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欢喜
2021-01-25郑彦英
郑彦英
那年我上高小,暑假的时候,咸阳北塬上的马庄逢集,母亲给了我两毛钱,叫我带三个弟弟到集上逛逛,顺便买一斤盐。
集市东头是百货店,那里卖盐,只是要到那里,须穿过一条叫卖各种吃食的街道。我走得很快,唯恐哪个弟弟被哪种美食勾住了。我最担心的是小弟,就抓着他的手走,没想到他走到一个炒凉粉摊前,猛然挣脱我的手,一屁股坐在凉粉摊前的条凳上。
我把他提起来,他又坐下去,如一摊泥。
我实在没办法,捏着口袋里的两毛钱,转过身,背对着弟弟和凉粉摊子。
二弟拽拽我的衣服,小声地说:“哥!”三弟见我不吭声,走到我面前,怯怯地看着我。我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时小弟说话了:“哥,这凉粉闻着把人香死咧,我就吃一口,剩下的你们三个吃吧。”
这句话感动了我几十年。当转过身来,看见小弟眼巴巴地看着我,我软软地说了一句:“吃吧。”他立即笑了,拿起筷子,只夹了小小一点,放到嘴里,没敢嚼,似乎在等着凉粉化在嘴里,等到咽的时候,声音却很大,我知道那是和着口水咽下去的。
小弟站起来,把筷子递给我,真诚地说:“哥,好吃得不得了,里头还有豆瓣酱呢!”我说:“我不爱吃凉粉,你们三个吃。”说着把筷子递给二弟。
二弟和三弟推让着,一人吃了一口,又让我吃,我自然还是推。小弟夹起一筷子炒凉粉送到我的嘴边,那棕红的酱色,那飘忽的白色蒸汽,顿时攻破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吃了,有意咽得很快,却不张嘴,让那美味在嘴里回旋,同时把筷子递给小弟。
小弟又推,我便把凉粉在盤子里分成三堆,让他们一人吃一堆,然后把筷子咯噔往矮桌上一放,说:“你们吃,我去付钱。”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三个弟弟吃了两堆,剩下一堆,让我吃。我问是谁没有吃,二弟说是小弟没吃,留给我了。
我没再说话,其实也就小小的三块,我吃了一块,夹起两块,一下子喂到小弟嘴里。
回到家里,母亲见我们弟兄四个满面红光,就招呼我们吃饭。我把盐袋放到盐罐子上,母亲掂了一下,笑着说:“吃饭。”
多年以后,我问母亲那天掂出盐的重量了没,母亲笑着说:“咋能掂不出来?”
我又问:“你知道我们把钱花在啥地方了?”母亲笑笑说:“五分钱买了四个娃的欢喜,还有比这便宜的事吗?”
离萧天摘自《陇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