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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卫风·淇奥》所赞君子的当代意义

2021-01-20叶正渤

关键词:绿竹诗集饮酒

叶正渤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上古时期人们观念中的君子,大多指在位者,也即贵族卿大夫,有的也指品德高尚、有一定修养的人。在位之君子他们往往具有以仪表美、懂礼貌、讲诚信、讲道德、忠君尽职、仁惠爱民等为思考问题以及行为的准则,例如《左传》中所论及的君子(1)参见叶正渤:《〈左传〉“君子”文化浅析》,第二届“君子文化论坛”提交的论文。。到了春秋末期以后,君子指称的主要对象发生了转移,大多指品德高尚和有一定修养的人,并把他们作为社会期望的人格榜样,有的也指在位者。这两种人分布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当然也有交叉,客观上他们对社会的文明进步都起到积极的表率作用,所以至今仍有表率作用和启发意义。例如,《诗·卫风·淇奥》所赞美的在位者君子卫武公便是。

《诗·卫风·淇奥》(奥,读yù)共有三章: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1]45-46

《诗·卫风·淇奥》采用起兴的手法,每章开头皆以“绿竹”起兴,借绿竹的修长美盛、青翠和浓密来赞颂君子的高风亮节。朱熹《诗集传》注:“卫人美武公之德,而以绿竹始生之美盛,兴其学问自修之进益也”[1]45;“而《宾之初筵》,亦武公悔过之作,则其有文章而能听规谏,以礼自防也,可知矣。”[1]46这个君子,据《毛诗序》是指西周末年卫国的武公。朱熹《诗集传》注曰:“君子,指武公也。”据考证,武公即卫国的武和,生于西周末年,曾经担任过周平王(前770—前720年在位)的卿士。《诗集传》注曰:“按:《国语》武公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恪恭于朝,以戒我。’遂作《懿》戒之诗,以自警。而《宾之初筵》,亦武公悔过之作,则其有文章而能听规谏,以礼自防也,可知矣。卫之他君,盖无足以及此者。故序以此诗为美武公。而今从之也。”[1]46朱熹注所引见《国语·楚语上》。

《国语·楚语上》:“昔卫武公年数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闻一二之言,必诵志而纳之,以训导我。’……及其没也,谓之睿圣武公。……《周书》曰:‘文王至于日中昃,不皇暇食。惠於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犹不敢骄。”[2]这是楚国左史倚相欲见老臣申公子,申公子不欲见,而讲的一段话,意在劝申公子不要倚老卖老,而应当像卫武公那样自我有所儆诫。连周文王都“至于日中昃,不皇暇食”,恭敬地勤于职事,而况汝(指申公子)乎?可见当时的人们对于在位之正人君子给予高度的认可、赞颂和期待。

用现代人的话来讲,周武公的道德修养,就像初生的绿竹那样又美又茂盛,且不断上进茁壮。大家都知道,竹笋刚穿出地面时是又白又嫩,象征洁白无瑕,且奋发上进。到了第二日晨,一下子就窜出地面很高。然后一边窜高,一边变粗,茁壮成长,终成长为有用之才。

第二章,《诗集传》注曰:“以竹之坚刚茂盛,兴其服饰之尊严,而见其德之称也。”

竹子坚硬刚直茂盛,作为君子,要像竹子那样既有外表美,绿竹猗猗,庄重而不妩媚,更要有内在美;既要讲究穿着干净整洁,仪表堂堂,同时自己的行为也要端正,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更不可口是心非,甚或口蜜腹剑,做人万万不可如是。至善必须出自内心,而不是体现在表面上。俗话说“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第三章,《诗集传》注曰:“以竹之至盛,兴其德之成就,而又言其宽广而自如,和易而中节也。盖宽绰,无敛束之意;戏谑,非庄厉之时。皆常情所忽,而易致过差之地也。然犹可观而必有节焉,则其动容周旋之间,无适而非礼,亦可见矣。礼曰:‘张而不弛,文武不能也;弛而不张,文武不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此之谓也。”[1]46

君子品德高尚,“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君子为人,“宽兮绰兮”,既意志坚定,忠贞纯厚,又心胸宽广,平易近人,如此方可谓贤人良臣,才是真君子。

《淇奥》从外貌仪表、才能文章和道德修养三方面反覆吟颂了卫武公:外貌,仪表端庄、威严、服饰整洁,是一个高雅君子的形象;才能,文章、学问、处事的能力;品德,高尚,意志坚定,忠贞纯厚,心胸宽广,平易近人。从外貌仪表服装,到内心世界为人,从办事能力与方式,武公都是典型的贤人良臣。在位之君子,就应当像卫武公那样仪表端庄、威严、服饰整洁,任何时候都不苟且;加强自身道德修养,言行表里如一,既有才,更有德,心胸宽广,尽忠尽职,为民之事是视。孔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论语·宪问》)其说是也。

另外,《诗·小雅·宾之初筵》是卫武公悔过所作之诗,讽刺饮酒无度,失礼败德。全诗五章,每章十四句。该诗通过描写宴饮的场面,讽刺在位者酒后失态、失言、失德的种种丑相,表明作者反对滥饮的态度。《毛诗序》曰:“《宾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沉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1]165其诗如下: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

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宾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

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醉既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

宾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其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德。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1]217-219

全诗大致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第一、第二两章,写合乎礼制的酒宴场景:既有丰盛的菜肴,美酒琼浆,宾客按序入席,还有钟鼓雅乐,更有射侯取乐,可谓“鼓瑟吹笙”“称彼兕觥”,一派欢乐祥和的酒宴景象。朱熹《诗集传》曰:“卫武公饮酒悔过而作此诗。此章言因射而饮者,初筵礼仪之盛:酒既调美,而饮者齐一;至于设钟鼓,举酬爵,抗大侯,张弓矢,而众偶拾发,各心竞云,我以此求爵汝也。”[1]217

第二部分第三、第四两章,分别描写了宾客未醉和既醉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和表现。未醉酒时,个个都是正人君子,仪态大方,秩序井然;既醉酒后,则威仪幡幡,丑态百出,未知其所处。朱熹《诗集传》曰:“此言凡饮酒者、常始乎治、而卒乎乱也。”“此章极言醉者之状。因言宾醉而出,则与主人倶有美誉。醉至若此、是害其德也。饮酒之所以甚美者,以其有令仪尔。今若此、则无复有仪矣。”[1]218

第三部分是第五章,总结沿袭已久的酒风酒礼,否定此种饮酒风气真是要不得,从而否定庸俗的官场酒场风气。

在我国历史上,商王朝君臣曾因滥饮而亡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殷鉴之不远也。

《淇奥》正面赞颂、描写卫武公作为在位者君子的形象,《宾之初筵》则从反面描写卫武公有自知之明,能悔过,严格要求自己。常人,甚至某些在位君子伟人,往往喜欢听恭维的话,而听不进逆耳的话。然而事实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卫武公不仅主观上加强自身修养,而且还能反思所见所闻以及自身不足。这种修养更是难能可贵。这些对后世都曾产生积极的影响。例如,《论语·公冶长》曰:“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3]

春秋时郑国的子产与西周末卫武公的身份相同,都是国相,是在位之君子。他们都注重自身修养,讲文明礼貌,讲仁义道德,忠君爱民、恪尽职守。对于今天的社会管理者来说,无疑是有借鉴意义的。唯有如此,才能在群众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才能真正为民服务。

如果再大而广之,每个国民都以君子之德严格要求自己,作为自己的行为规范,见贤思齐,努力塑造君子人格,具有君子风范,努力成为李汝珍在《镜花缘》中所描绘的“耕者让田畔,行者让路。士庶人等,无论富贵贫贱,举止言谈,莫不慕而有礼”,则吾国必成为“礼仪之邦”,真正的君子之国矣,而不是孔子所说的“中国失礼,求之四夷”。愿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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