宇宙中除了他别无他物，那么，他一定拥有一颗伟大的心灵。

恶意和虚荣常会穿上仁慈的外衣，仇恨也时常会将自己装扮成花枝招展的仁爱，卑鄙无理也会以道德的模样出现。

一个人要坚信的是，真话永远比虚情假意更得体，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对方。

许多时候，善意也需要一些锋芒，要不然别人看不见。

（来源：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著，孙宜学译，《理性之美：爱默生经典散文集》，湖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