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节日生成发展方式分析
2021-01-15曾园
曾 园
(中南民族大学文传院,武汉 430000)
中国传统节日文化在漫长的发展演变中,经历了由萌芽到不断完善以及终成体系的过程。这一发展过程遵循了一定的客观规律,形成了一定的生成发展方式。总结其中的生成发展方式,有利于对传统节日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国传统节日生成发展方式主要有:原始信仰的催生、神话传说及人物的附会、借用已有民俗仪式、吸纳饮食习俗等。
一 起源于原始信仰
原始信仰是指原始社会时期人类在万物有灵观念支配和影响下形成的信仰文化,主要有图腾崇拜、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和一些禁忌习俗。中国古老的节日大多起源于原始信仰,传统节日的发展大多是原始信仰观念的累加、置换与变形。
图腾崇拜是原始信仰的一种形式,是把某一特定物视为本氏族的保护神加以崇拜的信仰文化。我国不少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如瑶族犬图腾。瑶族犬图腾崇拜与盘瓠神话有关。相传盘瓠是一条五彩斑斓的狗,它杀高王,娶公主,生六男六女,居深山,繁衍盘瓠子孙(即瑶族)。吴绳祖《吴绳祖九疑山志·瑶峒》记载:“岁首祭盘瓠,杂糅鱼肉酒食于木槽,扣槽呼号,群舞以为礼。”[1]今天的瑶民岁祭盘瓠,时节祀之,或设盘王庙、或立盘王像以示尊崇,这些活动与瑶族传统节日“盘王节”联系紧密。壮族有青蛙崇拜,每年正月初一起至二月初二的“蚂拐节”是纪念青蛙女神、跳青蛙舞,传咏青蛙神话等。中华民族以龙为图腾,自闻一多《伏羲考》考证龙的原型以来,学界关于龙图腾的研究灿若繁星,兹不赘述。龙图腾崇拜与节日的结合,如二月二日龙抬头、端午龙舟竞渡、苗族龙船节、广西宾阳县炮龙节等。
原始信仰中自然崇拜占重要地位。自然崇拜是人们把自然物神化与人格化的结果,是人们企图通过内外关照达到“天人合一”的信仰方式。原始先民认为,万物有灵,人有人世,鬼有鬼道,日月星辰也一样。《史记·天官书》载满天星辰各有所主,各有所司:天极星“太一常居也”;天一一星“主战斗,知人吉凶”;织女星“主果蓏丝帛珍宝”等。既然星宿各有所主,当人们事不如意时,人们便祈求星官降下福泽。这些活动后来与节日结合起来,成为元宵赏灯、七夕乞巧、中秋拜月之俗的源头。《史记·孝武帝本纪》裴骃集解引应劭语云:“天子春朝日,秋夕月。”《太平御览》卷三一引晋周处《风土记》云:“七月初七日,其夜洒扫于庭,露施几筵,设酒脯时果,散香粉于筵上,以祈河鼓、织女。”现当代节俗活动中还留有日月崇拜的遗风,《中华全国风俗志》载:“中秋夜相传为月生日,拜月之风。非独粤省为然。其特异者,则礼节及果品也。”[2]381鄂伦春族每年正月初一都要敬拜太阳神“得勒钦”,八月十五敬拜月亮神“别亚”。
原始信仰还包括祖先崇拜。“祖先崇拜是一种以崇祀死去祖先亡灵而祈求庇佑为核心内容,由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灵魂崇拜复合而成的原始宗教。”[3]祖先崇拜反映了我国重人情、讲伦理的基本精神,上古时代已开祖先崇拜之端:考古学中对新石器时代象征祖先崇拜的陶祖的发现,反映了早在新石器时期就有了祖先崇拜的观念。到商周时期祖先崇拜之风日盛,不仅祭祀范围广(远及传说中早期的祖先),而且祭祀名目众多(包括燎、酒、侑、禘、取、奏、沉、报、告、舞等)。[4]祖先崇拜对岁时节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春节、清明、七月半、十月初一的祭祖活动集中反映了祖先崇拜的信仰文化,腊日的形成也源于祖先崇拜。近现代节俗活动中仍有不少祖先崇拜的遗迹。福建《海澄县志》云:“元旦早起,少长咸集,礼神祈年,复祭先世。”[5]《沅州府志》云:“正月元旦启门……悬祖先影像于堂,具香烛,茶果,少长肃衣冠拜,拜毕,先父后母及尊长各以次序拜,戚友相近贺,谓之庆节,俗名拜年。”[6]
原始信仰中也有一些禁忌文化习俗。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原始社会时期,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低,他们往往无法解释自然界中变幻莫测的现象,因此为了规避风险,便产生了许多禁忌习俗,最初的节俗活动往往和禁忌文化习俗掺杂在一起。如春节爆竹,起源于辟邪驱鬼。汉东方朔《神异经·西荒经》便记载了人们爆竹避山臊的活动。南北朝宗懔《荆楚岁时记》、唐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谈及爆竹无一不是用来驱山臊恶鬼。再如上巳节在水边“袱除岁秽”:“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祓除不祥。”[7]3111五月五日系长命缕,与辟鬼、防瘟有关,“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者,辟兵及鬼,令人不病温。”[8]节日禁忌文化习俗,不胜枚举,其最终形成的形态各异。究其原因,就是人类对自然的抗争,试图以神秘力量对抗诡谲的自然现象,是人类对心灵安抚的有效方式。
在文化发展史中,信仰起着核心作用,原始信仰是节日文化得以产生和发展的基础,它承载民族记忆、强化民族认同、维系民族团结、沟通人与自然、调节社会秩序,成为节日文化发展过程中牢靠的组成部分。
二 神话传说和人物的附会
神话传说故事既不是虚构的谎言,也不是任意的幻想,而是人类童年时代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保留着原始信仰的遗迹,又加以发展,丰富了节日的文化内涵,成就了节日的神奇瑰丽,使得节日文化更富有历史厚重感。
“节日与神话是起源于原始崇拜的一对孪生姐妹,在发展中,互相影响,关系亲密。神话为节日文化增添浪漫色彩,节日文化为传播神话又提供了媒介。”[9]如正月初一“帖画鸡”习俗,有王嘉《拾遗记》重明之鸟的神话。《拾遗记》记载重明鸟能够驱逐猛兽,辟除妖魔鬼怪。人们借重明鸟驱降邪恶的神力,每年正月初一,都制作重明鸟之雕像,插于门户,或者“画鸡于户”。而较《拾遗记》成书更早的《风俗通义》中并没有“重名之鸟”的神话;《括地图》中也只有“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则鸣”的记载。由此可见,“重名之鸟”神话是后人附会的,用以解释正月初一“贴画鸡”的习俗,又为重明鸟神话的传播提供了媒介。
传说的附会如月中折桂。《夷坚志·扬州茅舍女子》中说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扬州有一名士子,出城闲游,见一轮巨大的赤环自地而出,内有白皙女子四五人在织绢,绢上“有成字数行:第一行之首曰李易,稍空,次又一人姓名,复稍空,又一人焉,如此以十数。乃拱手问之曰:‘织此何为?’一人毅然而对曰:‘登科记也,到中秋时候当知之。’”恰逢那年高宗车驾南巡,四方贡士云集。到八月发榜之时,“第一人曰李易,其下甲乙之次无一差,易正扬人也。于是悟首春所届,盖蟾宫云。”[10]这显然是从蟾宫折桂衍生出来的传说,其演变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自《太平御览》引《淮南子》“月中有桂树”以来,其传说不是鲜为人知,到了唐代又增添了吴刚砍桂的传说。传说的附会,给拜月的人们以无穷的想象空间。
人物的附会如介子推与寒食禁火。禁火习俗由来已久,《周礼·秋官·司煊氏》中说:“司烜氏掌以夫遂取明火于日……中春,以木铎修火禁于国中。”郑注曰:“夫遂,阳遂也。”又注曰:“为季春将出火也。”[11]也有说周代时,司烜氏负责用阳燧向日取明火,仲春时节便执木铎告诫人们禁火,季春时再生火。尚未言及寒食与介子推。最早把介子推与禁火冷食联系起来见于西汉桓谭的《新论》:“太原郡隆冬不火食五日,虽病不敢触犯。为介之推,故也。”其后,东汉蔡邕《琴操·卷下·龙蛇歌》记载有文公为了纪念介子推,“令民五月五日,不得举发火。”此时禁火的日期仍非寒食。到了南北朝,《荆楚岁时记》云:“去冬节一百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禁火三日,造饧大麦粥。”注曰:“介子推三月五日为火所焚,国人哀之,每岁暮春为不举火,谓之禁烟,犯则雨雹伤田。”[12]明确表明寒食节纪念介子推的意义。历史上虽确有子推其人,但寒食并非自子推开始,此说系后人附会。一方面,人物的附会,使得寒食节的人文内涵得以增强,提升了其节日纪念性。另一方面,这些人物因附会于民俗节日,使得其在历史长河中不致被遗忘,更使民族精神得于传承(如忠孝)不致被淡化。
其他如三月三日临水消灾之俗,有《续齐谐记》三月上巳秦昭王水边获神剑成就霸业的传说;中元节有《盂兰盆经》目连救母的传说;九月九有桓景与费长房的传说等。在节日的发展演变过程中,神话、传说、人物与节日就是在这样的共生并存机制里,互相推进着彼此的进程。神话传说通过具体可感的人物形象、生平建树,在一定的故事情节中表现意志和情感,这不仅诠释了节日的缘由和意义,也为节俗的传承增添了鲜活的人事及深厚的情感,如果没有这些可以感知的故事和情感,节日传承可能是枯燥乏味的,甚至是无法传承下来的。
三 借用已有的民俗仪式
在节日的形成过程中,节日文化出于意义表达、情感涵养、秩序建构,或者娱乐、消遣等需要,采借其他民俗仪式到节日的框架中,使节日与仪式的关系固定下来,完成其仪式化过程。在历史长河中,许多节日活动便借用已有的民俗仪式被人们广泛传颂,形成掌故,演化成风俗。所谓仪式就是仪礼和形式,中国传统节日仪式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在节日中的表现形式,是节日文化习俗的行为叙事,其所承载的丰富的文化内涵是民族文化认同的重要表征,它不是对象化的存在,而是民众自身的实践。
祭祖习俗由来已久,最早可追溯到人类祭奠始祖,《周礼·春官·小宗伯》:“祭三皇、五帝、九皇、六十四民,皆古帝王,凡八十一姓。”其后逐渐演变为祭祀人祖,董仲舒《春秋繁露·四祭》:“古者岁四祭。四祭者,因四时之所生孰,而祭其先祖父母也。故春曰祠,夏曰礿,秋曰尝,冬曰蒸。此言不失其时,以奉祀先祖也。”随着历法的产生与完善,祭祖时间逐渐固定下来,并完成了其节日化过程:“人无贫富,皆祭其先,俗呼‘过节’,凡节皆然。盖土俗家祭,以清明、七月半、十月朝为鬼节,端午、冬至、年夜为人节。”[13]春节祭祖习俗的记载可追溯到《尚书·尧典》:“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其形成与岁终出祭的古俗有关。岁末年初是辞旧迎新的吉日,因此在这一天祭祀就显得尤为重要。而“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14],天地、先祖、军师都是生存繁衍的根本,因此向他们拜祭渴求福荫后代就再正常不过了。到了清康熙年间祭祖已成为民间广泛流行的习俗,《古今图书集成·历象汇编·岁功典》卷二十二引《富平县志》云:“每族溯宗祖数世者,共为图像,名曰神轴。元日,子孙会拜。”祭祖的目的就是“慎终追远”,感恩先祖,昭述祖德,并祈望先祖能庇佑子孙,恩泽后代,也借此襄助社会文化秩序的建构,沟通、协调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确定长幼有序,尊卑亲疏:对上是敬祭祖先,对平辈是和睦兄友,对下是追求子孙绵绵其祚。
春联是春节文化的符号代表之一,它最初起源于桃符,“由桃板演进为春联,这个过程大约起于唐末,至明朝而完成”。[15]桃符本是用来祛邪辟祟之物,《左传·昭公四年》中载:“桃弧、棘矢,以除其灾。”最初多用于丧葬、祭祀等场合,以驱邪除恶,袱除不祥。《礼记·檀弓(下)》有曰:“君临臣丧,以巫、祝、桃、茹、执戈,(鬼)恶之也。”大约到战国时,民间已有把桃枝插在门户旁,将桃枝插于门户,不让恶鬼进门作祟。《艺文类聚·果部》引《庄子》云:“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不畏,而鬼畏之。”到了魏晋南北朝时,人们开始制作桃印,并在其上书写文字,多用于夏至或元旦。南朝宋范晔《后汉书·桃印》曰:“仲夏之月,万物方盛。日夏至,阴气萌作,恐物不楙。……以桃印长六寸,方三寸,五色书文如法,以施门户。”[7]3122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记载:“正月一日……帖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旁,百鬼畏之。”以后,在门户旁插桃符、书写咒符以辟邪驱鬼的习俗逐渐定型,从隋唐到五代历演不衰。五代十国时,后蜀末代皇帝孟昶首次在桃符上题联语“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至此形成了我国历史上第一幅春联,其功能在驱邪避恶的同时,也增添了祈福、祝愿。春联之习俗由此流行开来,兴盛至今。由此,可以发现春节贴春联的仪式并非自古有之,而是在插桃木驱鬼的仪式上逐步演变而来的。
端午节龙舟竞渡。当前,龙舟竞渡已成为端午节必不可少的仪式活动。一说是为纪念屈原。《荆楚岁时记》载:“是日,竞渡,竞采杂药。按五月五日竞渡,俗为屈原投汨罗日,人伤其死,故并命舟楫以拯之,至今竞渡是其遗俗。”其实龙舟竞渡起源于我国早期南方居民对龙图腾的崇拜,先民们相信龙作为水神司管一方水域,掌管人们在水上活动的生杀大权。因此,早期越、吴、楚等地的居民,或是将舟船刻成龙形,或是装饰龙纹,甚至“文身断发,以避蛟龙之害”“应劭曰:‘常在水中,故断其发,文其身,以象龙子,故不见伤害也’。”[16]以此达到保护生命安全的目的。以后又衍生出向龙祈雨之意寓,以保证农业生产风调雨顺,诸如“造土龙祈雨”“蜥蜴求雨”“画龙求雨”“舞龙求雨”[17]等,祭神活动也逐渐增加了娱神成分,演化为龙舟竞渡,并于南北朝时将竞渡活动的节期固定下来,增添了纪念屈原的深层意蕴,由此形成了端午龙舟竞渡的仪式。换言之,划龙舟是在图腾崇拜观念影响下,由祛灾仪式演变而来。
节日仪式繁多,其他如春节拜年、清明插柳、夏至祭天、七夕乞巧、重阳登高等。在节日文化的发展中,以约定俗成的形式让民众自觉地在同一时间点上进行大致相同的活动,在类似的仪式中体验文化节日。这种循环往复的节日行为有规律地增强了民众对传统节日所蕴含的文化内涵、价值取向、行为规范的认知与认同。甚至有时人们并不知道节日的来源,但仍重复相同的节俗活动,这正是仪式的效力所在。
四 吸纳饮食习俗形成节令食品
节随时变,食因节异,因时而动,因农而变。中国传统节日文化是在农耕文明的基础上形成的,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农产品,因而节令食品也各不相同。节日饮食是人们对饮食文化的创造,承载着节期、意愿、信仰等多种因素。但节日与饮食的对接并非一开始就有之,而是在漫长的演变过程中逐渐形成的。
元宵节有食元宵的习俗。旧时正月十五并不是食元宵而是食豆糜,此习俗与祭祀蚕神有关。《续齐谐记》记载了张成夜遇蚕神的故事,并言“今正月半作白膏粥自此始也。”到了唐代,元宵节食为油䭔,郑望之《膳夫录》载:“汴中节食条,上元油䭔”。油䭔的做法,据《太平广记·卷第二百三十四食》引《卢氏杂说》的记载[18],类似后代的炸元宵,也有称“面蚕”,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载:“都中每至正月十五日,造面蚕,以官位帖子卜官位高下,或赌筵宴,以为戏笑。”[19]宋代又称之为“圆子”:“京人以绿豆粉为科斗羹,煮糯为丸,糖为臛,谓之圆子盐豉。捻头杂肉煮汤,谓之盐豉汤,又如人日造蚕,皆上元节食也”。[20]南宋诗人周必大《元宵煮浮圆子》中已能看到今天元宵的雏形。到明代,就称元宵,与今天的元宵别无二样。《明宫史》记北京上元节“吃元宵,其制法,用糯米细面,内用核桃仁、白糖为果馅,水滚成如核桃大,即江南所称汤圆者”。从祭祀享先的食物到节令食品,“元宵”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演变成今天的样貌,成为元宵节的必备食物之一。元宵食品和节日同名,显然是因借而来。寄托了民众期盼团圆美满的心愿,作为一种精神寄托维系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情感支撑。
端午节食粽。粽子早期也被称作“角黍”,“‘角黍’之‘角’取自牛角的形状”,[21]3“黍,是先秦文献记载的‘五谷’之一”[22]2,最初是夏至祭祀时所用的食物,《礼记·月令》载:“仲夏之月……是月也,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到晋代时,周处《风土记》记载:“仲夏端午,烹鹜角黍。”唐徐坚注曰:“端,始也。谓五月初五日。”可见在晋代已有端午食角黍的习俗。不过此时食角黍不限于五月五这一天,晋王嘉《拾遗记》载,百姓为了纪念周昭王和延娟、延娱二女,“至暮春上巳之日,禊集祠间。或以时鲜甘味,采兰杜包裹,以沉水中。或结五色纱囊盛食,或用金铁之器,并沉水中,以惊蛟龙水虫,使畏之不侵此食也。”[23]从包裹的食物以及包裹方法可知,上巳之时,纪念周昭王和延娟、延娱二女的食物也是角黍,只不过纪念的人物不是屈原。《拾遗记》中也有关于屈原的记载,但并未把端午、屈原和食粽联系在一起。最早把屈原与端午节联系在一起的文献资料是《续齐谐记》:“楚大夫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24]之后,粽子成了端午节的节令食品。可见,端午食粽是后人为纪念屈原,借用已有的食俗追加而成的。
重阳节食重阳糕的习俗。食糕习俗由来已久,晋时将“糕”称作“蓬饵”或“饵”,《西京杂记》载:戚夫人“正月上辰,出池边盥濯,食蓬饵,以祓妖邪。[24]《释名疏证补·卷第四·释饮食》引《说文解字》中说“饵”:“饵或从食耳,面谓麦面,粉谓米粉也。”又引杨雄《方言》:饵“谓之糕。”《东京梦华录·重阳》引《玉烛宝典》云:“九日食饵者,其时黍稌并收,以黏米加味,触类尝新,遂成积习。”以黍米为原料的祭享食品“饵”成为重阳糕的前身。大约从宋代开始,“重阳糕”成为重阳节的节令食品正式见于史籍,宋吴自牧《梦粱录》卷五记临安重九之俗:“此日都人店肆,以糖、面蒸糕,上以猪羊肉、鸭子为丝簇饤,插小彩旗,名‘重阳糕’。”近现代以来,我国各地重阳时节食糕之风盛行,《上海县竹枝词》云:“九月登高例吃糕,楼登丹凤上层高,几家赏菊朋高会,几供黄花百种豪。”今如北京稻香村的花糕、上海沈大成的寿桃、福州的九重稞等,其实都是重阳糕的变体。重九食糕的习俗寄托着人们美好的愿望,因“糕”与“高”音同,《岁时杂记》载:“民间九日作餻,每餻上置小鹿子数枚,号曰:‘食禄餻’。”其他如冬至饺子夏至面、腊八粥、年糕、年夜饭等。节令食品因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在节俗的传承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人们在品尝节令食品中感受民俗,加以记忆,使节日内化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从而传承民族精神,凝聚中华儿女。
综观所述,中国传统节日丰富多样,得力于多个生成发展方式的推动,这些生成发展方式互生共构,共同影响了节日文化产生和发展的结构体系和构成要素,共同影响了节日的精神文化内涵和形态样式,并促使中国传统节日文化形成了兼收并蓄、博大精深的优秀传统文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传统文化是我们民族的‘根’和‘魂’……要很好地继承和弘扬传统文化,要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渊源、发展脉络、基本走向。”[26]无疑,探讨传统节日文化的生成发展,就要追溯传统节日的根,讲清楚传统节日的历史渊源、发展脉络、基本走向,以便我们更好地传承和弘扬中国传统节日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