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消费贷毁掉一代年轻人
2021-01-14陈斌
陈斌
日前,《中国新闻周刊》报道《困在消费贷里的年轻人》讲述了小颖的故事。2017年毕业前夕,她首次在网贷公司注册,获得万元额度。毕业后她借钱办了健身卡,当时她月薪两千出头,“借了五千,分36期,总共要还六七千元”。随后她注册了更多平台,借钱买包包与化妆品,很快收不抵支。2020年末,她汇总了近20个平台的借款信息,发现总负债达22万。
这是一个年轻人陷入消费贷不能自拔的典型案例。年轻人普遍“穷”,但欲望多且强者并不少。绝大多数大学生要靠父母提供生活费,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年轻人往往薪水不高,这些“转移支付”或收入常常不足以支撑他们旺盛的消费欲望。在互联网金融兴起之前,貌似是他们抵御了高消费的诱惑,其实只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消费欲望。
随着互联网金融遍地开花,各种消费贷产品层出不穷。谈了女朋友,两个人在一起钱不够花?有校园贷。想给自己充电学一口流利的英语?有培训贷。想把自己整得美哒哒,更有异性缘?有美容贷。想要清空满满的购物车、把琳琅满目的商品带回家?有白条让你先花呗,有花呗让你先用后付……你能想象到的每一种消费场景,平台都给你量身定制了解决方案,林林总总,九九归一,无非都是先借钱消费,后分期付款。
至于利息,叫利息也好,叫服务费也好,叫任何其他名目也好,本质上都是利息。而且一般而言,互联网金融平台提供的消费贷,利率比银行信用卡分期还款业务要高多了。这是因为,经济实力强、信用好的优质客户,如公营部门员工、高薪的白领金领,银行已经捷足先登。互联网金融平台抢夺的很多是银行不要或不太欢迎的客户,他们收入低或信用差,办不了信用卡或只能办很低额度的信用卡。显然,穷、欲望多而意志力薄弱的年轻人,至少暂时属于“他们”的范畴,故而成为互联网金融平台极力争夺的对象。
最近,许多互联网金融平台的广告被批太LOW。问题就在于,你觉得这些广告LOW,恰恰因为你是白领中产,不是其目标客户。京东金融一则广告中,一位农民工因为母亲晕机要求换座,空姐向其推荐升舱服务,但他钱不够,一位成功男士站出来帮他申请15万元的京东金条借款额度。花呗系列广告中,学生借钱环球旅行,“社畜”借钱请吃饭……已充分说明互联网消费贷的营销对象与申请者是哪些人。
互联网金融是挥舞着“普惠金融”的大纛而大行其道的。从其客户下沉、覆盖从前银行不愿覆盖的客户而言,其实也算实至名归。许多从前得不到金融服务的人,现在不仅能得到金融服务,而且享受了前所未有的便捷性。在平台注册申请一下,借款分秒到账,比银行爽快多了,比爹妈贴心多了,问爹妈要钱几乎总免不了要被嘀咕几句。
想想那些很难从亲友、从银行借到钱的,突然有个燃眉之急,这些平台提供的金融服务简直是菩萨现世救苦救难了。但这些是低频需求,平台要靠此赚钱是很难的。
相反,那些使用消费贷成了生活习惯、需要靠不断借贷来周转的人,那些深陷消费贷不能自拔乃至“以贷养贷”的人,那类高频需求用户,才是给平台生金蛋的鹅。互联网金融平台的估值,恰恰是建立在后一类需求上的。平台不收割那些穷、欲望多而意志力薄弱的年轻人,整个故事就讲不下去。
这也造成了更大的风险:由于许多互联网金融数据并未打通,甚至也由于平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些其实已无力还债的人也能不断借到钱,甚至靠借东平台来还西平台。不难想象,这样的游戏,结局往往牵连全社会。
现代社会,年轻人结婚生子的年龄越来越延后,也就是说,“幼态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些心智不成熟的大孩子,如果过早过度尝到了消费贷的甜美滋味,或很难不上瘾。2019年11月,尼尔森《中国消费年轻人负债状况报告》指出,在中国年轻人(18-29岁)中,总体信贷产品的渗透率已经达到86.6%,扣除作为支付工具的部分后,中国年轻人实质负债人群约占全部年轻人的44.5%。所以,警惕“消费贷毁掉一代年轻人”,并非空洞的恫吓。
2020年12月29日银保监会网站发布《关于警惕网络平台诱导过度借贷的风险提示》,此后花呗调低了某些群体的额度,主要为大学生和初入职场的年轻人。这或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