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使用障碍患者双侧伏隔核-全脑功能连接静息态fMRI 研究
2021-01-21戴云蕊张洁喻婷婷李臣鸿陈军
戴云蕊 张洁 喻婷婷 李臣鸿 陈军
酒精使用障碍(alcohol use disorder,AUD)的特征是对饮酒失去控制,伴随着与动机行为的执行以及压力和情绪控制相关的脑区的改变[1]。AUD临床诊断常通过第5 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fifth edition,DSM-5)的标准化问卷来判断,如果患者在过去12 个月内至少满足两个AUD 标准,则被归类为AUD,酒精依赖和酒精滥用同属于AUD[2]。奖赏被认为是成瘾行为发展的重要机制。中脑皮质边缘通路通常被称为“奖赏通路”,这是一个巨大而复杂的网络中枢,综合了动机、情感、学习、认知、压力和感觉运动信息,主要由两条神经化学通路组成,即中脑边缘通路和中脑皮质通路,前者从中脑腹侧被盖区通过前脑束内侧延伸到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NAc)[3]。研究表明,NAc 在参与成瘾形成的脑区和神经回路中占有中心位置。包括酒精在内的大多数成瘾物质会导致NAc 细胞外多巴胺浓度增加,通过反复暴露,具有成瘾潜能的物质可能会成为一种强有力的奖励,并强化刺激,最终导致成瘾行为的发生[4]。近年来,随着功能磁共振成像(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fMRI)的发展,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AUD 患者脑功能的改变,但国内鲜见AUD 患者NAc 相关fMRI 研究。本研究拟以双侧NAc 作为种子点,探讨AUD 患者静息状态下NAc-全脑功能连接(functional connectivity,FC)改变,为AUD 的成瘾机制提供新见解。
资料与方法
1.研究对象
酒精使用障碍组:于2019 年9 月~2020 年6月临床收集AUD 患者32 例,所有患者均符合DSM-5 中AUD 诊断标准,均为右利手,男性。纳入标准:(1)年龄30~60 岁;(2)饮酒时间超过10年,日均饮酒量大于150 ml (以42°白酒为标准);(3)密西根酒精依赖调查表(Michigan alcoholism screening test,MAST)评分(总和法)大于等于6分;(4)尼古丁依赖检测量表评分在0~5 分之间。排除标准(伴有以下情况之一者将被排除):(1)既往头颅外伤史或脑血管病、脑肿瘤等神经系统疾病或颅脑手术史;(2)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及家族遗传病;(3)癫痫或精神疾病史;(4)除酒精以外的其他物质成瘾史;(5)MRI 检查禁忌证者。
健康对照组:同期招募健康志愿者21 例。纳入标准:(1)无酒精及其他物质依赖;(2)年龄、性别、利手、受教育程度等与酒精使用障碍组相匹配。排除标准:同酒精使用障碍组。
本研究经过武汉大学人民医院临床研究伦理委员会批准(2018K-C061),所有受试者均被告知试验内容和磁共振检查注意事项,均自愿参加并签署了知情同意书。本研究不涉及任何利益冲突。
2.图像采集
使用3.0 T MRI(GE Discovery MR 750 w)扫描仪,8 通道头部线圈,采用配套的橡胶软塞及泡沫耳塞固定头部,以降低设备噪音,防止运动伪影。嘱受试者在扫描过程中保持静止,尽量不思考问题。所有受试者首先进行常规T1WI、T2WI、T2-FLAIR 序列扫描,由两名影像诊断医师排除器质性颅脑损害后再进行3D T1WI 结构像及静息态fMRI 功能像数据采集。高分辨率3D T1WI 采用矢状位进行扫描,扫描参数:TR 8.5 ms,TE 3.3 ms,视野240 mm×240 mm,FA 12°,层厚1.0 mm,无间距扫描,矩阵256×256,体素1 mm×1 mm×1 mm。静息态fMRI 图像采用梯度回波平面成像(echo planar imaging,EPI)序列进行扫描,扫描参数:TR 2000 ms,TE 25 ms,视野240 mm×240 mm,FA 90°,层厚3.5 mm,层间距0.6 mm,层数40 层,矩阵大小64×64,扫描时间约8 min。
3.数据处理
预处理:采用基于Matlab R2013b(http://cn.mathworks.com/products/matlab/)操作界面,在SPM 12(http://www.fil.ion.ucl.ac.uk/spm/)运行环境下的DPABI(http://rfmri.org/dpabi)软件进行数据预处理。预处理过程包括:(1)图像格式转换:采用DPABI 自带的工具,将所有被试者原始数据DICOM 格式文件转换为4D NIFTI 格式;(2)剔除前10 个时间点,最终每个数据保留后230 个时间点进行后续分析;(3)时间层校正:各个扫描层之间的采集时间是有差异的,通过一定的算法纠正这一时间差异,调整到同一时间点;(4)头动校正:排除头部运动平移超过3.0 mm 或任意方向旋转超过3.0°的被试;(5)空间标准化:将所有被试的功能像利用DARTEL 方法与结构像匹配并归一化到标准蒙特利尔神经研究所(montreal neurological institute,MNI)空间,重采样分辨率为3 mm×3 mm×3 mm;(6)平滑:使用半高全宽为6 mm 的高斯核对标准化之后的图像进行空间平滑;(7)去线性偏移;(8)低频滤波:使用频率为0.01~0.08 Hz 的带通滤波对受试者数据进行处理;(9)去除协变量:提取脑脊液、白质、全脑和头动的平均信号作为协变量进行简单线性回归,以排除这些因素对结构造成的影响。
FC 分析:参考Gu 等[5]定义的伏隔核Talairach坐标,使用REST 软件(http://www.restfmri.net)以±12、±8 作为双侧伏隔核中心坐标值,以6 mm 为半径获取球形兴趣区,提取该区域内的平均时间序列,与全脑其他区域进行基于体素的时间序列相关分析,获得成对区域的相关系数,得到FC 统计图,并将相关系数进行Fisher Z 转换,使数据符合正态分布。
4.统计学分析
计量资料统计分析:首先检验其正态性及方差齐性,若都满足则采用SPSS 26.0 软件对计量资料进行独立样本t 检验,统计描述以均数±标准差(±s)表示,以P<0.05 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若数据不满足正态分布则采用非参数检验,统计描述采用中位数(四分位数间距),以P<0.05 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FC 结果统计分析:采用SPM 12 软件(http://www.fil.ion.ucl.ac.uk/spm/)对酒精使用障碍组和健康对照组FC 转换后的Z 分数统计图行双样本t 检验。使用Rest Slice Viewer 软件查看统计结果,采用Alphasim 方法进行多重比较校正(FWHM=6,rmm=5,P=0.05),将连续体素>228 个体素(6156 mm3),P<0.05 的脑区定义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的区域,记录其MNI 坐标,查看具体解剖位置,并记录t 值。
结果
1.一般资料的统计结果
经头动校正,共6 例(酒精使用障碍患者4 例,健康对照2 例)数据被剔除,最终28 例酒精使用障碍患者和19 例健康对照纳入此研究。所有被试均为男性、右利手,两组的一般资料符合正态分布和方差齐性检验;年龄、受教育程度、MoCA、MMSE评分两组间无统计学差异(P>0.05)(表1)。酒精使用障碍组的饮酒年限为(25.14±10.60)年,MAST评分(总和法)为(8.43±3.98)分,ADS 评分为(9.14±4.67)分。
2.酒精使用障碍组与健康对照组的双侧伏隔核-全脑FC 差异
采用双样本t 检验对酒精使用障碍组和健康对照组FC 转换后的Z 分数统计图进行统计分析,结果显示:以左侧伏隔核作为种子点,酒精使用障碍组较健康对照组静息态下FC 减弱的脑区包括左侧颞上回、右侧缘上回、右侧额中回、右侧小脑山坡,差异有统计学意义(Alphasim 校正,P<0.05)(表2,图1);无FC 增强的脑区。以右侧伏隔核作为种子点,酒精使用障碍组较健康对照组静息态下FC 减弱的脑区包括左侧枕下回、右侧额中回、右侧颞中回、右侧梭状回,差异有统计学意义(Alphasim 校正,P<0.05)(表3,图2);无FC 增强的脑区。
讨论
本研究创新性使用NAc 作为种子点,探讨AUD 患者全脑FC 改变。结果显示,与健康对照组相比,AUD 患者双侧NAc-全脑FC 无增强脑区,而FC 减弱脑区多位于右侧。高辉[6]研究发现,慢性酒精依赖患者右侧伏隔核体积大于左侧,这可能与大脑运动皮层和皮层下结构功能不对称有关,也可能与利手情况有关(均为右利手)。本研究同样仅纳入右利手患者,因此脑区分布是否与利手相关还需进一步研究。
表1 酒精使用障碍组与健康对照组一般计量资料比较
表2 酒精使用障碍组较健康对照组左侧伏隔核-全脑FC 改变的脑区(Alphasim 校正,P<0.05)
表3 酒精使用障碍组较健康对照组右侧伏隔核-全脑FC 改变的脑区(Alphasim 校正,P<0.05)
NAc 属于腹侧纹状体,主要与边缘系统相连。神经化学和免疫组织化学将其分为外侧的壳和内侧的核。NAc 作为杏仁核、基底节区、中脑边缘多巴胺能区、丘脑内侧区和前额叶皮质之间的中枢结构,在杏仁核复合体向这些区域的信息传递中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与前额叶皮质和杏仁核一起构成大脑回路,负责与工作相关的功能[7]。研究表明[8],慢性酒精暴露会导致NAc-前额叶皮质的γ-氨基丁酸能和谷氨酸能突触发生神经适应,这种改变可能会引起相应脑区结构和功能的改变。本研究发现AUD 患者双侧NAc-右侧额中回FC减弱,该结果证实了先前有关AUD 患者额-纹状体FC 减弱的报道[9,10],进一步验证了慢性酒精暴露对额-纹状体回路的影响。Galandra 等[9]指出AUD 患者认知功能的下降主要涉及与工作记忆和注意力相关的执行脑区,如背外侧前额叶是执行控制网络的关键节点,它的改变可能会导致患者认知功能障碍。对此,还需更多的临床资料及量表来判断患者认知功能状况。
小脑也是易受酒精损害的脑区之一,研究表明约10%~25%的酗酒者会发生小脑变性,其被认为是AUD 最常见的中枢神经系统并发症,主要表现为小脑性共济失调[11]。此前已有研究报道AUD患者小脑灰白质的萎缩[12,13]。AUD 与脑损伤有关,尤其是额-顶叶-小脑回路,此回路异常与语言、空间工作记忆、执行功能以及步态和平衡改变有关[14]。Balsters 等[15]从BrainMap 数据库收集健康受试者的神经影像学资料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小脑和前额叶和顶叶的共激活,验证了此回路的存在。另有学者[16]使用低频振幅(amplitude of low frequency fluctuation,ALFF)分析法研究慢性酒精依赖患者与健康对照组大脑活动的差异,结果显示患者右侧顶下小叶和右侧辅助运动区ALFF 值较高,而左侧楔前叶和双侧小脑后叶ALFF 值减低,提示长期酗酒会扰乱前额叶-顶叶-小脑回路。本研究发现AUD 患者双侧NAc-右侧额中回和左侧NAc-右侧缘上回、右侧小脑山坡FC 均减弱,缘上回属于顶下小叶脑区,这可能提示NAc 功能异常破坏了额-顶叶-小脑回路。
既往研究表明,枕叶主要与视觉处理有关,颞叶与视觉与听觉功能有关,颞上回作为初级听觉皮层,负责声音的感知,颞中回、颞下回以处理视觉信息为主[17]。在注意调节过程中,包括背外侧前额叶、梭状回和颞上回皮质在内的额颞回路与抑制无关信息和干扰物有关。Bach 等[18]指出酒精依赖患者双侧颞上回、颞中回和颞下回灰质体积均减小,并与酒精脱氢酶基因有关。此外,在奖赏和惩罚的背景下,NAc、边缘和包括颞叶在内的旁边缘系统,在情绪反应和行为调控中起着关键作用,而行为和情绪调节不良是AUD 的核心特征[19]。本研究发现AUD 患者左侧NAc-左侧颞上回、右侧NAc-右侧颞中回、右侧梭状回及左侧枕下回FC均减弱,该结果提示患者大脑奖赏通路和额颞回路可能受到影响,从而引起情绪不稳,注意力下降和视听觉改变。但目前文献并不一致,Han 等[20]使用背外侧前额叶作为种子点,观察到慢性酒精依赖患者背外侧前额叶、颞叶和纹状体之间FC 增强。其差异可能是种子点的选取导致的,需要进一步研究。
慢性酒精依赖及滥用对神经系统的影响通常是不可逆的。本研究AUD 组与健康对照组包括MoCA、MMSE 在内的临床资料无统计学差异,表明这种神经系统改变可能很细微,可发生在无明显临床症状提示病理改变的情况下。也说明了fMRI 作为一项新技术,能较早的发现患者神经系统改变,虽然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来阐明所见变化的神经病理学机制。
当前研究的局限性在于:首先,本研究样本量较小,还需要更大的样本量来对结果进行验证;其次,本研究仅纳入男性、右利手受试者,对于性别和利手情况对结果的影响不得而知。总之,本研究结果表明AUD 患者存在NAc-多个脑区FC 改变,长期酒精暴露可能破坏了患者奖赏通路、额-纹状体、额-顶叶-小脑以及额颞回路,为AUD 的成瘾机制研究提供了一定影像学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