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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味教育:梁启超美育思想的内涵与价值

2021-01-16张文博

关键词:梁启超趣味美育

张文博

从中国美育思想史的发展进程看,梁启超是首位提出并倡导“趣味教育”的思想家。“趣味教育”思想充分体现出了梁启超关于“以美育人”的价值取向。他开创性地探讨了利用“趣味教育”培育国民人格的问题,指出了传统教育的弊端,点明教育的关键是对人格情感与人生态度的培育,而不是单纯地传授知识。在梁启超看来,现代教育的重心应当放在如何培育出具备趣味人格的人,如何实现一个人知、情、意的协调发展上。梁启超不仅在理论上提倡“趣味教育”,而且还付诸实践,亲身贯彻“趣味主义”,亲身践行“趣味教育”。我们可以从个人与社会两个方面发现其“趣味教育”思想的独特价值。在个人方面,梁启超主张以“趣味”对抗我们的枯燥生活、以“趣味”培育我们的价值观念、以“趣味”激发我们的生命活力;在社会方面,主张以“趣味”来培养青少年的学习兴趣与高尚情操、以“趣味”唤起国民人格的新生、以“趣味”来实现中华民族的崛起。梁启超从始至终都在以趣自立,以趣育人。

一、“趣味”的内涵及其相关问题

(一)“趣味”的内涵

“趣味”这一概念并不是梁启超首次提出的,在他之前早就有人使用过这一概念。在中国文化中,“趣味”一词最开始是分开使用的。《说文解字·走部》对趣的解释是:“疾也。从走取声。”[1]132在这里,趣字是一个具有指向性的词,有趋向的意思。《说文解字·口部》对味的解释是:“滋味也。从口未声。”[1]117味指生理上的味觉与味道。随着时代的变迁,趣与味两字被引入了审美领域,成为一种审美判断的标准。如,“趣味登夏,若清沅之贯达”[2]21。可见,“趣味” 与艺术鉴赏有关,“它主要是指艺术鉴赏中的美感趣好,即欣赏者品评艺术作品时的个体取向”[3]77。在美学史上,休谟是第一个从理论上明确提出“趣味”概念的人。休谟认为“趣味”是一种审美的鉴赏能力与判断能力,它可以引起我们关于美丑以及善恶的情感。休谟虽然将“趣味”与人的情感相关联,但他的“趣味”作为一种审美判断能力,仍是从属认识论范畴的概念。休谟之后,康德也展开了对“趣味”的分析。康德以反思判断力为根基,将人的情感体验带入到对审美趣味判断问题的分析之中,指出我们所谓的审美判断其实就是纯粹的趣味判断。尽管中西方“趣味”的演变历程存在着些许差异,但从本质上看,“趣味”是一个与人类审美相关联的概念。但在梁启超的“趣味”思想体系中,“趣味”并不单纯只是一个审美范畴,也不是纯粹的审美术语,而是一种具有本体意蕴的生命本质(即感性客体的存在状态)、一种生活的意义与动力、一种审美境界。梁启超将“趣味”与人的生命本质相结合,进一步丰富了“趣味”的内涵。在梁启超看来,我们应当将“趣味”当成自己的人生信仰,因为“趣味”就是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原动力。“凡人必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4]3749“若是有人问我:你的人生观拿什么做根柢?’我便答道:‘拿趣味做根柢。’”[4]3662因此,我们生活中不能缺少“趣味”,只有时时刻刻追逐“趣味”,为“趣味”而奔波才能进入合理的生活状态。梁启超着重强调:若是我们丧失了作为生活原动力的“趣味”,我们的生活就会变得无趣、无聊、无意义。梁启超界定了最为无趣的两种生活,分别是“石缝中的生活”与“沙漠中的生活”。[4]3664“石缝中的生活”指的是那些把生活弄得紧紧巴巴、毫无拓展余地放松空闲的生活,在这种生活中的人就如同戴着枷锁的牢狱犯人。“沙漠中的生活”指的是那些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毫变动的死板生活,在这种生活中的人如同毫无血色的蜡像与毫无绿意的枯树。在梁启超看来,我们若是一辈子都游荡在无趣生活中,就将如无法得到雨水滋润的枯树一般,变得毫无生意。要想摆脱无趣的束缚,我们就必须主动去寻找“趣味”,并将其注入自己的日常生活之中。

(二)“趣味”的获取途径

梁启超在《美术与生活》这篇文章中,为我们归纳出了获取“趣味”的三种途径:对镜之观赏与复现;心态之抽出与印契;他界之冥构与蓦进。对镜之观赏与复现,是指人对自然的观赏,是人们在亲近自然中获得趣味的一种途径。梁启超认为,无论我们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拥有怎样的烦恼与社会地位,我们每个人都平等地拥有观赏自然的机会。 “水流花放、云卷月明、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倘若能把这些影像印在脑里头,令它不时复现,每复现一回,亦可以发生与初次领略时同等或仅较差的效用。人类想在这种尘劳世界中得到趣味,这便是一条路。”[4]3756人与自然是不可分割的,水、土地、植物等,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自然的馈赠。在对自然万物的审美过程中,我们能够体验到一种类似回归母亲怀抱的审美体验,从而缓解日常生活或工作所带来的烦躁、忧郁等负面情绪,重新体验到自身真实的存在状态与自身和世界的密切联系。心态之抽出与印契,是指由人心之间的互通感所产生的趣味体验。“人类心理……看出说出别人的快乐,也增加我的快乐,替别人看出说出苦痛,也减少我的苦痛。”[4]3757由于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们既可以感受到别人的趣味,也可以让别人来体验我们的趣味,通过双方趣味间的交流来打破各种人际的隔阂,甚至可以让双方通过培养共同的趣味来化解人与人交往中不必要的冲突。他界之冥构与蓦进,是指通过艺术等手段创造出一个自由世界来摆脱我们日久生厌的现实世界,从而提升精神高度。梁启超看到,对于现实世界的不满是人们普遍的心理特征。因为我们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时间长了,自然会产生厌恶感。那我们要如何拯救自己?在梁启超看来,我们的躯体已经被客观世界牢牢束缚,社会现实将我们拉入难以移动的泥潭,但是它们无法拴住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精神世界是独立于环境之外的。这就是说虽然我们的肉体无法逃脱日常生活的客观世界,但我们可以塑造一个独立在外的精神世界来挽救我们趋向无趣的日常生活,就如同陶渊明口中的桃花源,佛教的极乐世界。艺术可以为我们搭建一座通往精神世界的桥梁,充满趣味的精神世界可以帮助我们超越日渐枯燥的现实世界,拯救我们即将干涸的灵魂。

(三)“趣味”的主体与分类标准

我们虽然知晓了获取“趣味”的途径,但在客观世界中能做“趣味”载体之物非常之多,那究竟哪些事物可以作为“趣味”的主体呢?梁启超认为:“凡一件事做下去不会生出和趣味相反的结果的,这件事便可以为趣味的主体。”[4]3749此时我们不禁会想到赌钱喝酒也没有生成相反的结果,我们在赌钱喝酒的时候也很快乐,那这些也可以算趣味吗?梁启超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认为赌钱喝酒这类东西,虽然在短时间内可以给我们带来些许趣味,但最后的结果总是没趣的,因此我们不能承认这些东西可以作为趣味的主体。梁启超为了避免人们混淆趣味的主体,对趣味的主体进行了一些划分,为我们界定了四项趣味主体:劳作、游戏、艺术、学问。梁启超认为学问是这四个“趣味”主体中的最佳主体。我们每个人都要为了生存而劳作,但是一直高强度的工作难免会使人产生疲劳感。我们需要缓解这种压力,读书做学问是缓解工作压力的最好途径,读书做学问能帮我们排解生活中的恼怒与忧郁的情绪,给我们带来心灵上的慰藉。可见,虽然很多东西都可以被我们称为“趣味”,但可以充当“趣味”主体的事物仍是有其分类标准的。在趣味的标准问题上,梁启超只说不能用严格的道德来衡量“趣味”,并没有给我们列出直接的分类标准,但我们仍可以从梁启超的一些言论中概括出他的想法。如在《学问之趣味》中,他说:“赌钱趣味吗?输了怎么样?吃酒趣味吗?病了怎么样?……诸如此类,虽然在短时间内像有趣味,结果会闹到俗语说的‘没趣一齐来’,所以我们不能承认他是趣味。凡趣味的性质,总要以趣味始以趣味终。”[4]3749在这段话中,梁启超认为衡量事物趣味的标准在于它是否具有持续不断的性质,不持久的快乐与短暂的欢愉并不能作为趣味的评判标准。由此看来,在当今社会,我们沉溺于刷抖音、快手等等事物,并以此为自己的乐趣,这是多么荒谬的行为。我们被这些可以瞬间刺激人类感官的娱乐休闲方式所吸引,时间久了就会被这些东西麻痹,误认为这些就是我们的生活趣味。最讽刺的是我们非但没有从这种娱乐方式中得到太多精神慰藉,反而因寻找不到对我们持久有益的趣味而感到困惑迷茫。所以,我们要寻找能让趣味贯穿始终的载体。

(四)“趣味”的生成方式

“趣味”是如何产生的呢?梁启超认为“趣味”是由人内部的情感体验与外部的后天教育共同作用所形成的结果。梁启超尤其强调后天教育的重要性。他认为青少年时期对趣味的培养是最为重要的。因为我们在这一时期的情感最为丰沛,此时我们会对第一次体验到的趣味,形成难以磨灭的印象,并形成潜意识潜伏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所以,应当教育孩童在少年时期多去体会不同事物之间的趣味,这对他们以后的审美体验和人生价值塑造具有诸多好处。但必须将青少年引入高等趣味的路上,不可让他们陷入低等趣味的泥潭,也就是梁启超之前反对的能引起短暂欢愉的事物。这就是梁启超强调后天教育对培育青少年趣味的关键。“我们主张趣味教育的人,是要趁儿童或青年趣味正浓而方向未定的时候,给他们一种可以终身受用的趣味。这种教育办的圆满,能够令全社会整个永久是有趣的。”[4]3664可见,后天教育不仅可以把青少年引上高尚趣味的康庄大道,还能以此促进社会风气的改良。在梁启超看来,现实生活中的民众并不是都能够体验并享有“趣味”的,所以为了让人人皆可享受“趣味”之乐,就需要开展“趣味教育”的实践活动。梁启超提出“趣味”理论的最终目的就在于推行“趣味教育”。

二、“趣味教育”的内涵及其主要实现途径

(一)“趣味教育”的内涵

“趣味教育”一词并不是梁启超首创的。梁启超指出:“‘趣味教育’这个名词,并不是我所创造,近代欧美教育界早已通行了,但他们还是拿趣味当手段,我想进一步,拿趣味当目的。”[4]3663梁启超发现近代许多美学家与教育家,都只把“趣味”作为一种培养民众人格的工具,当实现这个目的之后,作为手段的“趣味”便被抛弃了。梁启超认为他们并没有挖掘出“趣味”的内在目的性,他吸收了康德目的论思想,认为“趣味”是一个具备内在目的性的范畴,它本身既是目的又是手段,既是原因又是结果。我们教育的目的就在于唤醒“趣味”。 “趣味”是贯穿我们生命始终的内在动力。梁启超极其反对灌输式教育、课目太多的教育以及把知识当作“敲门砖”的教育。灌输式的教育就是老师强行将知识灌输给学生,让学生死记硬背下来,整个过程毫无“趣味”可言。课目太多的教育会让学生们应接不暇,学生们东学一下西学一下,只不过是走马观花,最终导致各个方面的“趣味”都无法形成。把知识当作“敲门砖”的教育的结果就是灭杀学生们的“趣味”,让他们养成急功近利的品性。这些教育都无法为我们带来“趣味”,只会使我们的“趣味”逐渐消失。无论多么厉害的教授,都不能将学问灌输给学生,教育者应当引起学生对学问的兴趣,这样才能让学生终身受益。因此,梁启超指出“趣味教育”的要旨在于:贯彻趣味主义的精神,把“趣味”当生活的原动力,使人养成受益终身的高等趣味,剔除可以带来短暂快乐的低等趣味。要想践行好“趣味教育”就要专注于对人的情感教育。“天下最神圣的莫过于情感;用理解来引导人,顶多能叫人知道那件事应该做,那件事怎样做,却是被引导的人到底去做不去做,没有什么关系……用情感来激发人,好像磁力吸铁一般,有多大分量的磁,便引多大分量的铁,丝毫容不得躲闪,所以情感这样东西,可以说是一种催眠术,是人类一切动作的原动力。”[4]3581上文我们提到过“趣味”是我们生活的原动力,这里梁启超又将“情感”当作人类动作的原动力,难免让人理不清楚它们之间的关系。在梁启超的思想体系中,“趣味”与“情感”并不是同义词,它们有着各自的独立内涵。“趣味”是一种具有本体意蕴的生命本质、一种生活的意义与动力、一种审美境界。“情感”是人生命的内在驱动力、生命的本能。在谈“趣味”生成时,我们说到过“趣味”是由内部的情感体验与外部的后天教育共同作用所形成的结果。可见,“情感”只是形成“趣味”基础条件与触发“趣味”生命活力的前提。所以,推行“趣味教育”的重点应该放在对人的情感教育上。

(二)“趣味教育”的实现途径

“情感教育最大的利器,就是艺术。音乐、美术、文学这三件法宝,把‘情感秘密’的钥匙都掌住了。艺术的权威,是把那霎时间便过去的情感,捉住它令它随时可以再现。”[4]3582由此可知,“趣味教育”的实现途径主要以艺术为媒介,所以梁启超就音乐、美术、文学等艺术形式展开了对艺术陶冶情趣作用的论述。

在音乐方面,梁启超认为:“音乐是由心理的交感产生出来的,所以某种心感触,便演出某种音乐。……音乐是能转移人的心理的,所以某种音乐流行,便造成某种心理,而这种心理的感召,不是个人的,是社会的,所以音乐关系到国家治乱,民族兴亡。”[4]6890梁启超从音乐的形成、音乐的社会作用与影响等方面告诉我们,音乐来源于心之所感,音乐具有移情作用,不只可以感染个人,甚至可以感染整个社会,如同伯牙子期以乐会友,相互感染,共享音乐之趣。

在美术方面,梁启超认为美术具有一种令无趣变有趣、使人们从麻木困苦状态中恢复的力量。在中国文化中,美术并不只包含绘画、雕塑、建筑这三种,在这些之外,我们还有一种特别的美术,即书法。梁启超认为美术中的书法对我们“趣味”的培育具有重要作用。他说书法是最优美最便利的娱乐工具,是我们日常随时都可以进行的娱乐方式,并且还能带给我们独特的审美享受。他指出,我们在写字时能进入玄妙之境,让身心处于一种高峰体验中。所以,中国的古圣先贤们大多都喜欢书法。梁启超进而提出了一些练习书法的建议。“学字本为娱乐,干燥无味,还有什么意思呢。”[4]10801所以,他不建议我们去学习柳公权一派的书法,说这一派不仅难学还枯燥乏味。“唯颜欧两家易学,颜于厚重方严之中,带有风华。”[4]10805他建议先就易学流派上手,养成写字的“趣味”再逐渐钻研书法的奥妙。

在文学方面,与音乐、美术一样,文学也拥有极强的感染力,对培育“趣味”具有重要作用。在文学领域中,梁启超认为诗歌作为抒情性最强的文学艺术,更易于与我们的情感产生关联。梁启超在《中国韵文里头所表现的情感》中对很多诗歌进行了鉴赏,指出了中国诗歌所蕴含的炽热情感。刘邦的《大风歌》表达出刘邦当上皇帝后,回归故里对父老乡亲流露出的意气风发之情,以及对未来国事的担忧之情。陆游的《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表达了他忧国忧民的远大抱负和成就一番伟业的雄心壮志,以及报国无门的忧郁之情。可见,在欣赏优秀的文学作品时,我们是可以从这些作品中寻觅到完满“趣味”的。

(三)“趣味教育”的承担者与最终目的

艺术是培养“趣味”的最大利器,但艺术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经由艺术家创造出来的。艺术家将自己的情感体验注入创作的艺术作品中,在他人对其艺术作品进行欣赏时,艺术家的情感便可借助艺术品之手传递给鉴赏者。所以,艺术家是“趣味教育”的重要承担者。梁启超就此劝告艺术家们要认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意识到自己所担负的责任。若是艺术家创作的作品本身高尚圣洁,就会福泽一方、造福百姓、提升人们的道德品质。若是创作的作品本身低劣邪秽,就会蛊惑青年,败坏社会风气。所以,梁启超希望艺术家要时刻提高自身艺术素养,磨炼自己的艺术技巧,创作出有高尚趣味的艺术作品。由此,梁启超特别推崇天赋异禀的“大家”。“大家”,指那些天才绝世、性情笃挚、学识渊博的艺术家。“大家”之作可使欣赏者浸于其趣味之中,可为大众增进生活意趣,甚至可以让生活变得趣味盎然。趣味教育的终极目标是帮助我们寻觅到属于自己的“趣味”,形成正确的价值观,构建出适合我们栖居的趣味生活。梁启超所提倡的趣味生活可分为功利性和非功利性两种。从功利性方面看,趣味生活是一种积极进取,勇于承担社会责任,敬业乐业尽职尽责的生活。尽职尽责有两层含义:一是对自己尽责,即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展现自己的才华。二是对他人、社会、国家尽责。社会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的存在,我们每个行为都会影响到他人。梁启超认为尽职尽责的最高境界是有助于全人类。但梁启超说,有助于全人类并不需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职业也无高低贵贱,无论从事何种职业只要“因自己的才能境地做一种劳作做到圆满,便是天地间第一等人”[4]3761。从非功利性方面看,趣味生活是一种不被物欲束缚,不计较成败得失的自由生活。我们不应当过分沉溺于物质与感官的享受,不可以沦为物质的奴仆。因为物欲不断地刺激着我们的感官,而我们的感觉也会在这不断刺激中变得迟钝,犹如吸毒一样,最后只会搞得自己身心俱损。一个人一生是有限的,我们不可能事事做到完美,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成功的宝座上,所以,我们要学会看淡人生冷暖、世态炎凉,不问收获,但问耕耘。

三、“趣味教育”的历史意义与时代价值

(一)“趣味教育”的历史意义

第一,梁启超“趣味教育”思想为当时国民寻觅到了新的精神支柱。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中国正处于内忧外患的阶段,向内看不见民主之光,向外寻不到独立之路。此时的国民不仅要面对现实世界的困顿,还要忍受精神世界的荒芜。梁启超此时提出“趣味教育”的目的就是帮助国民寻觅到一种趣味当作信仰来安抚内心的恐慌与不安,激发其自身蕴含的生命活力,帮助他们摆脱现实世界的压迫,从而使民众成为朝气蓬勃、充满情趣的新民。梁启超认为践行趣味教育可以进一步地将人性中的真善美激发出来,把人性中的卑劣部分,诸如假恶丑压制回去。梁启超想通过践行“趣味教育”来改造国民性格,让国民都变得乐观豁达,这样当民众面对天灾人祸等挫折之时,便不会只怨天尤人,而是可以镇定自若地面对这些困境。

第二,梁启超的“趣味教育”融合了中西方多种思想,开阔了美育研究的新视角,丰富了中国近现代的美育思想。从梁启超的个人成长经历来看,梁启超自幼年就开始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成年后又在日本、欧洲留学避难,其间也习得了西方近现代文化的精髓。他既见识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糟粕所具有的迂腐性,也看见了资本主义文化与科学技术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于是,他将休谟、康德的趣味理论,柏格森的直觉创化论,与中国古典美学中的重趣尚味的思想以及儒释道三家教义相结合,开创出了融贯中西的“趣味”与“趣味教育”理论。梁启超想通过“趣味教育”使民众一直保持对生活的兴趣,养成积极进取的乐观态度,让他们可以在现实世界的实践生活中寻觅到属于自身的人生趣味,最终使他们达到真善美合一的境界。在中国美育思想史上,梁启超的“趣味教育”不仅为美育提供了一种新理论, 还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研究美育的新视角。

(二)“趣味教育”的时代价值

虽然我国一直高度重视美育,一直在强调培育高素质的社会主义领军人才与建设人才,并大力推进德智体美劳全方位的素质教育,但仍存在许多问题。例如灌输式教育问题、泛美育化问题与功利性教育问题。这些问题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我们。灌输式教育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灌输专业知识,并不能丰富学生的精神世界,梁启超对这种教育深恶痛绝,认为灌输式教育无法为我们培养趣味。泛美育化问题则是过分强调实施美育,导致什么课都要打上美育的标签。实际上,并不是什么课都可以进行美育的,美育自有其从属的区域,泛美育化的结果就是导致美育的独立性被消解。功利性教育问题更是无法让我们成为高素质人才,别说为我们带来学习乐趣了,它甚至会养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价值观念。就像网络热议的研究生支教保研事件,研究生支教团本是国家与学校为了培养优秀人才,促进偏远地区教育发展而设立的升学方案,可却被别有用心之人恶意利用。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梁启超早在百年前就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道路,那就是践行“趣味教育”。首先,梁启超为我们找到了践行“趣味教育”的最佳载体——艺术,诸如音乐、美术、文学,为我们划分出了“趣味教育”的适用范围。其次,梁启超还强调教育者应当明确教育的目的并不是灌输知识,而是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趣味教育的要旨在于,将趣味当成生活的动力,贯彻趣味主义的精神。再次,梁启超还通过自己的趣味教育思想来引导人们对物质世界采取一种不计个人利害得失的审美态度,让我们认清自己并不是自然的主人,人不能单方面无节制地破坏自然。自然也是我们获得趣味的源泉之一,像水流花放、云卷月明,蕴含着无穷趣味,我们应当与自然和谐共生。

梁启超身处中西文化相互碰撞、社会动荡不安的时代,目睹了中国近代的诸多惨剧。为了救国救民,促进民族复兴、国家富强,他融会中西方优秀的理论思想,提出了独具特色的“趣味”范畴以及“趣味教育”思想。他的趣味思想不仅承接了中国古典美学中的趣味思想,还糅合了西方近现代杰出思想家休谟、康德、柏格森等人的美学理论。梁启超以其“趣味教育”独特的理论内涵促进了中国近代美育思想的发展。梁启超并不是空谈“趣味与趣味教育”,他以自己的生活经验与育儿经历,为我们树立了典范。他指出了获取趣味的途径来帮助民众摆脱干涸枯燥的生活,获得趣味,好使民众都可把趣味当成生活的原动力,养成终身受益的趣味。梁启超的“趣味教育”思想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对解决功利主义思想泛滥、个人隐私不安全、碎片化娱乐盛行、灌输式教育盛行等弊端具有重要意义。如今,我们变得越来越浮躁,我们应当静下心,听从梁启超的训诫,寻找沉寂在内心深处的趣味,找回被我们遗忘的内外和谐、趣味盎然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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