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工经济文献综述及未来发展趋势
2021-01-21唐开康
□ 唐开康 刘 婧
一、零工经济与共享范式
(一)共享范式的内涵
共享范式由迈凯伦(Mclaren) 和阿杰曼(Agyeman)提出,泛指个人、集体和公众之间的商品、服务和经验的分享。[1]共享范式中通过两个对比特征轴将不同概念划分到四个象限:从中介共享到社会文化共享,从社区共享到商业共享(见图1)。共享实践的特征详见表1。[2]共享范例可以提供一个全面理解共享现象的框架,但是缺乏在这个框架下审查广泛地分享行径的研究。
图1 共享范式
表1 共享实践的特征
(二)零工经济的内涵
1.三方关系
零工(Gig)指任何工作,尤其是持续时间较短或不确定的工作。在此前提下,零工经济即指已经演进到能够支持这种独立工作形式的公司和商业体系,或以“使用应用程序销售劳动力的人”为基础的新兴工作形式。
零工经济的特征体现在以下5 个方面:(1)由于对服务的波动需求而导致工作时间表的不规律;(2)多数职位上的工作者提供部分或全部工作所需资本和设备;(3)许多零工工作者拥有自己的工作场所;(4)零工工作者根据具体任务而非单位工作时间来收取劳酬,如通过计件得到劳酬;(5)零工工作通常由数字中介组织提供,如网络平台。[3][4][5]
零工经济由生产或执行服务的工作者、服务的终端用户(企业或个人)与数字中介三方共同参与(见图2)。[6]
图2 三方关系
工作者与中介之间的关系由描述工作者参与流程的条款合同约束,其通常规定了中介公司监督、训练或解雇工作者或阻止他们使用平台的权利。另外,工作者还必须承担包括必要设备和工具的提供、平台服务的中断、收入流动不规律、服务或关系的停用等方面的大部分或全部风险。企业本应承担的多数风险被转移到了工作者身上,这种“股份化”的风险增加了零工工作者工作的脆弱性和不稳定性。[7][8]
中介与其服务终端用户之间的合同包含终端用户登录数字服务或平台时必须接受的标准条款,通常它声明中介仅对生产或交付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任何问题承担有限的义务和责任。事实上,终端用户很少意识到这个问题。
零工工作者与其服务的终端用户之间的关系是模糊的,其模糊程度取决于中介采用的商业模式,以及监管机构的特征。
2.零工工作者
所有年龄层次的群体都在参与零工经济,而千禧一代(指出生于20世纪时未成年,在跨入21世纪以后达到成年年龄的一代人)和婴儿潮一代(指出生于1941—1964年的一代人)占据了这类工作者总数的70%。2016年,千禧一代占自由劳动市场总量的40%。零工经济工作者中的绝大多数人(70%~90%)主动选择了零工工作,多数零工工作者并非全职从事零工工作,他们大多将此作为工资收入的补充。[9]参与零工经济的工作者往往被称为独立承包人(Independent Contractors),也被称为自由职业者(Free-lancers)、个体经营者(Self-employed)、顾问(Consultants)和电子自由职业者(E-lancing workers)。独立承包人与其他非正式员工、正式员工相比,在工作时间表、公司福利等方面存在的异同(见表2)。[10]
表2 对比独立承包人与其他非正式员工、正式员工相比,在工作时间表、公司福利等方面存在的异同
3.中介平台
整个专业人才市场可以被视作一座金字塔,在底端有无数的数字平台和猎头公司提供着技术含量低、报酬少的商品化工作机会。第二层则包含了需要更多技能和专业性的平台,如为司机、艺人、通信工作者和文案人员而设的平台。这里的竞争来自专业猎头公司,有时也来自自由职业者本人。最高层梯队则是高薪零工。这一层次的数字匹配平台相对较少,并且包括了一些高度专业化的竞争者。专业咨询机构也参与了竞争。最重要的是,自由职业者因其自身宝贵的专业技能而同时成为这些公司想要挖掘的资源和它们的竞争对手。
而独立承包人可以通过多种渠道获得工作(见表3[11])。其中人力云渠道中数字平台的分类详见表4[12][13]。
表3 工作的获得渠道
表4 数字平台的分类
(三)零工经济、共享经济与按需经济间的异同
1.共享经济与零工经济
共享指将我们的东西分发给他人供其使用的行为和过程,以及从他人处获得供我们使用的东西的行为和过程。共享经济是指在点对点层面上共享实物资产而引发的经济活动。如果所共享的资产有一部分是无形的,那么这就和零工经济产生了交集。共享经济和零工经济的主要区别在于,前者包括了涉及实体资产的服务或体验购买,而后者则是有时限的、由个人交付的服务。在高价值零工经济服务中,交易的内容可能包括无形资产,如零工工作中开发的知识产权,但并不涉及实体资产。
表5 研究特征总结
2.按需经济与零工经济
按需经济是宏观意义上零工经济的一个子集,它是指产生于数字市场的一种能够满足客户“即时”获取商品或服务需求的经济活动。如果服务的价值定位和紧急性相关,那么共享经济和按需经济产生交集。按需经济和零工经济的关键区别在于需求的即时性,而即时性取决于零工所需的技能水平和持续时间。
二、独立承包人有效性检验
Carol Flinchbaugha对66篇关于独立承包人的研究进行了整理,将独立承包人有效性的研究结果归纳为三类,即独立承包人态度和行为、运营有效性和公司财务有效性(见表5)。[16]
由表5可知,关于独立承包人有效性的研究结果往往相互矛盾,其原因是工作者(包括合同工、兼职工、季节性工和临时工)与公司雇佣关系的模糊定义,且相对较少的研究对独立承包人的有效性进行检验。
(续表5)
(续表5)
在美亚·贝克(Meyer Becker)和范·迪克(Van Dick )的情境—深层结构身份综合模型的基础上,卡罗尔·弗林茨堡(Carol Flinchbaugha)和莫塔扎·左北(Mortaza Zareb)进一步强调了选择身份相关的社会影响和情景突发事件如何影响承包商的有效性[17],见图3、表6。
该模型提出的假设如下:
(1)身份有关的社会影响(如组织支持认知、联盟和协作、互惠的社会交换、信任)影响承包商的身份从位于过渡到深层结构,由此经历更高水平的身份相关的社会影响的独立承包人将发展更高水平的深层结构识别。
表6 独立承包人的身份与效有效性:社会与情景事件的作用
图3 独立承包人过程模型
(2)独立承包人的深层结构特征降低了合同角色的不确定性,从而提高了效率收益。
(3)独立承包人的工作自主性水平与独立承包人的身份类型相互作用,当身份处于与深层结构相反的位置时,工作自主性与独立承包人的有效性呈正相关。
(4)独立承包人自愿进入合同的程度与独立承包人身份类型相互作用,当身份处于与深层结构相反的位置时,自愿进入的程度降低了角色的不确定性,并与独立承包人有效性呈正相关。
(5)独立承包人对工作的不安全感的感知与独立承包人身份类型相互作用,当身份处于与深层结构相反的位置时,工作安全感的感知降低了角色不确定性,并与独立承包人的有效性呈正相关。
(6)独立承包人对公司所需特定技能的知识与独立承包人的身份类型相互作用,当身份处于与情景身份相反的位置时,拥有公司所需特定技能的知识减少了角色的不确定性,并与承包商的有效性呈正相关。
三、规则网络与制度对零工经济的影响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以全职持续雇佣合同形式出现的标准雇佣关系代表了先进的创新,为发达经济体的工人提供收入、工作和社会保障。这些工作形式本质上是战后劳资关系学者定义的“规则网(Web of Rules)”,即管理企业和工人之间关系的条款和条件。这些规则是由双方在工作场所或其行业代表在国家规定的规章范围内共同商定的。[18]
首先,随着商业活动和所有权的国际化和分散化,产品和金融市场竞争水平提高,削弱了传统组织劳动力的议价能力,推动了商业合同中雇佣员工方式的变化。其次,信息、通信、制造和运输技术改变了供应链,促进了灵活的积累形式,生产、分销和融资日益融入全球网络。再次,全球金融危机后的“紧缩”时期导致了工资的下降压力和偶发工作形式的显著增加。最后,合同形式和工作规则的变化往往被认为是全球竞争的必然结果,它们反映了雇主的主导意识形态和雇主权力的有意识立法增强。由此,工作者与传统上规范劳动标准的机构之间脆弱的关系促进非标准工作形式的出现。
传统意义上的规则网络产生了变化,三个当代规则网络共同构成了一个新兴的“规则拼凑”。第一个规则网络是传统的通过集体谈判进行联合规制的规则网络。传统的有系统的规则网,即标准的雇佣合同和传统上维持这些规则的集体谈判等联合管理机制,在许多国家仍然很突出。在大多数国家,使传统规则网能够广泛覆盖的条件已经减弱。除了一些例外,特别是在产品市场竞争风险最小的劳动力市场,集体谈判在任何地方都在下降,而且不太可能很快逆转。第二个规则网络是在过去25年经历了可观增长的职业和行业之间形成的一个没有工会的规则网络,这些行业包括白领私营服务行业,如专业服务和快速消费品公司。这些部门与人力资源管理特别是人才管理的出现以及相关的一元主义思想潜流有关。这些行业的专业人士由于其稀缺的技能和流动性而具有相对较高的个人议价能力,这就降低了工会谈判和法定最低标准的必要性。第三个规则网络涉及非工会的低技能职业、非专业的私营服务业以及易受自动化和离岸外包影响的行业,这些行业将权力平衡从工人转向雇主。在许多自由市场经济国家和协调市场经济国家,如德国,政府引入法定最低工资和条件主要是针对这个网络中的工人,他们再也不能依靠工会来保护他们。在欧洲范围内,欧盟指令在加强最低劳工标准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工会也能够利用围绕个人雇佣权的诉讼来补充而不是替代集体谈判。虽然法律法规通常在管理劳动力市场方面发挥了一些作用,但是在过去30年里,随着政府迫于公众压力提高最低标准,个人就业权利显著增加。然而,这些法定最低标准并没有阻止工资停滞和非标准合同的出现,后者的工人由于议价能力有限而难以抗拒这些合同。
传统系统规则网络收缩所产生的体制实验可以分为5 种类型(见表7),每一种崩溃表现的解决都是一种制度创新。
表7 表现为传统规则网络的收缩和制度实验的发展
四、总结
零工经济方兴未艾,零工工作者的规模逐步增加,企业与劳动力市场也发生了逐步改变模式。尽管现在它只作为一种补充模式,但其低成本、高效率的人本服务模式必将在未来影响社会契约关系的建立、数字平台化的发展。零工经济下,工作者的工作时间灵活性、工作自主性提高,从而提高了工作满意度以及公司财务绩效。平台对企业需求与零工工作者特征的整合降低了信息流动的成本,使得劳动力市场进一步走向完全竞争,企业的用人成本也得以降低。零工经济的发展也带来了诸多的问题(见表8),企业与学者都在不断探索有效的解决方案。
零工工作既不是新事物,也不是由技术决定的,也不是同质化的,也不是经济各个方面不可避免的、不可阻挡的“颠覆性”工作,它已经并将继续以各种方式为21世纪的职场做出贡献。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以及我国互联网的飞速发展,零工这种新形态的就业模式吸引了诸多企业与研究者的关注。不同于过去稳定的工作方式,零工经济下的人们可以从事更多种类、更精细划分的灵活工作,企业的岗位设计和员工招募也随之迎来新的挑战,薪酬将更多地与工作结果相关联,员工逐渐成为工作的核心主导,其个体间知识技能的协同重要性被放大。但相应的问题也应被指出,零工经济的契约关系模糊了传统契约关系,其争议往往存在于中介、企业和从业者三方如何构成劳动关系契约,以及如何保护劳动法保护范围外的从业者。此外,国内的研究上也存在一些可以深入探讨的话题,如零工经济内涵、适用性的界定;进行零工经济相关量化研究时的模型工具的开发;国内零工工作者的安全保障问题;中介平台、企业及从业者三方的法律契约问题;零工经济模式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企业岗位设计的革新方式;零工经济下工作者的工作承诺与国内传统人情工作关系重构问题等。
表8 零工经济发展的问题及应对
当今社会在零工经济的趋势下,机遇与挑战并存。灵活的用工方式为从业者和企业提供了更便捷高效的匹配机制,用人成本降低,企业可以更好地找到适合当下竞争环境的人选,更注重企业内外部资源的协同性,人的重要性得以提高,同时这样的改变必定伴随着阻碍,工作与生活更难以分离与平衡,人们对企业的承诺感与认同感变得模糊,因而零工形式有可能不适用于一些需要员工熟悉企业文化、工作流程而提高工作熟练度的传统行业。
我国企业也应结合国内发展状况,厘清零工经济的国内趋势,在零工经济时代到来前,提前规划布局企业的转型或发展方向。相关数字化人才的引进,组织结构的网络化、扁平化发展,岗位设计多元化、弹性化,新劳动关系下的契约关系等等都是企业需要考虑的问题。此外,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共中央、国务院出台了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十三五”国家信息化规划、制造业与互联网融合发展、促进大数据发展行动等政策,企业可以结合国家支持性政策,进行企业的发展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