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医药类外来词称名的变异研究
2021-01-22杨苛鑫冯海霞
杨苛鑫 冯海霞
摘 要:选取《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中的英源医药类外来词,通过对两岸医药类外来词进行归纳和分析,运用社会语言学的变异理论,来对两岸外来词变异现象进行研究,并结合术语的相关规范原则,对变异的原因进行分析和评价,以便于两岸在文化、科学等多方面的交流。
关键词:两岸;外来词;社会语言学;变异理论
中图分类号:H0;R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3-8578.2021.01.006
Study on the Variation of Medical Loanwords between Chinese Mainland and Taiwan//YANG Kexin,FENG Haixia
Abstract: We select the English medical loanwords of Manual of Different Scientific Terms in Mainland and Taiwan Region, through the induc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medical loanwords of cross-straits, and using the variation theory of sociolinguistics, to study the variation phenomenon of the foreign words. Based on combining the normative principles of terminology, we analyze and evaluate the causes of the variation, so as to facilitate the communication of cross-straits in culture, science.
Keywords: cross strait; loanwords; sociolinguistics; variation theory
收稿日期:2020-04-13
基金項目: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科研项目“外源同实异名科技名词的演变与变异研究”(YB2019016)阶段性成果
1 两岸英源医药类外来词称名变异类型
祖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由于诸多历史原因,在词汇的使用上有许多差异,虽然同祖同宗,都使用汉民族共同语,但是一些外来的科技术语进入两岸时,发生了变异。这种变异不存在正体和变体,一方的产生不以另一方为依据,而呈现一种并存并行的状态,这也是两岸英源外来词变异的特殊性。本文选取《两岸科学技术名词差异手册》[1](以下简称《手册》)医药类词中的外来词为蓝本,排除繁简字的干扰(以下所有词形区别均不考虑繁简字),将其变异类型按照翻译方式分为翻译方式相同的变异和翻译方式不同的变异两类,再进行细致的归类。
1.1 翻译方式相同的变异
我们用“意译”“纯音译”“音意兼译”“半音译半意译”“意译+借形”5种翻译方式对两岸翻译的外来词进行了归类,将两岸使用相同翻译方式的词产生的词汇变异称为“翻译方式相同的变异”。
这一类变异可以分为“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词序颠倒形成的变异”“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同音异字形成的变异”“虚词差异形成的变异”“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7种类型。
1.1.1 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
在英源医药类外来词称名中,如果一方使用缩略把比较长的语言单位缩略为较短的语言单位,而另一方使用全称形式称名,对于同一个医药的概念双方便会形成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称名变异。从被压缩的部分在称名中所处的位置上来看,可以分为“首部压缩式”“中部压缩式”“尾部压缩式”和“综合压缩式”4种。
1)首部压缩式与全称式的变异
首部压缩是指构成医药称名的外来词的前半语言单位部分进行了压缩。这一类变异中多是大陆压缩例子,如“plate electrophoresis——板电泳(大陆)/平板电泳(台湾)”“ultrasonic mixer——超声混合器(大陆)/超声波混合器(台湾)”,这类外来词由两个或两个以上表示事物特点或类别的词构成,前半部分表示的是事物的特点,如“板/平板”;后半部分表示的是事物的类别,如“电泳”。这一类变异,大陆在前半部分上进行压缩,也就是对事物的特点在翻译时进行缩略,而对事物的类别使用全称。台湾名压缩前半部分,而大陆名使用全称的例子,只有“film coat——薄膜衣(大陆)/膜衣(台湾)”一例。这一类变异仅造成了词形长短上的差别,且压缩不影响表达概念。我们认为台湾地区采取不压缩的方式更为合理一些,如“后”与“后遗”意义关联不大,难以将两个词联系起来。
2)中部压缩式与全称式的变异
这类变异的外来词,两岸翻译的外来词往往由三个或三个以上的部分构成,位于称名中间的部分,两岸一方将中间的部分压缩,而另一方用了中间部分的全称,如“two-phase aerosol——二相气雾剂(大陆)/二相气喷雾剂(台湾)”“spore suspension——孢子悬浮液(大陆)/孢子悬液(台湾)”。例子中大陆方把“气喷雾”缩略为“气雾”,而台湾名则把“悬浮”缩略为“悬”,中间部分仅是构成外来词的事物特点或种类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压缩不会影响对概念的理解。这一类变异多是大陆压缩中间部分,除了以上几个例子,还有 “cycloartane——环菠萝烷(大陆)/环木波萝烷(台湾)”“reverse mutant——回复变株(大陆)/回复突变株(台湾)”等。
3)尾部压缩式与全称式的变异
这类变异的外来词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部分构成,位于外来词末尾的部分,两岸在翻译时,一方将末尾的部分压缩,而另一方用了全称,如“median toxic dose——半数中毒量(大陆)/半数中毒剂量(台湾)”“threshold of adverse effect——不良反应阈(大陆)/不良反应阈限(台湾)” ,示例中“剂量”缩略为“量”, “阈限”缩略为“阈” ,是对外来词中表示事物种类的部分进行缩略,从而形成的变异。
4)综合压缩式与全称式的变异
“综合压缩式”指的是两岸一方使用以上三种压缩方式中的两种或三种,而另一方用了全称。我们的材料中只有3例:“internal standard substance——内标物(大陆)/内部标准物质(台湾)”“viscosity-average molar mass,viscosity-average molecular weight——黏均分子量(大陆)/黏度平均分子量(台湾)”“foam aerosol——泡沫气雾剂(大陆)/泡沫型气化喷雾剂(台湾)”,综合压缩变异使词的表意性减弱,但也使称名更为简略。
《手册》医药类外来词中,大陆名采取全称形式而台湾名采取压缩形式的例子共10组,台湾名采取全称形式而大陆名采取压缩形式的例子共45组,由此可见,台湾名更倾向于采用全称,大陆名更倾向于压缩。在大陆采取压缩的45组例子中,大陆采取首部压缩式的例子11例,大陆采取中部压缩式的例子21例,大陆采取尾部压缩式的例子10例,大陆采取综合压缩式的例子3例。大陆名在压缩形式上更倾向于采取中部压缩式,台湾名采取中部压缩式反而最少。
综上,大陆名更倾向于缩略形式,而台湾名更倾向于全称形式;大陆名在缩略时更倾向于采用中部压缩式,而台湾名却没有这种倾向。除此之外,台湾名没有采用综合压缩的形式,而大陆名则有3例采用综合压缩的压缩形式。
1.1.2 词序颠倒形成的变异
在英源医药类外来词称名中,如果一方相对于另一方,称名的部分语言单位顺序发生了颠倒,对于同一个医药的概念双方便会形成词序颠倒的称名变异。根据颠倒的语言单位的数量,我们可以把词序颠倒形成的变异分为“全部颠倒式”和“部分颠倒式”。
1)全部颠倒式
词序全部颠倒形成的变异类型,指的是两称名由相同的语言单位构成,但一方所构成称名的所有语言单位在顺序上颠倒,从而与另一方形成的变异。仅有 “over-effect”1例,大陆翻译为“过度作用”,台湾地区翻译为“作用过度”;大陆的翻译参考了原词的顺序,台湾地区则没有。
2)部分颠倒式
词序部分颠倒形成的变异指的是两称名由相同的语言单位构成,但一方所构成称名的部分语言单位在顺序上颠倒,从而与另一方形成的变异。所有材料中仅2例,即“emollient laxative——润滑性泻药(大陆)/滑润性泻药(台湾)”“ therapeutic drug monitoring——治疗药物监测(大陆)/药物治疗监测(台湾)”。“滑润”和“润滑”的不同是两岸在翻译外来词时所使用的构成语素颠倒造成的;而“治疗药物”和“药物治疗”,则是大陆参考了原词的顺序。这种情况是均不影响表意的一种变异,数量上仅占全部例子的0.49%。
1.1.3 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
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指的是两岸称名分别选用了意义相同但词形不同的词汇材料而造成的一种变异。对于义同而形异词,亢世勇将其定义为“意义大致相同,两岸却用不同的词形来表示的词语”[2]。在611组变异的例子中有364条,占总数的59.57%,可分为“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和“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2种。
1)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
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类型指的是两岸翻译外来词所用的语言单位部分不同,而不同的部分语言单位的概念意义是相同的。如“ampule sealing——安瓿封口(大陆)/安瓿熔封(台湾)”,对于“sealing”,大陆名用“封口”而台湾名用“熔封”。在611组变异的例子中,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的例子共337条,占全部变异的55.16%,占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的92.58%。
2)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
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类型指的是两岸翻译医药类概念所用的语言单位完全不同,对应的语言单位的概念意义是相同的。如“tranquilize——安定(大陆)/镇静(台湾)”“analeptic——苏醒药(大陆)/回醒剂(台湾)”“core——片心(大陆)/锭核(台湾)”等。诸如“镇静”“回醒”,大陆方通过字面意思也能被理解,而示例中“锭核”,台湾的“锭”在医药类词汇中对应的是大陆的“片”,大陆则极少用“锭”,对于“锭”的意义较难理解。
在我们统计的364条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的材料中,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共27例,占全部变异材料的4.42%,占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的7.42%。
当两岸用来对应外来概念的词语完全不同时,就产生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当两岸用来对应外来概念的词语部分不同时,就产生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占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的7.42%,而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占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的92.58%,部分异形构呈的变异占大多数。我们发现:概念与词汇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而是一对多的关系,这是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产生的基础。在我们的统计中的27例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中,对应的英语原词为1个词的有14例,占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的51.85%;2个词的有12例,占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的44.44%;3个词的僅1例,占全部异形构呈的变异的3.7%,这说明英语原词单词越少,越容易出现此类变异。
1.1.4 同音异字形成的变异
同音异字形成的变异是使用音译的方式翻译外来概念时,对于同一个英文原词,两岸选用了不同的汉字形成的称名变异类型。这一类变异共10例,占所有材料的1.64%。
为了使外来词尽快成为一个民族语言的一部分,使之能够在某一领域流通,“音译成为最便捷的手段,所以在外来词中音译外来词的比例很高”[3],我们以大陆推行的普通话读音为基准,可以将以上变异分为音同和音似两类。在所有例子中,只有“chalcone——查耳酮(大陆)/查尔酮(台湾)”是完全音同的用字不同变异。而音近的例子则比较多,例如,“Dewar flask——杜瓦瓶(大陆)/迪华瓶(台湾)”;同是音译,不同的翻译甚至音节数也不同,如“van der Waals radius——范德瓦耳斯半径(大陆)/凡德瓦半径(台湾)”,很难让人联想到同一个词,是两岸未来需要通过协商来规范的称名变异。
1.1.5 虚词差异形成的变异
在英源医药类外来词称名中,如果一方在翻译外来词时翻译出或添加了虚词,而另一方没有翻译出或添加虚词,对于同一个概念双方便会形成虚词差异产生的称名变异,如“defined daily dose——规定日剂量(大陆)/规定之日剂量(台湾)” “disposition of drug——药物处置(大陆)/药物之体内处置(台湾)”。对于英语原词中的“of”,大陆选择不翻译,采用直接组合的形式,而台湾地区选择翻译出来;而有些词台湾根据需要翻译出了虚词“之”或“的”。虚词差异产生的变异共5例,占所有材料的0.65%,其中全部是台湾在翻译时翻译出或添加了虚词,大陆在所有翻译中均未翻译出或添加虚词。
1.1.6 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
在英源医药外来词称名中,如果一方根据事物或概念有选择地凸显或隐含一部分语义来翻译,那么对于同一个概念,双方便会形成语义的凸显与隐含而形成称名变异。我们把这类变异分为“大陆名凸显台湾名隐含型”和“台湾名凸显大陆名隐含型”。
1)大陆名凸显台湾名隐含型
在英源医药类外来词的称名中,大陆在翻译时凸显了概念所蕴含的某一语义,台湾地区没有凸显该语义,就会形成大陆凸显台湾名隐含型变异。例如,“eutectic point——低共熔点(大陆)/共熔点(台湾)”中对于“eutectic”的翻译,相对于台湾地区,大陆方称名将概念中“低”的语义凸显出来,台湾翻译的外来词虽然指代同一事物,却没有凸显“低”的语义。相比之下台湾名隐含了类属的翻译则显得十分简洁。
2)台湾名凸显大陆名隐含型
在英源医药类外来词的称名中,台湾地区在翻译时凸显了某一概念所蕴含的某一语义,大陆方称名没有凸显,就会形成台湾名凸显大陆名隐含语义型变异。例如,“calcium channel blocker——钙通道阻滞药(大陆)/钙离子通道阻断药(台湾)”,台湾地区的翻译突出了“calcium”中“离子”的语义,使称名更加术语化。另如,“antiphage mutant——抗噬菌体变株(大陆)/抗噬菌病毒体变株(台湾)”,“噬菌体”就是病毒,对于不知道这一百科知识的读者,“噬菌病毒体”直观性更好。
我们统计得到的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共有80组,其中大陆名凸显台湾名隐含语义型24组,占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的30%;台湾名凸显大陆名隐含语义型56组,占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的70%。
1.1.7 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
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是对同一事物或概念从不同的角度描述而形成的变异。在我们统计的材料中共有87例,占到了所有例子的14.24%。
例如,“specific rotation”翻译为“比旋光(大陆)/比旋亮度(台湾)”中,“光”指的是具体事物,而“亮度”是具体事物的特征;大陆将“chromatography”翻译为“色谱”,强调的是进行化验的具体工具,而台湾地区翻译为“层析法”,则是化验所用的方法,是较为抽象的说法。这类变异数量较多且难以规避,可以通过制定规范来解决。
1.2 翻译方式不同的变异
翻译方式不同的变异指的是两岸对外来词进行翻译时,选用的翻译方式不同产生的称名变异。在全部材料中仅有7例,占全部材料的1.15%,对于翻译方式不同形成的变异,从词形角度可以直观地分为两类,一类是含有借形成分的,一类是不含借形成分的。
含有借形成分的例子有2例,为“optimum PH——最适PH(大陆)/最适酸碱值(台湾)” “C-terminal ——C端(大陆)/羧端(台湾)”。对于“PH”,英语中直接使用这种大写形式来表示“酸碱度”,大陆方称名直接借形来表示“酸碱度”,而台湾地区将其意译为“酸碱值”。“C-terminal”的翻译中,“C”与“羧基”从字面上很难联系起来,需要读者知道“羧基”的英文形式是“carboxyl”,才有可能正确理解词所表达的概念,而台湾名翻译为“羧端”表意性更强。
不含借形成分的变异有5例,如“clone——克隆(大陆)/基因转殖(台湾)”,两岸在翻译时,大陆选择了音译,台湾地区选择了意译,意译凸显了事物的客体,即“发生转殖的事物是基因”。这一差异又影响到了其他一些词的翻译,如“monoclonal antibodies——单克隆抗体类(大陆)/单株抗体类(台湾)”中,“monoclonal”是以“clone”为词根的,所以大陆的翻译方式就采用了半音译半意译,台湾则完全意译。
此外,“laser desorption mass spectrometry——激光解吸质谱法(大陆)/雷射脱附质谱法(台湾)”,是大陆意译了“laser”,而台湾音译为“雷射”;“montmorillonite clay——蒙脱土(大陆)/微晶高岭土(台湾)”,大陸将“montmorillonite”中前半段音译为“蒙脱”,台湾则将整个词都意译出来。可见是否音译是造成称名变异的重要原因之一。
1.3 两岸医药类外来词称名变异类型的特点
经过对材料的归类,我们将611条医药类称名变异实例中 “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词序颠倒形成的变异”“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同音异字形成的变异”“虚词差异形成的变异”“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 和“翻译方式不同的变异”共8种变异类型的数量和比例统计如图1所示。
首先,从图1我们可以直观看出:两岸称名变异中“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 “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这三种类型是称名变异的主要类型。
其中,两岸“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占59.57%,说明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是使两岸在医药类外来词称名产生变异的最主要原因;而“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次之,占14.24%;“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再次,占13.09%,其中采取凸显形式的主要是台湾名,占总数的9.17%,大陆名采取凸显形式而台湾名采取隐含形式占总数的3.93%。相比较于大陆,台湾地区在称名上更倾向于采取凸显形式。
除此之外,有9.00%的称名变异是“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其中台湾地区采取全称形式而大陆采取缩略形式的例子最多,占总数的7.36%,而大陆采取全称的仅占总数的1.64%。相比较于大陆,台湾地区在称名上更倾向于采取全称形式。
我们还发现,“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和“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这两种主要影响称名长度的变异类型占到了全部材料的22.09%,且两种变异类型中,“台湾名凸显大陆名隐含语义形式”是“大陆名凸显台湾名隐含语义形式”的2.33倍,而“台湾名采取全称形式而大陆名采取缩略形式”是“大陆名采取全称形式而台湾名采取缩略形式”的4.5倍。
由此可见,两岸在翻译外来词称名时,台湾名的词形长度普遍要长于大陆的词形,更加要求表意完备。
2 医药类外来詞称名变异的产生原因
2.1 “社会称名潜势”与社会选择
从社会行为的角度看待称名变异,称名变异本质上是一种语言行为,具有多种可能性,刘晓波将这种可能称为“社会称名潜势”,即“多个个体语言使用者创造的词语称名构成了一个供社会选择的多种可能性的范围”,并认为社会称名潜势“最终经历社会选择过程”,“实现了个体言语行为向社会语言行为的转变”[4]。
我们将这一理论应用于两岸称名的分析,祖国大陆和台湾地区在刚刚翻译外来词时,在各自领域内均提供了多个形式的可能性,即社会称名潜势,如大陆对于“laser”最早音译为“莱塞”,后意译为“激光”,二者对于“laser”表示的概念来说,就是两个社会称名潜势。社会称名潜势最终会经过社会选择,成为通用的“称名行为”,因此大陆目前对“laser”通用的译名就是“激光”,“莱塞”在大陆已经被淘汰。
社会称名潜势经过选择后,不同地区的称名也具有相对独立性。如大陆经过社会选择,淘汰了音译的“莱塞”而最终选择了“激光”,但台湾地区一直沿用了音译的“雷射”,而且“也不能说一定不如我们最早的译名‘莱塞”[5],而是说社会称名的选择具有相对独立性。
2.2 称名社会选择的内在因素
社会称名潜势的内在因素可以确保社会选择所推行的称名具有合理性。针对称名应具有的内在因素,刘青等提出了“审定术语时应遵循的一些普遍定名原则”[7],其中,“科学性”“简明性”是每个学科的称名都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鉴于医药类外来词的特殊性,我们选取“单义性” “系统性”作为参考,以刘晓波提出的“明晰性、经济性、表达力”三原则作为称名社会选择的基本原则,对两岸医药类外来词称名产生的变异类型进行分析。
从明晰性原则的角度,医药类词汇必须满足基本的表意明晰和单义性, “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和“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对称名明晰性影响最大,如用“晶”来表示“结晶”,如果没有一定的语境,会对称名的明晰性造成一定影响;而隐含语义形式则影响概念整体的明晰性,如“抗肿瘤药”(大陆)和“抗恶性肿瘤药”(台湾),“恶性”这一语义的隐含与否,影响了称名的明晰性,但无论明晰性程度如何,称名均符合单义性标准,不存在一词多义现象,因此单义性是明晰性原则的最低要求。
我们的研究中,“词序颠倒形成的变异”“义同而形异词的选用构呈的变异”“同音异字形成的变异”“虚词差异形成的变异”4类变异类型,由于两岸构词的语言单位在对应的概念上没有差别,因此在明晰性上没有太大差别。但 “描述角度不同形成的变异”由于选取的描述角度的不同,读者会根据称名的“特征/语义要素”来进行语义推理,则出现“微弱特征/语义要素在进行语义推理时,起不到足够的提示激活作用,不利于语义的理解”[4]的情况。例如“硅胶柱色谱法”(大陆)和“硅胶柱层析法”(台湾),“色谱”要比“层析”更直观,对于背景知识有限的读者,很难理解“层析”是什么,难以进行语义推理。
“翻译方式不同的变异”同理,以“C端”(大陆)和“羧端”(台湾)为例,“C”作为直接借入汉语的英语词形,很难激活汉语母语者的背景知识,但“羧”就可以激活“羧基”这一背景知识,后者更加明晰。从经济性原则来看各个变异类型,似乎“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和“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中的“缩略形式”和“隐含语义”最符合语言经济性原则,对称名明晰性影响也是最大的,由此可见,明晰性与经济性两个原则是对立统一的。从系统性角度来看,如大陆将“clone”音译成“克隆”,在相关的其他含有“clone”的称名中,大陆均沿用了“克隆”这一音译,翻译了“单克隆抗体类”和“生物合成基因克隆”,减少了人们的记忆量,因此称名的系统性也兼顾了经济性原则。
“表达力”可以分为“形式表达力”和“概念表达力”,医药类称名更需要遵循后者,即“精准地抓住了概念内容或者所称名事物或者场景的精髓”[4],但两岸各自称名对于概念内容是否“精准地”抓住了,则是见仁见智了。
由此可见,如果社会称名潜势能够被社会选择,则需要满足“明晰性”“经济性”和“概念表达力”的要求。而两岸各自的称名,仅“缩略形式与全称形式的变异”和“凸显与隐含语义形成的变异”在“明晰性”和“经济性”上存在明显的差异。
2.3 社会选择的外在影响因素
不同的言语社团通过不同途径来进行社会选择,刘晓波在文中提出了“三种模式”[4]:“权威模式”,即国家政府部门出台政策、做出规定;“精英模式”,即行业少数精英的决定并在个人影响力作用下推广,类似陆法言在《切韵序》中所说的“我辈数人,定则定矣”;最后就是“草根模式”,即百姓对称名的创造与广泛使用。对于医药类外来词称名来说,“精英模式”和“草根模式”并不适用,一方面是因为医学领域的称名繁多,不可能数个精英人士厘定所有称名;另一方面,普通民众的使用频率决定了“草根”难以成为医药类称名的社会选择的主要影响因素。因此,医药类称名的社会选择外在因素主要是政府和行业共同主导的“权威模式”,而内在因素是称名需要符合科技术语应具有的若干特性。
在医药类外来词的研究中,我们从翻译方式的角度来看“权威模式”对称名的社会选择的影响:大陆方明确了以意译为主的翻译原则,“给中文术语确定相应的外文术语时,是坚持‘以意译为主的原则,非常慎重地應用音译这种方式”[6]。因此我们的611组称名变异中大陆方选择纯意译的共574个,占大陆所有称名的93.94%。由此可见,影响医药类称名的社会选择的外在影响因素主要是“权威模式”;行业和政府要求在翻译时选用意译的翻译方式,其结果是90%以上的医药类称名均采取了意译的方式。
3 结语
通过对611组两岸医药类外来词称名变异的研究,我们得到8种变异类型,并对8种变异类型各自所占比例和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进行了分析。我们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看待称名变异,认为在称名的产生之初,所有的可能均称为“社会称名潜势”,称名是“社会称名潜势”经过不同社会团体选择的结果,被选择的称名自身必须符合“明晰性”“经济性”和“概念表达力”的要求,然后经过“权威模式”的规范和推广,形成某一语言社团内广泛使用的称名,而这一过程中,不同语言社团每一个环节的不同都有可能造成称名上的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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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苛鑫(1997—),男,南开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词汇学、语法学。 通信方式:783629621@qq.com。
冯海霞 (1978—),女,鲁东大学文学院汉语辞书研究中心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词汇学、词典学,主持和参与了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和胶东文化研究院的多项科研项目,出版专著《基于语义类别的语文词典释义的多维研究》《基于语义类别的汉语词汇与辞书对比研究》,在词汇学、词典学研究等方面有丰富经验,在《中国语文》等核心期刊发表多篇论文。通信方式:haixia872@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