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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背阴村窖藏的几件动物纹金银器说起

2021-01-17周叶青

收藏家 2021年8期
关键词:金银器马明花叶

周叶青

唐代的金银器在我国历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他既是财富的象征,也是地位的体现。唐诗有云:“凤凰尊畔飞金盏,丝竹声中醉玉人。”“谁能载酒开金盏,换取佳人舞绣筳。”这些诗句充分反映了唐代金银器的使用风尚。随着东西方交流逐渐频繁,西方金银器工艺的涌入让我国金银器的装饰工艺及表现手法焕发出了新的活力。粟特、萨珊风格的金银器相继出现,胡人、摩羯等带有浓重西域特色的纹饰也具有了一定的数量。随着文化的交融,装饰风格及手法逐渐本土化,外来风格逐渐减弱,但未完全消失。纹饰方面则逐渐转变为中华民族喜闻乐见的双鱼、鸿雁等传统纹饰。

一、背阴村窖藏

本文提到的背阴村窖藏就是耀县柳林背阴村窖藏,文献中引用该窖藏大多称为柳林背阴村。笔者在查阅地图及资料中均不见此地,但耀县地区现有柳林村和背阴村两地,并且两地相距约23公里。柳林村现属庙湾镇管辖,交通设施相对较好;背阴村现属瑶曲镇管辖,村南为山,交通闭塞,窖藏来源上记载的柳林背阴村与现今现实情况不符。该窖藏出土至今有60余年,在这60余年中我国经历了飞速的发展,在谋求发展的过程中,各地的行政区划会顺应趋势整体调整,之前提到的柳林背阴村应是在多次行政区划调整中的一种行政区划,这种行政区划放在现今可能就不是很准确,所以本文把该窖藏称作背阴村窖藏。

鎏金鸿雁纹四曲银碗(图1)

碗敞口,深腹,圈足,碗内四曲,四曲之间碗口略有起伏变化。高7.1、口径18.7、底径11.5、圈足高2厘米。碗内底装饰缠枝花叶纹,缠枝花叶纹的花叶部分饰于碗内底边沿,枝桠部分在碗心汇聚成圆相互交织。枝桠组成的圆上饰展翅飞翔的鸿雁,并且鸿雁与缠枝花叶纹有明显的层位关系。碗内壁两脊之间均饰以团花,口沿下部饰一圈连续花叶纹。纹饰涂金,碗外底刻“马”“马明”。

鎏金双鹤纹四曲银碗(图2)

碗成椭圆形,口沿外撇,浅腹,圈足。口径18.1〜14.4、高4.5厘米。碗内底饰双鹤作飞翔状,一鹤仰首一鹤顾盼,两鹤周边饰缠枝花叶纹,内底留白处用鱼子纹填充。内底外侧与口沿下部均用连续花叶纹装饰。碗外壁饰四朵大团花,并且每两朵大团花之间饰一朵小团花。纹饰处均鎏金。

鎏金双鱼纹四曲银碗(图3)

碗成椭圆形,口沿微向内收,浅腹,高圈足。长15.5、宽11.5、高5.2厘米。碗内底饰双鱼纹,鱼身四周以叶纹装饰,内壁两脊之间饰团花,口沿下部饰一圈花叶纹,排列如犬牙状并有间隔,两两花叶纹中间用鱼子纹填充装饰。纹饰处有鎏金且有留白。

二、“马马明”与“马”“马明”

文字一直是传递信息的重要途径和桥梁,在陕西地区唐代金银器上的文字有三种书写方式:第一种為墨书,以何家村金银器窖藏为例,出土了大量带有墨书的金银器。这些墨书主要记录了被书写器物的重量和具有收纳功能的盒与罐子一类器物内部包含物的物账说明。第二种为錾刻,以法门寺地宫出土的金银器为例,使用錾刻的手法在金银器上刻下大量的文字,详尽记录当时重要的事件。第三种为刻划,也就是本文中“马”与“马明”的书写方式,以本文出现的这件鎏金鸿雁纹四曲银碗为例,这种书写方式所记录的信息有像前文所提到墨书的记录器物重量的书写,还有就是“马”与“马明”这类没有明确具体意义指向的文字。而这些没有具体意义指向的文字是学界一直讨论的所在。

“马”“马明”三个字出现在鎏金鸿雁纹四曲银碗的底部,字迹潦草。这三字第一次出现,是发表在《陕西省耀县柳林背阴村出土一批唐代银器》一文,该文称这三字为“马马明”,并且之后多位专家学者引用也写作“马马明”。经过笔者对原器物的观察,“马马明”

三字应写作“马”“马明”(图4),证据如下:

1.从以往的资料中可以看出,唐代金银器上的文字书写方式是自上而下,从右到左的书写方式,錾刻与墨书均是如此。“马”“马明”这三字书写排列方向不在同一平面。

2.这三字之间进行比较,“马”与“马明”从大小上看,“马”字明显小于“马明”。从书写笔画上看,“马”的书写有明显的顿挫感,力道明显,具有基本的横平竖直的观念。“马明”的书写稍显潦草,力道不足,字体绵软。

3.书写必要,上文对“马”与“马明”的现状的分析,笔者认为这三字应书写于不同的时段。“马”可能早于“马明”,并且“马明”作“马”的补充说明作用,如果“马”这一个单字足够说明当时所代表的意义,就没有必要在器物的同样位置书写“马明”二字。基于以上三点,笔者认为鎏金鸿雁纹四曲银碗底部的三字应写作“马”“马明”比较准确。

从书写方式的角度看,錾刻出的文字明显比刻划的文字清晰,这是无可反驳的。并且在金银器现有资料中錾刻出的文字主要记录了发生的事件或明确给出用途,并且錾刻文字占据器物一面较显眼的位置,而刻划的文字多出现在錾刻文字的周围或该器物隐蔽的位置。这种主次位置的关系,表明錾刻的文字是当时该器物使用者认为非常重要且必要的信息,而刻划文字的存在,是使用者认为这个信息必要但不完全重要,就比如刻划出的器物重量和本文提到的“马明”。由此可以判断出,这些刻划文字所表达的,并不是使用者要表达的主要意义,而是其他与这件具体的器物有关系的人在上面刻划的。

这样的现象还出现在1980年蓝田县汤峪乡杨家沟村出土的唐鎏金“李杆进”鸳鸯绶带纹银盘上,该盘盘底錾刻“桂管臣李杆进”,在錾刻的周围有刻划“小贞”和“八两半”等字。(图5)

对于这种刻划方式的汉字的解读,齐东方认为,金银器上的字可能都是工匠的名字,刻这些字一方面表示其责任者,另一方面也起到类似于今世商标或名牌产品的作用。笔者认为这种观点是符合常理的,并且前文提到的“马明”作“马”的补充说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持齐东方的观点。

三、纹饰风格及工艺的变化

背阴村窖藏是一个晚唐时期的金银器窖藏,其中带有纹饰的金银器以碗类居多,晚唐时期这些装饰布局结构与器物的关系以多曲为主,碗底装饰主要纹饰,这类装饰多以动物为主要纹饰(图6),缠枝花卉为辅助,鱼子纹为底纹。各曲上和各曲之间的装饰錾刻各类花卉纹饰,器壁内外均可能存在。

盛唐时期的唐代金银器通常以富丽堂皇的满工进行装饰,器型饱满,纹饰华丽,布局合理,主要纹饰通常也是以动物纹为主,盛唐时期的动物纹饰自然灵动,所出现动物包含摩羯、鹦鹉、鸿雁等(图7),动物略微突起,个别精美器物用浅浮雕手法突出主要纹饰。辅助纹饰清晰,以缠枝花卉多见,辅助纹饰与主要纹饰结合舒展,空间感良好,画面布局上没有拥挤的感觉。主要纹饰与次要纹饰主次关系明显,密集的鱼子纹作底纹更加衬托出前两种纹饰的精美。而素面器物器型周正尽显素雅,凸显盛唐气象(图8)。

这一时期东西方交流频繁,各类文化相互交融,在器物方面的表现就是此时期出现了大量粟特、萨珊风格的器物,在工艺手法上也有对西方工艺的借鉴,在之后的时期受粟特地区的金银器制作工艺的影响,出现了凸起的莲瓣纹、凸起水波纹和多棱多曲器型的容器,在这些器壁多变的器物中也会采用满工的装饰手法。晚唐时期金银器的制作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西方的工艺,保留了多曲的器型,但在细节之处虽是多曲但并不显得精致,工艺水平不及盛唐时期。纹饰方面,晚唐时期装饰趋于平面化,主要纹饰和辅助纹饰层次不明显,画面布局会显得局促。纹饰结构逐渐趋同,纹饰主要出现在碗底、器壁单独的团花和口沿下部的花叶纹,此时少有盛唐时期器物通体装饰的现象。纹饰题材方面延续之前的仙鹤、瑞兽,本土化的装饰形象依然占主导地位,但在表现动物形象方面略显呆板,不及之前动物形象的生动灵活。

金银器在我国古代作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每一件器物上的文字和工艺表现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点点滴滴。文字作为非常直观的载体较为清晰地诉说着一段段历史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件件具体事件的发生,器物上的工艺表现会随着历史的浪潮逐步变化,这些变化,造就了一件件具体的器物,虽然不同时期的工艺成就有所不同,但人们对精美艺术品的追求和想通过这些美丽的纹饰表达的美好夙愿是不会改变的。

(责任编辑:田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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