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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中国书籍设计主体的贡献

2021-01-20许甲子

湖南包装 2020年6期
关键词:书籍装帧装帧书籍

许甲子 李 想

1.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2.大连医科大学艺术学院,辽宁大连 116044

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经济繁荣发展。书籍出版方面向苏联学习,形成了规范化、制度化和标准化的出版制度;书籍设计风格方面也吸取苏联、欧洲和美国的艺术风格,为新中国的书籍设计注入了新的活力。同时一些学者投身到书籍装帧的教育中,为培养出版业发展需要的艺术人才做出努力,也涌现出一大批设计者,将自身的艺术修养和设计观念赋予书籍设计,形成此时书籍设计的整体风貌。

1 专业教育体系下设计主体的贡献

1956年,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成立中国首个书籍装帧专业,学制为5年,由邱陵和张光宇主要负责。通过对书籍装帧专业人才的培养,满足了各大出版社和印刷行业的人才需求,也有一些留校任教,他们成为新中国书籍设计事业繁荣发展的中坚力量。

1.1 邱陵

邱陵1944年考入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图案科,师从于雷圭元、邓白、柴扉、李一夫等老先生,积累了扎实的绘画与实用美术基础。后经从事出版工作的季贺润、张静庐等先生带入出版业,从书籍的封面和内页版式开始摸索,持之以恒地专注于装帧事业几十年。1959年邱陵为中国青年出版社设计精装本《高尔基作品选》(图1),已经呈现出特色鲜明的装帧设计风格,封面上半部分为装饰纹样与高尔基侧面单色肖像,下半部分采用宋体横排的书名信息,整个封面用两套色,材料工艺上使用装帧布与丝网印刷相结合的手段,实现了凹印的触感。书籍内印有彩色高尔基人像用来连接封面与内页,在纸张选择上区别于内页单色印刷用纸,对四色印刷的承载度更为适应。《高尔基作品选》在结合材料、压痕工艺与设计把控等方面恰到好处,形成了具有现代设计语言的书籍设计作品。《海誓》封面(图2)尽管没有实现复杂的工艺,仅使用彩色印刷,但更多意义上是一幅完整的艺术作品,艺术形式接近日本浮世绘的海浪图,洋为中用并契合“海誓”的主题,扉页用图案做了装饰,书的封面、书脊与封底相连接,体现出邱陵在装帧方面的现代设计思想。

邱陵曾认为:“1966年前,书籍的整体风格趋于政治化或造型雷同,甚至硬将色彩分成‘阶级性’,影响了艺术家在装帧上的发挥。[1]”尽管宏观政策一定程度影响书籍的艺术形式,但在邱陵的设计作品中仍然不乏创新的设计语言,并大胆使用构成形式作品。如《火炬》(图3)、《凯旋》(图4)、《伏枥集》(图5)等,通过饱满丰富的色彩来分割画面,同时使用几何构成式的面积对比达到画面的视觉均衡。《凯旋》的插图起到装饰内页的效果,而《伏枥集》扉页与封底的图形装饰则形成统一的画面语言,总体来看均具有此时印刷技术手工条件下的设计特征。

邱陵学习图案科出身,从其书籍装帧作品中不难看出,他将较高艺术素养结合书籍主题,并考虑书籍阅读的功能,将其体现于封面设计的同时,还能够形成多样的艺术风格,具有鲜明的个人特点与时代特色。如在《海誓》中,将完整的绘画作品贯穿于封面与封底,只保留书名一种字体信息;《凯旋》封面用等面积颜色风格的方式,但只使用一套色,但在书籍封面有限的空间内,画面在白色与绿色的底色上互为正负,表达完整;《伏枥集》中使用蓝色的毛笔飞白笔触代表水面,与奔跑中马的图形相呼应,因此在邱陵的书籍设计作品中体现出较高水平的个人艺术修养。邱陵在其书籍设计作品中,大量采用图文混排,同时结合纸张材料与印刷工艺技术共同构建书籍形态,已经具有了现代设计思想。如《高尔基作品选》精装本使用装帧布结合丝网印刷压印技术,已经大大超出了当时书籍装帧作品的技术和美学范畴。

作为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书籍装帧专业创始人之一,邱陵不仅在书籍装帧设计实践方面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在艺术创作、实践教学方面也有着深厚的积累,同时为适应教学的需要,其在现代书籍装帧设计理论方面也有积极探索,1958年编写了《书籍装帧设计》,1960年编写《书籍装帧艺术简史》作为教学讲义,该书1984年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正式发行(图6)。书中从时间的纵向与地域的横向两方面论述从古代至现代,从“书籍美术”到“书籍装帧艺术”的发展。余秉楠评价这本书是“关于中国书籍艺术的第一本著作”“填补了中国装帧史的空白”[2]。邱陵作为中国书籍装帧教育领域的奠基人,不仅在装帧设计领域有大量作品呈现,而且将在这一过程中得到的知识做系统地梳理,致力于对书籍装帧乃至设计教育事业的发展,为中国设计教育从书籍设计实践与理论方面均贡献了个人力量。

图1 《高尔基作品选》(中国青年出版社,1956年)

图2 《海誓》(作家出版社,1961年)

图3 《火炬》(作家出版社,1961年)

图4 《凯旋》(作家出版社,1962年)

图5 《伏枥集》(作家出版社,1963年)

图6 《书籍装帧艺术简史》(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图片来源于作者收藏书籍)

图7 《装饰》杂志设计的刊名字体

图8 《万象》杂志设计的刊名字体

图9 《泼克》杂志设计的刊名字体

图10 画展《西游漫记》设计字体(图7-10为作者临摹刊名字体)

图11 《西游漫记》(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

1.2 张光宇

张光宇作为新中国书籍装帧专业奠基人之一,对书籍的设计与字体设计有着独特的观点与经验。他在民国时期已为期刊与书籍设计过大量风格多样的书名字体。20世纪30年代起,他先后为《时代》杂志、邵洵美的小书《小姐须知》、《万象》杂志(图7)、《泼克》杂志(图8)等设计期刊名与书名的美术字,在直接体现装帧效果的字体设计方面较早地积累了实践经验。1945年11月起,《西游漫记》相继在重庆、成都、香港等地多次展览,张光宇为画展设计了字体“西游漫记画展”(图9)。1958年《装饰》创刊,张光宇任编委,并设计刊名字体(图10),一直沿用至今。邱陵评价他为“著名的艺术家、民间艺术家、漫画家,更是一位实干家”[3]。在对书籍装帧专业的探索中,张光宇以其深厚的艺术功底,不仅为书籍封面的美术字做出了大量作品,也为具有代表性的文学艺术类书籍创作插图作品,如《屈原》《望夫云》《西游漫记》等。

张光宇为杂志刊名或书名字体的绘制,从艺术创作风格上看,具有较强的装饰特征。从他个人的设计风格来看,20世纪30到50年代末的近30年间,他的美术字创作具有强烈的个人艺术风格,并随时代发展,在字形与适用性上发生了进展性变化。如1930年作品“时代”与之后的“小姐须知”,使用立体或点线构成的方式来表现汉字,从此时的美术字表现手法上来看较为新颖。但以西方现代主义设计的风格与趋势来看,在文字的可读性与易读性功能上显得较弱,尤其“小姐须知”的美术字绘制,具有文字识别与阅读能力的对象,可能要停留数秒或更长时间才能完成认知过程并且较容易识别成其他汉字。随着时间推移与设计经验的丰富,张光宇对汉字的美术化除了具有一定的装饰特征,还兼顾识别功能的考量。如他为画展《西游漫记》设计的“西游漫记画展”相比较于之前设计的“泼克”,风格上近似,笔画的宽度与间距一致,但“西游漫记画展”要成熟于前者,不仅因为笔画有起始端与末端的细节处理,更是将每个字的面积都平均化,具有规则与规律性。1958年的“装饰”,相比之前在设计上更加成熟,表现风格与“万象”较为相似,均为繁体并且笔画的处理方式都用了与“回字纹”(中国传统装饰图形,形状近似汉字中的“回”字)相似的处理,“装饰”在笔画的细节处理上较为简洁,除了字体笔画及结构的规整外,还具有较强的可读性,成为比较经典的书名字体设计案例并一直沿用至今。

插图是书籍中的重要元素,是对文字内容图形化的加强,起到使书籍内容生动,提高阅读持续性、直观性功能的作用。张光宇为《西游漫记》创作讽刺漫画,在抗战的特殊时期不便出版,以巡展的方式来逃避特务的注意力,并在展览期间大受欢迎(图11)。该书1958年初版与1998年再版使用相同的装帧内容,将插图中旧《西游记》的人物改编在新的叙事中,使用正方的开型,画面能充满页面的形式呈现,排版方式上采用左对页文字右对页插图的形式,使整个画面各元素之间的关系相对宽松,视觉舒适。《望夫云》根据云南大理民间传说,插图由张光宇绘制,除了采用木刻方式绘制传统人物形象,体现出深厚的绘画功底外,还能够体现出鲜明的民族风格(图12)。

图12 《望夫云》(云南人民出版社,1956年)

图13 《民间玩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59年)

图14 曹辛之20世纪50年代部分书籍装帧作品

张光宇通过大量的书籍插图与设计实践,形成鲜明的书籍装帧设计风格和理念,他提倡实用性:“既要别出心裁,不落窠臼,不脱离书籍装帧本身的规范,又要不脱离客观实际的要求。[4]”张光宇否认书籍华美的装饰,认为书籍华丽的装饰显得不必要,应注意民间艺术的朴实性。如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民间玩具》(图13),“泥阿福的身体印在浮雕上,这不是我少见多怪,未免是过于讲究了。[4]”这种以实用为主的观点与墨子“非乐节用”的造物思想有相似之处。“墨子不否认装饰审美的存在,提倡造物用而不文,是个实用主义者。[5]”以现代设计的视角,不论墨子的“非乐节用”思想还是张光宇对书籍过度装饰的反对,与现代主义强调的形式追随功能有着同样的宗旨,并与美国设计理论家维克多·帕帕奈克(Victor Papanek)反对花哨、不安全等无用的设计观点相一致。《屈原》作为张光宇较为经典的设计作品,封面使用橙色装帧布,画面宁静,将抚琴的屈原、直立的宋玉和蹲伏在右侧的婵娟三人设计在同一水平线上,间距相等,构图均衡,用朴素的装订方式、简单的工艺和传统绘画元素,使整本书简单并适宜阅读。

1.3 其他书籍装帧教育事业者的贡献

为书籍装帧教育事业献身的,还有其他艺术家与艺术教育工作者,如张守义、余秉楠、柳成荫等,他们不但为书籍装帧教育理论作出贡献,在实践方面也呈现出数量较多且具有创新理念的设计作品。张守义1962年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书籍装帧设计课程研究班开始学习,曾任人民出版社编辑室主任、编审,从事书籍装帧与插图的创作,也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插图和书籍装帧艺术委员会主任。从出版环境逐渐宽松的20世纪70年代初期开始,他的装帧作品逐渐增多。如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年出版的《白轮船》与《红小兵报头选》,为其创作初期封面设计的代表作品。但他的装帧设计作品大量出现在80年代后,主要侧重外国文学书籍。在他的装帧与插图作品中,因表现人物“无脸的黑化”而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在书籍装帧实践过程中,张守义将书籍的封面装帧这一设计行为总结成“色度、色量、疏与密、副与主、材质、节奏、次与主、适应想象、控制想象”[6]等“十个比”;插图画家展现于文学作品的创作,分为“读书铸情、幻声激情、仿生移情和生活积情”[7]352几方面,从生活中捕捉对于人物刻画的灵感,从而“在纸上导演出众多人物”[7]355。

余秉楠1962年归国致力于书籍装帧教学后,通过德国留学期间学习的积累与实践经验的总结,不仅在80年代之后设计了大量的书籍装帧设计作品,还翻译了西方书籍艺术与插图的相关著作,开拓了国内装帧设计事业的视野,拓宽了书籍装帧教学的边界;同时根据教学实际先后出版美术字、书籍装帧设计、装潢设计、字体设计等方面教材与专著,为设计专业的教学与发展贡献至今。

新中国成立后,在中国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同时,致力于书籍装帧教育事业的设计主体,对工艺美术教育也开始探索与逐步完善。他们通过深厚的艺术功底以及在实践中不断地学习,将学习成果赋予书籍封面,为书籍装帧事业作出大量优秀的实践作品与丰富的理论成果。他们所从事的工艺美术教育体系,为社会培养了大量的装帧人才。在他们当中,有一批优秀的毕业生,他们致力于书籍装帧专业的教学,继承书籍装帧专业的发展,并随着时代的演进将其形成专业化的学科与独立的职业。

2 社会设计主体的贡献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宏观出版政策上实现了相对统一的管理,书籍设计方面也出现明显的进展,书籍装帧的工作也得到一定重视。在《出版总署关于图书版本记录的规定》中,提到“需要时可以载明……,优秀的装帧设计者、插图者及校对者的姓名”[8]。值得注意的是,这不仅使书籍在版权页的信息类别与格式形成规范,在国家层面对出版业的统一管理下,致力于装帧及插图设计的人群,也得到了应有的重视。艺术家与出版人,即美术编辑的工作者,为书籍的封面画或插图的装饰,增添了艺术性以及书籍设计的整体观、系统性的考量。

2.1 曹辛之

图15 《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总统苏加诺工学士、博士藏画集》(人民美术出版社,1956年,图片来源于作者收藏书籍)

图16 张慈中装帧设计作品,从左至右:《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马克思画传》《列宁全集》

图17 《心灵与形象——张慈中书籍装帧设计》(商务印书馆,2000年)

图18 《君匋书籍装帧艺术》(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

图19 《大足石刻》(朝花美术出版社,1957年)

图20 《江村十论》(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年)

图21 《中国货币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

曹辛之毕业于鲁迅艺术学院,后积极投身于出版工作并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在20世纪50年代,他先后设计了大量的书籍装帧作品,较有代表性的如《马克思主义与现代艺术》《儿子和爸爸》《这就是“美国的生活方式”》(图14)等,书籍尺寸以32开为主,从封面书名字体的设计来看,大部分依据印刷字体中的宋体进行变化,文字与图形有机组合排列,具有超越这一时代的现代主义设计风格倾向。1959年莱比锡国际书籍艺术展览会中,装帧设计作品《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总统苏加诺工学士、博士藏画集》(图15)获金质奖装帧奖。曹辛之的作品较多出现于80年代左右,他为外国文学作品、艺术论集与科学读物等不同类型书籍设计封面。他通过大量艺术创作与实践,总结出一些给予后来从事装帧工作的人群启发的观点。例如,曹辛之认为,装帧工作者的作用等同于设计工程师,封面是“一种造型艺术”,但在创作上不同于一般绘画,作者不能“单纯按照个人的感受来选择题材”,而要“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书的内容”[7]215-216。这不仅肯定书籍封面设计视觉美感的重要性,又兼顾因阅读而产生的使用功能,开始具有现代设计区别于艺术创作“为我”的主观思想,具有为人阅读的考量。与此时欧洲发起的国际主义平面设计运动,即用高度的理性解决设计对象的不同内容,内容决定形式相类似,都是在批量生产的工业化背景下,对产品使用功能的考量。

2.2 张慈中

张慈中作为新中国第一代书籍装帧艺术家,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党和国家的政治题材书籍、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等经典原著设计过较多的装帧作品,较为典型的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马克思画传》《列宁全集》(图16)等,这些具有一定政治高度的书籍,在设计上既要体现严肃性的规整,又要具有现代意识。在技术层面,对装帧材料的选择、印刷技术的呈现,也需要有相关的了解。张慈中在这一实践历程中,完成了国家政治书籍、重要文献的设计任务。通过大量创作实践的积累,他对书籍装帧设计有自身的见解。21世纪初出版的个人著作《心灵与形象——张慈中书籍装帧设计》(图17)中,装帧言论部分,涵盖“装帧定义” “内容与形式”“创新和继承”几方面。张慈中在20世纪80年代后呈现出数量更多,并更具现代设计语言的实践作品,为出版业甚至设计行业贡献了可观的个人力量。

2.3 曹洁

曹洁作为国画家,也是此时较为年轻的书籍装帧工作者,1963年的装帧设计作品《君匋书籍装帧艺术选》(图18),为中国第一部现代装帧艺术的选集。这不仅是曹洁的装帧设计作品,也是钱君匋装帧艺术作品中64幅作品的合集。丰子恺为其作序,序中写到对于书籍装帧的要求:“必须具有中国书籍的特色。[9]”这充分表明了他对坚持民族设计语言的肯定。即在吸收与学习西方艺术风格与工业技术先进背景下的设计思想的同时,仍然能保持传统艺术语言,体现出中国地域特征与民族精神。这不仅是丰子恺个人作为装帧主体对书籍装帧艺术的要求,也是中国进入现代社会以来,通过对装帧工作的摸索而形成现代书籍设计思想的转变。《君匋书籍装帧艺术选》从封面来看,具有浓厚的传统意味。该书籍尺寸为12开的等边开型,能够从容展现装帧作品,封面使用传统的回纹,书名为钱君匋先生本人书法题字并有落款,扉页的图案具有较为明显的传统风格。再如《大足石刻》(图19),是一本适合人民大众、工农阶级购买及阅读并具有艺术知识普及功能的美术类图集,封面与内页版式有规则地排列,黑白印刷,不仅成本降低,版式的排列功能具有视觉上的系统化与统一化的感受。曹洁作为此时比较年轻的装帧家,在曹辛之等具有丰富经验的专家带领下,以及多次对集体创作的参与,在之后呈现出更多优秀的设计作品,并引发20世纪80年代后书籍“整体设计”观念的转移。

图22 《王贵与李香香》(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

图23 《李有才板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52年)

图24 《五月端阳》(作家出版社,1959年)

图25 《赶车传》(作家出版社,1961年)

图26 《在森林中》(少年儿童出版社,1955年)

图27 《玉仙园》(作家出版社,1959年)

图28 《中国》画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59年)

图29 《古元木刻选集》(人民美术出版社,1952年)

2.4 任意

任意善用印制技术表达封面的艺术性,并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风格。在他的装帧作品中,如1957年出版的《江村十论》(图20),为中国史学问题的论文集,此书封面中间矩形部分承载文字信息,四周使用凹凸压纹的方式表达,莲花图形寓意“千年莲子”之古,使印制工艺与历史文化、人的思想相契合,它们之间互为作用,共同生成具备视觉与触觉、审美与阅读合而为一的设计产物。他在封面设计表达上善于使用肌理效果呈现图形,在实践探索中成为个人的设计风格。1959年,他的书籍设计作品《中国货币史》(图21)获莱比锡国际书籍艺术展览会装帧奖银质奖章,该书书脊采用布质材料结合精装装订方式,形成沉稳古朴的整体效果,同《江村十论》的封面工艺效果相似,也使用凹凸压纹的工艺呈现图形处理的花卉形象,此外,内页将需要详细展示的图像设计成折页,在翻阅过程中具有形式上的创新与阅读篇幅的满足。

2.5 其他设计主体

20世纪50至60年代,诸多艺术家为书籍插图艺术作出贡献,如杨永青为《五彩路》绘制封面;彦涵为《王贵与李香香》(图22)设计封面并做了彩色插图,具有鲜明的木刻版画风格;袁运甫为《李有才板话》(图23)绘制封面与插图;邹雅为《五月端阳》(图24)绘制封面与内页插图,辅助其成为后来经典的文学著作;版画家古元为《赶车传》(图25)绘制封面,将一贯使用的木刻版画风格延续到封面插图的创作中;1959年参加莱比锡国际书籍艺术展览会的获银质奖插图奖作品中,黄永玉为《在森林中》(图26)绘制的插图,美术字与动物图形成搭配,具有儿童读物的天真与活泼;铜质奖插图奖作品中,夏同光为作品《玉仙园》(图27)做了装帧与插画的绘制,规则的宋体字与正方形框内的传统绘画组合,既体现民族风格,又使整体看起来具有设计的意味。与同时期大部分的其他书籍,出于节省成本与售价平衡的考虑,带有彩色插图页单独使用较优质的厚纸张不同,《玉仙园》文字页与插图页均使用较厚的适合彩色插图印制的纸张,彩色插图画质细腻,从整体上把握内页物质材料与技术的关系。

此外,这一时期参与书籍插图事业的还有叶浅予、李桦、蒋兆和等。可以见得,此时从事书籍设计工作的群体,仍然以美术家为主导。从封面看,在字体上,书名以隽秀有力的宋体字居多,也有根据书籍的内容特点而绘制较为特别的美术字;在插图上,多以具有传统特征的剪纸、木刻版画、单色线描为主。在更加多样化、先进的印刷与装订工艺产生之前,书籍在有限开型的方寸之间,依靠艺术家对图形和文字进行绘制并将各元素进行整理,体现了此时艺术家结合书籍主题而展现的深厚绘画功底与审美修养,以及对图文等多项要素的整合能力。

3 集体创作的贡献

在出版总署对出版行业全面管理的前提下,出版工作强调“统一集中”的集体力量。在全民所有制及大力发展生产的背景下,装帧艺术家、编辑家们通过集体协作,创作出令人叹为观止的作品。如《中国》画册的封面和封套分别由张仃和邵宇设计整合;《赶车传》的装帧由曹洁设计,邹雅修正;以及1959年莱比锡书展上的多个获奖作品的装帧设计工作,由多人分工合作完成。

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书籍的装帧与插图工作,主要由出版社和美术工作者相互合作共同承担。在出版体制逐渐形成统一管理与完善分工的前提下,不论是书籍的艺术形式,还是装帧材料的使用情况,以及内容与形式一致性等方面,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走出去”的书籍逐渐摆脱“特藏”的标签,成为大众阅读的商品。1959年初,中共中央决定编辑大型画册《中国》(图28),向世界展示新中国成立10周年的新气象,是较为典型的经过集体创作而呈现的作品。经过多次的开会讨论,对画册的名称、内容、开型、工艺等各方面细节的制定与修改,于1959年10月由外文出版社出版,分为甲、乙、丙3种六开尺寸。中共中央倾尽全力组织全国的印刷力量来制作画册,以北京市美术厂为主,上海全力支持配合,内容上“薄古厚今”,以图片为主。经几次会议决定与筛选,挑选出包括文物、革命历程、建设和人民生活、工艺美术作品与美术作品等方面内容,黑白照片350幅,彩色照片114幅,充分表现了新中国成立10周年的成就,堪称中国的“图片百科全书”。甲种本在装帧设计上倾注了一定精力,封套由邵宇主持设计,采用传统的织锦云字套盒形式,古朴典雅之中透露着中华民族的精神文化。封面由张仃设计,材质工艺上使用缂丝织锦工艺表现国徽与毛泽东题写的“中国”二字,展现出简洁优雅大方的画面;内页以150克铜版纸为主,文物、美术作品、手工艺品的图片根据不同性质作品使用不同纸张印刷。油画作品用铜版纸印刷,呈现颜色饱和并且表面光滑的特征,国画作品用哑光的仿宣纸质的特种纸印刷。作品图片衬裱米色卡纸,四周有压痕,每页都将作品“嵌入”压痕内,内页的细节工艺表现出超越这一时代水平的精美。综上,1959年的《中国》画册从装帧设计上体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高的印刷、工艺与装订水准,这种技术上的飞跃甚至在之后的20年都未被超越。与此同时,缂丝织锦、书法字体书名、艺术作品的画作装裱,充分体现了较强的民族特色。画册不仅从内容上向世界展示新中国积极进取的精神面貌与发展生产的浓厚艺术底蕴,具有较广阔的国际视野,而且从国家层面以较大开型以及精美的装帧将中国的书籍设计水平提升至一个新的高度。

从出版管理层面看,出版总署在出版处下设美术科负责美术设计、插图设计等工作。尽管字体设计与版式排列这些与印刷相关的工作在此时被归为“技术设计”范畴,由出版科担任,但也规定“出版科忙不及时,美术科帮助”[10]。因此,美术科与出版科产生工作交集仅限于“忙不及时”的松散合作,但关于书籍外部的装饰工作已经开始由一些固定的专业人员担当,在掌握出版知识、印刷技术的前提下进行装帧艺术工作,形成了设计与制作分工的初级形态。在印刷制作工艺相对单一的时期,他们赋予书籍封面浓厚的艺术气息。还有具备一定艺术修养的艺术家兼职出版工作,也对书籍的设计实践有不凡的贡献。1952年由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古元木刻选集》(图29)的装帧设计,由曹洁设计,邹雅修正,封面简洁,用小面积的木刻作品与古元撰写的书名组成,内页以单页或跨页体现不同画幅的艺术作品,版式统一。综上,多名设计者共同完成书籍设计工作,体现了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出版制度的统一集中管理下,集体合作的强大力量。

在新中国成立后的17年中,具有一定艺术修养和工艺美术教育下书籍设计主体以集体的力量,不论以何种原因形成集体合作的方式,他们以自身书籍装帧专业的知识,探索书籍根据内容信息应呈现出的视觉形象。在统一的出版体制下,设计主体以个人的艺术风格结合当下印制技术,形成了此时书籍设计风格多样与个体间团结合作的局面。

4 结语

毛泽东1956年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为书籍装帧的人才培养与书籍设计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出版业的蓬勃发展,使出版书籍种类与数量逐年提升,较多装帧教育家与出版工作者等群体投入到书籍设计事业,并作出专业贡献,使书籍设计也得到了较为快速的进步,初步呈现出“百花争妍”的态势。

这一阶段,中国出版的书籍,通过设计主体的努力,呈现出多样的设计风格,并反映出这一时代的设计特征。第一,此时的书籍设计主体,具备一定的艺术功底与修养,在书籍的封面、插图及美术字的创作中展现了个人独具的艺术风格。第二,书籍作为具有文化属性的商品,设计主体在表现艺术性的同时,能够考虑到书籍的使用功能,形成现代设计思想。同时,由于留学生带回国外相对先进的设计理念,书籍设计的风格上受到西方及日本等影响,开始具有了新的设计与不同风格。第三,在出版管理政策的制定下,出版信息在书籍封面、扉页等场合实现统一的呈现内容。甚至在装帧套色的统一管理与内页横排、汉语拼音的统一规定下,书籍在尺寸、版式等实现设计形式的相对“同一”,成为现代书籍设计规则化的前提。集体设计创作贡献下的书籍,通过个体力量的整合,显示出了超越个体力量完整的设计。新中国初期书籍设计的发展,为新中国初期文化事业的繁荣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同时在书籍设计方面逐渐突破“装帧”概念的局限,开始向“整体设计”的概念转移,为中国书籍设计事业具有国际视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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