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麦”,用“逗笑”治愈心灵
2021-01-24世琪
世琪
“我发现,你在家躺着发呆是不会快乐的,但你在工位上发呆,怎么就那么快乐?”“自从我妈加入子女相亲群,她就变得格外兴奋,感觉我还没找到老婆,她却已经找到亲家了。”聚光灯下,形形色色的人尽情地吐槽着烦心事,眼里有平时看不见的光芒。近两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沉迷于一种叫“开放麦”(脱口秀的一种形式)的东西。与正式演出不同,“开放麦”更偏向于练习、打磨。下班后,他们在小酒馆、咖啡厅跟陌生人讲5分钟的段子,调侃自己的生活。
邱瑞是一名程序员,三年前开始北漂。每天下班,他便匆忙乘上拥挤的晚高峰地铁,最终钻进二环老胡同内的一家小酒馆。从下班到晚上9点,邱瑞和一群年轻人坐在酒馆的某个角落,等待着能上台讲5分钟段子。
吐槽工作是邱瑞讲段子的核心之一。“我面试的时候,那个老板不懂业务不说,还想压低我的工资。对方知道专业上干不过我,就跟我玩玄学,问我:‘你敲代码的时候有没有写诗的感觉?’怎么的,我写代码还得给你押韵啊?”“开放麦”参与者里有很多程序员,他們不主动加班、不主动跳槽、不主动要求升职加薪,邱瑞就是其中之一。
邱瑞刚来北京的时候特别愿意加班,觉得能学到东西,能出人头地,“后来慢慢发现,干的时间再久,也就是一个部件,你走了,公司马上会找人填补你的位置,自己什么都留不下。”而“开放麦”不同,自己做导演、编剧,讲自己想讲的东西,“一对比,我就会把重心放到别人不可替代的方面。”
“我老板是那种奋斗款,一天到晚让你奋斗。你问他今天能不能不加班早点走,他回:‘你每天这么早走,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说这话的是32岁的囧,他是杭州某银行中层,饱受业绩压力折磨。“最近过节,我们领导在工作群发红包。群里有二十个人,结果他只发了六个红包,自己还抢了一个,你说什么人能干出这种事?”他描述的这名领导大约一年前调来单位,没过多久,囧就开始讲“开放麦”,吐槽这名领导各种令他无语的事。
笑完、闹完,第二天再去上班,囧发现,那名领导看着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而且还挺有趣。“当这些事变成你灵感的来源,还逗笑了别人,就变成很正向的东西了,是一个很大的调节。”观众对这样的内容总是反应热烈。伴随着大笑和掌声,职场上遭遇的不爽、沮丧、郁闷等情绪似乎就此消解。
小乔和男友因为异地分手后,便开始讲“开放麦”,“很难受,需要一个东西来填补。”感情问题是“开放麦”上经常提到的主题,而且女性比男性敢讲。
囧不停地被父母催婚,“他们能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我不结婚,他们身体不好是因为我不结婚,我工作不顺也是因为我不结婚……”没讲“开放麦”之前,囧几乎每天都要在办公室待到9点钟,等父母都睡了才敢回家。他去看过心理医生,也打过坐,都没有用。“我就像是个垃圾桶,接受所有的不良情绪却没有地方倒,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现在我找到这道往外说的口子,才能更好地和他们相处。”
“我往这里一站,你们就知道我的情路有多坎坷。很少有男人像我一样,如此完美地避开一个女孩所有的择偶标准。”老葱今年31岁,身边的朋友基本都结婚生子,生活进入另一个轨道,只有他一直单身,有时候连个一起喝酒的兄弟都找不到。现在,讲完了“开放麦”,一帮演员还能一起凑个酒局。周末的时候,大家还有工作坊,互相帮忙改改段子。“挺神奇的,其实我们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段子里说过的内容,但是相互之间有特别强的信任感和连接感。”
这种微妙的亲密感,也许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多人会选择向陌生人倾诉自己的私事。小乔曾经向身边的人吐苦水,“但每个人生活得都不容易,老向他们传递负面情绪,他们可能也承受不了。”跟“开放麦”上的陌生人说则不同,小乔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最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
“我以前很虚荣,事都要吹大了说。刚来北京实习时,跟家里说的是我要到北京赚大钱。但这事没干成之前就很难受,你跟家里人没法聊。”邱瑞觉得,“开放麦”给他最大的帮助是把人变得真诚了。在他看来,“表达”一面是向外观察世界,一面是向内探索自己。你讲的是活在泥土里的东西,才能让人有共鸣,它一定是很有生活气息的。
“所有人一开始都不想跟自己和解,一股脑地想把自己变得更好,把缺点全改掉,或者给自己套层‘美颜滤镜’。”上台讲了大半年后,邱瑞开始问自己:“我为什么来北京?我跟女朋友的那些事是为什么?我为什么是我?”然后去接受自己的一些缺陷,“做及格线上一点或者下一点的那个人。”
邱瑞如今已经小有名气,但他依然感到焦虑,不知道怎么平衡好工作和脱口秀。“但突然间会有一个声音说,那个焦虑是正常的。所有事解决不了就先放着,有能力的时候再来解决,定了目标后往那个方向走就行了。”能全职讲脱口秀是邱瑞现在的目标。
老葱说,“开放麦”就像是一场梦,结束了,发现现实还是那个现实,但你面对它的心态变了很多,“快乐了,自信了,也没那么矫情了。”
程序员、会计、公务员、医生、警察、全职妈妈、学生、专业脱口秀演员……越来越多的人登上“开放麦”的舞台,在治愈自己的同时治愈更多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