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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西北城市的疫病种类与时空分布
——基于西安地方档案的梳理与分析

2021-01-14苏津津西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浙江档案 2020年12期
关键词:国民政府民国疫病

吕 强 苏津津/西北政法大学新闻传播学院

民国期间,在陕西省政府的督导下,西安励精图治,以期摆脱清末时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现状,但终因积弊太深,加之兵祸不断,一时难以奏效,以致民国初期,西安的社会环境仍未有大的改观。与民国西安社会环境相应的是民国初西安自然灾害也较为频繁。受此影响,疫病灾害同样较为频繁,进而严重威胁着居民的健康。然而,对于民国西北城市疫病的研究,目前学界早有成果问世,学者们主要依托档案等史料,针对如霍乱等数个疫病种类进行研究,如张萍的《脆弱环境下的瘟疫传播与环境扰动——以1932年陕西霍乱灾害为例》[1],就是当前对民国内陆城市疫病研究的代表性成果。但是目前缺乏从宏观上、整体上对民国西北城市疫病种类及其时、空分布的总结与分析。因此本文在基于史料的基础上,梳理民国西北城市疫病种类及其时、空分布基本史实,进而推动城市公共卫生体系和医疗设备的规划、建设与发展,并为当前新冠肺炎疫情的科学化防控提供历史经验。

一、疫病灾害统计及危害

(一)疫病灾害统计

1915年9月,西安所属蓝田的汤坊岭一带因发生天旱,引发瘟疫[2],成为民国西安地方文献中所载最早的疫病灾害[3]。此后,有关民国疫病灾害的记载不断。1920年12月,因关中发生大旱,加之当月16日晚陕西省又发生大地震,随后西安就爆发了痢疾[4]。1929年,关中平原接连发生年馑,致使西安饿死者颇多,从而引发瘟疫[5]。1930年,陕西省全境又出现蝗虫蔓延,加之干旱情况严重,致使猩红热[6]在西安盛行。1931年冬,由陕北佳县、榆林和靖边等七县引发的腺鼠疫,通过交通运输和人员往来逐渐扩散,并于1932年传至西安,使西安鼠疫流行。就在鼠疫肆虐的同时,西安爆发了大范围的霍乱疫情。到1935年,麻风病流行于西安。

抗战爆发后,因战争破坏和难民流动的原因,多种疫病先后在西安爆发。1938年8月,因河南、安徽等省灾民来陕,西安地方政府为救济难民,遂在东郊设立难民营,但限于卫生条件及公共环境的恶劣,难民营随后流行疟疾[7]和霍乱。1939年,流行性脑脊椎膜炎、霍乱和白喉在西安流行。1942年,肺鼠疫在西安流行,至1945年,白喉、痢疾又在西安流行。

1945年抗战结束后,西安地方文献中记载的疫病灾害虽有所减少,但仍有由1946年白喉、伤寒、副伤寒、黑热病、1947年伤寒以及1948年黑热病所引发的疫病灾害。此后,随着国民政府垮台,文献中再无相关记载。

(二)疫病灾害危害

上述疫灾对于民国西安社会的危害是毋庸置疑的。1931年时,当时的肺鼠疫仅在陕北就造成10000多人死亡,蔓延至西安后,肺鼠疫又导致西安140人死亡,致病率达到85.6%[8]。1932年,西安的霍乱共造成西安及其周边城镇36826人[9]死亡,其中西安死亡937人[10],死亡率高达71.5%。1937年,西安再次爆发肺鼠疫,由当时新闻报道[11]可知,其危害较大。当时陕西省卫生部门调查统计,这场鼠疫导致西安5人死亡,分别在3月致死1人、4月致死1人、7月致死2人以及9月致死1人[12]。

除上述鼠疫、霍乱之外,档案中记载西安发生的疫病灾害其危害性往往也不低。天花、黑热病以及疟疾是当时西安三种持续时间较长的疫病。天花自1932年至1946年在西安持续流行,共计造成197人死亡[13]。黑热病自1940年至1946年也持续流行,6年时间共计收治1123人[14]。其中仅1944年,全年共计患者53人,其中外籍和外省患者22人,占总数41.5%;本市患者31人[15],占总数59.5%。而当时西安的总人口数为392259人[16],据此推算,仅1944年1月期间,西安黑热病的发病率为0.00005354,而6月的发病率为0.00008185[17],半年间竟然增长了28%。疟疾自1942年至1946年在西安持续流行,共计死亡26人[18]。

表1:1915年至1948年西安疫灾序列[19]统计表

资料来源:有关进行疫病调查令[Z].西安市档案馆藏,西安市卫生局档案,19/1/1.

表1是西安地方档案中所载的民国西安发生的疫灾。笔者按时间顺序,将疫时、疫域、疫种、疫情和疫果等要素统计如上。从中可见,霍乱、鼠疫、伤寒以及黑热病等疫灾先后在西安爆发,导致因疫死亡的人数短时间内迅速增多,从而对西安居民的健康,西安经济的发展乃至社会稳定产生了较大危害。特别是1932年的霍乱,让各级政府认识到了疫病普查的重要性。于是,从1934年开始,在“开发西北”的带动下,国民政府专门组建了“西北卫生事业调查团”[20],用以开展对西北各省以及西安、兰州等重要城市的疫病普查工作。为此,国民政府特在西安设立了西北卫生组,用以统筹与协调上述工作。1934年2月24日,由外籍顾问司丹巴、技正姚寻源和兽医教官爱勃倍克组成的西北卫生调查团开始进行疫病普查。经普查发现,1934年以后伤寒、黑热病、霍乱和白喉等疫病在西安流行。

二、疫病种类及流行频率分析

(一)疫病种类

民国承袭前清之制,在北京成立中央防疫处,进行疫病的调查、统计与防治工作,但此时由于军阀混战,实际上并未组织起有效的疫病调查与统计工作。到1927年国民政府成立后,一些开明的国内医师和官员,开始积极倡导在南京创立中央卫生部,从而督导各地政府进行有效的疫病调查,并划分出各级法定疫病,成为当时开展防疫工作的重要措施之一[21]。1929年,卫生部[22]正式成立,并与中央防疫处共同负责全国的防疫工作。其中,中央卫生部下设的卫生科,即负责全国疫病的统计调查事务[23],并由此划分出了9种全国法定疫病。

表2:1930年全国法定疫病

国民政府中央卫生部所规定的上述9种法定疫病,显然是依据近代西医的疫病划分标准,并结合全国疫病流行的实际而制定的,反映出当时国内疫病流行的一般规律。

此后,陕西省政府积极响应中央号召,开展了全省疫病的调查工作,特别是在1932年“霍乱”后,陕西省先后在西安成立了陕西省卫生处、陕西省防疫处[24]和陕西省卫生试验所等数个防疫机构。其中陕西省卫生处的职能之一,就是进行疫病调查,并划定全省的法定疫病。

表3:1944年陕西省法定疫病

表3中所反映的陕西省法定疫病,很显然是遵照了国民政府中央卫生部的敕令,是在全国9种法定疫病基础上制定的,同时也反映出当时陕西省疫病流行的一般规律。

1933年,在陕西省卫生处的基础上,陕西省政府又设立了“省会巡逻医疗队”,直到1939年8月1日,该队被改立为“陕西省卫生处卫生总队部”。改立后的“总队部”,专门办理当时西安[25]的一切卫生事宜。1940年6月,“总队部”又改建为“陕西省会卫生事务所”,专责西安卫生事宜,而其下设的防疫统计课,又专门负责疫病的调查及统计。1943年,西安市政府成立,随后陕西省会卫生事务所改组为西安市卫生事务所。随后,市政府又将西安市卫生事务所与市府内的卫生科合署办公,并于1948年6月正式设立“西安市卫生局”。

成立后的西安市卫生局,也下设专职负责疫病调查的卫生事务所,而统计则由卫生局负责。笔者调阅民国西安市卫生局档案,将1948年西安市划定的法定疫病列表如下:

表4:1948年西安市法定疫病

从表4中可知,国民政府时期西安法定疫病有13种,分别是天花、流行性脑脊髓炎、白喉、猩红热、鼠疫、斑疹伤寒、伤寒、回归热、霍乱、痢疾、水痘和急性性肠胃炎。这比全省法定疫病多2种,即水痘和急性肠胃炎。而较之全国法定疫病,则多4种,为水痘、急性肠胃炎、回归热和疟疾。这说明当时西安流行的疫病种类较多,是全省疫病的高流行地区。

水痘一般多在儿童身上发生。西安作为国民政府时期全国十二大城市之一,本身人口基数大,每年新生儿童数量自然较多,致使每年患病人数也较多。而急性肠胃炎往往发生于人口密度大,人员流动频繁的城市之中,且多因饮食卫生方面的诱因而致病。国民政府时期的西安,人口自陇海铁路开通和抗战爆发而激增,且伴随着工业、商业等近代产业的发展,人口密度日渐变大,急性肠胃炎也就流行开来。

回归热是由回归热螺旋体所致,而根据传播媒介的不同,疫源又可分为两类,一是人虱、二是软体壁虫。流行于中国的回归热属第一种人虱,常流行于南方[26]。西安的回归热是由1911年至1919年爆发于成都的回归热传入西安后逐渐流行开来的[27]。疟疾则是由微生物所致,一般发生在潮湿之地,由蚊虫吸食患者之血,而后传于无病者引发。凡“地势潮湿,附近存有池沼、水田且天气在华氏六十度以上者,传疟之蚊、虫始能生活,故夏、秋二季,该疫病为最合宜传播之时期,可致人成疾也”[28]。因此,西安的疟疾,也多因蚊虫和一般民众不讲求卫生所致[29]。除上述法定疫病外,西安还有如黑热病等非法定疫病也时有流行[30]。

故总体而言,国民政府时期,在全国和省内法定疫病的基础上,西安增列了急性肠胃炎、疟疾、水痘和回归热这四种法定疫病。此外,加上非法定疫病黑热病,当时西安流行的疫病种类有霍乱、痢疾、伤寒、疟疾以及黑热病等14种。

(二)疫灾频度与流行频率[31]

首先,依据上述表1的疫灾数据,民国期间西安地方档案统计的疫病流行总年次为22次,其疫灾频度达到了(22除以37,1912年至1949年)59%[32]。若从1930年至1948年,这一有连续疫病种类统计数据的时段开始推算,此期间内西安疫病流行的年次为18次,其疫灾频度竟高达100%[33],平均1年就暴发一次疫灾。而在此时段内,西安地方档案中的疫灾统计占到西安有疫灾统计数据总数的82%[34],可见西安在此时段内疫病流行极为频繁。

其次,从疫灾流行范围的角度看。民国时,疫灾仅在西安流行的年次为1920年、1928年、1929年、1930年、1932年、1935年、1938年、1939年、1942年、1945年、1946年、1947年和1948年,共计13次,疫灾频度为35%(13除以37,1912—1949)。然相较于西安,从表1中所见,疫灾在全省及西安周边地区流行的年份为1915年、1920年、1928年、1929年、1932年、1946年和1947年,共计7年次,疫灾频度为19%(7除以37,1912年至1949年)。很显然,民国西安疫灾流行的年次更多,疫灾频度也更高,这说明西安是当时省内的疫灾重心和疫病流行的高风险地区。

从单个疫病种类上看。如表1所示,民国时指代西安疫灾的名称有瘟疫、痢疾、鼠疫和黑热病等共计12种称谓,其中除瘟疫为传统中医对疫病种类的笼统称谓外,其余均为近代西医对疫病的科学划分。

然而,从表1中可见,从1915年至1948年瘟疫共发生4次,主要集中于1915年至1930年间,这说明在北洋军阀和国民政府统治初期,西安社会中依然通行着传统中医的疫病观,即以“瘟疫”来统指各类疫病,尚无疫病的科学种类划分,故此时无法进行单个疫病种类频率的计算。

但1930年以后,由于疫病种类划分的日益明确。从表1中可见,当时西安各类疫病流行频率依次为白喉(1939年、1945年、1946年)3年次,流行频率(3除以19)16%;霍乱(1932年、1939年)、伤寒(1946年、1947年)、鼠疫(1932年、1942年)和黑热病(1946年、1948年)均为2年次,流行频率11%;而其余如猩红热(1930年)、天花(1932年)、疟疾(1938年)以及痢疾(1945年)等都为1年次,流行频率0.5%(1除以19)。

为进一步反映各类疫病的流行频率,笔者以1948年8月西安市卫生局统计的西安该月因疫致病、致死的数据为例,来说明小时间尺度内的各疫病频率。

表5:1948年8月西安因疫致病、致死统计表

从表5中可知,天花在该月内共流行8日次,流行时间在22—29日,流行频率26%。白喉也流行8日次,分别在15—18日和26—29日,流行频率同样为26%。伤寒则流行6日次,分别在22—25日以及30—31日,流行频率为19%。而黑热病则流行13日次,从19日至31日,流行频率高达42%。通过对表1和表5的综合分析,民国时,特别是国民政府时期,西安各类疫病中流行较为频繁的是白喉、伤寒、霍乱和黑热病。

依据上述统计与结论,笔者将1932年霍乱后,西安档案中所载的各年流行疫病的统计数据加以整理和归类,从而得出当时西安流行频率较高的疫病种类。

从表6中可以看出,国民政府时期西安的疫病流行形成了独有的特点,即流行频率高,也就是最易流行的疫病主要还是法定疫病。而从疫病种类上看,法定疫病中的霍乱、伤寒和痢疾,以及非法定疫病黑热病为主要流行疫种。而一些如鼠疫、麻风病和猩红热等疫病,由于受到传统中医防疫经验以及西安城市近代西医防疫体系日益完善的影响,已在1940年以后,特别是二战结束后少有流行。

三、疫病流行的时段差异与季节性规律

(一)时段差异

由表1可知, 西安见于民国档案中的疫灾从1915年至1948年,历时33年,共计21年次。笔者通过十年疫灾指数[35],来反映民国西安疫病流行的时段分布。

笔者基本以十年为一个时段计量单位,将1915年至1948年划分为三个时段。

第一时段,1915年到1926年,为北洋军阀时期。该时期内西安发生的疫灾仅为2年次,分别是1915年的瘟疫和1920年的痢疾。这或许是因为在北洋军阀混战的历史时期,西安地方军阀忙于扩军备战,并无精力进行城市防疫建设,导致西安用于调查和统计的近代防疫部门尚不完善而疏于日常疫灾的统计,出现漏计、少记的情况。加之当时西安社会中仍普遍采用传统中医为疫病诊疗标准,但限于传统中医在预防疫病方面的不足,因此只能在疫灾出现时,政府才能采用中医标准而进行疫灾统计。故从统计数据上看,该期是民国西安疫灾的低流行时期。

表6:民国西安易流行疫种一览表

第二时段,从1927年到1936年,即抗战前的国民政府时期。该期内西安发生疫灾的年数为5年次,并且伴随有同一年内发生多种疫灾的现象出现,分别是1928年、1929年和1930年的瘟疫、1930年的猩红热、1932年的鼠疫、霍乱、天花,以及1935年的麻风病。这一时期是国民政府成立的重要历史阶段,国内的相对统一与和平,使得西医此时在西安有了较大的传播与发展,并于1930年以后开始应用到疫灾的统计实践中,表现为以某种具体的西医疫种名称取代了传统的“瘟疫”。故从档案数据上看,这一时期不仅是西安开始广泛出现西医疫种名称的阶段,也是疫病种类较多,危害较大的阶段。可以说,该期为民国西安疫灾的高流行时期。特别是1932年的霍乱,因其流行时间长、危害大的特点,使它成为这一时期西安流行疫病中最具代表性的疫种。

第三时段,从1937年至1948年,即抗战爆发后的国民政府时期。该期内西安发生疫灾的年数为7年次,并且不仅出现了同一年份内发生多种疫灾的现象,而且也出现了同一疫灾连续在不同年份相继出现的情况。如1938年的疟疾;1939年的白喉、流行性脑脊髓膜炎、霍乱;1931年的肺鼠疫;1945年的白喉、痢疾;1946年的白喉、伤寒和副伤寒、黑热病;1947年的伤寒和副伤寒以及1948年的黑热病,其中白喉、伤寒及副伤寒以及黑热病都出现了连续两年流行的情况。但相较于前两个时期,此时段由于西安近代防疫部门的不断完善、居民防疫观念的进步以及城市公共环境的改善,疫灾整体的流行时间和危害程度都较小。但从档案数据上看,此时段仍是民国西安疫灾高频流行的阶段。笔者认为原因有三:一是此时日常或法定疫病的统计工作更加精细化、常态化和科学化;二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影响,加大了疫灾发生的概率和流行的频率;三是此时段内,因难民、流民的人口流动,也增强了疫病传播的几率和蔓延的范围。因此,从档案数据上看,该期是民国西安疫灾又一个高流行时期。

综合上述分析,笔者认为从现存的民国西安档案的疫灾数据上看,民国时期西安疫病流行在时间的分布上存在着明显的时段差异。整体而言,其呈现出(1915—1926)北洋军阀时期为西安疫病的低流行时期,而国民政府时期(1927—1948)为西安疫病的高流行时期的时段差异性特点。

然而具体而言,处于西安疫病高流行时期的国民政府时期,因受社会环境的影响,西安疫病流行的时段以抗战为界,又可以细化为两个阶段。其一为抗战前,西安疫病流行呈现出虽流行频率较少,但却因近代城市防疫体系的不完善,导致疫灾危害大的特点;其二为抗战期间及抗战后,西安疫病流行呈现出疫灾流行频率较高,但危害较小的特点。导致这一结果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受战争影响,西安出现疫灾流行频率较高的特点,另一方面,也由于自1932年霍乱流行后,西安长期的城市防疫体系建设,使得在疫灾流行初期,政府就采取了有效的预防措施,从而降低或减轻了疫灾的危害。

(二)季节性规律

从疫病流行的季节上看,民国西安绝大多数疫病都发生在夏、秋季两季,即气候温、热时期往往也是西安疫病发生与流行的高峰期。笔者依据档案,按照不同疫病种类,梳理出如下表所示的民国西安疫病流行分布表,从中即可看出各疫病的流行年份与季节性规律。

表7:民国西安各疫种时间分布表

从表7可见,20世纪30、40年代的国民政府时期是西安疫病流行的高流行期,这与前述的时段结论一致。而在流行季节上,除流行性脑脊髓炎档案中无明确记载外,其余多数疫病都呈现出以夏、秋两季为流行季节的规律。

然而,民国西安疫病的流行之所以呈现出夏、秋两季盛行的季节性规律,这与西安的自然环境有着密切关系。西安每年6月至10月间为气候温、热的夏、秋季节。这一阶段不仅在气温上以温、热为主,而且也为西安的多雨季,特别是八月至十月间的秋雨,往往形成西安气候水文上的秋雨季,这与西安夏、秋季界限不是很明显的自然环境特征一致。而之所以西安在夏、秋季疫病多发,一是因为自然环境中的气温、水文条件适合于疫病病源,如细菌或寄生虫的生长繁殖;二是温热且多雨的气候条件,也为外界疫病传播媒介的繁殖与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比如河、湖之地,一般多苍蝇、跳蚤等传播媒介,而这些地方也都是疟疾的易流行地。

四、疫病流行的城市空间区域性特征明显

民国时西安城市行政区划变动频繁,导致其城市规模和范围亦时常波动,但总体而言,明城墙以内的传统城区作为国民政府时期[37]西安城市的主要空间范围,其几乎没有行政上的变化。而与之相对,明城墙以外的城郊,因多为乡、镇,故在国民政府时期多有行政区划上的变动。

表8:国民政府时期西安行政区划及其城区范围变动表

资料来源:西安市政府公告:市地二字第2358号:西安市城关区各区地价[J].西安市政府公报,1947,1(1).

如表8中所示,国民政府时期西安行政区划和城市空间范围时常变动,为方便分析,文中在讨论当时疫病流行的空间分布特征时,特选取1944年后西安市的行政区划及其城市空间作为研究范围。这是因为1944年西安市政府正式成立后,西安市的行政区划直至1949年西安解放,基本上无变化,城市空间范围因此较为稳定。具体而言,1944年后的西安城市空间范围,分为十二个区[39]。

表9:1945年后民国西安市设区名称及其范围

在表9所述西安十二区的空间范围内,通过爬梳民国西安地方档案中的相关记载,笔者总结出国民政府时期西安疫病流行的一些空间分布特征。

按图1所示,国民政府时期西安疫病流行的空间分布表现出了明显的区域性特征。鼠疫主要集中在西安北面所属的第八区、第十一区和第十二区;霍乱、天花、伤寒则无明显的区域分布特征,在西安全城及周边的长安、蓝田和临潼等地都有分布;疟疾、回归热则因为传染媒介多为蚊、虫的原因,则主要在分布在西安北部所属的第十一区、十二区以及高陵、东部所属的第七区、第十区和临潼、南部所属的第九区和长安等地。这是因为西安北部有渭河、东部有浐河,南部有秦岭所造成的局部发达水系所致,而这类疫病的传染媒介如蚊、虫等容易在上述水系所形成的潮湿环境下繁殖,从而容易引发疫病在这些地区流行与传播。

图1:民国西安流行疫病空间分布示意图

五、小 结

疫病离我们并不遥远,从2003年的“SARS”病毒再到2020年的新冠肺炎,不但给群众的生理和心理产生极大影响,同时也再一次提醒政府疫病防控的重要性。作为内陆城市代表之一的西安,在近代海洋文明兴起之前,曾长期是我国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科技发展的中心城市。近代海洋文明后,西安因其地理位置优势的丧失,遂导致不能过早的接收近代“欧风美雨”的熏陶,城市近代化之路开始落后于东部沿海城市。因此,以西安疫病流行为研究个案,可以梳理出近代以来内陆城市,尤其是西北内陆城市流行疫病的种类、特征以及时、空分布规律。

第一,流行时段明显,可分为高、低两个时段。从时段分布来看,通过梳理和分析民国西安地方档案以及报刊等文献中的疫病数据可知,民国西安疫病流行时段可分为低流行阶段和高流行阶段。疫病的低流行时期为北洋军阀时期,国民政府时期则为西安疫病的高流行时期。抗战前的低流行时期因为近代城市防疫体系的不完善,使疫灾有危害较大的特点。抗战期间及抗战后的疫病虽然为高流行时期,但因政府就采取了有效的预防措施危害性较小。

第二,疫病的危害程度较大。从疫病危害程度来看,民国西安疫病的流行对居民的健康、经济的发展乃至社会稳定产生较大危害。自进入民国后,陕西地方军阀混战,本就民不聊生,经济发展速度缓慢,医疗卫生事业停滞不前,而法定疫病中的霍乱、痢疾和伤寒流行时间又较长、危害又较大,更不利于民国的社会稳定。

第三,流行的区域特征明显,以城郊农村为主。从疫病流行的城市空间区域性特征来看,其区域性特征明显,表现为疫病主要分布在以农村为主的城市郊区。而这些地区由于主要以农村为主,近代的医疗条件、环境卫生及其居民防疫观念都较城区内落后。因此,该区域为疫灾高流行地区,为城市内部的疫灾重心。

第四,流行呈现出夏、秋盛行的季节性规律。从季节性规律来看,民国西安疫病的流行呈现出夏、秋两季盛行的季节性规律。该规律的呈现不仅与西安夏、秋两季气温、水文等自然环境有着密切关系,同样与夏、秋两季容易发生自然灾害有关,许多疫病都伴随着自然灾害而来。以陕西1932年霍乱为例,20世纪30年代是我国历史上旱灾较为频繁的时期,主要原因为北半球气候变暖,气温增高,降雨量减少。旱灾导致粮食短缺大量人口死亡,而政治动乱更使非正常死亡的尸体无法及时掩埋,为霍乱病菌的流行创造了条件。

第五,疫病与环境的关联十分密切。西安位于我国西北地区,是黄土高原的组成部分,同时西安又属于温带大陆性气候,夏季炎热湿润、冬季寒冷干燥,降水集中、四季分明,是典型的地理环境脆弱区域。而疫病通常会受到气候条件的影响加快传播速度,从而产生较高死亡率,因此,民国西安的疫病流行与西安地理环境的脆弱性具有十分密切的相关性。

新冠肺炎的扑面而来,使疫病研究成为研究的重要视角。尽管民国时期西安的疫情防疫已经成为过去,但西安地理环境条件的“脆弱性”依旧没有改变,且有共通之处。而对于社会而言,疫病的流行并不全是弊端,其间接对民当时社会的促进作用亦很明显。如民国西安疫病的流行对群众防疫的积极性,以及西安城市公共卫生体系和医疗设备的完善都具有近代化的促进作用。因此,梳理以西安为代表的民国内陆城市流行疫病的种类及其时、空分布,可为如今西安乃至内陆的“新冠疫情”疫病防控提供宝贵的历史经验,也对当前城市公共卫生体系和医疗设备的规划、建设与发展也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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