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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湾,是结束也是开始

2021-01-16李亚楠

环球人文地理 2021年12期
关键词:巴格达伊拉克战争

李亚楠

离开伊拉克至今,我的脑海中仍在回想两河流域,回想那些城市。比如叙利亚的霍姆斯和阿勒颇,我曾在那里刚刚结束内战时前往,它们都赤裸且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的面前。而这种赤裸带有很强的“清晰度”:整座城市都沦为战争废墟,我可以在任何楼宇之间穿梭,不断跨越人为搭建的掩体或挖出的战壕,看着一片片残垣断壁静默地矗立在大地上;我可以进入任何人曾经的家中,审视着屋内各种触目惊心的创伤,正竭力表现着生活的戛然而止。

墙上可能还挂着男主人的肖像照片,然而旁边的墙体已被子弹穿透;看起来原本应该舒适的床,已经被爆炸产生的水泥碎块铺满;写字楼的楼道里铺满了破碎的文件,没有一扇窗户是完整的,甚至连上楼的楼梯都处处残缺。从这些迹象可以看出,很多人走得太匆忙,根本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收拾,就迫不得已地逃离这里,腾出一整座城市,沦为战争的祭品。

不禁又想到在战乱国家周边的一些地区。它们不能称之为城市,而是人为搭建的临时居所。在叙利亚南部的约旦和西部的黎巴嫩,有漫山遍野的难民营,只有简易的帐篷,以及随意搭建的水管和电线,支撑起最简单的生活。那些为战争腾出的城市,被炮火任意蹂躏,人们只能在不属于自己的家园里苟且偷生。有一个细节是,在中东地区,一个来自中世纪的习惯延续至今:那就是家园一旦受到战争蹂躏,人们不得不离开时,都会带着自己家门的钥匙,这是因为他们的内心始终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归。这些出逃的叙利亚难民同样有这样的习惯,即使他们可能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确定——自己的家已经是何种模样。

从古至今,动荡是中东的常态。

而我所看到的,只是当下的一个时间切片,我无法完整而确切地了解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那些过往的伤感和未来的境遇,只能感受到此刻。而在现实中,在伊拉克,在巴格达的拉希德大街,我所看到的是战争和疫情都没有完全抹平的繁忙,拥挤和堵车从未离开,人们在街上依然进行着买卖,仿佛战争导致的“异常”忘却了这里,而生活也从未离开。

类似地区去得越多,我就越能感受到所谓“平淡生活”的强大生命力,如同野草一般,只要有一丝空间,就会生根发芽。如你在前文中所看到的,我所描述的摩蘇尔一角:在战争过后的城市废墟里,在一条交通路口,道路又被商贩弄得水泄不通,在堵车间隙,我看到的那座坍塌的楼房。而在它的一层,依然有一家食品店亮着灯,人们在进入店内时,为了躲避那些尖锐的钢筋水泥,还需弯腰弓背,但他们却毫不介意。这种平淡生活的生命力着实让我震撼,然而这样的画面,在摩苏尔却十分常见。

正是因为疫情,我今年再度从伊拉克返回时,经历了某种特殊体验。若是过往,我可以直接从伊拉克飞回中国,或者从阿联酋转机;可是这次却很难照常,因此我不得不选择了绕道相对容易回国的方法——转机美国。这种“机缘巧合”,将我在伊拉克的行程和美国硬生生地联系在了一起。

我曾说过,我在伊拉克看得到一些和美国的相似性,比如我所居住的巴格达卡拉达街区。一些进口超市里,卖着和美国同样的饮料,从路边的交通信号灯到交通指示牌,都能看到和美国相似的设计感。而在巴士拉,街区上的建筑,以及方格状的道路也像极了美国的街区,甚至连垃圾箱的外形包括街角散落垃圾的观感,都有相似之处。

在底特律郊区的“7英里路”,这个街区的样貌印证了我在巴士拉的感受,确实是太像了。而那里还有一个零星几栋建筑物的街区,叫做迦勒底村,这里曾经是中东人聚居区,萨达姆还给这个小村子汇过25万美元的款。这种潜移默化的联系总让我唏嘘感叹,仿佛世界运行着一种普通人看不懂的规则,只有时间才能将它们抹平。

最终,从西雅图回上海的飞机上,我回忆着今年的伊拉克之行,这次的行程多少带有一点虚幻的色彩,因为距离上次到伊拉克,已经间隔两年多时间。而在疫情前的某次,从伊斯坦布尔飞往沙迦,那班夜航极其罕见地从伊拉克的上空纵贯飞过。我看着舷窗外灯火通明的一座大城市,我确认无误那里是巴格达,它的国家公路正张牙舞爪地向四周的黑暗伸去。

在巴格达的东南方向,底格里斯河在黑暗中一路流淌,沿途串联起了众多城市:卡尔巴卡、纳杰夫、纳西里耶、巴士拉……最终,灯光在巴士拉东南戛然而止,那里已是两河的终点——深邃的波斯湾。而我甚至看得到巴士拉周围炼油厂的熊熊烈火,在鬼魅的美索不达米亚深夜中忽明忽暗……一切都像过电影一般,勾起我对中东地区的无限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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