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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苍山黄花独蒜兰

2021-01-23文/图

大理文化 2020年12期
关键词:山脊苍山仙女

文/图

那天,我是想拍一地落红而上苍山西坡。从山脚开始,那些最早开放的马缨花下,一地的落花早已成为深紫色,即使是最轻微的触碰,干透花瓣的嚓嚓碎裂声瞬间就刺入心尖。林中路就那么一条,若练得一身轻功,我一定从花瓣上飞过去。可惜我不是草上飞,虽然脚步一轻再轻,可回头时,身后的花瓣已碎了一地。无限怜惜中我抵达了高处的马缨花林带。这里的花正落,一地的花瓣依旧润泽鲜嫩根本不像凋零,更像是主动停歇地面。我把镜头贴近地表,古老遒劲的树干昂扬向上,层叠厚积的落花恣意横展,那种开得倾尽全力,落得无牵无挂的任性,深深震撼了我的心,颤抖的手逆着朝阳按下快门,妙曼的落红成为这个时节最入心的风景。拍完第一处,向前几步竟然又有类似的情境,我俩的目光被牢牢锁定,一棵又一棵,一林又一林,每一场落红,都把消逝轮回的主题,升华出震撼人心的力量,让我一次次虔诚地跪倒花前……

中午,在落红前摸爬滚打很久的我俩,准备找一棵花还盛的树,在花下安心吃午餐。是的,是午餐。我和妻节假日一起寻花很久了,每次出门都用保温饭盒带炒饭,用保温杯带茶水。中午选个喜欢的地点,吃吃饭,喝喝茶,有时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有时切磋一下拍摄的图片,有时就闭目假寐,反正是老两口,很多默契已经成为习惯。可是,这一天的野餐却极不寻常,我遇见了几位隐居在树上的“小仙女”。

那时已到达荒草坡高处,从山脊一转,进入一块稍微平坦的林下,准备在那里野餐。那个地方,我俩下雪时来过一次,在厚积的雪面上留下过两行深深的脚印。这是微热的四月,雪早已成为记忆,一棵不知名的白色花正在开,我放下包,把镜头对准花朵拍摄,拍完就站在树下等妻子的到来。妻子也喜欢花,拍起花来比我还痴迷。今天,她留恋满地落英迈不动脚步,一直落在后边,午餐当然要等她。终于,听见妻子从山脊上哼着歌走过来。我一抬头,突然就发现头顶上有几个“小仙女”,正笑眯眯地望着我!

黄花独蒜兰

啊啊啊!我连发三声大叫!还在山脊的妻子以为出事,赶紧跑过来。我指着头顶的树干说:“你看你看,小仙女!”

妻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说:“大惊小怪,哪有仙女!”

当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花时,终于也叫出声了——啊!黄花独蒜兰!那也是她期待已久的花。

那是一丛寄生在杜鹃树上的黄花独蒜兰,一朵已谢,三朵正艳。开放的,高贵典雅,开败的,竟然也闭月羞花。乍见之下,除了“小仙女”这个词语,再多的词汇也无法形容那花的妙曼。看着看着,我开始使劲鼓掌!啪啪啪,啪啪啪,直拍得掌心生疼,直拍得蓊郁的森林回声隐隐,直拍得巍峨的苍山风生水起!

这是最美好的相遇——恰好我来,恰好花开!我曾多次上苍山寻八角莲不遇,觅兜兰不得,只因为,除了花期它们都极不显眼,即使遇到也会错过。而今天的遇见,却只有这句话能够完美形容!这黄花独蒜兰,整个冬春季都蛰伏不动,在暮春三月萌发花芽,在四月突然就开放。花开时,叶片还毫无动静。要等到花谢后的五六月雨季如期而至时,叶片才渐渐长出来。其实,即使长出来,也只是孤孤单单的一片叶,在绿色浓稠的盛夏森林中,这叶一点不显眼,而很快九月到来,秋色起后叶也就落了,只留下一个蒜瓣样的果子藏在苔藓中,若不是凑近树干仔细搜索,你是无法判断出哪里有“仙女”隐藏。而花开时节,那高贵的金黄色,即使是飘过的眼角余光,也能瞬间发现她与众不同的存在。因为色泽金黄,因为花开高雅,因为稀有少见,我一眼之后就给她取名为隐居在树上的“小仙女”。是的,这些误入凡尘的仙女,一身仙韵氤氲,一身高雅四溢,一身孤芳自赏!

不对,不是自赏,此刻,多了我这个闯入者!

是的,我是闯入者,但“小仙女”们却不恐惧,只为,她们早已知晓我是一个至情的爱花人!看见花,我这“花痴”的第一反应不是挖回家自己拥有,而是如何保护它们的未来。于是,遇见花的我除了拍照,还是拍照。

而今天遇见的黄花独蒜兰,似乎专为我而生,就长在我头顶的一棵古杜鹃树干上,我一举手刚好可以拍到。我在树下相机拍完手机拍,图片拍好拍视频,可面对这么妙的花,这么好的位置,地面拍摄似乎不过瘾。于是,我放下相机,顺着树干小心翼翼往上爬,我要来个俯拍!

可终究是要五十的人了。离地面不过两米高,我顺着树干,爬到花旁坐稳就累得气喘吁吁。记得小时候,爬上高高的核桃树顶,站着就能打核桃,还很享受核桃树飘摇起伏的韵律。如今爬这低矮的树,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胆战心惊,就立马抱牢树干不敢轻举妄动。在地面仰视时,觉得俯视角度拍摄才是最佳机位,千辛万苦爬上来才知道,俯视之下,看不到花朵美妙的内部,只看得到一袭黄袍垂挂,俯视反而失去了细腻温润的质感,根本没有树下仰视的完美。爬上来唯一的好处,是可以把花的生长环境完整地拍摄下来,给那些专业的研究者提供此花生存环境的完整版。

回到地面才觉得肚子饿。看看手机,我俩对着这“小仙女”一拍就是两小时,说好的早饭变成了晌午。相视一笑,我俩摆开阵势,在“小仙女”温柔的目光中,开始了独一无二的野餐……

“小仙女”的陪伴加上热茶热饭,幸福感缓缓弥漫。饭后,我以那棵树为中心,开始寻觅是否还有其她“小仙女”躲在树上偷笑。可惜,寻遍四周树木,再不见一朵花开,我俩就慢慢下山来。其实,与“小仙女”这样无心插柳的遇见,去年我就有过一次。

那时,我还没有叫她“小仙女”。那天,我与妻子上苍山看花,在一个叫三台坡的半腰,看到山脊北侧有一林古老的杜鹃开着艳丽的花,在一山的枯草中异常夺目,我的相机焦距不足,于是一个人越过山脊抵近拍摄。在拍完古杜鹃后的一低头时,发现脚下的岩石上有一朵小巧的黄花,看看再无其他,拍下就离开了。晚上回家,与微友“刷牙君”交流,才得知这花名为“黄花独蒜兰”,是珍稀物种。他还说,植物学家秦仁昌90年前采集这花标本记录的地点就是苍山三台坡。那时我就感慨,生存地域九十年不变,这个物种的生命力,有一种骨子里的坚韧。同时也充满担忧:当时我左看右看只发现一朵,这花未来堪忧!可又安慰自己,莽莽苍山十九峰,也许这花还有,只是隐秘在时光深处,等待有缘分的人。想不到今年我就有了新发现。去年在三台坡,我与“小仙女”相遇时妻子没下山脊而失去了遇见的机会,久仰花名的她,今年一眼就叫出了“黄花独蒜兰”这名字。

今年第一次遇见“小仙女”回家后,我把图片悄悄分享给一位植物爱好者“小风车”。因为去年我推出过三台坡的微信文章,配了黄花独蒜兰的图片,有人看见于是叫我带他们去寻访,我故意说路很远去不到,其实是我担心带他们去一次后,他们悄悄再去把花挖走。据说,有人在朋友圈贩卖这个花,我自然更加担心。这些珍稀物种,低调的隐居生活才适合,高调只会害了她们。就像写到现在,我也不会透露这些“小仙女”究竟隐居在哪座山。“小风车”看后说,这个花,应该是有群落的,附近应该还有。附近也许有,但都没有开花,若开花,那天我的仔细搜寻一定有所发现。去年在三台坡巧遇,今年我在另一座山发现了她们的存在,苍山西坡其他地方一定还藏着“小仙女”。

那以后,我被一种矛盾的心理困扰:想发现,也怕发现!同时,也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我和“小仙女”,还有遇见的缘分!

果真,四月底的一天,在我看凸尖杜鹃的行程中,竟然和“小仙女”再次相遇,且遇到了真正的仙女群落!

那是从朋友圈看了很多凸尖杜鹃的图片之后我自己也想拜访,只为,凸尖杜鹃是杜鹃花之王。几位朋友热心推荐了好多看花处,我选择了苍山西坡的一个点。原谅我不说具体,为了我的“小仙女”不被打扰,地点只能保密。其实,从苍山西坡海拔三千米左右马缨花分布的上限起,凸尖杜鹃就承载花开的接力棒,继续向山顶蔓延开去。很多山都可以看到这凸尖杜鹃,每座山的地形也极为类似,你若去猜我看花的地点,纯属大海捞针。

这天,在马缨花林的尽头,一些凸尖杜鹃和它杂生在一起,正开的白色大花,让我一见倾心。凸尖杜鹃那硕大的伞形花序上,每一个钟花都似一个大酒杯,盛满甜蜜的梦幻。可我终究来得有些迟,花期稍过,那些骄阳下开败的花,呈现为一种浓浓的白,而背阴处的花却有一种淡淡的黄。可无论偏黄还是偏白,都给人以端庄典雅的气质。更关键的是叶子,一片叶就是一把大扇子,用硕大这个词汇,不足以体现凸尖杜鹃叶片的大气。我把手往叶片上一放,嘿嘿,只占了六分之一的叶面。花开一季,叶绿四时,这是一种观赏价值极高的杜鹃。放眼望去,苍山西坡四月的山都有这花成片绽放。拍够了,我俩继续向上,想去高处遇见花期正好的凸尖杜鹃。可终究老了,竹林段还不到,时间已到正午两点,于是转身向下。想不到这一转身回返,竟然拉开了与“小仙女”群落相遇的神奇大幕。

回到阔叶林带,一次偶然间抬头,我发现一棵大树半腰,有一朵黄花在密密麻麻的枝叶间隐约闪光。那黄似曾相识,心一动,立马举起相机拉近了看,果真是“小仙女”。可惜“小仙女”住得太高,我用相机拍下的只是一个小黄点,那树之高大也不是我能爬得上去的,只好在树下仰望慨叹。感慨之余,灵光一闪,群落,也许有群落。我在林中游目四顾,缓缓寻找开去。仔细搜索之下,果真在几步之外发现了“小仙女”。

这几个“小仙女”的居所不高,在苍黄的苔藓之中,两朵金色花静静开放。仔细查看,在花上边一米多处,有几个不开花的蒜头,花下边半米处,也有几个没花的蒜头,这是小群落的表现。妻子忙着拍一种荚蒾的白色落花,我就继续搜寻。向下几步之后,在一棵枯死的古树桩上,我又发现了分散的五朵花。我依靠旁边的小树爬上枯木,拍下“小仙女”们妙曼的身影,再用手机拍摄了视频,然后靠在枯木上遐思……

回返下段,妻子又去拍凸尖杜鹃,我就在附近的阔叶林中乱逛。哪料我这一逛,竟然又有神奇的遇见——在林中,我又发现了一些“小仙女”,且分布在邻近的五棵树上。自然是拍了又拍,拍完出林一看,其实,与高处遇见的第一个“小仙女”隐居处不过百米之遥,这些花,应该都是一个群落!

终于,我真正理解了群落。高处的花开果熟后,种子飘飞遇到合适的地方就长成,多年的发展后,一个群落就形成了。而我,是多年后遇见了她们。遇见她们真好!随着苍山保护力度的不断加大,这些“小仙女”一定可以继续发展,群落可以不断壮大,从此再不用为这物种的消亡担忧!

其实,在海拔更低处,我曾遇见过红花独蒜兰,那花充满喜气,可终究没有成仙,是属于凡俗的花,只有这黄花独蒜兰,在苍山三千米处的树上一站,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小仙女”。

如果你也喜欢,那就在人间四月,随意走进苍山,也许会巧遇这隐居在树上的“小仙女”,成就自己的一段仙缘传奇!

让我们一起,祝福大苍山,祝福“小仙女”!

编辑手记:

遥远且漫长的地质构造,造就了大理多山多水的地理面貌,势已成,生活在此的人们因势而动,又为大理增添了多情多彩的人文气息。那些美丽的风景、美丽的事物和宝贵的遗存,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结果。

“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其实,比起钱塘的潮,这里的河也不遑多让,因此,穿插于云龙的河上的古桥,除了让人们跨越险途之外,更多的是承载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大理的河也不都是咆哮奔腾的骏马,在洱源茈碧湖,它得到了驯服,千百年来,不断地养育着岸边的各种生灵,“芳草鹅儿,绿满微风岸”的景致,对疲于生活的人来说真是一种诱惑。对于佛寺,环抱的竹林是绝佳的搭配,听佛声、观竹海,在幽静与金鼓声中畅想侠士的豪情,“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的潇洒不正是君子风度吗?“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美人”值得我们去寻寻觅觅,一株珍稀的兰花,会让环绕周围的树草皆成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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