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战争初期北京的爱国主义教育运动
2021-01-14贺宝玉
贺宝玉
(贵州民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抗美援朝运动前,北京民众心中普遍存在着浓厚的亲美崇美恐美思想,缺乏民族自信心,国家观念淡漠。抗美援朝运动开始后,北京市委掀起了爱国主义群众性的宣传教育活动,不仅消灭了亲美的思想和恐美的心理,而且“普遍养成对美帝国主义的仇视、鄙视、蔑视的态度”,[1]民族自信心普遍增强,民众的国家意识随之确立。北京民众思想观念的转变为新生的人民共和国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和思想基础。
抗美援朝运动时期普通民众的心态及对普通民众的宣传教育,既往的研究视角侧重于宣传动员手段与方式的阐释。①对于抗美援朝时期的中共宣传动员方式,代表性的论述有侯松涛(《抗美援朝运动与民众社会心态研究》,中共党史研究,2005年第2期)、孙丹(《论抗美援朝战争的国内宣传工作》,当代中国史研究,2009年第4期)、李凌(《抗美援朝宣传工作的主要形式》,人民论坛,2010年第5期)等已做了初步研究。本文选取极具代表性的北京市作为考察对象,通过对北京市委在抗美援朝运动时期爱国主义宣传教育的内容及其路径分析,揭示民众的思想转变过程,不妥之处,请方家批评指正。
一、北京民众复杂的心态
1950年6月,当中国政府领导全国人民为恢复内战后的创伤而努力工作时,朝鲜战争突然爆发了。其时,新解放区农村土改和城市民主改革正在进行,国民党留下的许多土匪、特务、反动分子没有肃清,人民政权还没有完全巩固。北京市经历了几次物价波动,商业不景气,工业开工不足,工人随时面临着失业之忧,经济形势很严峻。困难的经济现状极大地牵制了北京民众的思想,他们最关心的是生活、工作是否有保障,社会能否尽快安定下来步入正轨。这些因素决定了朝鲜战争爆发后,除一部分积极分子“对美帝侵朝非常激愤”,工人“咬破手指头签名”、“学生半夜起来锻炼身体”要求到朝鲜参战外,[2]104大多数北京民众的态度并不积极。学生普遍埋头读书,很少关注时事;手工业工人自恃有一技之长,认为“反正我们这一行手艺,日子凑合着还过得去,谁来也差不离。”[3]1950年10月北京市总工会第一区办事处在鞋业工人中作关于抗美援朝的报告,工人讨论完报告后仍然说:“国家的事,咱说不清。”[3]实际上是不支持中国出兵朝鲜打仗。由于日本过去侵略中国时,少数朝鲜人曾被迫充当过日本军队的士兵,因此提起支援朝鲜,北京工人大都不理解,思想上一时转不过弯来。三区手工业工人说:“朝鲜欺负的咱们还轻?还帮助他?”[4]当党团员向群众宣传中国与朝鲜面临的严重形势时,“很多群众感到突然,有些甚至不相信。”[2]115北京民众对于抗美援朝普遍的想法与心态是:“美帝打朝鲜与我们无关。”[5]
民众不支持、不关心抗美援朝,是由于他们内心有亲美思想。尽管历史上美国也曾经做过一些损害中国国家权利和利益的事,但相较于别的国家动辄以战争胁迫中国政府、残杀中国人民而言,毕竟美国与中国并没有直接兵戎相见,美国还以庚子赔款在中国创办过一些教育、文化、医疗、救济等福利事业;尤其是抗日战争后期,中美两国曾携手并肩战斗,共同打击过日本侵略者;加之,国民党政府以往的亲美路线和宣传,因此,北京民众很难一下转变观念对美国产生反感。北京很多学生则认为,“美国是天堂,一切东西都好”“我们不如人家”“苏联也不成”。[2]115-116北京的部分职员崇拜美国的物质文明,科技发达。工人认为“美国机器好”[6]。第三区医院工会向医生作《进一步的认识美帝侵略的本质》的报告,说:“中国三十年来都努力革新,不成功的原因是美帝一直在破坏”,[7]但有部分医生对美国医疗器械还是羡慕不已。一些教授、资本家、教徒和教会学校中亲美思想非常浓厚,对中国政府进行的抗美援朝军事行动大都口是心非。
此外,部分北京民众不关心、不支持中国出兵朝鲜,也是由于他们害怕战争,更害怕自己参军与美国人打仗。因为近代以来,战争与贫穷一直与中国人民相伴,战争带来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的灾难和痛苦,让每一个中国人都刻骨铭心,对于刚刚逝去的战争人们记忆犹新,有切肤之痛。当时美国又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并拥有原子弹,因此,民众的恐美心理比较普遍。有的工人说:“原子弹一来就都完了”“美国海空军强,日本陆军棒,现在美国正准备重新武装日本,那样一来我们是否可以抵当得过?”[3]“日本人不怕死,美国武器厉害,两下一结合可不得了。”[2]128对于中国出兵与美国人作战,工人显得信心不足,认为解放军没法跟美国打,出兵也只能是打游击。有部分民众甚至说:“朝鲜一定会失败,蒋介石快回来了。”[8]教授、职员大都曾接受西方教育,思想西化严重,对于中国出兵朝鲜顾虑多,害怕中国卷入战争漩涡;工商业资本家态度也沉闷;学生总觉得对美国没有像日本那样恨,或者是“恨不起来”[9]。总之,他们害怕战争,害怕美国的先进武器。因此,当动员学生、工人参加志愿军时,除积极分子踊跃报名外,有不少人“左右为难”;尤其是工人因有家庭负担,大部分都担心被动员参军,有的工人看到别人报名后自己在不好意思的情形下才报名,有的工人为了避免参军,开会不敢去,夜校不愿上。[3]
很显然,长期在小农经济熏陶下生活的民众缺乏政治上的感觉力与组织力,保留着狭隘的爱国主义和民族观,尤其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绝大多数人,虽然经历了近代百年风云激荡的苦难洗礼,其思想转变并不大,仍旧显得封闭、保守。他们对于北京市政府正在进行的抗美援朝宣传动员,认识并不一致,思想深处仍然缺乏民族自信心。这对于矢志追求国家完全独立和人民彻底解放而言的中国政府,是不可接受的。特别是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一个刚刚成立的国家,在政治、经济、思想意识等各方面都面临着一系列的重大任务急需完成,归结到一点就是新政权必须获得社会各界的支持和认可。那么,通过爱国主义宣传教育运动破除并扭转民众亲美恐美思想,树立起民族自信思想,并把民众的思想统一到新国家的意识形态下,塑造出新时代的北京民众是题中应有之义。
二、北京市委的爱国主义宣传教育
宣传是党的生命,也是完成各项政治任务的重要保证。党的早期领导人张闻天指出,党的宣传鼓动工作的任务,是“在思想意识上动员全民族与全国人民为革命在一定阶段内的彻底胜利而奋斗。”[10]抗美援朝运动中,北京市委也从宣传教育入手,精心选择爱国主义宣传教育的内容与方式,让民众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参与其中,通过爱国主义宣传教育与民众行动双向互动来提升民众的民族自信心,构筑民众牢固、持久的爱国意识。
(一)以适时的爱国主义宣传教育引导民众的思想
毛泽东曾言:“爱国主义的具体内容,看在什么样的历史条件之下决定。”[11]也就是说,历史条件不同爱国主义的内容也在变化。在中国国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出兵援助朝鲜之时,爱国主义应是理解并支持中国政府出兵援助朝鲜。
在这种爱国主义思想指导之下,北京市委向民众解释:世界各国的事情应由各国人民自己来管,亚洲的事情应由亚洲人民自己来管,而不应由美国来管。美国插手亚洲事务,他的矛头实际上是指向中国东北,如果美国在朝鲜战场上取得胜利,把朝鲜打垮了,中国就面临着美国直接的威胁。因此,美国侵朝与侵华是分不开的,美国侵略朝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侵略中国,而不是为了朝鲜本身。如果中国置之不理,美国就会得寸进尺,走日本侵略中国的老路,他甚至比日本更可怕。[12]中国救邻就是救己,抗美援朝就是保家卫国。在这种情形下,中国“决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意侵略而置之不理”。[13]既然美国向中国进攻了,中国就应该进行反侵略,“这是完全必要的和完全正义的”。[14]
北京市委进而教育民众说,即使美国不跨过鸭绿江,不对中国进行直接的侵略,中国东北工业区也时常在他的威胁之下,中国想要进行和平建设更加困难。面对美国咄咄逼人的侵略态势,如果中国不出兵,让“敌人压至鸭绿江边,国内国际反动气焰增高,则对各方面都不利,整个东北边防军将被吸引住,南满电力被控制”[15]。况且,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革命的各个阶段中朝鲜人民都给过很大的帮助,作为一种报偿心理而言,当朝鲜面临危难时中国理应尽力地去帮助他们。
上述宣传教育从国际、国内、中朝关系三个方面展开,前后相互呼应,语义层层递进,其逻辑意向很明确,即中国政府应该出兵支援朝鲜人民抗美战争,这不仅仅是道义上的责任,也是与中国全体人民的切身利益密切关联的。
当志愿军入朝参战后,北京市委的宣传教育则重点围绕肃清民众亲美恐美思想、树立仇美鄙美蔑美的思想。为此,北京市委一方面从美国对内、对外政策来剖析美国的本质属性,另一方面从历史与现实角度指出中国人民仇美、鄙美的原因所在。
北京市委指出,从美国在国内外所作所为看,鄙视美国是因为他具有反动的本质。对外,美国积极准备并鼓吹发动侵略战争,扶植反动派、独裁者,到处干涉别国内政,是和平及民主的敌人;而在美国国内,人民没有真正的民主自由,他的艺术、宗教、精神是堕落的、腐朽的。从历史与现实来看,仇美是因为美国一直具有侵略中国的野心且付诸行动。历史上美国一贯侵略中国,从1844年逼迫清政府签订《望厦条约》开始,直到解放战争积极援助国民党政府发动内战,美国在中国的行为劣迹斑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美国与其他国家一起在外交上军事上共同压迫和包围中国,阻挠中国参加联合国;不顾中国警告扩大侵略朝鲜,轰炸扫射东北同胞;美国还侵占中国台湾省,在中国内部进行各种破坏活动。最后,北京市委说,美国尽管参加了朝鲜战争,但他有严重弱点:战线过长,运输线太远,战斗力太弱,士气不高。他要克服这些弱点,要有一个较长的时间,此外,美国的资源优势受到限制,同盟者并不强;原子武器也非美国独有,而且不能决定战争胜负。[1]203-204这些因素说明美国外强中干,是纸老虎,并不可怕,可以战胜他,应该蔑视他。
(二)以类比的方式增强民众的爱国主义情感
尽管北京市委对民众进行了密集的鄙美仇美蔑美宣传教育,但是,仅仅反对美国侵略朝鲜似乎很难激起民众对美国的反感。有些民众在会上或报上发表反美言论后,背后却表示“过去受过美国的好处,现在这样骂,良心上有些过不去”。[1]363特别是北京的农民内心中对“美国印象不具体”,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日本统治时期带来的灾难。北京市委对农民群众讲了许多抗美援朝的必要性,有的群众听了后仍然没有感觉,可是一提起日本来就纷纷诉苦。北京的中学生经过爱国主义的鄙美仇美教育后,知道了美国侵略朝鲜及侵占中国的具体事实,可是他们仍然有一种“理论上知道可恨,感情上不觉得什么恨”[16]的思想。
为了改变民众这种“仇美不如仇日”“提起美国的侵略行为还不像提起日本帝国主义来那样立刻怒火中烧”[17]的思想状况,北京市委把土改中发动群众斗争地主的方式运用到抗美援朝的爱国主义群众教育运动中来。开始,先以回忆的形式酝酿群众的氛围,让民众以自己亲历、亲闻、亲见的活生生的事实把过去在国民党政府、日本统治下所受的苦难说出来;再做新旧社会的对比,启发民众感恩新社会,感谢党和政府。然后,告诉民众美国正在援助国民党蒋介石政府准备让其重返大陆、重新武装日本准备侵略中国,美国已取代日本成为中国最主要的敌人。质言之,让北京民众通过回忆、诉说日本和国民党政府过去统治北京时的种种暴行,“一直引到美帝国主义援助蒋匪和武装日本的罪恶”[18]6。使民众进一步认识到“只有击败美国及其仆从国家在朝鲜的侵略,才能保卫祖国的安全,才能防止日本侵略的再起,才能解放台湾,才能维护远东和平”。[19]当北京的民众认识到美国的行为就是日本过去侵略政策的“继承”和“翻版”时,当民众认识到美国侵占朝鲜后,又要进一步侵占中国东北,“与以前日本对华侵略历史如出一辙”[20]时,对民众的心理产生了强烈的震撼,仇美之情油然而生。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1951年4月北京组织了12个专科以上学校的师生员工9000人,利用春假时间,到农村和矿区进行抗美援朝的宣传教育。当宣传队表演美国人把枪交给日本人后,工人、农民一看就嚷起来:“美国把刀把子交给日本人想叫它再来糟蹋,咱可不能让它再来!”“原来日本的后台老板是美国,美国强盗比日本强盗还恶。”“天下帝国主义都吃人”。[21]由此可见,经过类比这种宣传教育后,民众很快地对美国充满了憎恶。
(三)以具体行动体现并巩固民众的爱国主义教育成果
爱国主义教育唯有与民众的行动结合起来,才有实际的内容,才能显示出应有的力量;也只有与普通民众的实际生活相结合进行的教育,才能使教育的内容深入民众内心。
抗美援朝运动刚开始,民众主要参与游行示威、集会、签名、投票等形式;同时也参与看电影、看幻灯、观展览、听广播、唱歌、读报纸等活动。全市所有民众一般都参与过其中一项或几项。1950年11月上旬,北京民众的抗美援朝运动由初期的参加各种活动转向具体行动,在武器捐献中,截至12月底已捐款达1271亿元,可买战斗机69架;北京民众也给前线志愿军最亲切最热烈的慰问,包括写慰问信17万余封,捐献慰问品近65万件、慰问金30余亿、图书杂志36万册[2]133;有的民众参加各种战地活动,以此来分担志愿军原来的工作,有些民众直接参军赴前线。
民众不仅是被教育者、被动员者,他们也是宣传教育的直接参加者,一些民众中的积极分子参加了北京市组织的宣传队到工厂、农村、学校、街道进行宣传。在宣传与被宣传中,更加深入地破除了亲美恐美意识,增强了爱国主义情感。比如抗美援朝运动前,北京的学生中亲美恐美思想很严重,当他们到工厂参加工人的控诉后,觉得“拿自己和工人相比,简直太卑怯渺小了”,纷纷表示要学习“工人阶级的立场、决心,学习工人阶级忘我的牺牲精神”。当他们到农村宣传教育时,看到土改不过一年,农村中小孩、大人添新衣,煤油灯取代豆油灯,农民计划盖新房的一片新气象后,就主动帮助农民扫地、挑水、挖河。他们感受到“祖国的命运与自己的前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因此,在报名参加军事干部学校时,许多学生纷纷表示要“坚决服从祖国的需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工作岗位上去”。[2]116
从北京工商业资本家背后心理变化也可以说明这一点。北京的工商业资本家一直忧虑自己的地位与未来,在抗美援朝运动爱国主义教育运动之初,大部分曾存在着“恐美、苟安、害怕战争”等心理。1950年12月,北京市委号召全市136个行业的工商业者举行反对美国侵略朝鲜的示威游行,部分工商业者积极响应号召带头参加。这种带有自觉性的政治行动受到党和国家的肯定后,工商业者逐渐认识到抗美援朝与他们切身的经济利益密切相关,美国的侵略会给他们带来“厄运”,他们“开始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普遍感到受到了重视,当了主人”,由此“感到兴奋”,并且“订立保证巩固经济战线的五项爱国公约”[9]。
(四)以多样化的形式开展爱国主义宣传教育
为了让民众树立仇美鄙美思想,北京市委针对不同的群体,制定不同的宣传方式。对于街道居民,由于他们身份复杂,宣传时给他们讲朝鲜战争的真人真事,不讲长篇大道理,侧重联系他们生活中的体验和他们住在街巷中发生过的事情,这样不但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且可以和控诉有机地结合起来。[22]对于居住分散的农村群众和工人家属,首先请他们看电影、话剧表演等以便集中起来激发起他们的情绪,然后再分别建立联系深入家庭和个人进行访问;必要时通过联系群众中的积极分子研究群众的思想状况来开展宣传教育工作。
建国初期,工人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地位显著,党和政府高度重视工人群体对抗美援朝的态度,所以对工人的爱国主义宣传教育方式也很有代表性。北京市委在各工厂、车间都设有宣传队、宣传员、报告员,对工人及其家属进行宣传教育。各工厂经过几个月的抗美援朝爱国主义宣传教育后自己也创造了不少新鲜的宣传教育方式,但是最受广大职工欢迎、作为经常的方式逐步固定下来的,主要有以下几种。
首先,开展诉苦运动。抗美援朝运动中工人的诉苦,更多的是“控诉”“控诉会”,它是展开群众性自我教育的最有效方法,被置于十分重要的地位。1951年《工人日报》的社论指出:普及与深入抗美援朝时事教育的方式、方法是多种多样的,其中最主要的是控诉,其他如报纸、广播、戏剧、漫画、标语、口号、快板、相声等,都要围绕着控诉并为控诉服务。[19]21这种方式对于提高广大工人的觉悟非常有效。通过诉苦北京民众对新中国、美国都有了新的正确认识,把对“美帝国主义的理性认识与自己的真情实感相结合,树立起深刻的仇美思想。”[6]99同时也增加了对新中国的认同感,破除了恐美思想,肃清了亲美意识。北京市委在总结诉苦运动时也指出,“诉苦是民众群众进行自我教育的最好方式之一”,经过诉苦,“一般职工中崇美思想均得到肃清,阶级觉悟普遍地提高了”。[6]99
其次,读报与广播。读报和广播适应工人的工作特点,它可以在工作间隙开展,简单方便,因此各工厂都有读报小组、收听小组。而且,报纸最大的好处就是“它每日都能干预运动,能够成为运动的喉舌,能够反映出当前的整个局势,能够使人民和人民的日刊发生不断的、生动活泼的联系”[23]。广播可以随时把朝鲜战争胜利的消息和当时的中心工作告诉给广大工人,他们随时都知道国内外大事和当前工作的重点,它对工人政治水平的提高起了很大作用作用。
最后,制作图表与黑板报。这两种方式在爱国主义宣传教育中灵活易办,作用很大,得到了普遍的推广。如北京东升祥布店资方与工人在门口及橱窗内制作了许多图表,上面标志着生产、工作以及抗美援朝运动的成绩等。[24]这些图表醒目易懂,具有极强的教育意义。北京仁立工厂的黑板报有专人负责,每日更新,许多工人午饭后、下班后聚集在黑板报前了解抗美援朝的具体情况。
所有这些爱国主义宣传教育方式提高了工人的政治情绪,坚定了工人抗美援朝必胜的信心,对工作的完成,政策的贯彻,都起到了有力的保证。
三、民众爱国主义思想的凝聚
抗美援朝运动开始以后,国内还进行着土改、镇反、“三反”“五反”等一系列运动。几乎与这些运动同时,中国政府还开始在经济领域和宗教、文化教育领域肃清美国在中国的势力与影响。这些运动经过宣传机构的宣传鼓动,各阶层人士都受到了一次普遍的、撼动灵魂的爱国主义思想洗礼,普遍觉得“这是一生思想的大革命”[9]。经过思想教育加上普遍的动员,民众的爱国主义情怀最终会体现在他们的日常工作中,觉悟明显提高,他们以各种形式来支持抗美援朝运动。
农民们用精耕细作、增加副业生产、踊跃缴纳公粮、做好优抚工作来支援前线,他们提出,“保证早交公粮支援前线”“我们多流一点汗志愿军少流一点血”。工商界积极改善经营管理、加强劳资团结、集体缴税、踊跃捐献。文艺界努力创作、演出、展览各种有关爱国主义教育的文艺作品,鼓舞民众的胜利信心。妇女界大批地组织起来,积极参加生产和学习运动。宗教界展开了“三自”革新运动。医务工作者到前线去医治志愿军的伤病。整个北京社会各界无不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为着抗美援朝战争胜利贡献着力量。[25]
北京市的一些学生过去对自己的国家缺乏信心,1950年10月起,他们连续参加了三个月的上街游行、到工厂农村宣传、创作文艺作品等方式的抗美援朝爱国主义运动后,他们主动检讨自己过去的思想,认为中国的国际地位已经翻身了,中国真的站起来了,感到“作为一个中国人是光荣的、骄傲的”,认识到中国的伟大可爱,大大地提高了他们的民族自信心。[2]116
工人们有组织地展开了群众性的修订和检查爱国公约,普遍地掀起劳动竞赛运动;他们提出“工厂就是战场,机器就是枪炮,多出一件产品就是增强一分杀敌力量,减少一件废品就是消灭一个敌人。”[20]不少工人说,“以前嘴说老美不行,但心里总有点害怕,这回才真明白了。”[2]128在工会组织的回忆、诉苦大会上,工人、职员、职工家属都表示出反美爱国决心。铁路工人蒋存有等3人咬破指头表示了反美的爱国决心;西直门车站工人瞿树森过去有保守思想,学习不积极,经过诉苦运动后,回家与老婆孩子抱头痛哭,悔恨自己过去落后,很快转变为工作积极、学习早到的积极分子。职工家属也认识到“美国是祸根,坚决表示像过去吃混合面的日子再也不能让它来了。”[2]1281951年3月,北京第四区业余学校的教师为了激发工人仇美鄙美的思想,他们把参观抗美援朝展览会所得知的数据编写成职工思想教育的教材。在课堂上,工人反应很热烈。地毯工人白世群伸着大拇指说:“自从教师们把文化课结合抗美援朝爱国教育后,大伙儿学什么都挺带劲。这样不但学了本事,长了见识,还推动了工作!”第四区清洁队队员孙长柱看了美国飞机在安东投弹的数目说道,“这是往咱们饭锅里扔沙子,不让咱过好日子。非抗美援朝不可!”众生织布厂的工人高孚曾说:“这些数目字以前也在报上看见过,但看后就忘了。现在这么一算,不但学会了算法,记住了数目字,而且还增加了自己对美帝国主义的仇恨心。”[26]4月份北京市委指出:“现在一般工人都清楚认识到抗美援朝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消灭美帝,就不能过平安日子,并懂得决定战争胜负的,不是死的铁,而是活的人。”
综上所述,经过抗美援朝爱国主义宣传教育运动后,民众眼界宽阔了,思想也转变了,爱国主义情感增强了,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得到空前提高。梁漱溟认为,中国共产党是依靠抓住“人心”来实现自己的既定目标,它建立人民共和国是通过“改造文化”“给中国人心理上改换道路走”。[27]检视整个抗美援朝运动期间由北京市委掀起的对民众的宣传教育,祛除了民众崇美恐美的旧思想,树立起仇美鄙美的爱国主义新思想,实际上就是给民众“心理上改换道路”。
结语
抗美援朝运动是建国后第一次群众性爱国主义宣传教育运动,这次运动“超过了过去任何反帝国主义运动,这是一个空前的、大规模的、全国性的、领导与群众结合的运动”[28]。尤其是思想教育与民众的日常生活相结合,使爱国主义教育有具体的生动的内容,民众接受了一次普遍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洗礼,每一个个体通过参与抗美援朝爱国主义教育运动明显感受到了现在与过去的不同,再也不是过去那种受剥削、被压迫的孤立、自然状态,由此,往昔那种盲目崇拜、害怕美国的心理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思想上逐渐产生较强的爱国主义情感,对新政权由衷地认同并拥护。特别是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民众“从来没有这样地团结一致,从来没有这样地意气风发,从来没有这样高昂的民族自尊心和民族自豪感”[29],使中国近百年来民族情感的积聚最终促使民众的“民族主义空前高涨,凝聚力、向心力特别强”[30],所有这些,又进一步凝聚了民众人心,巩固了党的执政基础,成为巩固新政权的有力保障。
一般而言,新政权都要将自己的意识形态政治化,即将自己的意识说成是社会的普遍意识,为的是“强化一致面,缩小不一致面,达到思想上行动上的最大一致”[31],以此达到稳固政权的目的。马克斯·韦伯曾言:“一切经验表明,没有任何一种统治自愿地满足于仅仅以物质的动机或者仅仅以情绪的动机,或者仅仅以价值合乎理性的动机,作为其继续存在的机会。勿宁说,任何统治都企图唤起并维持对它的‘合法性’的信仰。”[32]抗美援朝初期在全国范围掀起的爱国主义宣传教育,其目的就是要唤起工人对新政权统治“合法性的信仰”。从这一点来看,抗美援朝初期的北京爱国主义宣传教育运动是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